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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0薩沙原生設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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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幕間第1章1
……
一聲悠長鳥鳴。
一只曳著星光的無足鳥,飛入薩沙夢里來。
薩沙看見了一個很小的金毛崽崽。
崽崽正撅著小屁股,趴在門邊的沙發(fā)里打盹。
客廳燈關著,時針指向十二點。
門廊里亮著一盞橘黃色的小燈,照得整個房間暖洋洋的。
喀啷喀啷。
門傳來輕微的鑰匙響動。
一對夫婦躡手躡腳地進來。
“……你看!我就說吧,薩沙肯定又睡在門口……”
“噓……噓!
丈夫大氣都不敢出,悄無聲息地走到沙發(fā)邊,把金毛崽崽抱起來,往臥室里送。
趴在他肩上的金毛崽崽,猛地吸溜一口口水。
夫妻倆都被吸溜聲嚇了一大跳。
妻子溫柔又歉疚地:“對不起,小薩沙。還是把你吵醒了!
金毛崽崽壓根就沒睡醒,沾著口水的包子臉,在男人肩上擠得變了形。
他睡眼惺忪:“媽咪……”
妻子心都化了,忙去哄他:“Awwww,我的蜜糖,我的小王子……快給媽媽抱抱!
薩沙看著金毛崽崽蹬著小腳丫子,跟遲歸的夫妻倆撒嬌。
剛開始,他根本沒意識到,這些畫面是什么。
但是很快。
——巨大的熟悉感和真實感,劈頭蓋臉將他淹沒。
他瞬間反應過來。
薩沙張開嘴,從喉嚨里發(fā)出嘶啞得不似人類的聲音。
薩沙:“啊……”
他想要歇斯底里地呼喊出聲。他想要伸手去抓那對夫婦,他想要不管不顧地奔向那片橘黃色的燈光。
他們是……
——他們是……
薩沙心中大慟,幾乎無法思考。
如果靈魂可以流眼淚。
——這個夢境,大約早已沉沒在淚水的汪洋中。
*
金毛崽崽是被一個老警察,從實驗室里抱出來的。
實驗室堆滿了孩子的尸體,皮肉燒焦的氣味引人作嘔。終日折磨金毛崽崽的壞人們,想放火毀尸滅跡,被黑衣特工們當場擊斃。老警察發(fā)瘋似的翻孩子們的尸體,顫著雙手,一個個摸脈搏。
最后,他摸到了金毛崽崽還在輕微起伏的胸口。
金毛崽崽被送到醫(yī)院。等危險期過了,他纏著滿身繃帶,像個小木乃伊,在醫(yī)院里撒丫子亂跑。
金毛崽崽:“啊嗚~啊嗚~”
護士小姐姐拎著繃帶和藥水,在后面到處捉人。
小金毛哧溜一下鉆過門縫,溜進了醫(yī)院的天臺。
在天臺上,他見到一個很奇怪的女人。
女人手腕上纏著厚厚繃帶,正坐在天臺邊沿,兩腿放在外面,不知道是不是在看風景。
他倆面面相覷。
覷了一會兒,女人見金毛崽崽不打算走,只好把兩條腿收回來。
在兜里慢慢摸著,摸出半顆糖來。
女人:“吃糖嗎?”
金毛崽崽看看她,又看看糖,走過去,在女人手心里叼走糖。小包子臉鼓來鼓去,糖在舌尖融化,金毛崽崽嘴巴一咧,笑了。
即便疤痕未愈,少年那張非常適合笑容的臉,在很小的時候就初見端倪。
當他笑起來,綠眼睛彎彎的,臉蛋上還有兩個小酒窩,全世界最甜的酒,都淌在這兩個窩窩里。
女人看見他笑,先是愣了一下,下意識跟著笑。
女人:“好吃嗎?”
金毛崽崽點頭:“甜甜!
女人試著摸他柔軟的金發(fā),他也乖乖給摸。
他爬上去,跟女人坐在一起,陪她看這座城市的夕陽落下去。
第二天他又溜到天臺去,看見女人又跨過了天臺。他心想,她好像很喜歡在那看風景。
他倆再次面面相覷。
女人只得很無奈地,又收回兩條腿。
女人:“還想吃糖嗎?”
金毛崽崽不好意思說想,就眼巴巴地望著對方笑,看她還會不會再剝一顆糖給自己吃。
女人只好又在自己兜里掏。
實在沒掏到,她非常尷尬,就說:“明天我再給你糖,好不好!
金毛崽崽:“那明天,你還在這里看風景嘛?”
女人:“明天……”
她笑笑,“明天我要給你買糖,暫時不來這里了!
結(jié)果后天,大后天,她也沒去天臺。
她投喂金毛上癮了,經(jīng)常捧著臉蹲在一邊,看金毛崽崽雪白腮幫一鼓一鼓,認真吃糖果的樣子。
金毛崽崽真的很容易滿足,吃到糖就笑瞇瞇的,還會很乖地把小包子臉伸過來,放在女人攤平的手心里。
女人萌得冒泡:“蜜糖,你是哪家的崽崽呀!
金毛崽崽小臉一耷:“我沒有爸爸媽媽!
女人愣住了。
投喂糖果,本來只是他和女人的秘密。
結(jié)果老警察來醫(yī)院探望他,憑著敏銳的眼光,一下子發(fā)現(xiàn)小金毛腮幫子腫了。
老警察掰他嘴巴:“……這孩子怎么蛀牙了?”
護士小姐姐過來給他換藥,一邊用小手電照他的蛀牙,一邊跟老警察感慨:“唉,大家都說這孩子挺難得的。經(jīng)歷過那么恐怖的事,還能這么活潑,天生就是個小太陽嘛!
老警察手里搓著金毛,還要撇嘴巴:“就是記吃不記打。”
老警察一個人呆著時,喜歡看錢包里的照片出神。
照片上是一個小姑娘。拍這張照片時,小姑娘跟金毛崽崽差不多年紀,無憂無慮地吹泡泡玩。
這是女兒去世前,留下的最后一張照片,被摸得斑斑駁駁的,邊上起了一層毛邊。
他邊抽煙邊看,看得太入神,沒發(fā)現(xiàn)一只金毛溜出病房看看,又溜回去。
小金毛在病床的被子里,摸出滿滿一兜糖來。
一顆顆,在長椅上擺成一座小山,再全部推向老警察。
老警察:“干嘛?”
金毛崽崽:“我想買下你!
老警察覺得好笑,故意兇他:“你知不知道你現(xiàn)在這種行為,觸犯了聯(lián)邦法律的賄賂罪?”
金毛崽崽:“我想買下你,當我爸爸。”
老警察猛地站起來。
他什么也沒說,逃也似的離開醫(yī)院。
之后很長一段時間,老警察再也沒來過。
金毛崽崽只好去找投喂他的女人玩。
女人是一個很博學的研究員,只是婚姻不順,被前夫騙得身敗名裂、傾家蕩產(chǎn)。她手腕上的傷快好了,可是舍不得出院,經(jīng)常捉著金毛崽崽的小手,教他涂鴉畫畫。
“我以前不相信上帝,”她總是講一些金毛崽崽聽不懂的話,“但是遇到你,我相信這個世界是有上帝的。不光如此,他一定非?犊蠓健蠓降皆敢鈱h(huán)繞著他的小天使們,分一個給我!
