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走，歡迎下次光臨。”我將包裝好的花遞給少年，“她一定會喜歡。”

　　少年長得很清俊，瘦瘦高高的，現(xiàn)在雙頰通紅，眉眼里都是少年特有的青澀。

　　他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謝……謝謝，你家的花很漂亮，所有人都會喜歡。”

　　他又低下頭，腳尖磨著地，低聲說：“你……你也是�！�

　　我忍不住笑起來，手撐著下巴，頭向他的方向傾斜，故意壓低嗓音：“也是什么？”

　　“就是……”他的臉更紅了，聲音也啞啞的，“你也很漂亮，比這些花都漂亮�！�

　　我喜歡上了這種調(diào)戲小孩子的感覺，故意問他：“有多漂亮？”

　　他抬起頭，眼神專注而狂熱，語氣近乎于虔誠：“是我所見過的，最完美的藝術(shù)品，想放進(jìn)相框里，永遠(yuǎn)保存下來的那種�！�

　　小孩子還挺會夸人的。

　　我在他腦門彈了一下，伸個懶腰：“好了，快點(diǎn)去吧，一會你女朋友要等急了。我說你隨便在外面夸別的女人漂亮，你女朋友不會生氣嗎？”

　　他愣了一下，隨后上前一步，急切地說：“我沒有女朋友！”

　　他的動作過大，桌子上的玻璃花瓶被震得搖搖晃晃，灑出幾滴水來。

　　我有點(diǎn)驚訝：“那你每天買花，總不能是自己看吧？”

　　他從耳根到脖子紅了一片，手指緊緊拽著花盒上的包裝絲帶，語氣卻很堅定：“我沒有女朋友，我買花是因?yàn)椤谝淮我姷侥愕幕�，我就被它們吸引了。你的花總比其他的花更鮮艷、更有生命力，好像并不是植物，而是……而是有意識有情感的人。”

　　他的雙眼迷迷茫茫，沒有焦距：“我好像能聽到它們對我笑，對我生氣，還會邀請我過去親吻它們的臉頰。”

　　“你是學(xué)藝術(shù)的嗎？這么感性。”我笑著問，然后強(qiáng)調(diào)，“它們再漂亮，也只是花。”

　　他低下頭，語氣弱下去，好像是在不好意思：“不算學(xué)藝術(shù)，但我會做干花。”

　　他拿出手機(jī)，給我看他的成品。

　　鮮活艷麗的花靜靜躺在玻璃框里，孤獨(dú)而恣意地展現(xiàn)著自己的美麗。如果不是外面的相框，我甚至?xí)詾椋@是一朵剛剛盛開的鮮花。

　　“這是從我這里買的花，”我一張一張劃過照片，“看來它們過得不錯�！�

　　“你喜歡嗎？”他問。

　　“喜歡啊，漂亮的東西誰不喜歡�！蔽译S口說。

　　這不是當(dāng)然的嘛，我要是不喜歡美麗的花，為什么要開花店，還要自己種花。

　　“那我、我做了送給你！”他的音調(diào)高起來，額頭滲出細(xì)密的汗珠。

　　“好啊�！蔽覒醒笱蟮匕咽謾C(jī)扔回桌上，靠回椅子，“正好可以拿來當(dāng)宣傳�！�

　　他眼睛亮晶晶的，用力點(diǎn)頭，抱起花盒，大步向外走：“我馬上做好了送給你�！�

　　“慢走——”

　　玻璃門嘩的一聲被人踢開，一個披頭散發(fā)的女人尖叫著向我撲來，手里的水果刀泛著尖銳的光澤：“你把他交出來！”

　　***

　　我條件反射地抬起手臂。

　　并沒有想象中的刀刃刺進(jìn)肉內(nèi)的噗噗聲。我瞇著眼看了一會，放下手臂。

　　少年正抓著女人的手腕，怒目圓睜，清瘦的身軀展現(xiàn)出與往常截然不同的力量感。

　　女人還在不停掙扎：“你放開我！你把他藏哪去了？你這個狐貍精，不要臉，搶別人老公還在外面勾搭別人！”

　　“不許說她！”少年的臉仍舊是紅的，只是這次明顯是氣的。

　　他的手指收緊，女人爆發(fā)出一聲慘叫，軟綿綿地跪倒下去。

　　“沒事沒事，你別沖動，”我擺擺手，探過身子，“冒昧地問一句，你老公是？”

