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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離未棄
一刻也不能停止的，這分禁忌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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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早飯的時候，聽到廣播里說邁克爾杰克遜死了，徐曉被噎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盯著窗外的天。
“作孽喲……”
母親的聲音從樓上傳下來，隔著厚厚的玻璃，還是能聽得一清二楚。
樓上傳來塔塔的腳步聲，她隨便找了幾片面包放到袋子里，碎花的手提袋微微泛黃，散出一種長時間使用過后的特質(zhì)。
“我上學去了！”走到玄關(guān)處，想了想還是說了一句，徐曉清晰地聽到樓上傳來的爭吵的聲音，等了很久，沒有應答的跡象。
略有些失落地關(guān)上門，徐曉從車棚拿出車，聞到小區(qū)里盛開的玉蘭的芬芳，很是沉醉的樣子。
她抬起頭，朝著前面的路，重重地踩了踩腳踏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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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曉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還要過多久，就像發(fā)臭腐爛的水果，即使外面看不出有什么不同，里面的東西已經(jīng)爛到不像樣子。
她抬起頭，看到舒里穿了條新裙子，像是一個小公主一樣在位子上頤指氣使，精致的妝容，還有那讓人發(fā)寒的嗲音，震碎了她一聲的雞皮疙瘩。
默默地從袋子里拿出面包，一口一口啃著，看了看時間，離上課還差十分鐘。
舒里像一只無尾熊一樣湊到徐曉面前，嫌棄地看了一眼她手里的面包，捏著鼻子細聲細氣地說道：“徐曉啊，徐曉，你能不能早上不用這個惡心的手袋？”
徐曉抬眼，看到舒里保養(yǎng)良好的泛著粉嫩光澤的指甲，默默地又吃了一口。
舒里也不在意，看著徐曉不以為的表情，惡意地說道：“我們的男人婆，也只能吃這樣的東西罷……”
全班霎時哄笑，接下來的，是舒里嬌氣的尖叫聲。
徐曉掀翻了桌子，看著跪在地上不知所措的舒里，扯出一個冷笑：“舒里，你想死嗎？”
舒里看著徐曉，沒有一點開玩笑的樣子，脾氣也上來了，反手給徐曉一個巴掌，大喊道：“死男人婆，別以為你家那點破事我不知道，呵呵，說起來，你能有今天還是要感謝我們家——啊啊啊 ————！”
徐曉緊緊地拽起了舒里的手，看著她的臉色慢慢發(fā)青，然后冷哼一聲，甩門出去了。
這是常見的，上學的一景。
一切已經(jīng)變了，徐曉不再是以前那個人見人愛的孩子了，父親遇人不淑，被卷走全部的資產(chǎn)，母親像是一個晚上變了一個人樣，一天到晚只會罵罵咧咧的，不再有兒時的給與她的半點關(guān)心。
她才十七，她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她仿佛就已經(jīng)預見到了未來。
那樣黑暗的，不帶一絲光明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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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意在外面晃了一圈，知道晚上才回家，家里連燈都沒有開，百葉窗被風吹得一上一下，門外擺著一雙陌生的鞋子。
有客人？
徐曉推門進去，看到一個陌生的女孩子站在她面前。
少女帶著一點驚慌地看著她，蒼白的臉上寫滿了疑問。
“你是徐曉吧？”
徐曉默不作聲地點點頭，看到沙發(fā)上母親的身影，轉(zhuǎn)身開了燈。
“哼，你還知道回來，好啊——”母親尖利的嗓音帶著割裂一切的決絕，仿佛一把鈍了的刀，一下一下切著，“大的不回家，小的也看樣學樣！”
徐曉垂下眼，脫掉鞋子走近客廳。
“……阿姨�！�
女孩子的聲音隔了一下傳過來，透著點無措，大概是沒有想到眼前的狀況。
“何琳珊，你表妹，要在我們家住一段時間�！�
女人說完這句話就離開了，沒有給徐曉反應的時間，何曉抬頭，看了看還站在原地的何琳珊，對她做了一個跟上來的口型。
徐曉不知道，在這種情況下，遇到琳珊，是好還是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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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琳珊，剛剛從浙江趕過來的女孩子，渾身上下還帶著那個地方特有的水潤的味道，講話也不大聲，看上去膽子很小。