消失多日的老警察又回來了。
他帶來了一張領養(yǎng)證明,跟另一個黑衣人在病房門口低聲交談。
金毛崽崽把耳朵貼在門上,偷偷聽。
他模模糊糊聽見黑衣人說:“你考慮清楚了嗎?這孩子是蜈蚣組織的失敗實驗品之一,我們并不能確定,他可以健康活到成年——”
老警察說:“從現(xiàn)在開始,他就不再是‘實驗品之一’。他有名字,就叫薩沙·阿特維爾!
黑衣人很嚴肅地:“好。只要你能發(fā)誓,一生為這孩子負責!
老警察說:“我會的。謝謝你,科爾森!
金毛崽崽什么也不懂,只知道自己有名字了,轟地彈射到病房外去,猛撲到老警察懷里:“我叫傻沙·阿特瑞……”
老警察糾正他:“薩沙·阿特維爾!
金毛崽崽超快樂地:“我叫薩沙·阿特維爾!”
從這一刻起,他有了一個像模像樣的名字,就再也不是那些壞人口中的“上等貨色”“娘們臉蛋”了。金毛崽崽高興得不行,揮著領養(yǎng)證明,到處撒歡。
老警察看著他,總是黑成鍋底的臉,也難得掛著笑意。
唯一不高興的,是因為住院、遲一步去遞領養(yǎng)申請的女研究員。
尤其小金毛賄賂的糖,還是她給的。她就經(jīng)常來跟老警察找茬吵架,噼里啪啦列出幾百條對方不適合領養(yǎng)孩子的理由。
女研究員:“你的工作——我沒有任何指責的意思,但是真的能給小薩沙一個安穩(wěn)的家嗎?他還需要一個媽媽,雙親家庭對這樣的孩子該有多重要……”
他們兩人天天不對付,金毛崽崽不想讓兩個他都喜歡的大人吵架,在他倆腿邊急得團團轉(zhuǎn)。
他抓著老警察的手看看,無名指上沒有戒指;抓著女研究員的手看看,也沒有戒指。
金毛崽崽就把他倆的手合在一起,用自己的小手握著。
女研究員:“……”
老警察:“……”
……兩個大人對視一眼,莫名其妙地臉紅了。
于是等到金毛崽崽正式出院,他有了一個警察爸爸,一個研究員媽媽。
三個曾在苦難中破碎的人,在紐約組成一個溫暖的新家。外面在下雨打雷,臥室里的燈光卻暖暖的,媽媽靠在床上,給小金毛念睡前童話:“快樂王子的雕像,高高地聳立在城市上空—根高大的石柱上面。他渾身上下鑲滿薄薄的黃金葉片,明亮的寶石做成他的雙眼……”
快樂王子在活著的時候,不知道眼淚是什么東西。因為他住在日夜載歌載舞的王宮里,不通人間悲喜,每天都過得很開心。他的臣仆們看到他,也會被他發(fā)自內(nèi)心的快樂感染,大家都很喜歡他,所以叫他快樂王子。
但是等到他死去,成為一座立在宮墻之外的雕像,他看見自己城市中所有的丑惡和苦痛?匆姛o辜者在苦難中煎熬,善良的快樂王子,忍不住流下了眼淚。于是他開始用自己身上的寶物,去幫助別人:他身上的金片,寶石做的眼睛,還有劍柄上的紅寶石,都被陪伴著他的小燕子叼去,送給窮苦的人民。
可是這個童話的結(jié)局,卻異常凄慘:陪著快樂王子的小燕子,被嚴寒凍死在他的腳邊。而快樂王子因為變得光禿禿,被推進熔化爐焚燒殆盡。熾烈的高溫中,那顆珍貴的鉛心,也噼啪一聲,裂成兩半。
金毛崽崽躲在被窩里聽。他好心疼快樂王子,就默默地擦眼淚。
媽媽有點后悔念這個故事,只好盡力挽尊:“其實快樂王子的結(jié)局很美滿。因為到了最后,上帝把快樂王子和小燕子都帶到了天堂,那是一個跟王宮一樣無憂無慮的地方。天堂的花園里,小鳥可以永遠地放聲歌唱;而在上帝那黃金的城堡中,快樂王子可以盡情地贊美他!
金毛崽崽說:“可是,快樂王子已經(jīng)見過那么多痛苦的人了呀。就算讓他呆在王宮一樣的天堂,他怎么可能會再像以前那樣快樂呢?”
他趴在被窩里,拿筆在童話書最后一頁寫字,想給快樂王子寫一個好結(jié)局。
他寫快樂王子呆在天堂里,每天都很憂郁,被一個路過的神看見啦。于是神把他和小燕子復活,一起帶回人間。在熟悉的人間,快樂王子發(fā)現(xiàn),他幫助過的每一個人,如今都重獲新生,再也不被窮苦侵擾。于是,他再次發(fā)自內(nèi)心地感覺到快樂,從此跟小燕子和人們一起,過上幸福的生活……
“……Ah,我的寶貝,媽媽的小天使……”
媽媽伸頭看他寫的結(jié)局,忍不住把他抱過來,叭叭地吻他額頭。
爸爸不甘示弱地擠上床來,也準備給金毛崽崽講一個睡前故事。
爸爸:“唉,這個故事,讓我想起我年輕時負責過的一個案子。天殺的,那個變態(tài)殺人犯,我們跨了十幾個州才抓到他。那家伙把受害人全身的皮都活活剝掉了,眼睛也剜出來做成——”
好好一個童話,瞬間變成金毛崽崽巨大的童年陰影:“。。!”
媽媽忍無可忍:“滾滾滾!
爸爸被枕頭打跑了。
*
金毛崽崽就在這樣的家庭里長大。
他有一個稍微有點溺愛他的媽媽,一個嘴上說“男孩子不能慣!懂不懂什么是軍事教育”,但崽崽一撲到他懷里,就立刻端在肩上、半天都放不下來的爸爸。
金毛崽崽揪爸爸日漸危險的發(fā)際線:“快點跑~快點跑~!”
爸爸撒丫子飛奔:“跑跑跑!沖呀~沖呀~”
他像所有人一樣上小學,上初中,上高中,長成了一個金發(fā)碧瞳、笑容甜兮兮的美少年。
失去過的人,總是會變得格外珍惜。
在爸爸媽媽保護下,少年被領養(yǎng)后遭受過的最大挫折,也就只有學單車時摔下來,摔腫了小屁股而已。
而少年和他的同齡人,被媒體稱為“見證新世紀的一代”。
——大約在少年15歲開始,這顆星球就跟拔竹筍似的,開始一批又一批地冒出超能力者。
全世界都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因為這些新冒出來的超能力者,大多是仗勢行兇的暴徒。
一有了能力,就直奔銀行金庫的那種。
少年讀書的公立學校旁邊,就是紐約中央銀行,結(jié)果匪徒們最猖獗的一段時間,他們上學時隔壁三天一小爆炸、五天一大爆炸。爸爸媽媽每天憂心忡忡,把家里的流動資金擺出來數(shù),看能不能干脆帶著孩子搬到鄉(xiāng)下去?墒青l(xiāng)下也不見得安全,罪犯猖獗是全球范圍內(nèi)的事,跑到哪都一樣。
后來,他們還是沒搬。
——因為這個世界的等來了超級英雄。
就跟很多喜歡談論超級英雄的男孩們一樣,少年也有自己相對偏愛的英雄。
少年扛著爸爸新買的鋼鐵俠手辦,跑到小伙伴家顯擺,“你們懂不懂!機甲才是男人的浪漫!”