　　女人帶著血絲的眼睛從雜亂的發(fā)絲后方瞪我：“你還裝！”

　　我尷尬地笑笑：“我沒裝�？赡堋刻旒s我吃飯的男的太多了？我實(shí)在是記不清�！�

　　女人的眼珠向外凸出，血絲更多了。

　　她尖聲喊出一個名字：“一個星期前他開始在你這里買花！每天都買！買了之后天天抱著看，連覺也不好好睡！三天前他買了一條項鏈，還在市中心的法式餐廳定了位置，有人看到你們一起走出花店，然后他就不知去向。你到底把他藏哪去了？”

　　“啊……”我恍然大悟，“我好像想起來了。但是，第一，女士，我沒有收項鏈；第二，我沒有去什么餐廳；第三，我不知道他在哪；第四，我覺得您的丈夫暫時還沒有達(dá)到我的擇偶標(biāo)準(zhǔn)。最后——”

　　我扯扯領(lǐng)口，把喉結(jié)露出來，認(rèn)真地說：“我是個男的。”

　　女人好像呆住了，回過神來，啐了一口：“變態(tài)！穿裙子！”

　　我無奈地攤攤手：“這也沒辦法啊，我媽就把我生成男的了。我也很想名正言順地穿裙子。女士，現(xiàn)在你相信我們沒關(guān)系了吧�！�

　　“你還狡辯！”女人恨恨地說，“我看你就是看他有錢，裝成女的，想騙他離婚好拿他的錢，我跟你說，沒門！他不會和你結(jié)婚的！”

　　“你這話說的就有點(diǎn)不合適了，我覺得我國結(jié)婚應(yīng)該認(rèn)的還是身份證證明而不是裝扮。”

　　女人尖叫一聲，還想再說什么，少年眉頭緊鎖，手劈在她頸后。

　　女人的話戛然而止，翻著白眼暈過去。

　　“她沒事吧？”我禮貌性地緊張了一下。

　　“沒事，只是暈過去了�！鄙倌暧只謴�(fù)了羞澀安靜的樣子。

　　他的睫毛微微顫抖，隱約露出幽黑的認(rèn)真的瞳眸：“不要怕，有我在�！�

　　我的心跳沒來由停了一瞬。

　　我按住胸口，故意露出一個嫵媚又風(fēng)情的微笑：“那謝謝你啊~小英雄�！�

　　***

　　少年把女人放到旁邊的椅子上，用她的手機(jī)給她朋友打了個電話。

　　有個人躺在這里，我的生意是沒法做了，只能自認(rèn)倒霉，早點(diǎn)收攤。

　　少年手足無措地看著我：“對不起，我是不是把事搞砸了？”

　　“沒事，不是你的錯，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早就毀容了。”我寬慰他。

　　少年的眉眼舒展一些。

　　我鎖上店門，準(zhǔn)備回家。

　　“我送你吧�！鄙倌瓯еㄕf。

　　他的手又開始揪包裝絲帶，都快把絲帶揪散了。

　　“��？不用了吧，我打個車就回去了。你要是有別的事就先回去，我沒事的�！�

　　他搖搖頭，有些緊張地說：“我送你吧，附近不太太平，聽說有個變態(tài)殺人狂，專門殺漂亮的女性，最近更嚴(yán)重……男的、男的也小心一點(diǎn)，最近好像有不少男性失蹤。你看那個人的丈夫……而且、而且今天天很悶，好像要下雨，我還是送你吧。”

