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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九月,艷陽高照。偌大的橘園里,一排排整齊劃一的不到三米高的橘樹從這頭延伸到盡頭,清涼的橘花香早已不再,枝葉間綴著小巧的金果子個個飽滿;樹下窸窸窣窣的聲音,不知是蟋蟀還是螞蚱,到處跳。偶見一兩片葉上趴著的花蝽正捕食害螨,看似安靜的園子,其實不然,所有一切生物活色生香,跳動不息!
  祖母的橘園里,那是他第一次見到她,女校的七八個女孩一同下到鄉(xiāng)下美術(shù)寫生。他一如往常倚坐在橘樹下,拿著一本《革命軍》的小冊,全神貫注的看著。突然園中一陣陣清脆悅耳的笑聲傳入耳畔……抬眼,聲音越來越近,卻不見人影,他低下頭繼續(xù)看……
  日頭漸上,橘樹的倒影鋪滿了這一方一寸土地,光影交錯,虛幻虛真。不知什么時候一個纖細(xì)的人影立在他腳的正前方。
  “你看鄒容的書?”如涓涓細(xì)流般的女聲從他頭頂傳來。
  他取下扣在臉上的冊子,慵懶的抬眸、瞇眼。
  一個嬌小身姿的女孩,白色上衣黑色下裙的學(xué)生裝,兩撮長長的麻花辮子從肩頭搭落到胸前,身后的一束五彩光暈打在她身上,一閃一晃的,因為逆光半明半暗看不清她容顏……
  只看到一張小巧玲瓏的瓜子臉的模糊輪廓……
  許是那女孩按捺不住他的安靜,又看他這樣正經(jīng)的審度著她,臉一紅,轉(zhuǎn)身跑了。
  他起身,她竟知道鄒容?目光追隨著那個亭亭玉立的背影,靈動的身體跟著光影一起穿梭在園林角落之中,腳下掉落的干樹葉被踩的咯吱咯吱作響,瞬間綽約多姿!
  過了一會兒,他順著嬉笑聲尋過去,離自己不遠(yuǎn)處,七八個同樣穿著的女學(xué)生坐在樹下,手拿畫板和筆,邊畫著邊說笑著,沒有人注意到他。其中一個女孩,似乎是選定了一處景物,一個人背起畫板走向另一排橘樹,靜靜地看著遠(yuǎn)處,此時多變的光線,復(fù)雜的色彩都是來自與自然界給她的考驗,似乎是在思考如何選景構(gòu)圖,她拿起筆,伸直胳膊……瞇著眼……終于坐了下來。他悄悄繞過去,站在她身后……
  不一會兒功夫,她妙筆生花般的將眼前這一幕景致臨摹了出來,近大遠(yuǎn)小的透視,隱隱落落的明暗關(guān)系……畫面除了是黑白色,其余的驚人的雷同。他吃了一驚,不由出口:
  “你是怎么做到的?”
  女孩聽到身后的聲音,一回頭,原來是剛才那個躺在樹下的男子,她也不羞赧,起身拍了拍粘在腿上的灰土:
  “那你先告訴我,鄒容撰寫的《革命軍》哪里有賣的?”
  他恍然一笑,原來是她,如此端莊秀美的一個女子。
  ……
  民國初期,在那個前所未有的政治劇變下。她,一個豆蔻年華的富家小姐,雖貴為名媛卻從小自立自主。毅然決然沖破一切阻礙如愿上了女校。尤其是在五四新文化運動后,她獨立鮮明的屬于那個時代下新女性的形象淋漓盡致的展現(xiàn)出來。
  他,一個軍閥之家的公子哥,自幼卻是和祖母一起在鄉(xiāng)下生活,生性穩(wěn)重內(nèi)斂,卻酷愛文學(xué)與政治。
  這一場不經(jīng)意的邂逅,是當(dāng)下屬于他們的最美麗的意外。在那個推翻清朝復(fù)興中國的風(fēng)口浪尖上,沒有人會預(yù)料未來是什么樣子,他什么也不能給她保證……
  他們在河邊牽手踱步,大談“革命”這件事,先是偷偷談,后來干脆高談闊論起來。她在校外參加了革命團體,而他也積極參與“同盟會”,兩個滿腔熱血的浴血青年,為著同一個目標(biāo)與理想,大張旗鼓的進行武裝革命行動。
  辛亥革命的勝利是歷史性的變更,改朝換代是大勢所趨。然而,當(dāng)他們在為這一切慶功之時,離別卻在悄悄上演……
  父親命他速去武漢,他和她,在一起一年多的光陰,白駒過隙。
  臨走前一晚,他送她一條他親自打磨的松石綠項鏈,為她系在脖間,然后擁她入懷,抵上額頭,輕聲細(xì)語:
  “一定等我回來,娶你!”
