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籠中金絲雀
在杜蘭德七歲時,他受到了母親的第一份禮物——一只關(guān)在鳥籠中的金絲雀。
杜蘭德是一個有些特殊的孩子,他是吸血鬼與人類生下的混血。
他的父親,是吸血鬼中的強者,杜蘭德莊園的主人。
她的母親,是一次人類征戰(zhàn)中的俘虜,被父親所看重,成為了杜蘭德莊園的女主人。
現(xiàn)在想來,當那對他沒有半點母子之情的女人送給他這份禮物時,冥冥之中已經(jīng)暗示了什么。
那個女人總是睜著一雙憂郁的藍眸,從城堡高塔上的窗口向外眺望,一次杜蘭德實在是忍不住,悄悄靠近母親,輕聲問:“您在看什么?”
母親嚇了一跳——她似乎總在害怕,如同一只落入陷阱的白兔,看到他,微微松了口氣,眼底卻劃過一絲僵硬。
杜蘭德明白,母親是在排斥他那頭金發(fā),她不想看到屬于自己的部分出現(xiàn)在杜蘭德的身上,他長著一雙與母親如出一轍的藍眸和金發(fā),五官輪廓卻酷似父親,皆是凌厲的線條,深邃的眉眼。
母親放在窗臺上的手緊了緊,躲避似地移開視線:“沒什么。”
不知為什么,杜蘭德卻執(zhí)著地想要一個答案,也許是因為那天是他的生日,他盯著母親:“我……”
“對了,你想要什么?”母親忽然打斷他,“明天是你的生日吧?”
她記錯了,杜蘭德默默看了她一眼,沒有糾正,而是小聲說了句:“那我想要只金絲雀!
母親微微一頓,繼而露出笑容:“好啊!
杜蘭德是故意的,他知道身為人類的母親根本無法出莊園,更別提替他抓只金絲雀回來了,為了這份禮物,母親勢必要去尋求父親的幫助,他為自己的小聰明沾沾自喜,這樣毫無交集的兩人就能交談了。
第二日,在看到寢室門口放著的那個金色籠子時,喜悅似乎到達了頂峰。
然而那份歡愉的心情并沒能保持很久。
第三日,她的母親自殺了——從塔樓上最高的地方,那個她一直眺望的窗口,一躍而下。
他想要趕過去,卻被莊園的仆人們攔住了,“小少爺,”他們搖著頭,“您還太小了,請不要靠近夫人!
杜蘭德明白他們指的什么——他還是只幼小的吸血鬼,無法抵抗對鮮血的渴望,即使莊園的人們再怎么抵觸母親,卻也不希望看到子食母血的丑聞發(fā)生。
收拾尸體的是父親,當他回來時,看到小小的杜蘭德抱著一盞金色籠子,周圍繞了一圈擔憂的仆人,“父親,它死了,”他輕聲道,“請把它和母親埋在一起。”
杜蘭德公爵才想起籠中的金絲雀,瞥了一眼,小鳥的身體了無生氣地躺在籠底,脖子一圈的羽毛很凌亂。
公爵大人的目光駐足了一秒,轉(zhuǎn)向杜蘭德:“我知道了!
父親很忙,說完這句話他就迅速離去了,幾個仆人連忙涌上來,七嘴八舌地安慰他:“不要緊的少爺,我們再去幫您抓一只!
“不用,”杜蘭德卻搖頭,“就這樣吧!
對仆人疑惑的目光視而不見,他轉(zhuǎn)過身,朝著與父親相反的方向離去。
腦海里全是父親那意味深長的一眼,他壓下心中驚疑,把那盞金籠緊緊抱入懷中。
難道……被父親發(fā)現(xiàn)了嗎?
金絲雀并不是自然死亡,因為——
是他親手掐死了它。
歲月匆匆逝去。
在杜蘭德十七歲時,他收到了父親的第二份禮物——一只絲絨盒中的金絲雀項鏈。
侍從小心翼翼把那個絲絨盒子遞給杜蘭德,他很快接過,拆開包裝,手卻一頓——紅絲絨墊上靜靜躺著一條項鏈,鏈墜是一只小巧的金絲雀,睜著一雙紅寶石的眼看他,過了片刻,他才緩緩挑起那根項鏈。
“您喜歡嗎?”侍從問。
“我……”
他剛張了張嘴,突然,一陣暈眩感襲來,杜蘭德的身子晃了晃,在侍從的驚呼聲中沉沉墜向地面。
他似乎做了一個很長,卻又很短的夢。
夢境的內(nèi)容很單調(diào),他坐在一片白色的花田中,望著漆黑的天空發(fā)呆。
原來夢的世界是黑白的嗎?