　　我問：“我是個男的哦，雖然穿著裙子，但我并不像普通女性那么弱不禁風(fēng)�！�

　　“男的也要小心�！�

　　“我喜歡穿女裝，還經(jīng)常和男的不清不楚，”我似笑非笑地說，“說不定，我會對單純的小男生意圖不軌�！�

　　他脫口而出：“太好了�！�

　　話一出口，他立馬尷尬地摸摸鼻子。

　　我也看向路邊的燈牌，當(dāng)作什么都沒聽見。

　　“你真的想送我？”我問。

　　他點(diǎn)頭，眼神清澈而坦誠，有著象牙塔中的年輕人特有的單純和赤誠。

　　我的心跳快了一些，胸口開始發(fā)熱。

　　“那就……來吧。”我摸摸胸口，難得覺得拘謹(jǐn)起來。

　　“好！”他的雙眼一下子更加明亮，像是拖著長尾向我墜落的彗星。

　　我們打了車，他打開車門，等我先坐進(jìn)去。

　　“謝謝�！蔽页麚P(yáng)起嘴角，撩起裙子，坐到車?yán)铩?br>
　　柔軟的裙邊從腳踝縮到膝蓋，才沿著小腿的弧度快速滑回腳腕。

　　“你的腿——”他欲言又止。

　　“你說這個？”我拎起裙子，“你也知道，種花也是體力活，大概是哪天不小心碰到的吧�！�

　　白皙的小腿上有幾塊淤青，還有一道猙獰的已經(jīng)結(jié)痂的長傷口。

　　他的目光長久地停留在傷口上。

　　“你不會反悔不想送我了吧？”我把裙子放下來，托著下巴打量他，“畢竟我不是你想象中完美的漂亮哥哥。”

　　“怎么會�！彼Z速很快，幾乎是接著我的話尾說的這句話，“是哪個工具不長眼把你的腿劃傷的�！�

　　我笑得肚子有點(diǎn)痛：“那個、工具本來就沒有眼睛。好了，是我自己不小心，和別人都沒關(guān)系�！�

　　他摸摸鼻子，有點(diǎn)羞赧：“你還疼不疼？”

　　“早就不疼了�！蔽遗呐呐赃叺淖唬翱熳��！�

　　他點(diǎn)點(diǎn)頭，坐到我旁邊的位置。

　　背挺得很直，手端端正正放在膝蓋上，眼睛平視前方，手背上的青筋微微凸起，還顫抖著。

　　坐得跟個小學(xué)生一樣。

　　我暗自搖頭，心里感慨。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一起坐個車就緊張得不行。

　　***

　　我家在郊區(qū)，獨(dú)棟，有個小院子。雖然面積不大，但貴在自由，附近的房子都離得很遠(yuǎn)，大晚上拉電鋸鋸肉都沒人能聽見。

　　院子里種著花。每天我會從這里帶一部分去出售。

　　這是我專門培育的花種，比普通的花更加漂亮可人。但是相應(yīng)的，產(chǎn)量也比較低。

　　這些花還沒有盛開，鼓鼓脹脹的，好像下一秒就會有旺盛的生命力蓬勃而出。

　　他駐足站在花田里，癡癡地望著含苞待放的花。

　　“再看眼珠子就要掉出來了�！蔽夜室馑崃锪锏卣f。

　　他回過神來，摸摸脖子：“對不起，它們實(shí)在是太美了，和已經(jīng)盛開的不一樣，現(xiàn)在的它們好像被封在相框里的畫，不停向我叫喊但發(fā)出不聲音——”

　　他看我沒回話，慌張起來：“沒有你好看�！�

　　我噗嗤一聲笑出來，擺擺手：“沒事，你喜歡我挺高興的�？爝M(jìn)來吧，這里有蚊子�！�

　　他快速地向我的方向走了幾步，腳卻不小心絆了一下。

　　“沒事吧？”

　　“沒事�！彼皖^，看著半截埋在泥土里的白骨，“這是？”

　　“可能是狗埋的吧？”我隨意掃了一眼，用鏟子把土堆上去，“附近有幾只大狗，可兇了，不過跟我還挺親的，喜歡到我家的院子里玩。”

　　“骨頭很大。是牛的嗎？”

　　“誰知道。不過他們這些狗吃的可好了，說不定是什么珍惜動物的�！�

　　我抖抖鏟子上的土，把鏟子放回門邊。

　　少年望著鏟子：“鏟子上有紅色的痕跡�！�

　　“紅色的？”我歪歪頭，仔細(xì)回想，“可能是……花瓣里的汁？土？”