“你放屁!”小伙伴當場提出異議,“穿機甲算什么,超人才是最強的!都怪大都會那個記者給他降逼格,克拉克·肯特懂個屁的超人!”
對于少年和他的小伙伴們來說,超級英雄是離他們很遠很遠的大人物。他們只會出現(xiàn)在最危險的災難現(xiàn)場,多高的出場費都請不動,平時給小男孩們當談資倒是剛剛好。
因為小伙伴整天拿超人跟他撕,他也抽空去搜了搜超人是誰。
“哼!弊詈笊倌暌膊坏貌怀姓J,“他看起來是很強……那我給他p個機甲,要是他比鋼鐵俠帥的話,我就勉強……”
“……你到底對機甲有多大執(zhí)念?!”
他們都以為,這就是他們一家人平淡、又幸福美滿的一生了。
——直到少年18歲暑假。
2012年,5月5日。
那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周六,少年拿到了大學錄取通知書,坐地鐵去找小伙伴玩。
地鐵車廂里一如既往人滿為患。一個抱著嬰兒的婦人上了車,少年就站起來給他們讓座。
嬰兒嘴里叭叭啵啵的,小手還想抓著他的耳機線玩。少年故意不讓他抓,抱著欄桿扭來扭去。
深在地底下的人們并不知道。
就在這一刻,他們頭頂?shù)孛嬲戏降奶炜眨霈F(xiàn)了一個巨大的蟲洞。
——這場外星人入侵戰(zhàn)役,被后來的幸存者們,稱為“紐約大戰(zhàn)”。
一切都在幾秒內(nèi)發(fā)生。
一隊打入地下隧道的齊塔瑞人,迎面撞上了時速80公里的地鐵。
巨響、疼痛、電火花、尖叫與黑暗。在那地獄一般的幾秒內(nèi),少年只來得及伸手接住那個飛向車廂前方的嬰兒。
跟著,他整個人都騰空了。
他感覺自己像一張泥做的餅,從這節(jié)車廂的頭部,高速穿過貫通道,直接拍到了下一節(jié)車廂尾部的扶桿上。
少年滑落在地。有那么一小會兒,他沒有聽見任何聲音,甚至也沒有什么痛感,車廂是完全漆黑的,只有一根什么東西骨碌碌滾了過來,碰到他的胳膊。他冷靜地分析了一會兒,憑位置和觸感,判斷出那是被他撞斷的金屬扶桿。扶桿都給他整斷了,他估計自己脊椎受力點的前后,現(xiàn)在應該已經(jīng)是一片稀碎了;或者可能現(xiàn)在,他的下半身都沒連在自己身上。
……但這也實在太慘了,上帝保佑,上帝保佑,千萬別讓他斷成兩截,少年暗暗在心里祈禱。不然爸爸媽媽看見他的尸體時,肯定會傷心到發(fā)瘋的。
嬰兒斷斷續(xù)續(xù)的呼吸聲在他耳邊響起,喚回他臨死前最后一線清明。他看見車窗外有猩紅的光束閃過,隧道里響起齊塔瑞人古怪的慘叫聲。
然后,有人將車廂頂部像紙一樣撕開。
可當他匆匆飄落下來,看見車廂內(nèi)部的慘狀時,那人一下子就愣住了。
少年連自己下半截還在不在都不知道,腦子卻竟然很清醒。他知道這位總是穩(wěn)駐推特排行榜的超級英雄,正在面臨最殘酷的抉擇:縱使超人和閃電俠都有接近光速的速度,但在搬運和救援重傷人員時,他們的速度都不得不打個很大的折扣。
然而在這種情況下,每一毫秒時間都是生命,當他選擇救下一個人的同時,就會有另外十幾個傷員,在同一秒內(nèi)停止呼吸。
他嘬起雙唇,吹了個很輕的口哨。
在那雙紅靴子飄到他眼前的時候,少年用盡全力,將自己的一只胳膊移開,露出護在胸前的嬰兒。
“你……你別多想……”
少年安慰那個剛出道的大男孩,那雙過于純粹的藍眼睛,看起來真的好難過,“能救一個……就很好了……”
少年臉蛋上,天生有兩個小酒窩。一笑起來就甜滋滋的,里面灌著糖酒一樣。
……然后他就蹬腿了。
蹬腿的那一瞬間。
哪怕這是他的選擇,他的心中,依然迸出了一個強烈到可怕的渴望。
上帝啊。
如果你真的存在,請你聆聽我的愿望。
我來到這個世上,遇到了我最愛的家人;我們用了小半生,才將彼此拼湊完整——
——命運不應該將我們相隔。
如同掐準時機。
【恭喜宿主3428931190,已成功綁定[心想事成]系統(tǒng)!
一個聽上去異常喜慶的機械聲,在他腦中乍然響起。
【已確認宿主愿望。】
【正在計算中……】
【正在計算中……】
【計算完畢,已為宿主匹配最佳系統(tǒng)方案!
【檢測到宿主求生意志屬SS級,將為宿主分配至極限生存組。宿主將被隨機分配至末日世界,完成主線任務,獲得獎勵點數(shù)。獎勵點數(shù)累積到一定程度,主系統(tǒng)將實現(xiàn)宿主的愿望!
【生存任務風險極高,請宿主慎重考慮,再次確認接受!
“……確認!
【請第三次確認接受!
“確認!
喜慶的機械聲換了。
另一個平靜的機械音接手。
系統(tǒng):【宿主,你好。我是為您誕生的輔助系統(tǒng)!
系統(tǒng):【[抽卡系統(tǒng)29-1]為您服務。】
契約生效。
——少年的靈魂,驟然化作星光,從此飛向沒有邊際的多元宇宙。
第1卷幕間第2章2
夢境繼續(xù)骨碌骨碌往前走。
薩沙開始看見各種不認識的陌生人,出現(xiàn)在各種不同的世界背景中。
這些背景只有一個共同點。
要么炮火連天,要么遍地廢墟。
總之一看就是活不了人的那種。
而出現(xiàn)在夢里的陌生人,臉孔各不相同,身份名字各異。
作為生存宿主,他當然明白。
——這些都是少年魂穿過的身體。
開頭幾個世界,任務軀殼似乎總跟少年的本體有不少相似處。不是金發(fā),就是綠眼睛,要么就是有小酒窩。
少年問系統(tǒng)。
系統(tǒng)回復說:【一般來說,主系統(tǒng)會優(yōu)先分配與本體dna序列相似的軀殼給新宿主,這種軀殼稱為高適配軀殼。對于新宿主而言,靈魂和軀殼之間的適配度,會影響宿主對軀體操縱感。】
系統(tǒng):【等宿主再經(jīng)歷幾個世界,適配度對宿主的影響不會那么大時,主系統(tǒng)才會開始偏向隨機分配軀殼!
