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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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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手冢國光有一個秘密。
說出來不會有人相信的秘密。
今天的比賽,他打得酣暢淋漓,作為代價,左臂又開始隱隱作痛。
“我早提醒過你了,今天不該繼續(xù)的!
手冢沒有說話,他刻意忽視腦海中出現(xiàn)的聲音,左手安靜的垂在身側,慢條斯理的用右手整理著自己的背包。他謝絕了其他部員的幫忙,神色淡然,額前卻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真固執(zhí)……”手冢聽到那人熟悉的嘆息聲。
之后是長久的沉默。
直到手冢一路步履穩(wěn)健的走回家,重重躺倒在床上。
他閉上眼睛,放空大腦,那個聲音卻再度響起,輕柔卻又透著股不容拒絕的冷意,“先別睡,照我說的做!
手冢睜開眼睛,對上一雙淺淺的琥珀色眼眸。他的秘密朋友正俯身看著他,長發(fā)垂在身前,落在他胸口上。手冢保持著原來的姿勢靜靜的看著她,等她起身后才坐起來。
“你完全不必擔心撞上我,我又沒有實體!
手冢平靜的回答道:“這樣不禮貌!
女聲輕笑,然后開始熟練的指導他用右手去按左手臂和手掌上的關節(jié)和穴位,手冢照做了,結果與前幾次一樣,酸澀和脹痛感減輕了許多。
“謝謝!笔众S脴藴实闹形幕卮,他知道這幾年下來對方已經可以聽懂日語了,但他還是會以中文跟她交流,一如他們第一次相見時的那樣。
他的中文水準越來越好,不過依舊讀不懂她。
三年過去了,對方依舊保持著與他初見時的少女模樣,沒有絲毫改變,不懼陽光同樣適應黑暗,與任何傳說中描寫的異類都不一樣。
除了手冢,沒有任何人可以感知到她的存在。
但手冢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初見時對方急迫的想從他這知道的全部是兩千多年前的人和事,她身上的服飾風格和語言習慣無一不是佐證。
他和一位來自兩千多年前的異國游魂成為了朋友。
荒誕卻真實。
這就是手冢國光的秘密。
2.
“你還是趕緊去那個叫德國的地方治療吧!
浴室內的水聲短暫的停了一瞬,很快又繼續(xù),少年沒有說話,似乎沒有聽到的樣子。
但端木蓉知道對方聽得到,他們一向是通過意識交流的。
她習慣性靠在窗邊,看著窗外郁郁蔥蔥的灌木叢思考著虛無縹緲的東西。她的靈魂無法離開少年超過五米,鬼知道是因為什么,哦不,得更正下,鬼都不知道為什么。
畢竟她就是鬼。
機關城后端木蓉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意識與身體分離,很快就陷入一片混沌;秀遍g她隨著風漂浮,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沒忘記自己的使命,憑著一點殘存的意識追著月兒到了蜃樓。
陰陽家玄之又玄,她不知道在蜃樓上觸碰到了什么,意識徹底消失,再清醒時就到了這少年身邊。
世界早已地覆天翻。
她的故人們化作歷史塵埃再無處可尋。
少年是唯一能看見她的人。
他是個很神奇的人,端木蓉一直這么認為。初見時對方除了慌亂和震驚外,竟沒有半分恐懼,還能冷靜的用并不流利的中文與她溝通。
他們從初見時的慌亂茫然到慢慢接受對方存在,再到現(xiàn)在這種近乎朋友的相處模式也就用了不到一年時間。
少年近乎刻板的自持和沉穩(wěn)個性讓端木蓉感覺到熟悉和安心。
她不是沒有嘗試過改變,但無濟于事。她不過是個沒有任何特殊能力的游魂,被困在這里無法逃離。她以為自己早晚會徹底消失,卻沒想到會在這個少年身邊待了快三年。
三年時光足夠她了解一個人。
手冢國光,少年的名字跟他本人倒是極為相配,他對網球的熱愛不亞于那些武癡。
只是少年有些過于執(zhí)著了,連自己的身體都不在意,他的左臂早已經到極限了。
作為醫(yī)者,端木蓉很清楚,他必須接受治療。這個時代里她們醫(yī)家似乎早已沒落,手冢接受的治療方式對于她來說異常的陌生。
那些治療手法對普通人是有用的,但手冢不一樣,按照他對網球的熱愛,這樣的治療只能是飲鴆止渴,再拖下去,他恐怕永遠無法握住球拍了。
他的左臂并非無藥可救,端木蓉想,以醫(yī)家的針灸之術再輔以藥物,不出半月便可痊愈。
假如她還活著的話。
3.