　　“像血�！�

　　……

　　我抱緊手臂：“你別嚇我啊，哪有血�！�

　　他說：“我是說，像血的顏色。就是那種凝固了很久的血的顏色�！�

　　一陣風(fēng)吹過，拂過我裸露在外的腳踝。

　　“對不起，是不是嚇到你了�！彼只謴�(fù)成羞澀的樣子，“我們快進(jìn)去吧，起風(fēng)了，好像要下雨�！�

　　“快進(jìn)來吧�！蔽冶е直�，喃喃自語。

　　“先喝杯水�！蔽疫M(jìn)屋倒了兩杯溫水，放到他面前。

　　他忙不迭道謝，雙手接過水杯，捧到嘴邊，恭恭敬敬地用嘴唇碰了碰杯壁。

　　我看著他喝水的姿勢，抿著嘴笑。

　　但是他似乎過于激動，一個手抖，水全灑在身上。

　　“小心！”我站起身。

　　他胸口濕了一片，懵懵地拿著杯子，過了兩秒眉毛耷下來，垂頭喪氣地說：“對不起�！�

　　“快擦擦�！蔽野鸭埥磉f給他。

　　濕的面積太大，紙巾不夠用。

　　他露出那種做錯事的寵物狗的表情：“我可以用一下毛巾嗎？”

　　我嘆氣：“可以，過來吧。”

　　我給他找了條沒開封的新毛巾，把他推到衛(wèi)生間里。

　　他又是道歉又是感謝，最后還是我用毛巾堵住他的嘴：“閉嘴，一杯水而已，毛巾我家有的是，你快擦干，不然要著涼。”

　　他訥訥地看著我，擦衣服的動作果然加快了，只是整個動作幅度很大。

　　他的腳不小心踢到角落的黑袋子，袋口稍微松動，露出沾著暗紅色痕跡的裙子。

　　空氣里彌漫開一種鐵銹的味道。

　　他看著黑袋子，問：“你受傷了？”

　　“沒有。”我用腳把袋子踢到一邊，眨眨眼，故意曖昧地說，“你知道的吧，男的和男的做那種事，總是……會有一點(diǎn)意外。”

　　他的臉騰地紅起來，手胡亂地在空中擺：“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又小心翼翼地問我：“你已經(jīng)有男朋友了？還是其他的……”

　　語氣里都是酸味。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騙你的，這是我切菜的時候不小心切上，弄出來的。”

　　他臉色和緩，擔(dān)憂地凝視著我，說：“如果有人傷害你，告訴我。我一定幫你報仇。”

　　“不要怕。”

　　我臉上升騰起一陣熱氣，故意板起臉。

　　“快點(diǎn)擦完了回家�！�

　　***

　　最終少年還是沒有回家。

　　衣服是干了，但是雨也下下來了。

　　我看著外面的瓢潑大雨，持續(xù)嘆氣。

　　這么大的雨，這里又偏僻，估計他還沒走到上車的地方就能成落湯雞。

　　“那你今天先住在這里吧�！蔽艺f，“我給你收拾個客房�！�

　　“不用了，”他連連擺手，“我睡沙發(fā)�！�

　　“又不是沒房間。你先坐下，我去收拾�！�

　　我上樓，開始收拾房間。

　　首先，要把工具都移走。

　　我抱起殘留著血腥味的電鋸。

　　真麻煩，我都仔細(xì)清洗過了，還是有味道。他鼻子這么靈，肯定能聞出來。

　　誰能想到會有人睡這個屋子。

　　但客廳也不行。沙發(fā)墊子下面有最開始的那個男人濺出來的血。

　　早知道會有人來，我一定把客房好好打理一遍，衛(wèi)生間的垃圾也要扔出去�，F(xiàn)在可麻煩了。

　　我把工具移走，大致打掃了一下房間，拿出藥瓶。

　　睡就睡吧，大不了再下一次藥。

　　沒想到他運(yùn)氣這么好，居然把下了安眠藥的水灑了。

　　不過，這一次，我喂他喝下去，他總不能不喝吧。

　　我掂著藥瓶。

　　他是個很敏銳的人，很可能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我的秘密了。如果必要的話，連他也要……

　　可惜了一張年輕又英俊的臉。

　　我收拾好，哼著小調(diào)下樓。

　　房門大開，狂風(fēng)卷著暴雨呼嘯而入，那個少年卻不在屋里。

　　我心猛地提到嗓子眼，三兩步跑下樓梯，沖到門口。

　　少年站在雨中，撐著傘。

　　雨很大，即使撐著傘，他的衣服也基本濕透。

　　一道閃電從天邊炸開，瞬間把整個花園照得亮如白晝。

　　我看到他蒼白的臉，發(fā)紫的嘴唇，烏黑的眼珠，因?yàn)榱苡甓鴿衽颗康卣驹谀橆a兩側(cè)的黑發(fā)，以及——

　　被雨水沖刷而從泥土下露出的森森白骨。

　　***

　　花被雨沖得東倒西歪，還未完全腐爛的尸體在嬌艷的花朵下顯現(xiàn)出猙獰可怖的模樣。

　　少年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我發(fā)現(xiàn)下雨了，那些花沒有遮擋，所以出來看了看……”

