席爾瓦斯特先生拉開了窗簾。他向加了三倍可可粉的黑咖啡中放入一塊小得可憐的方糖，并沒有下手攪拌，只是等它自己化開。方糖旋轉(zhuǎn)著溺死在馬克杯里，幾粒糖粉驚恐地攀附在杯口，見證了這一起謀殺。
　　他溫和無害的眉眼彎了起來，端起杯子一飲而盡。沒有一絲甜味，意料之中。
　　“啊——真是殘酷的味道�！�
　　“雖說確實是這樣但……席爾瓦斯特先生，”這不是您親手泡的咖啡嗎？秘書推了推眼鏡，“按照今天的日程，下一場會議在七分鐘之后�！�
　　“這么頑固深沉絕望的東西，為什么會有人像撲火飛蛾一樣渴求著它呢？”晨曦掩住他的臉，晦暗不明的神情消散在一片刺目亮色中。
　　“還有五分鐘，先生，白水首相已經(jīng)在會議室了�！�
　　“是，是，”席爾瓦斯特先生放下印了方糖圖案的馬克杯，起身邁向陰影，“走吧。”
　　——
　　阿倫先生在一片荒原上前進。他看見天空紅到讓人反胃的顏色突然被什么沖淡，嘴角隨著光線的變幻皺了起來。
　　螢綠色從天空兩側(cè)灑下，劈頭蓋臉淋在炸開的金色狼毛上。他知道是時候停下來了。
　　“今天也是對那些家伙的抱怨么？”阿倫先生垂下狼首，與面前的人類對視。
　　他看起來并不好。
　　“是啊，我親愛的阿倫，他們總是看得那么遠�！毕癄柾咚固叵壬鄲赖財傞_手，“為什么不能稍微相信我一點呢？”
　　“你不可能殺死我，贗品�！崩桥ｎ^不對馬嘴地回了一句，他臥在枯草上，瞇起眼睛。
　　“真?zhèn)诵�。�?br>　　“我知道你沒有�！�
　　“是，是——”
　　席爾瓦斯特先生撫著狼的頸側(cè)，修剪圓潤的指甲狠狠嵌入斷茬，鮮血與火焰舔上他的臉。他似乎勾著嘴角在笑，那對綠色的眸子深處滿溢著一種奇異的光。一種阿倫先生理解不了的東西。
　　“你隨時可以放棄。我不像你，我從不說漂亮話�！卑愊壬娌桓纳乇犻_一只眼，在人類離去前瞥了他一眼。
　　沒有人回應(yīng)，意料之中。天空被火焰重新染成暗紅。
　　狼拖著滿身的鐵矛繼續(xù)前行，兩肩上橢圓形的舊疤被金屬磨得發(fā)脹。那傷口難以遏制地向下滴血，隱約能透過交錯的肉芽看見圓心處伸出一小節(jié)脊骨。
　　他看起來并不好，被火焰覆蓋的前路看起來也不好，但停下來的借口已經(jīng)消失了。
　　——
　　狼獸人躺在廢墟里。真貨已經(jīng)走遠了，只留他一個人在這里吹著夜風(fēng)看星星。
　　“你輸了�！鲍F人形態(tài)并沒有畸形的脊椎和頭顱，于是聲音從胸腔深處迸出。他向自己最親密的半身與死敵擲出長矛。
　　“不，我贏了。”席爾瓦斯特先生低低地笑了，長矛在皮毛上折斷，消失在探照燈的白光里，“停下來吧，你已經(jīng)沒有前進的理由了。”
　　“為什么？”
　　“你知道的，因為我贏了�！�
　　“你沒有。他們摧毀了你的計劃。”
　　“你又是為什么覺得這不是我計劃的一環(huán)呢？”
　　“……”
　　“我贏了，親愛的阿倫。我們這些陳舊的東西該消失了，把未來留給孩子們吧�！�
　　“你真的甘心？”
　　“……他們已經(jīng)找到新的路了。沒必要，放手吧�！�
　　“好吧，你說服我了�！�
　　“這么快？我覺得這條路還可以再前進一些的——”
　　“別走了。我們都知道那些是錯的，太極端了。”
　　“好，好——”
　　狼獸人閉上眼睛。
　　“回去之后找家店嘗嘗奶茶是什么味道吧？……或者摩卡？卡布奇諾？”
　　“……不在了啊�！崩谦F人挪了挪腦袋，讓眼前陷入徹底的黑暗。
　　他看見那黑暗中有光。探照燈的光，月亮的光，火焰的光，無數(shù)光點從地面升起。一塊方糖融入夜空，中和了過于濃郁的顏色。他又笑了。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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