手冢決定出發(fā)去德國了,家人和朋友都在為他開心,仿佛只要到了那里,他的手臂就可以恢復如初了。
“難道不是嗎?”端木蓉好奇的問,之前手冢查找的資料里不是都說德國的那家醫(yī)院最擅長治療這種傷嗎?
“我不知道。”手冢少有的茫然,去德國的決定他做的很艱難。
離開意味著分別。
從東京到柏林的距離實在算不得近,但好在現(xiàn)代的交通很發(fā)達。
青學的部員們都已經計劃好假期過去看他,他們聚在一起吵吵嚷嚷的討論著。
端木蓉就坐在他們身邊,安靜的托著下巴看男孩們打鬧嬉笑。這群少年們吵嚷起來跟天明和少羽似的,有著純粹的快樂。
手冢在看她,似乎有話想說。
“你在害怕!倍四救乩潇o的陳述。
手冢點點頭。
上一次他去往九州治療時,端木蓉的靈魂雖然跟在他身邊,但是那樣子看起來就好像要消失一樣,幾乎接近于半透明,直到他回來兩月后才恢復。
“德國比九州還要遠。”
“嗯,我知道!倍四救剌p飄飄的移動到窗邊,看著遠方的天空,嘴角少有的露出一抹笑容來,“要是可以消失,倒也是件好事。”
手冢知道,這對她來說是種解脫,只是他有些舍不得……
“你是我的……”手冢干巴巴的張口:“朋友。”
“對,還是你唯一的女性朋友。”端木蓉回頭看著他,唇邊的笑有那么點幸災樂禍,“你這樣的人怕是要孤獨終老了!
“啊!笔众]p輕的應了聲,面無表情的看著手里的機票。
4.
端木蓉做好了消失的準備,她花了幾個小時口述,讓手冢記錄,很詳盡的描述了治療他手臂的方法。
端木蓉看著少年寫下的那一沓紙,那字跡端端正正的,跟手冢本人一樣,她看看手冢的左臂,說道:“假如德國不行,去中國找個會針灸的醫(yī)生吧!
手冢鄭重的把這沓紙收進抽屜里,和青學的獎牌放在一起。
出發(fā)那天的陽光很好。
耀目的陽光下,連行道樹的樹梢都泛起金色的光。
端木蓉看著少年茶色的發(fā)梢跟自己的雙手一樣暈染開了一圈淺淺的金。
“部長!保重啊!”
“我們等你回來!”
部員們的送別聲包裹著手冢,讓他無暇分神去看他那位寡言的朋友。
直到坐上飛機,手冢才有時間去看身側。
端木蓉就坐在他旁邊的位置上,他可以透過對方看清座椅的紋理。
“這比班大師的機關鳥可大多了,他肯定想知道原理……”
手冢發(fā)現(xiàn)腦海的聲音里是前所未有的輕快,帶著少女才有的好奇,不再如同往常一樣遮遮掩掩,毫無顧忌的說著許多陌生的詞匯。
但她的聲音卻越來越模糊,明明就在身邊,卻像遠隔千年。
一位穿著火紅色連衣裙的中年女性走了過來,毫不猶豫的坐上手冢旁邊的座位。
手冢閉上了眼睛,腦海里還留存著剛才的那一幕,刺目的火紅色里,那個熟悉的身影慢慢飄向半空中,仿如淡紫色的氣泡,被赤色無聲的擊碎。
三年前的回憶在手冢腦海里翻涌,他開始自顧自的在腦海里跟她說著話。
“當年,在爺爺?shù)氖詹厥依,我不小心摔一柄青銅劍,然后你出現(xiàn)了!
“上個月爺爺告訴我,那把劍快要修復好了!
手冢感受著左手指尖的舊疤痕,側耳傾聽著風聲。
“我們會再見的,對嗎?”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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