　　接下來的話他沒有說下去。

　　“你發(fā)現(xiàn)了？”我不動聲色地把視線移到他腳邊的尸體上。

　　尸體還沒有完全腐爛，所以隱約能看出一個中年男人的五官。

　　他的手中，攥著一條精致的項鏈。

　　那個瘋女人的丈夫。

　　少年嘴唇顫抖，微微點(diǎn)頭。

　　我走過去，重新用鏟子把泥土填平，蓋住那張令人作嘔的臉。

　　“如你所見，我是一個殺人犯�！�

　　我一邊說，一邊輕松地鏟著土。

　　“這段時間失蹤的那些男人，都是我殺的。”我忍不住勾起嘴角，“他們都躺在你腳下的這片土地里�！�

　　少年向后退了一步，直勾勾地看著我。

　　“你總說這些花不一樣，可能就是因?yàn)橛羞@些養(yǎng)料吧。真奇怪，那么惡心的人居然能滋養(yǎng)出這么美麗的花……該不會這些花捏一下都能榨油吧�！�

　　少年定定地問：“為什么？”

　　“為什么？”我把鏟子插進(jìn)土里，把重心靠上去，饒有興致地看著他，“你猜呢？”

　　少年毫無血色的嘴唇微微開合：“他們……想對你……”

　　“差不多。”我把被淋濕的頭發(fā)撩到耳后，“三個月前，我遇到了那個傳說中的變態(tài)殺人狂�！�

　　少年臉色一變，上前一步，抓住我的手，焦慮地問：“你沒事吧？”

　　“沒你想象的那么嚴(yán)重，但也算付出了一些報酬，”我撩起裙子，看著上面的疤痕，“我這雙腿當(dāng)時可被他砍得血淋淋的�！�

　　“他現(xiàn)在……”

　　“我把他殺了�！蔽也[起眼睛，對他揚(yáng)起笑臉，“他沒有想到，我其實(shí)是個男的，力氣比他想象中的大�！�

　　我握緊鏟子，輕描淡寫地說：“我用這把鏟子，砸破了他的頭�！�

　　“那天我像往常一樣關(guān)店回家，沒想到他早就潛伏在我家，準(zhǔn)備偷襲我。”我聳聳肩，“幸虧我在進(jìn)門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門口有個淺淺的腳印，所以提早拿上了鏟子。也算是我幸運(yùn)，他要走到門口，一定要經(jīng)過花田，難免會踩到泥土�！�

　　“我用這把鏟子，在沙發(fā)上，把他的腦袋砸成了泥�！�

　　“你別看他殺了那么多人，其實(shí)根本不會什么格斗技巧，就是仗著蠻力和突襲，殺的那些人。但我不一樣，我比他想象中的，要更暴力一點(diǎn)�！�

　　“我把他埋在了花田里。第二天，我發(fā)現(xiàn)那些花比以前更加嬌艷，拿去花店的時候，客戶們也都贊不絕口。”我說，“我愛上了這種感覺�！�

　　“幾天之后，有個糾纏我很久的男人又來找我，說如果我不和他在一起，就殺了我再自殺，所以我把他約到家里，殺了他�！�

　　“一個星期之后，我在回家的路上，被一個喝醉酒的男人攔住，他用手臂勒著我的脖子，把我扔到草地里，想脫我的衣服，所以我趁他醉得不省人事，幫他了解了未來的困擾�！�

　　……

　　“三天前，那個女人的老公又來約我吃飯。他說他老婆就是個瘋婆子，他和老婆在一起純粹為了孩子，還說他現(xiàn)在有錢了，那個女人卻越來越丑，根本配不上他，他要想辦法讓那個女人凈身出戶，和我在一起，我覺得這個人很煩，就順手把他也解決了�！�

　　“現(xiàn)在，是你，”我向少年微笑，“你知道，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嗎？”

