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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01
國家隊集訓的第一天,日向久違地失眠了。
他在被窩里窸窸窣窣、翻來覆去,隔壁床上的影山被他吵得睡不著,干脆掀被換床,跟日向擠在一張單人床上,手扣手、腳扣腳地把懷里的人鎖了,這才得了片刻安寧。
日向被他箍得難受,一邊用手肘往后懟人,一邊裝模作樣地警告:“齋藤教練的話你這么快就忘了?”
影山雖然困得狠了,手下的勁卻一點沒松,靠著日向后腦勺反駁:“是你太吵了!
負責分宿舍的助理教練姓齋藤,早就知道他們的關系,雖然擔心他倆住在一處會影響訓練,但強行分到兩個宿舍也顯得刻意,且兩人日常用品都裝在一個行李箱里,不好拆分,因此還是把他倆分在了一個宿舍。
兩人高三時參加過國家隊青年合宿,齋藤那時就在教練團,算是熟人,因此話說得也直白。入住前,齋藤把他倆堵在宿舍門口囑咐,讓他倆各睡各的床,不許影響訓練。
話是說給兩個人聽的,目光卻更多地停留在日向身上,顯然是對影山更為放心的樣子。
哪能想到影山飛雄選手當晚就打了他的臉。
抵抗被暴力鎮(zhèn)壓,日向嘴上卻還振振有詞:“還不都怪你不告訴我那個明信片的事!
“......”
他用腦殼頂了頂影山的下巴,“誒,你當時到底想寫什么啊?”
“......”
“......影山?”
好吧,手摁得死緊,人倒是睡著了。
明信片是日向晚上收拾行李的時候,從箱子的夾層里找到的。
這箱子原本是影山的,容量比較大,平時兩人都不怎么用,這次集訓要帶的東西比較多,這才被翻出來。
明信片正面印著巴西圣保羅州的桑托斯港,背面只寫了“日向翔陽”四個字,一看就是影山的筆跡。
日向問影山明信片的來歷,卻被對方一句“忘了”給打發(fā)了,他不依不饒地問了一晚上,直到睡覺也沒問出個所以然。
不過這只是引起他失眠的原因之一。
日向久違地躺在國家隊的集訓宿舍里,想起了齋藤下午最后的話。
他說:“歡迎回來!
02
高三的國家隊青年合宿像個岔路,突兀地出現(xiàn)在了命運的拐點上。
日向從高二就在考慮畢業(yè)后出國的事,但是他沒有想到會在高三收到國家隊青年合宿的邀請,更沒想到影山會在合宿期間接受他的表白。
當時他的情緒已經(jīng)影響到了訓練,日向想得簡單,反正影山也不可能答應,不如干脆讓影山拒絕自己一次,他也許就能收整雜念,專心打球。
未免彼此尷尬,他還自認為貼心地準備了“我就是想說出來,沒指望你回應”、“你要是覺得排斥,我以后都不會再提”之類的臺階。
影山走在旁邊聽他的“長篇大論”,一直沒說話。手里的飲料盒子早就空了,影山卻像沒察覺一樣,依然用吸管反復抽吸盒子里的空氣,發(fā)出徒勞的“滋滋”聲。
日向垂著頭,被這聲音擾得發(fā)慌,想要提醒一句“盒子早就空了你別吸了”,但影山就在此時回復了他。
他說,不排斥。
日向還沒反應過來,以為自己被拒絕了,悶頭悶腦地說了句“哦”,走出去幾步才突然瞪大眼睛抬頭看他。
“......?”
影山咬著吸管,并不和他對視,口齒不清地重復:“我不排斥!
然而表白后的相處似乎也沒什么不同。
合宿期間訓練量巨大,表白后的日向就像完成了一項任務,注意力愈發(fā)集中,只有訓練后和影山獨處時會有些氣氛微妙。
訓練后兩人常常結(jié)伴往宿舍走,肩膀和手臂撞在一處,撞得人心慌氣短。
有一次日向鼓起勇氣去勾影山的手指,影山卻像觸電似的躲開了。之后影山似乎是意識到自己反應太大,沒一會又若無其事地靠回來,距離反倒比剛才更近,連手背都蹭在一起。
但日向卻沒有再伸手。
03
青年合宿是心照不宣的橄欖枝,參加的人有機會在畢業(yè)后直接進入國家隊。
但日向沒想到他的這根橄欖枝是有條件的。
合宿后,教練團明確表示認可他的能力,但考慮到隊內(nèi)人員飽和,以及日向自身的身體條件,他們希望日向往自由人的技術方向訓練。
主教練的話很現(xiàn)實,憑他的身體條件,如果堅持現(xiàn)在的風格和位置,對身體的消耗比任何人都要巨大,競技生涯將大幅縮短。
除此之外,日向也有一點私心——能和影山一起留在國家隊的可能性令他動搖。
合宿回來后,關于是出國修行、還是留在國家隊轉(zhuǎn)自由人的問題,日向只跟影山和武田老師聊起過。
“你能做到的事情的多少,決定你是否成功,”武田說,“而你需要做卻做不到的事情的多少,決定你是否幸福!