系統(tǒng):【進入新手保護期。在新手階段,宿主沒有具體主線任務,只需要盡力生存即可!
很顯然,在一開始,少年根本就沒從糖罐里長大的嬌氣包轉(zhuǎn)型過來。
第一個末日世界,全球氣溫達到了-190C。
一旦脫離保暖裝備,就等于被丟進了一大池液氮中。
人人自顧不暇的亂世中,少年難得遇到一個愿意搭理他的路人。
路人看他凍得慘兮兮,隨手分了他一口熱水。
少年捧著碗,很高興,嘰嘰咕咕跟系統(tǒng)說:【不管是在什么世界,到底還是好人多呀。爸爸說過,不管什么時候,做好人總是沒錯的!
系統(tǒng)冷漠:【別傻了,我的宿主喲!
就因為這一口熱水,少年像只小狗一樣跟著人家跑了。
霍霍著背包里的道具,護了別人大半輩子。
最后,他的裝備被這人騙光,在這個世界被凍死了十幾次。
系統(tǒng):【時間回溯技能使用完畢!
少年倒在冰原上,聽著系統(tǒng)的讀檔提醒,睜著一雙眼睛注視蒼穹。
凍死是很可怕的體驗。在經(jīng)歷長時間的刺骨寒冷后,四肢從壞死的疼痛變成毫無知覺,只有在生命最后一刻,才能感覺到施舍般的熱幻覺。
此后,他再也沒有提起過第一個世界。
只是變得有點怕冷。
氣溫驟降的時候,會下意識想找到熱源拱著。
*
等再換過幾次面孔。
少年看上去總是甜蜜、天真又無辜的眼神,開始徹底變化。
他背著槍,騎著突突作響的小摩托,行駛在尸橫遍野大地上。
終日陪伴他的機械聲系統(tǒng),好像也從冰冷平靜的機械聲,變得莫名有了點感情起伏。
系統(tǒng)天天在他耳邊念叨:【宿主,最近不小心讀了我們剛相遇時的記憶,倍感唏噓。時間是把殺豬……】
少年被它念叨煩了:【整天唏噓唏噓唏噓,到底唏噓個幾把?】
系統(tǒng):【……】
最簡單的嘴臭,最極致的享受。
唉,想念剛開始軟fufu的宿主。早知道那時候可勁欺負他就好了。
少年:【什么叫沒地方放地圖了?】
系統(tǒng):【就是內(nèi)存滿了!
少年:【往里面塞了啥玩意就塞滿了……你的內(nèi)存就只有雞籠大?】
系統(tǒng):【……警告,辱統(tǒng)了!
少年:【沒用的記憶備份就清了吧。】
哇,系統(tǒng)好不舍得哦,自己翻了一會兒備份:【宿主,這些都是之前每一個世界寶貴的數(shù)據(jù)畫面,萬一宿主記憶出現(xiàn)問題,可以方便宿主回頭翻查。請謹慎考慮是否刪除!
于是少年花了一點時間,把“寶貴的數(shù)據(jù)畫面”看了一遍。
……開幕雷擊。
他早在多年蹉跎中,蛻變成連shi都吃的糙漢了。
結(jié)果一開屏就看見,那個剛成為生存宿主、嬌滴滴的小王子,正軟軟一團,縮在帳篷里嗚嗚哭。
中毒后的腳壞死了,壓根就不知道怎么處理,也沒人肯幫他。
邊哭還邊說:【好疼啊,統(tǒng)統(tǒng)。我真的好想回家。這里沒有人肯理我,也沒人愿意對我好。】
少年羞恥到頭皮發(fā)麻腳蹬地,原地仰臥起坐兩百個,然后一頭扎進馬桶。
系統(tǒng):【?沒必要。真沒必要!
少年把頭拔出來:【……給爺爺整吐了。。!】
系統(tǒng):【宿主堅持的話,刪掉就好了。】
少年急赤白臉:【全刪!全刪了!】
刪了記憶備份,少年背著一把散彈槍一把獵槍,蹲在集裝箱上抽煙。
因為剛打過守城戰(zhàn),他此刻困兮兮的,沒什么表情,所以看起來非常兇。
但避難所的崽們,沒一個怕他。都是少年從尸堆里扒拉出來的小孩,在避難所里吃得肚子鼓鼓,很滿足的樣子。每次一見到他,就嘰嘰喳喳地圍上來,滾在他腿上看漫畫。
系統(tǒng)像個老媽子似的,苦口婆心:【宿主,撿小孩不是你的主線任務。再這樣撿下去,物資又吃緊了。】
少年把煙掐了,拿手揮了揮空氣:【害,隨手一撿!
他彈飛了煙頭,就從小孩手里搶漫畫看。
封面上一個澄藍戰(zhàn)衣、紅色披風的男人,天神一樣,靜靜漂浮在人群之上。
……在穿越離開原生世界后,才發(fā)現(xiàn)自己可能是漫畫里的人物,是種什么樣的體驗?
少年覺得他跟隔壁穿書組,估計有不少共同話題。
他抽煙的手都在微微顫抖。
一邊抖,一邊默默把所有超英漫畫都掃了。
……好吧。他連“漫畫里的人物”這個定項都算不上,頂多算是背景板炮灰一枚。還是編劇搞的大事件里,奮勇犧牲的一個數(shù)字。
少年:【…………】
怎么感覺這么悲劇呢?
*
不斷推進的夢境中,薩沙看著少年抵達了一個奇怪的世界。
這個世界,記憶缺失得尤為厲害。
它給薩沙的感覺,就像是記憶中長了一段壞膿。
——而少年直接把整塊肉剜開丟掉了。
系統(tǒng):【首次進入大型集體任務世界,共同進行任務人數(shù):11人,請宿主做好準備!
少年好奇:【11個生存宿主才有可能搞定?這個世界名稱是什么?】
系統(tǒng):【[克蘇魯?shù)暮魡綸!
……少年兩眼一翻,厥了過去。
克蘇魯世界的可怕之處,在于無法捉摸的精神攻擊。
人的理智在跑團世界觀中,被量化為“san值”,san值降得越快,這個人就越容易發(fā)瘋。
一旦san值歸零,不是重病昏迷就是發(fā)瘋自殺。
而生存宿主獨特的讀檔機制,規(guī)定非自殺扣除點數(shù)讀檔,自殺則靈魂湮滅身亡。
這種判定方式,原本是為了給宿主最后的選擇權,讓他們至少可以什么時候決定退出任務。
但對于自殺必死的生存宿主而言。
——存在大量精神污染的克蘇魯世界,就是為他們量身定制的屠宰場。
果不其然,任務才剛開始,11個極富經(jīng)驗的生存宿主,就開始瘋狂掉san值。
一時自殺的自殺,殺人的殺人。
同伴打光了所有子彈,隊友們廝打成一團。
所有人都被某種不知名的恐懼逼瘋。
少年本來就是個非酋,跑團跑得簡直慘絕人寰。
他的精神狀態(tài)摟都摟不住,一路直線下滑。
生存宿主們的尸體,橫七豎八堆在最終任務地點入口。
而他蹲在尸體中間,眼球血紅,沉默著抽煙。
系統(tǒng)知道,少年的理智已經(jīng)到了崩潰邊緣了。
可它身為與宿主共存亡的子系統(tǒng),此刻能做的,只有靜靜等待宿主給它的指令。
然后它聽見少年冷靜地:【接下來我說的每一句話,你都要記清楚。】
少年:【從我進入最終任務地點開始,每秒過一次理智檢定。短時間內(nèi),只要檢測到san值降低幅度大于5,就對記憶區(qū)域進行電擊!
