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 離別是征 程

　　周梨這次，其實(shí)也不太像是鬧脾氣。

　　她平常也從來不會作里作氣的鬧脾氣，只是每到心情不好時就不會做飯也不會為他解領(lǐng)帶，只是靠在陽臺大大的搖椅上，把整個人都融在金黃的落日中輕輕搖擺著椅子向遠(yuǎn)處發(fā)呆。
　　有時看他的眼神，讓他覺得他們單純的不是商業(yè)聯(lián)姻，她的感情像是透過他，傳到更遙遠(yuǎn)哀傷的地方去。
　　像是個怪太太。
　　陸征平素的確不會管這些東西，夫妻倆結(jié)婚多年除了晚間一直形同陌路人。
　　聯(lián)姻怎么會有那么多漂亮的美談，不過是普通人臆想出的東西罷了。
　　陸征和他太太也一樣，明明日日同住連肌膚都相連，白天仍是形同陌路人。
　　只是那天，素來安靜順從的周梨生出了像是反抗的情緒。
　　城市里寥寥的星子早就熄滅了，只有奢靡的霓虹燈繞著天一圈圈走，周梨攏著淺雜色的披肩站在寬大的落地窗前，低著眼不再動彈。
　　就是……安靜地不同尋常。
　　陸征閃過一絲細(xì)微的詫異，目光微抬看著站在交錯光影中的太太，一時間竟被光模糊地她的連身影都看不真切。
　　僅僅怔愣一瞬，他就神色如常，慢條斯理地穿著浴袍。
　　“我…不太舒服�！�
　　周梨淺灰色的眼睛輕眨幾下，略帶波動地看著床上早就換好衣服的男人，咬了咬唇，末了又說添了一句“就一次……”沒再看那人的神色便拾起了搭在床頭的衣服安靜地?fù)Q衣裳。房間只剩下窸窸窣窣的聲響，她低垂的眼中閃著細(xì)碎的水光，動作有不易察覺的急切。
　　陸征“嗯”了聲，躺到床上后默了一會“明天身體如果還不舒服就把家庭醫(yī)生請來�！�
　　那邊始終沒應(yīng)聲，陸征不知為何突然有股怒氣，蹦出來的時候自己也奇怪。過了會，他神色如常地閉上了眼。
　　他這個太太……當(dāng)真像個布娃娃，……長相也像，性格也像。
　　周梨也不知為什么，話到嘴邊卻好像被棉花堵在喉嚨間無法言語。
　　房間一時間安靜得緊。
　　難受到心慌。
　　。
　　第二天周梨說要出去開車散散心，陸征正在門關(guān)處和助理低聲交談，聞言后淡淡應(yīng)了一句，“看到想買的就用副卡刷。”
　　周梨應(yīng)了一聲后繼續(xù)吃飯，淺棕色的頭發(fā)斜斜挽著掉出些松散細(xì)軟的發(fā)絲，映照著金色的日光。
　　她看著冷峻的背影，猶豫片刻后輕聲說“工作順利�！�
　　男人明顯愣了下，背影一頓，嗯了一聲后匆匆離去。
　　等車聲離開很久，周梨才站起身子回房間，在柜子深處的夾層中拿出件衣服，小心翼翼地套上，那是件高定紅裙，完全恰到好處地勾勒出她的風(fēng)情來，張揚(yáng)瑰麗。
　　身旁的傭人心下也有些震驚，太太與先生結(jié)婚數(shù)年她也從沒見過太太穿著如此張揚(yáng)明媚的衣服。
　　但也確實(shí)將女人的風(fēng)味完完全全地展現(xiàn)出來了。
　　周梨沒有喚人偷偷獨(dú)自出了門，她先是裹了層外套戴上了口罩在市區(qū)逛了好大一圈，買了很多身旁人甚至不屑于看一眼的零食物件。
　　逛完街一個人慢吞吞地把袋子塞到后備箱里，動作頓了頓，又把所有東西都向里推了推。
　　她把車開到了附近的小山丘旁。小山丘臨海，海里不光映著璀璨的日光，還映著排排蔥郁的樹木。
　　她不著急，看了會海才動身爬山。
　　山丘雖然不高卻陡，她跌跌撞撞地走啊走，紅裙子沾上了泥污，細(xì)膩白嫩的皮膚擦出不少紅痕，全然不像頂流豪門的貴太太了。
　　也許很久吧，她才終于爬到山頂，那里視野更開闊了，周梨絲毫不顧形象地坐在歪斜的枝杈上望著海面，隱隱看見燦黃的海灘上有幾個小孩子赤著腳撒歡奔跑。
　　太陽緩緩向西流著，日光變得昏黃，她終于感覺曬在皮膚上的陽光不再燒人，慢慢變得極其溫和，像是余熱散盡后對世間最后的眷戀。
　　她站起身輕輕拍打著身上的泥污，順平衣服上面的褶皺。隨后慢慢走到山尖，喧囂聲像是離得極遠(yuǎn)了，白晝最后一抹熾熱的光緩緩地流動著。腳上早就穿上不知何時換的紅色高跟鞋，映照著著黃昏的暖黃色像是要融化了。
　　周梨閉上眼，腦海里不知何時閃過年少時的陸征也未有過的溫暖笑顏。
　　隨即緩緩探下身子，像是斷線的風(fēng)箏般以一個極其優(yōu)美的姿態(tài)墜落。

　　她從宴會上見到陸征第一眼起就喜歡上他了，不齒地想要得到他，想要陸征也喜歡她。甚至不惜和家里人鬧的不合也要和陸征聯(lián)姻。
　　第一世時那愿望直至暮年也仍未實(shí)現(xiàn)，執(zhí)念實(shí)在太深重，竟讓她倒頭重來了兩次。
　　然后事實(shí)懶洋洋地?cái)[在她面前。
　　她用了三世才終于明白，陸征從不會愛上任何一個人。
　　那便算了吧，反正別人也不會得到他了……她自私地想著。
　　你問今天是什么日子��？
　　是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日子呀，他站在夕陽中，周身都是溫暖的光。
　　至于她身上這身紅裙啊……是她上一世壯著膽子撒著嬌讓陸征親手給她買的衣服。她這一世讓人做了件一模一樣的。
　　是唯一一件。
　　也是最后一件。
　　她永遠(yuǎn)忘不了那天陸征的神色，他神情冷漠，像裹著層寒霜。緊皺著眉頭對自己的太太說不要越界。
　　她小小聲把前一天晚上沒說的話說完“這個也是最最后一次，你別生氣……”
　　怎么辦啊……當(dāng)初明知一切都是飛蛾撲火還是忍不住想要靠近。
　　水光在悄然間滑落，飄在空中融著晶瑩的陽光一同下落。
　　火紅的裙邊勾勒著萬物最后一抹亮色的光。
　　……

　　我不會再吵你啦……
　　我最愛的，
　　陸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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