日向一頭霧水地看著他,這讓武田意識到自己大概又說得復雜了。他歉意地笑笑,總結(jié)性地告訴日向:“我的意思是,希望你想清楚,自己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影山的建議則更加簡單粗暴:“這種事,主要得看你自己怎么想吧!
聽上去兩人都把選擇權放在了日向自己手上,然而日向既想不明白“成功”和“幸福”的含義,也無來由地對影山的回答感到失望。
這種迷茫一直持續(xù)到最后一年的春高。
這一年春高的1/4決賽贏得格外艱難,賽后烏野高校第一次打入全國四強,從觀眾席到選手都像瘋了一樣又哭又笑地歡呼著抱在一起。
此時沒有人會對他們的親密側(cè)目,日向張開雙手,在眾目睽睽之下?lián)肀в吧,如同擁抱一個自私的秘密。
球場的頂燈耀眼炫目,他們被所有人擁在喧囂的中心,日向抬起頭,卻只在影山的眼中看到坦蕩的、對于勝利的喜悅。
剛剛扣過球的手心泛紅發(fā)燙,那一刻日向突然就明白了失望的緣由,也理解了武田老師的話。
影山不會出于私心希望他一起留在國家隊,不會主動牽手,也不會在賽后偷一個只有兩個人的擁抱。
所以“不排斥”不等于“喜歡”。
也許“加入國家隊留在影山身邊”代表獲得成功,“繼續(xù)打這樣優(yōu)秀的托球”才能獲得幸福。
所以成功的人,也未必幸福。
『我的意思是,希望你想清楚,自己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而他選擇幸福。
04
日向在巴西的前半年常常失眠。
由于每天的事情太多,為免遺忘,他習慣每天睡前整理一遍第二天的日程。但往往整理到一半,他又會想起當天輸?shù)舻谋荣悺⑦t到的兼職、毫無進展的訓練。
繁雜的日常填滿了日向的計劃表,說不清是刻意還是自然,他很少主動聯(lián)系影山,白天也很少想起他。
只有長夜會寬宥私念。
東京的時間比里約正好快12個小時,每當他睜著毫無睡意的雙眼看墻上的時鐘,他就會想,若是把一個東京時間的時鐘放在旁邊,此刻的指針也應該是同樣的角度。
只不過一個半夜十一點,一個是次日上午十一點。
他們表面奔跑在同樣的刻度上,但影山卻永遠比自己快一圈。
影山總是比自己先走一步,日向想。
好像連時間都在幫他,比自己跑得更快一點。
影山這半年并不比日向悠閑。
新隊伍的磨合、前輩隊員的臉色、人際關系的重建,職業(yè)排球是一個全新的領域,讓每一個踏入的新人措手不及。
第一次接到代言的時候,他在攝像機前渾身僵硬、高度緊張,折騰了一整天才勉強拍出成片。收工后他在更衣室換衣服,一門之隔的攝影團隊還在抱怨他的不配合。衣服脫到一半,他看著鏡子里不熟悉的自己,突然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他坐在更衣室的長凳上,習慣性地打開日向的社交主頁,瀏覽界面還停留在三個月前的那條:
「錢包丟了。。 [大哭][大哭][大哭] 」
也不知道后來找到?jīng)]有。
他刷新一下,看見日向今天發(fā)了一張和沙排搭檔的合照。照片里的人被汗浸透、渾身沙子,但笑容依然燦爛。照片的配字寫著:
「第一場勝利!! [耶] 」
他打開兩人空蕩蕩的對話框,先輸入一句“恭喜”,刪掉。
改成“你怎么曬得這么黑”,又刪掉。
重新輸入“最近怎么樣”,又覺得突兀,還是刪掉。
最后還是什么都沒發(fā)。
影山把手機裝進背包,收拾東西出門,在攝影團隊驚訝的神情中鞠躬致歉,搭乘巴士回到球隊的體育館進行發(fā)球練習,之后又比往常加了一組力量訓練。
最后一條沒有發(fā)出去的消息還停留在影山的編輯框里,他忘了刪掉,上面寫著:
“我也不會輸。”
05
里約奧運會前夕,影山被選入國家隊,集訓期間隨隊去往巴西圣保羅州,和這邊的隊伍打友誼賽。
賽后本地隊伍為他們安排了兩天的觀光,其中一站是桑托斯海灘,影山在這里第一次圍觀了沙排比賽。
選手們帶著帽子和墨鏡,幾乎看不清臉,和照片里的那人一樣渾身沙子。他站在葡萄牙語的背景音里,突然意識到自己正身處和日向同樣的時區(qū)、同樣的國家。他的目光在選手中穿梭,潛意識里期待一張不可能出現(xiàn)在這里的臉。
海灘干燥炎熱,國家隊的隊員藏進旁邊的游客中心納涼,被這里的明信片郵寄業(yè)務吸引了視線。隊員們大多是第一次來巴西,都打算寫張明信片留作紀念。
影山還在對著海灘上的人群出神,隊友拉住他,遞了一張印著桑托斯港的明信片,問他要不要也寫一張。
影山還沒反應過來,也從沒寫過明信片,拿著筆怔愣著問這東西應該寫給誰。
隊友一邊寫一邊念念有詞:“隨便寫給誰啊,父母,親友,或者女朋友?誒影山你有女朋友嗎?”