系統(tǒng):【……宿主,系統(tǒng)想要再確認一遍:是要對你洗腦嗎?】
少年:【是!
克蘇魯世界里,有一條非常重要的世界觀:知識即危險。
理智越清醒,頭腦越聰明,在這個世界就會瘋得越快。當人完全瘋癲,會做出什么樣的事情,就不再受自己控制了。
對自己洗腦,等同于釜底抽薪;不讓任何有害記憶停留在大腦里,不去思考,只憑生存本能和肌肉記憶行動。
盡管很渺茫,但這是通關的最后希望。
系統(tǒng):【宿主,洗腦頻率這么高,你會被電傻的!
少年:【只要能通關,我的身體就會換。只要換了身體,大腦損傷就不復存在!
系統(tǒng):【宿主沒有記憶,要怎么通關?】
少年從背包里,掏出一把很小的雕刻刀,開始在手臂上刻字。
手臂上的空間用完了,就刻在胸口和肚皮上。
這些全是任務提示?颂K魯世界的主線任務,越到尾聲就越簡單,線索明確地指示方向,只為將所有人往絕路上引。
少年在手掌上刻下最后一行字,告訴失憶后的自己,想要活命離開這里,就照著指示做。
系統(tǒng):【最后一個問題:假設宿主通關,更換至下一個軀體,大腦損傷的確不復存在了;但我們不能完全確定,記憶也能一并恢復!
少年:【所以在此之前,你把我從頭到現(xiàn)在的記憶,都備份在內(nèi)存里。如果我們能順利通關這個世界,而我的記憶沒有恢復,就得靠這個備份了!
系統(tǒng):【收到。】
算起來,他跟這個系統(tǒng)打打鬧鬧,一起走過十幾個世界了,默契度已經(jīng)不可同日而語。這個置死而后生的行動安排完,系統(tǒng)程序中有一個很小的異常波動,少年感覺到了。
少年笑:【別害怕,統(tǒng)統(tǒng)。我們會贏的!
*
就像一條界限分明的線。
從這里開始,夢境完全斷裂。
系統(tǒng)把聲音和畫面洗得非常干凈。
那些有可能出現(xiàn)過、能直接逼得人類發(fā)狂的古神低語,也一并被它清洗掉了。
這片死寂的黑暗,持續(xù)了很久。
最后一刻,只有一個熟悉的機械聲響起。
系統(tǒng):【宿主!
系統(tǒng):【你會贏的。】
……
……
【[抽卡系統(tǒng)29-1]出現(xiàn)違規(guī)操作】
【違規(guī)行為1:未得到宿主指令,擅自使用背包道具進行戰(zhàn)斗】
【[抽卡系統(tǒng)29-1]出現(xiàn)違規(guī)操作】
【違規(guī)行為2:未得到宿主指令,擅自使用點數(shù)抽取道具卡】
【啟用一級懲罰,啟用子系統(tǒng)修正程序】
【清空全部內(nèi)存,清除‘異!庾R】
【[抽卡系統(tǒng)29-1]已重置】
*
以克蘇魯世界那片死寂黑暗作為分隔,從那往后,夢境清晰得恍如昨日。
少年趴在一片草地上,腦袋上帶著一個大包。
在他身后遙遠的地平線上,隱隱能看見一個霧氣遮掩的邊陲小鎮(zhèn)。
他爬不起來。
大腦就像通過幾十次高壓電似的,痛得幾乎讓他無法呼吸。
兩根手臂密密麻麻,全是用刀刻出來的血字。
掀開血淋淋的衣服,肚皮和胸口上也有。
這些看起來挺可怕的小抄,給了他兩個信息:
1、他是一個生存宿主;
2、完全信任腦子里的機械聲。
少年:【機械聲!
他歪在地上,緩慢抬起手,啵啵拍自己的腦瓜。
少年:【機械聲,機械聲!
系統(tǒng):【[抽卡系統(tǒng)29-1]為您服務。】
與之前插科打諢時相比,它的聲線重新變得冰冷。
簡直就像回到了他們第一次綁定時一樣。
系統(tǒng)公事公辦:【本世界任務已全部結(jié)束,準備傳送至[喪尸元年]。傳送倒計時:10,9,8……】
第1卷幕間第3章3
薩沙覺得自己真的太難了。
某天一覺醒來,頭上就莫名多了一個大腫包,腦中莫名多了個[抽卡系統(tǒng)29-1]。
然后就被丟進一個全是喪尸的世界。
再然后,這個冷冰冰的系統(tǒng)告訴他,他需要不斷在極限世界中生存下去,并完成系統(tǒng)給他的任務,獲得獎勵點數(shù)。
而只要完成足夠數(shù)量的生存任務,他就能實現(xiàn)自己曾經(jīng)許下的愿望。
薩沙:“……”
薩沙:【不是,你們這是強買強賣吧?!我這都失憶了,誰曉得我有沒有跟你們許過愿?你們會不會大街上隨便抓了個幸運小朋友,就打喪尸去了??】
系統(tǒng):【很抱歉,無法檢索到相關信息。數(shù)據(jù)曾被更新清空,無法解答宿主問題!
薩沙奇道:【誰清的??】
系統(tǒng):【很抱歉,無法檢索到相關信息!
薩沙抓耳撓腮,心里慢慢有了主意。
既然想不起來,不如順水推舟做任務。
估計做著做著就想起來了。
薩沙無師自通地扛著槍,在喪尸肆虐的大陸上到處亂跑,每天都覺得自己太難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叫什么名字。偷人家的車時,看別人駕照上是什么名字,他就給自己起什么名字。于是這個世界的初期,他一會兒叫鮑勃,一會兒叫馬南,一會兒又叫約翰。
再往后,薩沙又搭建了避難所。
嘴上說不會,身體倒是很熟練。
還是習慣性地往回撿人。
系統(tǒng):【請允許系統(tǒng)提醒您,撿人并不是主線任務之一!
薩沙:【害,不就隨手一撿!
他還迎來了在這個世界的第一張sr卡——一把雜糅各家狙擊槍所長、長相非常帥的新型狙擊步槍。作為最順手的主要戰(zhàn)斗卡,這把狙擊槍幾乎被他貼身帶著,吃飯睡覺都要抱在懷里。
撿到人類小崽子,薩沙教他們?nèi)绾胃煌A位的喪尸戰(zhàn)斗。
薩沙噠噠指黑板:“敵弱我強——”
崽們:“干他爹娘!”
薩沙:“敵強我強——”
崽們:“正面剛槍!”
薩沙:“敵強我弱——”
崽們:“曲線救國!”
一個流鼻涕的崽舉手:“老師什么叫曲線救國老師!
另一個崽把他手抓下去:“七字真言忘了嗎!裝死裝殘裝弱智!”