這么一來，和站在一起的何曉，倒是挺配的。
“琳珊，過來。”
徐曉看著坐在自行車后座上的琳珊，感受著她傳過來的少女的芬芳，一下子放松了下來。
“你是想找個地方打工嗎？”
“呃……是的�！�
徐曉轉(zhuǎn)了個彎，這個城市特有的梧桐散開在路上兩側(cè)，風吹在臉上，很是舒暢。
“為什么不讀書？”
不知道為什么，明明算不上熟悉的人，就是想多了解她一點，這個感覺……大概是……
后面的人沉默了一會兒，察覺到自己的失言，何曉輕聲地說了句對不起。
“呵……”后座的女孩發(fā)出一個清脆的笑聲，接下她的話，“這沒什么……我腦袋笨，不能讀書，大人也叫我不讀，那我就這樣了唄……”
頗有些自嘲的口吻，卻弄得何曉一陣不自在。
后面說著，我很笨的這個女孩子，與她想象的不一樣。
直覺告訴她，那是一個從骨子透出堅強的少女。
“到了！”徐曉一個急剎車，轉(zhuǎn)到一家冷飲店，回頭對何靈珊笑笑，“你就暫時在這里干一下，順便找找更好的工作�！�
何靈珊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落地的窗戶里，透出的是情侶的笑靨。
那樣干凈的，美麗的，存在。
“謝謝誒……”
再回頭看的時候，徐曉已經(jīng)走遠了，何靈珊看著她的背影，被融在日光下，眸中是化不開的溫柔。
這是常見的，姐妹相處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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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來了！”
沒有想過會有回應一樣的，徐曉利索地脫掉鞋子，踩到地毯上，看著大大的落地窗簾，心里暗嘆也只有這個家能昭示著曾今的快樂。
何靈珊從門里面出來，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說。
“阿姨今天出去了，晚上不會回來，叔叔也是……”
徐曉點點頭：“出去吃？”
“不用了�！焙戊`珊搖了搖頭，白皙的皮膚上染上一點紅暈，“我煮了點，一起吃吧�！�
徐曉被她弄得呆了下，只覺得身子又點發(fā)熱，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看到桌子上兩碗泡面，熱騰騰的，還加了個荷包蛋。
心里有個地方，慢慢地，軟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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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曉慢慢地喝著稀飯，看著何靈珊秀氣的眉眼，干凈的雙手。
“徐曉，我找了個新工作�！�
徐曉挑眼看她，示意她說下去。
“那個地方，離這里比較遠，我大概會住在老板的家里。”
依舊是那樣淡淡的，聽不出情緒的回答，徐曉忽然覺得胸悶，可是又想不出什么話來反駁，只好悶悶地說了句。
“你和我媽媽說吧，我知道了�！�
手指抵住桌面，不小心綻到稀飯，來不及拭去的手上，留下一道白色的疤痕。
這樣，也好吧……
在還搞不清楚想法的自己面前，這是最好的路子了。
“你自己要當心。”徐曉起身，隔著何靈珊抽了張餐巾紙，溫熱的氣息撲到她面上，又是一陣慌神。
何靈珊拉出一個笑臉，后知后覺地抓抓腦袋：“沒關(guān)系，老板是個好人……”
仿佛想起什么一樣，那樣沒有設防的笑容，狠狠地打到徐曉的心里。
勉強點點頭，徐曉走到玄關(guān)處換鞋，身后是刷杯子的聲音。
“吶，你還會回來嗎？”
徐曉模糊地在門口嘟囔一句，回答她是長久的洗刷聲。
算了！撇了下嘴，徐曉噔噔地跑出去，就算被她聽到，還能指望有什么回答呢？
她的生活，本來就該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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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靈珊剛走一天，一向看不到人的父親卻回來了，一副標準的中年大叔的模樣，潦倒的很，還有那深陷的眼眶，眼睛里充滿血絲。
“還是沒有找到嗎，工作？”
“這也沒辦法，現(xiàn)在就業(yè)這么難……又是金融危機，你也知道，我現(xiàn)在要和大學生爭飯碗——這……”
“這什么！”女人的聲音忽然拔高，帶著破空的氣勢直朝徐爸撲來，“你倒好，每天大街上小姑娘看看就過了一天了，你有沒有想過我！我！隔壁鄰居還暗示我把房子賣了還債！你想過沒有，連他們都叫我們賣房子！——你……”
女人沒有說完的話壓抑成一片，瞪著剛進來的徐曉，仿佛能瞪出一個洞。
“有什么不好知道的！”
女人喘了口氣，看著沒出息的丈夫和女兒：“你知道她班主任電話打來說什么？是啊，你的女兒真爭氣！居然會逃課——還以整天，真還當自己是小公主嗎？”