  “好!我等你回來娶我,做你的妻子!
  月夜漆黑,兩顆心卻無比清亮。
  可這一句“等我回來!”竟讓她一等就等了五年。這痛不欲生的五年,誰能想到革命無處不有,戰(zhàn)火紛飛,家族生意逐漸沒落,父母親雙雙被人陷害而死,她這個千金大小姐一夜之間流離失所,開始了無窮盡的逃亡的日子……
  五年后。
  她被生活摧殘著顛沛流離,四處漂泊,當(dāng)初的一腔熱血到如今已是冷若冰霜。
  而他,已是臨危授命的軍閥將領(lǐng),雄才大略,風(fēng)云人物,高高在上。
  ……
  那列火車上,他發(fā)瘋似的翻找著每節(jié)車廂,跟在身后的兩個隨從幾乎從沒見過他如此急不可待的模樣,以為他丟了什么貴重的東西!
  他的確是丟了東西,他把她弄丟了!她到底在哪兒?五年了,他答應(yīng)過回去要娶她的,可當(dāng)他兩年后回到鄉(xiāng)下,她卻消失不見了。
  他做父親的思想工作做了足足兩年了,這幾年來除了處理公務(wù)要事,他幾乎從不參加酒會這些個應(yīng)酬,其實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不想介入任何一個女人的圈子里,可父親以以一樁門當(dāng)戶對的婚事為條件要挾才松口答應(yīng)他去尋她?删烤箤さ玫綄げ坏,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搜遍了所有的車廂,只剩下最后那截拉運煤炭的煤車了。他毅然決然的走向那里,隨從們震驚了,一堆煤炭有什么好搜的?他們攔截住他往前走的腳步,他冷冷的看了倆人一眼,手用力一撥,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便倒在地上。
  打開門,一股刺鼻的異味撲面而來,除了煤塊燃燒的灼熱氣味,還夾雜著說不清楚的類似如同人體汗液的味道。里面一個帽檐壓得很低的煤炭工正向山一樣的煤上噴水降溫。他環(huán)視了四周,黑壓壓的一片似乎并沒有什么異樣,正準(zhǔn)備轉(zhuǎn)身離開,突然敏銳的耳朵聽到了什么,又返回去,腳下剛踏上黑乎乎的煤炭走了幾步,驚的煤炭工要去拉他,反被他一招制敵,壓倒在煤炭上,聲色俱厲:
  “把這里的暗箱打開!”
  就在那堆煤炭后面的隱形暗門里,竟窩藏著一堆女人,她們?nèi)环庾×丝,手被綁在了身后,狹小的空間她們一個緊挨一個,動憚不得。高溫讓這些女人們額上滿頭是汗,散發(fā)各種體香。原來她們是要被人賣到妓院里去的。
  他眼神凌厲,掃描著里面每一個人,那一雙雙求生欲望強烈的眼目不轉(zhuǎn)睛望著他,直到看到這一群人里那個始終低著頭蹲在最里面角落里的女子,她脖間那串的松石綠項鏈若隱若現(xiàn),眼里的火立馬燒起來,他彎身,用力的把她從那群人中連拉帶拽的抓出來。
  “放開我!放開我!”她驚悚的連拍帶打的叫到。
  他卻一聲不吭,猛然打橫將她抱起來,向外走去……
  夜幕沉沉,除了火車軌道重重摩擦滑過的聲響,一切看起來都是那么平靜。
  包房內(nèi),臨窗處,一身襤褸的衣袍的她坐在那里一動不動,對面坐著他。
  他目光灼灼,她目光呆滯。
  ……
  五年光陰,足以發(fā)生太多事了!
  “我是來兌現(xiàn)我的承諾的!比⑺撬谶@亂世中唯一能給予她的安好。
  “什么?”她詫異的目光看著他,不可思議。
  “我要你也兌現(xiàn)對我們的承諾,做我的妻子!币蛔忠痪,鏗鏘有力。
  定定望著他,一行淚悄無聲息的從她臉頰涌下來……
  那么多年了,驀然回首,你依舊是我當(dāng)時等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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