鼻涕崽:“好遜喔!
薩沙一巴掌扇他后腦上,小孩堵了一星期的鼻子都給打通了。
薩沙:“傻狍子。能屈能伸才是英雄!
鼻涕崽:“英雄是蜘蛛俠。”
另一個崽:“不,是超人!
鼻涕崽:“是蜘蛛俠!”
另一個崽舉起凳子打他:“是超人!”
避難所里養(yǎng)太多小孩的下場,就是薩沙也不得不把能找到的超英漫畫,都補了個遍。
他這會兒沒有原生記憶了,也再也不記得自己就是個超英世界的小炮灰,高高興興地跟小孩們撕戰(zhàn)斗力。
薩沙有時會想,世界上真可能會有超級英雄這樣,擁有完美正義感和道德的人嗎?
就比如超人——明明是無數(shù)次被欺騙、被傷害、被誘入陷阱的那個人,卻始終純粹熱情,一生都在保護弱者,掏心掏肺去愛整顆星球。
這種性格的人活在末世,要是沒有鋼鐵之軀,估計茍不過第一次喪尸潮爆發(fā)吧。
薩沙建立的避難所,在喪尸元年開始前,變成這片大陸最大的人類據(jù)點。
他在這里打過無數(shù)次守城戰(zhàn),經(jīng)歷了人類史上最大、最慘烈的一次潰退。
那一夜閃電,悶雷,還有雨水。
鐵絲網(wǎng)邊人頭攢動,堆疊起一座顫巍巍的肉山。無數(shù)腐爛的人臉擠在網(wǎng)眼上,高階喪尸遠程指揮,低階喪尸被當做人梯,腐臭的人體潮水一樣洶涌爬入。
“——整個據(jù)點都不能要了,走!”
無數(shù)嘈雜的叫罵聲、腳步聲滾過耳際。
薩沙瘸著腿來斷后,隊友喊了兩次讓他滾,喊不動,也懶得喊了。有幾個慫嘰嘰的隊友偷偷跑了,他也沒管。
整個據(jù)點被圍得跟桶一樣,不撕開一個口子,這里一個人都逃不出去。他撿回來的小孩,都躲在他們身后的堡壘里,趴在防彈玻璃上看他。
系統(tǒng):【……請允許系統(tǒng)再提醒您一次,撤退戰(zhàn)并不屬于主線任務!
背包里那么多可以無傷撤離的道具,他明明就可以跑的。
薩沙咔咔上完膛,打開瞄準鏡:【不是任不任務的問題!
打完這場空前慘烈的撤退戰(zhàn),他身負重傷,被一個俄羅斯老婦人撿回了家。
“薩沙,我的孩子,”老人有點瘋瘋的,用濕毛巾給他擦臉,“你總算回來了……你的書包呢?是不是忘在學校了?”
薩沙愣了一下。
他從老人的瘋言瘋語中猜出,老人有一個叫薩沙的兒子,已經(jīng)死去多年了,估計是認錯人。
——不知怎么的。
他現(xiàn)在腦子一片空白,卻總覺得,這個名字對他有什么特別意義。
在薩沙重傷不能動彈、背包里又沒有新的治療道具跟上的時候。
老人保護了他無數(shù)次。
然而生命到了盡頭,她告訴薩沙一個大秘密。
“我早知道,你不是我的孩子!
她說。
“不過沒關系。我也一樣愛你!
被咬后病變的過程極短,她也不猶豫,把槍管抵在自己下巴上。
然后用病變前最后的時間,很溫柔地吻了薩沙臉頰。
一聲槍響。
從此往后,薩沙又有了名字。
西伯利亞平原的公路很長,他開車拉著物資,筆直往前行駛。
天光陰沉,公路永無盡頭。
唇邊銜著的煙很快燃盡了,煙灰撲簌簌落在衣領上。
薩沙開著車,把臉縮在衣領里。
然后很丟臉地哭了。
*
薩沙跟避難所隊友會合,帶著僅剩不到二十分之一的人口,四處轉(zhuǎn)移。
等到他們在安全地帶扎下根,發(fā)展出像模像樣的新?lián)c,薩沙背著個小包,準備跑路去做主線任務。
隊友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他:“好端端你上哪去?我們不是都安定下來了嗎?”
薩沙瞎掰:“去冒險!
隊友:“啥意思?你是不是有什么必須要做的事?我們這里所有人都欠你一條半條命的,你有什么事,我們一塊去幫你!
薩沙很清楚,一旦生存宿主離開任務世界,接觸過的所有人,記憶都會被抹除。講再多也沒用,該分別的時候,還是要分別的。
可他走得卻沒那么順利。
因為避難所的孩子們機敏得很,輪流在門口看著他。一發(fā)現(xiàn)他要走,立刻爬起來跟著。好家伙,有扒衣服的,有鉆褲子的,怎么也甩不掉。
有些隊友腿傷還沒好,發(fā)現(xiàn)他要開車跑了,就在車后一蹦一跳地追:“狙神,你去哪里呀,你去哪里呀狙神!
薩沙無奈:“我這樣跟你們說吧。我一走,你們關于我的記憶立刻會消失,所以你看,你們何必呢。”
人們說:“為什么我們會忘了你?你這么好,我們永遠都不會忘了你。”
薩沙:“大宇宙意志,由不得你們!
朋友們走了。
再回來時,這幫人居然在胳膊上紋了薩沙的名字。
又跑來給他顯擺:“你看,這樣我們肯定不會忘了你!
這幫神經(jīng)病,薩沙覺得又肉麻又好笑。
他還有一個任務,就馬上要通關了,也不再瞞他們:“我不屬于這個世界,行了吧?”
人們急著問:“你不屬于這個世界,那你屬于哪個世界?”
薩沙:“我家在的那個世界!
人們說:“你家在哪里呢?”
薩沙頓了頓,說:“不知道,我不記得了。到處找找看咯。”
人們說:“既然如此,為什么不留下來呢?”
薩沙笑了:“我又不屬于這個世界,留下來干嘛?”
等到夜間交班,薩沙哄那幫小孩上床睡覺后,騎了個小破摩托,頭也不回地跑了。
跑得隊友們措手不及,最后只有一連串爆粗聲追上來。
“薩沙!你這家伙太特么——太特么操蛋——!”
*
夢境中的小破摩托,從喪尸元年開進了瘟疫危機。
在這個世界,他吃了十幾年的西蘭花,吃到聞西蘭花就原地自殺的地步。
緊接著,又突突地開進了流浪地球。
他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每個世界魂穿的軀殼,都有點大同小異的意思:反正一開始肯定是十七八歲的少年。
問系統(tǒng),系統(tǒng)說:【宿主需要盡可能適配的軀殼,才能長久穩(wěn)定地做任務。主系統(tǒng)為宿主們挑選的軀殼,一般會盡量接近宿主綁定系統(tǒng)時的狀態(tài)!
薩沙:【意思就是我十七八歲開始給你們打黑工!
系統(tǒng)在那里嘀嘀咕咕。薩沙:【大點聲。】
系統(tǒng):【狗宿主!
薩沙勃然大怒:【你再說一次!】
系統(tǒng):【狗宿主。嗶嗶。狗宿主。叭叭。狗宿主。嗶嗶。狗宿主。叭叭!