徐曉依舊默不作聲，看著陌生的母親——這一刻她像一個瘋子。
她脫掉鞋子，連晚飯都沒有吃，直接回了書房。
她的家，已經(jīng)到了，連表面和平都維護不下去的地步了。
琳珊，你還好么？
我，我……
我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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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曉無疑是很想早點再見到何琳珊的，可是何琳珊這一走也沒有音訊，只有在自己不在家的時候來一次，拿了點錢來，說是很感謝這段時間的照顧。
等她想再問點什么的時候，就被母親瞪回去了。
日子流水一樣地滑過去，徐曉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能很好地面對舒里莫名其妙的挑釁，只是老師的注意力和人緣也離她遠去。
沒有了自傲的資本，徐曉你啊，你還是乖乖當你的男人婆比較好哦。
這個是舒里的原話，也是唯一一次，徐曉覺得她說得有道理。
看著窗外光怪陸離的城市，徐曉一個人縮在臥室里，四周安靜得可怕，父母都不在家，只有風吹開窗簾的沙沙聲。
樓下忽然傳來短促的敲門聲！徐曉心一下子吊到嗓子眼，莫非是……
急速跑到樓下，啪地打開門，居然看到何琳珊哭得不成樣子的臉！
徐曉看著何琳珊衣衫不整的樣子，潔白的頸，大片露出的雪白的肌膚，扣了半個的胸罩，以及……上面難以遮掩的青紫的痕跡。
何琳珊是一個驕傲道骨子里的女孩子，這種驕傲，她只給自己一個人。
“怎么了？”
徐曉忍住不去看何琳珊這副凄慘的模樣，以及心中騰起的異樣感！
“徐曉——”
何琳珊啞著嗓子答應她，可是長時間只有抽噎的聲音，徐曉去沖了個開水，放在何琳珊面前，隔著騰升起的煙霧，看著何琳珊精巧的眉眼。
那天晚上，徐曉陪著她，知道到天色泛白，徐曉看著何琳珊昏昏沉沉的樣子，扶著她上了樓。
“……徐曉……”像是無意識的呢喃一樣，何琳珊抓了抓領(lǐng)口，上面的痕跡褪去不少，露出原來的白皙的肌膚，工筆畫的一樣的眉，糾結(jié)在一起，顯示了主人的不安心。
徐曉握起何琳珊的手，答了句：“我在�！�
何琳珊還是一副不舒服的樣子，徐曉鼓了鼓勇氣，俯身揉了揉她的眉心。
一股干凈的體香竄入她的鼻子，那是何琳珊特有的味道。
何琳珊就這樣不設防地躺在床上，衣衫半開，頸部的曲線是那樣美妙。
不可以……不可以再想下去！徐曉硬生生地轉(zhuǎn)過頭，說了句：“早飯我放在桌子上，記得吃。”
還沒有聽到回答，又感覺到何琳珊低聲的啜泣，像是隔了一個世紀那么長，終于嘶聲力竭地叫了句。
“徐曉！他說他愛我的啊…………！！”
徐曉瞪大眼睛看著她，不知道應該有什么反應，愣愣地抬起手，撫上何琳珊的臉。
心跳不能控制，一半激動，一半嫉妒。
何琳珊發(fā)瘋了一樣拉起徐曉的手，捏得很緊，漸漸地泛出青色，可是很奇異地，徐曉感覺不到疼。
她，居然不覺得疼。
徐曉低下頭，看著神智未清的何琳珊，慢慢地，堅定地，在她的唇上印下。
淺淺地，淡淡的香，徹底地鉆入她的心頭。
徐曉，你這個變態(tài)。
你這個，喜歡女人的變態(tài)。
舒里的咒罵仿佛還近在眼前，被撞破秘密的恐懼感又浮現(xiàn)了上來。
但是——
為了這一秒，一切都無所謂了。
即使這個是，最初的，也是最后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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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琳珊回家了，回浙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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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曉聽著打來的電話，電話那頭的女孩子爽利的笑。
“曉曉，這個暑假我再來看你哦~”
那樣清澈干凈的句子，讓她的心，不由得打開。
“好的�！�
放下電話，窗外還是湛藍一片。
這個世界上，從來都不存在，缺了誰就沒有辦法活下去這樣的廢話。
但還是那樣期望著，那樣美好的你，能有一刻想起我，想起那樣齷齪的我。
而我，也會在角落里，默默祈禱你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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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這是——
一刻也不能停止的，這分禁忌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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