“我......”
他想說沒有,但腦海里卻出現(xiàn)了一張熟悉的臉。
隊友并沒有在意他的答案,看上去只是隨口問問,注意力已經(jīng)轉(zhuǎn)移到了明信片的措辭上,等到要投寄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身邊的影山早已沒了蹤影。
那張明信片最后只寫了一個收件人的名字,就像手機里所有沒有發(fā)出去的信息一樣銷聲匿跡,被影山收進了行李箱的夾層。
他想不出該寫什么內(nèi)容,但落筆的那一刻影山意識到,他從未這樣認真地寫過他的名字。
也從未這樣強烈地想見一個人。
影山從桑托斯海灘請假離隊,坐了整晚的夜行巴士抵達里約,在市內(nèi)又堵了兩個小時的車,循著日向前幾日剛發(fā)的照片下方的定位,找到了沙排比賽的海灘,并在準備打電話的前一刻遇見了要找的人。
日向見到他時眼睛瞪得像銅鈴,幾乎以為自己出現(xiàn)了幻覺。
當晚影山借住在合租屋,兩個成年人的存在把房間襯得狹小逼仄,行動起來總是抵肩擦肘,讓影山有一種空氣都變得稀薄的錯覺。
影山在日向的床邊打了地鋪,感覺一切比起青年合宿的時候好像什么都沒變,又好像變了很多。
他在熟悉而綿長的呼吸聲中入睡——結(jié)果后半夜就被砸醒了。
影山瞇著眼睛看向身旁多出來的“人形炸彈”,開始懷疑日向是不是在家睡慣了榻榻米,導致來到巴西以后每天都在地板上醒來。
他無奈地把被子分給日向一半,背過身去躺著,沒一會又認命地轉(zhuǎn)了回來。
半睡半醒間,日向聽見一聲模糊的喟嘆,然后落進了一個溫暖的夢。
06
影山再度睜開眼睛時,懷里的人已經(jīng)睡熟了,嘟囔著不成句的夢話,依稀聽著還是和明信片有關。
月光溫柔地描摹他的側(cè)臉,一如五年前在里約合租屋里的那個夜晚。
睡前日向一直纏著他問那張明信片的來歷。實際上兩人確定關系后,日向就很喜歡挖掘這一類的“證據(jù)”,追著他問一個“心動的時刻”,總是找出一些令影山面紅耳赤的東西,比如寫了日向名字的明信片、手機草稿箱里沒有發(fā)出去的短信、電腦里日向參加過的沙排比賽視頻。
“唉,畢竟聽你說句好話實在太難了!比障蚬首鞲呱畹負u頭嘆氣。
但影山從來不肯承認自己的不善言辭。
他認為有些感情就像活著需要呼吸,餓了需要吃飯,不是什么需要證明的事。
直到這次時隔七年,兩人再度一起參加國家隊集訓。
傍晚的第一次訓練,“怪人速攻”重現(xiàn),帶著令眾人驚嘆的力度和速度。日向擊球的那一刻,無數(shù)個相似的剎那在十年的時空中重疊,而他們像其中磨合多年的齒輪,棱角變得圓潤,只剩下嚴絲合縫的咬合。
球落地的聲音與心跳應和,那個瞬間影山也依然堅持,他很難界定一個心動的時刻。
但如果一定要說一個答案,影山想。
那大概是每一刻。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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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彩蛋:
(是個和正文畫風不符的梗 #論如何稀里糊涂地喜獲對象#,OOC預警)
影山只在日向的合租屋住了一晚,第二天回國后,在他隊友的直播間一閃而過,被彈幕的小姐姐瘋狂追問個人信息。
隊友替彈幕回頭喊他,調(diào)侃道:影山帥哥,單身嗎?接受追求嗎?
影山不知道隊友在直播,誤解了意思,以為隊友是代表自己在問他,表情驚恐。
隊友:就算是我要追你,你倒也不必如此嫌棄。
而且居然誤會一個同性要追你,是不是暴露了什么啊影山選手?
隊友剛要解釋,就聽見影山撇過臉說:不是單身。不接受。
隊友:???
當晚隊友給影山的老搭檔日向發(fā)信息,八卦影山對象是誰。
日向:???
日向:雖然我們表白過了擁抱過了彼此思念異國見面前兩天還抱在一起睡過了,但我也不知道他的對象是誰。
影山:既然我們表白過了擁抱過了彼此思念異國見面前兩天還抱在一起睡過了,那不是對象是什么?
無辜隊友:就離譜。
-real END-
感謝閱讀w
*文中小武老師關于“成功”和“幸!钡恼摂啵米晕衣犨^的一門心理學選修課的教授的話。
P.S.這篇文的大綱在我的文檔里躺了快半年,最近聽了陳亦洺的《第七年》才重拾靈感,我是聽著這首歌成文的,推薦給大家。
另外第四季下今晚開播啦!相約熬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