這是他第一次做夢,因為吸血鬼沒有夢,他們無需睡眠。
可是沒過多久,他聽到某種響動,像是劃破空氣的聲音。
——遠處飛來一顆小小的流星。
不,不是流星。
那是一只靈巧的金絲雀,它拍動著翅膀,直直朝杜蘭德飛來,隨著金絲雀的靠近,它飛過的地方開始逐漸沾染上顏色,就像有個畫家跟在它的羽翼后面,為這個單調(diào)的世界添上色彩。
金絲雀離他的距離越來越近,卻絲毫沒有停下的勢頭,兩顆黑豆般的眼緊緊盯著杜蘭德,隨即,以破釜沉舟的姿勢撞向他的胸口。
十七歲的少年還不會掩飾神情,他很明顯慌亂了下,作勢欲后退,金絲雀的速度卻比他還快,一陣風似的刮到面前,竟直接沖入了杜蘭德的心臟。
他下意識捂住胸口,卻沒有感到疼痛,反而是有一個冰涼的小東西落入了指尖,杜蘭德低下頭,看見那枚小小的金絲雀項鏈在他的掌心中閃閃發(fā)光。
他有些疑惑,伸手碰了下金絲雀,突然,一股強烈的暈眩感沖向腦袋,于此同時遠處傳來轟隆聲,土地在一寸寸碎裂,那些明媚盛開的花兒迅速枯萎,天空塌下一塊角,并且在不斷墜落——這個世界在毀滅。
金絲雀從他的手中落了下去,他慌忙伸手去撈,動作卻停滯了。
——項鏈掉下去的地方,靜靜躺著一個少女。
她擁有一頭淺紫色的長發(fā),云霧般得籠在臉側(cè),皮膚如同奶油般白皙,雙目緊閉,蝴蝶似的睫毛微微顫抖。
心臟突然劇烈收縮了下。
杜蘭德意識到什么,伸手去抓她:“喂,你……”
他沒能夠到。
——夢境開始崩塌,在觸及到少女的前一刻,他的腳下一空,身子不由自主地向下墜落,杜蘭德奮力抬起頭:“等等——!”
“唔——!”
他猛地從床上坐起,身邊等候的侍從被驚動了,連忙湊上來:“發(fā)生什么了嗎,大人?”
杜蘭德才發(fā)現(xiàn)后背覆著一層薄汗,沾濕了亞麻的睡衣,他喘了口氣:“沒事,”見侍從要退下,忽然喊住他,“等等,”侍從恭敬停下,杜蘭德遲疑了片刻,低聲道,“明日去幫我準備份東西!
幾日后,一個巨大的金色鳥籠被抬入他的房間。
“你要做什么?”
彼時,他正站在老杜蘭德公爵的床頭,公爵在一次吸血鬼內(nèi)動中遭到暗算,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傷勢,他卻一病不起。
“沒什么。”杜蘭德回答。
他稍微長大了點,懂得掩飾表情,公爵已經(jīng)無法從他的眼中讀出情緒,聞言發(fā)出一聲嘆息,換了個話題:“我死后,”他說,“把我和她埋在一起!
杜蘭德沒有吭聲。
他沒有傻氣地去安慰父親,也沒有勞費去問老公爵口中的“她”是誰。
答案很簡單,在漫長的歲月中,老公爵已經(jīng)累了,疲了,撐不下去了,他要放棄永恒的生命,去追回失去的金絲雀。
杜蘭德想到房間里的鳥籠。
他和父親不一樣,他想,他還有機會。
又過了數(shù)十年,老公爵死了,杜蘭德繼承了爵位,他成功攻下一座人類領(lǐng)主的堡壘,俘虜了大批的人類。
在那里,他終于找到了他的金絲雀。
少女被鎖在地牢里,當看到她的一剎那,心臟忽然跳動了一下,他用手指按住身體,感到被金絲雀撞過的地方散發(fā)出隱隱熱意。
“把她帶去我房間,”他聽到自己的聲音響起,底下是掩藏不住的狂喜,“關(guān)到那個籠子里去。”
一切都是那么恰到好處,他發(fā)現(xiàn)少女的時候正是月圓之夜,吸血鬼能對人類進行初擁,將他們變?yōu)樽约旱木鞂,在看到少女的那一刻,他已?jīng)打定主意,要將她永遠留在身邊。
可杜蘭德滿腔的熱火,在接觸到她目光的那一刻,像是被撲了一盆水,倏然冷卻。
“請放我出來,”她說,“我不喜歡呆在籠子里。”
這番似曾相識的話勾起了他的回憶,他忍不住去想,母親也說過這種話嗎?那父親的回答是什么?
……記不起來了。
他張了張嘴:“……不行!