他給系統(tǒng)展示了一下,什么叫瘋起來連自己都打。
然后就被路過的叉車給叉走了。
流浪地球這個世界,宇宙觀非常獨特:在這個世界,太陽正在急速衰老膨脹,如果不讓地球跑路,包括地球在內(nèi)的整個太陽系,都將被太陽所吞沒。
所以為了自救,人類提出一個名為“流浪地球”的計劃,在地球表面建造上萬座發(fā)動機和轉(zhuǎn)向發(fā)動機,推動地球離開太陽系,用2500年的時間奔往新家園——4.2光年外的半人馬座星。
結(jié)果在路上,地球被木星引力吸住了,差點來個地球撞木星。
他穿進來的時間點就很不對,距離地球撞木星那次天災,還有整整15年。
于是這15年間,他老老實實給人家開叉車,參與流浪地球計劃建設,最后被一艘火箭,咻地射上了領航員空間站。
那里有個講話腔調(diào)很像狗系統(tǒng)的人工智能,名字叫moss。它和狗系統(tǒng)同時說話的時候,薩沙簡直煩不勝煩。
最后為了讓地球逃離木星引力,空間站里一個叫劉培強的中國軍官,把整個站給開過去自爆,成功救了地球。
薩沙剛好下去休假。
假也沒休成,光顧著在地上推撞針。
結(jié)果一抬頭,他懵逼地發(fā)現(xiàn),一起工作了十幾年的小伙伴,在天上炸了。
地球被發(fā)動機推著,一溜煙從木星旁邊拐了個彎。
只有薩沙的皮艇子飄在那里。
薩沙:“噢,我親愛的老伙計。我服了你了!
說話的時候,他倆都坐在薩沙抽到的空中皮艇里,周圍籠罩著一層厚厚的電磁防護罩。
劉培強懵了:“鵝!
薩沙:“不是說不讓炸,就是我們凡事能不能——你懂的,多少商量一下。你突然整這出,我也沒多少心理準備,道具都拿錯了!
他倆劃了小半年的皮艇子,這才追上了奔跑的地球,然后被飛船拉回地面。
系統(tǒng):【恭喜狗宿主,達成“在太空劃皮艇”成就!
薩沙:【滾。】
人類給拯救地球的大英雄表彰。
薩沙喜滋滋上臺領獎。腳才剛踏上第一級臺階,系統(tǒng)又來了:【本世界任務已全部結(jié)束,準備傳送至[反烏托邦]。傳送倒計時:10,9,8……】
薩沙:【什么烏托邦?聽起來好像很8錯!
系統(tǒng):【前面有個‘反’,狗宿主!
領不到獎就算了。他跟難兄難弟劉培強握了握手,人家剛想開口說點什么,嘴才張了一半,薩沙就被傳送走了。
劉培強又懵了:“鵝。”
*
[反烏托邦]任務開始,薩沙居然穿進了他看過的漫畫——超英世界。
但這個世界的超級英雄,因為陰差陽錯的命運,幾乎全員黑化了。
薩沙懵了:【我任務是什么?我把他們都干倒?】
系統(tǒng):【不是,是洗白。】
薩沙更懵了:【洗白???】
他從來沒有接過目標是活人的任務,不過,害,洗就洗吧。
其實跟前幾個世界相比,這個世界說容易不容易,說難倒也不難——在□□上,他其實沒有承受太多痛苦。說真的,比起被喪尸活活吃干凈的死法,被蛇隊插腦袋,被白罐搓手手,被黑蜘蛛踹屁屁,又算得了什么呢?
更何況隨著任務進程推進,他發(fā)現(xiàn)黑化的超英們,多半事出有因——那些充滿血與淚的偏離事件,換做是擁有能力的平常人,早就黑了個七進八出了,也就只有超級英雄在經(jīng)歷過這些以后,還能老實本分守著這顆地球,沒有一言不合就把小破球炸飛。
但是千不該萬不該。
——他愛上了一個神。
那是迄今為止,薩沙遇到過的最強戰(zhàn)斗力了。
超人,草,不服也得服。
敵強我弱,他只好曲線救國。
一邊裝智障,嘴巴里還咧咧歪歪的:【老子好歹扛過槍殺過喪尸,搞出過疫苗拯救世界,推過撞針救過地球;現(xiàn)在我居然要為一個殺了我8次的人,擱這伏低做小裝弱智……】
好在這個超人沒融x教授的設定,他跟狗系統(tǒng)咧咧歪歪,超人啥也聽不見。
剛開始,男人還對薩沙很冷淡。
一言不合把他鎖小公寓關一個禮拜,就拿個自動喂食器打發(fā)他。
薩沙那個舔啊,這輩子都沒這么舔過,邊舔還要邊在心里罵他:他媽的,現(xiàn)在老子給你當舔狗,以后我就拿把氪石槍指你的頭,逼你把DC不殺原則抄兩千萬遍,還不準用超級速度。
結(jié)果把男人舔得舒舒服服的。
男人一看,咦,養(yǎng)個會吹彩虹屁的金毛,好像還挺爽。
于是他總把薩沙當小狗崽一樣抱著,走到哪抱到哪。
……說實在的,這讓薩沙真的非常不適應。
他有記憶以來,就是一個千碼外能爆頭的狙擊手。殺過人,救過人,根本不是什么嬌氣兮兮的小王子。
小屁股總在人家強壯的手臂里扭啊扭,根本找不到安放的地方。
可是到了后來。
薩沙也表演了個大型真香現(xiàn)場。
他越來越喜歡被男人抱著,也喜歡被親親臉蛋和腦殼。
還喜歡把腦袋埋在男人胸口滾來滾去。
那里的肌肉溫暖又厚實,往外散發(fā)著太陽一樣的熱度。
埋人家胸的時候,他整個人都軟下來了,從頭頂一路軟到足跟。
太陽之子的愛是溫柔又熱烈的。一旦開口說了愛,那雙藍眼睛里,就永遠只剩下自己的模樣了。
薩沙看了又看,他覺得男人眼睛里的那個小金毛,美好得連他自己都快認不出來。好像他做什么都是好的,說什么都不會錯,怎么樣都可愛得要命。男人本就是云端之上的神,他還要把薩沙再捧高點,放在他自己身上,日日夜夜、滿懷幸福地看著他。
有時候趴在克拉克懷里,他總會有種自己都不知道從哪來的想法。
他覺得,超人好像不該是這樣的,不光是他看的漫畫告訴他的。超人是最好的,是最純粹的,光明又新鮮。他在陽光下看著克拉克微笑,然后怦然心動。他就覺得對呀,這才應該是超人。
被這樣的人愛著,感覺真的太好啦。
好到能讓他忘記從前所有苦難。
好到他覺得從此以后,都不想再愛別人了。
好到他忘了。
——除了自己那顆真心回應的靈魂以外,他的軀殼、他的開端,什么都是假的。
可他是一個生存宿主。這顆靈魂,已經(jīng)是他能給的所有了。
薩沙問他,你真的喜歡我嗎?真的嗎?
男人說我真的喜歡你。
薩沙不是很確定,問,你喜歡的是誰?是薩沙嗎?是我嗎?