　　他漆黑的眼眸猶如深不見底的幽潭，只是看了一會，就讓我覺得頭重腳輕，好像要一頭栽進(jìn)去。

　　他忽然跪倒在地，雙手捧住我的手，用一種朝圣的姿態(tài)將唇印在我的手背上。

　　淋了冷雨而被凍得僵硬的手背奇跡般地燃起一陣滾燙。

　　“你沒有做錯�！�

　　“他們該死�！�

　　“我愿意成為你的花泥�！�

　　***

　　“這么早就走�。俊被ǖ昀镄抡械牡陠T們捂著嘴偷笑。

　　我假裝沒看出她們眼里的揶揄，揮揮手，一本正經(jīng)地說：“老板想什么時候走就什么時候走，這是給你們表現(xiàn)的機(jī)會�！�

　　店員們點(diǎn)頭如搗蒜：“是是是，約會一路順風(fēng)�！�

　　“好好工作，別一天到晚就想著約會。”

　　男友挽起我的手，小聲和我說：“我定了一家日料�！�

　　他一如我剛認(rèn)識時的樣子，清秀，英俊，又帶著一股年輕人的羞澀。

　　我也小聲和他說：“好啊，但是是不是太簡單了，晚上……”

　　他握住我的手，捏了捏：“晚上，我給你準(zhǔn)備了一個驚喜。”

　　晚飯吃得很愉快，日料很對我的胃口。

　　我看著忙前忙后的少年，享受著處理好的美食。

　　我最終還是沒有殺他。

　　即使他發(fā)現(xiàn)了我的秘密，但我……沒有辦法對著這樣一雙澄澈的眼睛下手。

　　也許是突然被感性沖昏了頭腦，我們在一起了。

　　交往后的生活很舒心。

　　他溫柔而細(xì)心，很多時候比我想的還周全，和他在一起，我?guī)缀跏裁炊疾挥孟搿?br>
　　我不再殺人，花也懶得打理。它們看起來不再艷麗逼人，但我覺得，它們現(xiàn)在有一種含蓄而柔和的美感。

　　換個風(fēng)格也不錯。

　　所有人都說，我變溫和了，不像以前，身上總帶著刺。說的時候眼神里都是意味深長。

　　“戀愛使人改變。”

　　來找麻煩的男人也少了，我本來想，也許是我身上散發(fā)著一股“已經(jīng)戀愛”的氣息，讓他們對我失去興趣，某次看到他和陌生男人在附近的小巷對峙才發(fā)現(xiàn)，應(yīng)該是他提前警告了那些人。

　　說來奇怪，他看起來弱不禁風(fēng)，力氣卻出奇的大，總能給人一種咄咄逼人的氣勢感，甚至讓人脊背發(fā)冷。

　　吃完飯，我們?nèi)チ怂摇?br>
　　坐車的時候我就開始犯困，抱著他的手臂直打瞌睡，被他笑了一通。

　　我好好掐了他幾下泄憤，終于敵不過睡意，靠著他沉沉睡去。

　　臨睡前，我聽到他低聲在我耳邊說：“還有驚喜。”

　　***

　　我是被身下冰冷的感覺凍醒的。

　　眼皮很沉，好像注滿了水，不停往下墜。

　　我艱難地睜開眼，環(huán)視四周。

　　是一個逼仄的房間，墻壁上掛著干花標(biāo)本。

　　少年站在我旁邊，身上穿著類似于手術(shù)服的白大褂。

　　他的旁邊有一個小推車，上面放著各種精致的工具。他拿起工具，小心擦拭，像在面對神圣的法器。

　　而我躺在冰冷的手術(shù)床上，渾身赤裸。

　　我試圖抬起手臂，卻連手指都動不了。拼盡全力張開口，也只能發(fā)出“啊啊”的無意義的音調(diào)。

　　我眼睜睜看著他把藥物注入我的體內(nèi)。

　　“你要枯萎了�！�

　　“為什么不再動手了呢，嗯？是我的加入讓你懶惰了嗎？”

　　“你身上的生命力越來越少，你的花也越來越暗淡。很快，你就要枯萎了�！�

　　“我要保護(hù)你的美麗�！�

　　他的眼神瘋狂而熱情，語氣輕柔和緩：“你會成為我的藏品里，最美的一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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