少女一雙明亮的眼肉眼可見地黯淡了下去,他心口又是一痛,幾乎是在同一時間道:“但是……”少女抬起頭,杜蘭德繼續(xù)往下說,“如果你能打開籠子,我就讓你出來。”
“一言為定!”
少女笑了,眼里像是落入了星星,一閃一閃。
杜蘭德癡癡看了一會,想到他的計劃,忽然猶豫了。
如果將她變成冰冷的吸血鬼,這雙眼睛還會泛著閃爍的光芒嗎?
但吸血鬼是欲|望的生物,杜蘭德終是沒有抵過對少女的渴望,他故意縮小身體,騙過少女,將她帶去初擁的地方——那片墓地。
計劃順利得出乎想象,他成功給少女注入毒素,等待她轉(zhuǎn)化為吸血鬼。
異變便是在此刻突起。
無論表現(xiàn)得多么乖順,少女果然不想呆在他身邊,她故意裝死,趁杜蘭德不備時使用了催眠。
少女說:“把項鏈給我!
她的要求得到了滿足——杜蘭德幾乎毫無抵抗地伸出手,把那只小小金絲雀交給她。
可少女沒有想到,他其實是清醒的。
吸血鬼的拿手技就是催眠術(shù)啊,他活了那么久,一個小女巫的魅惑術(shù)還對他起不了什么作用,陪她演戲,只是因為杜蘭德猶豫了。
他忘不了發(fā)現(xiàn)自己即將變成吸血鬼的那一刻,少女眼中一閃而過的決絕。
就好像下一秒,她也會像母親那樣,從高高的塔樓上一躍而下。
母親說,請放她走。
父親的回答是什么?
他說——對不起。
父親是懦弱的混蛋,他害怕失去母親的滋味,寧愿用鐵鏈束縛住母親的翅膀,也要將她挽留,粉飾虛幻的幸福。
所以母親死了,父親就像七歲的他一般,親手掐死了金絲雀。
“杜蘭德……”少女輕柔的嗓音拉回了他的思緒,她站在他的面前,清澈的眼眸倒映出自己迷茫的臉。
“忘了我!
這三個字,幾乎是一字一句的,刺入了他的心臟。
“……不要!”
他忘記了掩飾,想也沒想脫口而出,少女看起來有些難過,她用力抓住他的手,再一次重復:“這是命令,忘了我!
不行!
唯有這個,他不想失去!
杜蘭德想要抽回手,但少女突然迸發(fā)出一股驚人的力氣,緊緊拽著他的手指,第三次重重道:“把我忘掉!”
拒絕的話在唇舌間,但他絕望地發(fā)現(xiàn),自己無法發(fā)聲了。
如果忘了少女,自己會不會能輕松一點?
可那樣一來,他的金絲雀會去哪里呢?
身材高大的吸血鬼僂下|身,如同一個小孩般蜷起身體,良久,沙啞的聲音低低傳來:“……我知道了!
他松開了手,任由少女的手從指間滑落。
如果,這是你期望的,那么不管付出什么代價,我都會盡力完成。
杜蘭德想,他與父親終究是不一樣的。
他的體內(nèi)流了一半人類的血,他的心,也注定比吸血鬼的父親更加柔軟。
如果他的愛會成為致死的毒藥,那他寧愿選擇放棄。
松手的一剎那,各種記憶涌上心頭,一幅幅畫面閃過,有少女推著他在地道里探索,有她對自己怒目而視,也有她從二樓躍下,毫無保留地跳向自己……
“十愿!
那一聲呼喚,仍沒有忍住,從嘴里滑出。
十愿的后背一頓,回頭的瞬間,他看到她臉上落下的淚。
心中頓時徹然,原來到頭來,自己拙劣的演技誰都沒有騙過。
可是那樣……就已經(jīng)足夠了。
七歲那年,他得到了第一只金絲雀,他掐死了它。
十七歲那年,他得到了第二只金絲雀,他囚禁了它。
一百一十七歲那年,他得到了第三只金絲雀。
——這一次,他選擇放走它。
“杜蘭德,”十愿抬起頭,輕聲對他說了三個字,“……”
是哪三個字?
謝謝你,我愛你,對不起。
也許哪三個都不是,也許哪三個都是。
但無論如何,他已經(jīng)不在意。
在他漫長的一生中,曾經(jīng)有一位金絲雀,愿意為他停留,即使只是一瞬的光陰,但……已是足夠。
“再見啦,十愿。”
插入書簽
我……我迷茫了。
這算是he嗎?。“∥也恢腊。。!
但是我覺得,這是對杜蘭德最好的結(jié)局了。
三個boss里,他最愛十愿了,他就是那種,如果注定無法與你在一起,那么我寧愿成全你,因為你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
就……小櫻和知世,你們懂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