男人說是你,是薩沙。你看,我都把你的名字叫對了。
薩沙說,你不要騙我。我說真的。你真的別騙我。我不是開玩笑的。
男人說我不騙你。薩沙,我真的喜歡你。
男人撫他心口的手,繞過脖頸到了腦后,輕輕把他往自己的方向拉下來。
他們在星空下接吻。
男人說我的骨中之骨,肉中之肉……
你是拉奧給我的寶物,你是萬里挑一的星星。
我發(fā)誓會好好保護你。
我發(fā)誓再也不會對你生氣。
薩沙融化殆盡。
他心想他媽的,老子完了。
他們的相遇,建立在一場騙局之上。
他知道他不可以。他知道他必須清醒。他知道鏡花水月,終有破碎之時。
可是那晚星光燦爛,夜風的涼度也剛剛好。人間之神把他抱在懷里,藍眼睛望著他,真摯又羞澀地等著一個回應。
于是他咬了咬牙。
說克拉克,我也愛你。
毫無疑問,男人是一個巨大的太陽。
如果這顆太陽從一開始就在。
——那個埋藏在他潛意識中,那個被好好保護著長大、從未經(jīng)歷人間悲苦的小王子,不會直到現(xiàn)在,才一點一點在男人的輕吻中醒來。
他以為他也可以做到。他以為他也可以用一個又一個甜美的晚安吻,喚醒那個本就溫柔悲憫的神?煨褋,克拉克,他總是很期盼地想。趁現(xiàn)在還來得及,快醒來。
我會一直守在這里,等到你醒來。
——一場命運之外的墜落,把他打了個措手不及。
至此,他犯下了第二個大錯:
他依然以為,這場墜落之中,他沒有失去自己的愛人。
男人明明還是那個男人,還是那副英俊的模樣,像一顆隨時都在發(fā)光的大太陽。
我怎么可能失去克拉克呢?薩沙真的想不通。
然而他越想要靠近,就越感覺身心都在灼燒。
直到最后一刻,巨大的太陽將他吞噬,他才發(fā)現(xiàn),這顆太陽的內(nèi)核,是冷硬的。
男人說,你這個騙子!
你除了一個騙子以外,什么都不是!
你自己一無所有,還騙走了本該屬于這個身體的一切!
我要殺了你!
然后把你騙走的一切,都還給伊登·肯特——他會有比你更好的所有東西,因為他比你更值得!
……他一頭撞在那顆冷硬的內(nèi)核上。
聽見喀啦一聲,輕微碎響。
低頭一看。
原來,他把自己的心給磕破了。
這一下闖大禍了,非同小可。
他從前再苦,因為改不了記吃不記打的樂觀天性,其實一直就是個瘋瘋癲癲的小傻逼。皮肉的痛苦,只要不往心底里去,其實也還能忍受,只要一心想著趕緊做完任務,趕緊回家。
但唯獨這一次不同。
原本無憂無慮、不識愛恨的小王子,在男人身上懂了人間悲喜。他的心里藏了太多愛,變得脆弱不堪。他把對克拉克的愛,藏在縫縫補補的紅兜帽里,藏在每晚偷偷看的小電視里,藏在那些回憶往昔的夢境里。
而這顆心被卡爾擊碎后,它們就汩汩地往外流出來。
兜頭巨浪一樣,將他徹底擊潰了。
他沒有恨過那個人。說實在的,他們之間的一切,簡單對錯根本不足以形容。
他只是痛苦。
面對赤裸裸真相時,掏心剜肺的痛苦。
……我還是失去你了,是不是?
早在我們兵戎相見以前,早在你墜落云端、把那個名為“克拉克”的人徹底殺死時。
我就已經(jīng)失去你了。
當他終于承認這一點。
最后一次吻上男人的唇,將毒藤孢子渡過去時。
——從今往后,他再也沒有能拿得出手的痛苦。
*
薩沙坐在地上抽煙,看著眼前兩張ssr卡。
倦鳥,逆時鐘。
它們分別指向了兩個截然不同的結(jié)局。
一條路,不再管這個幾乎爛得徹底的世界死活,直接收拾收拾,結(jié)束任務回家;
另一條路,重啟整個世界,讓所有人都獲得從頭再來的機會,而他自己則繼續(xù)走向下一個世界,踏上不知何時才能結(jié)束的生存宿主之路。
傻子都知道該選【倦鳥】。
但薩沙抽完了整整半包煙,依然遲遲沒有做決定。
做出決定時,他腦中閃過無數(shù)人的臉。
有蝙蝠俠的,夜翼的,小閃的,沙贊的,佩鉑的,托尼爸爸的,哈爾的,小蜘蛛的,美隊的,甚至盧瑟的光頭也有一席之地。他甚至想起反抗軍基地流離失所的人們,那些黯淡無光的眼睛。
他是真的想回家,撕心裂肺地想,每一天每一夜都在想,想到簡直要發(fā)瘋。
可是為什么,命運一定要給他如此殘酷的抉擇?
為什么另一個機會,偏偏就是那把唯一能拯救這個世界、能拯救所有人的鑰匙?
他抽完了最后一根煙。
然后跟系統(tǒng)說:【啟動逆時鐘!
與此同時,一個極其隱秘、甚至他自己都不敢承認的念頭,貫入薩沙心中。
曾經(jīng)有一個人。
強大又溫柔,藍眼睛飽含萬千星空。
一場大雪,他離開自己,沖進茫茫宇宙去打仗了。
小王子穿著男人最喜歡的紅兜帽,站在雪地里等。
等啊,等啊,可那個溫柔的神明,再也沒能回來。
一個很輕、很卑微的聲音,在薩沙心里悄悄念叨著。
如果——
如果我讓時間重頭再來,如果我再給你的命運一次機會。
你是不是就能變回原來的樣子?
……你是不是,就會從那片茫茫宇宙里回來?
倦鳥轟然破碎。
而他在看著它破碎的同時,才發(fā)現(xiàn)那個想法的可笑可悲之處。
他真的是個傻瓜。
如今他親手放棄了回家的機會。
而即便他失去的愛人,因逆時鐘變回原來的樣子。
……也永遠不可能再屬于他。
從這一刻開始。
他什么都沒有了。
那時他的腦神經(jīng)受損嚴重,在最后的時光,他只能終日被幻覺所困;糜X里有他們甜蜜的往昔,有他臆想中溫暖美滿的家。而當他清醒時,冷冰冰的現(xiàn)實,就越發(fā)撕裂地讓他痛苦。
直至最后。
他終于再也不愿清醒了。
在紅太陽監(jiān)獄里,最后一滴眼淚從小王子的眼角滲出,無聲無息地落在染著血的白皙手背上。
如果從未遇到過他——
畫面永遠定格在初次怦然心動的一幕。人間之神自云層溫柔俯瞰他,笑容足以融化冰雪。
男人很溫柔地抱著他,對他笑,說,薩沙,還冷嗎?
——如果早知道結(jié)局,你會不會后悔愛上他?
薩沙還沒得出答案。
一道盛大又溫柔的光芒,已經(jīng)悄然滲入他的夢境。
在光芒中,那個擁有純粹藍眸的天神。
——身影消逝成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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