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把每一場相遇看成一朵花的生長。
　　是否注定了有一些會悄然凋零，而另一些肆意綻放。

　　大堂的燈光亮起來，神山悟似乎還能感受到三十分鐘前看到面前這個人時內(nèi)心激烈的震蕩。
　　當然他并不會顯露出來。
　　于是他咂起唇邊微微上揚的笑意，黑到發(fā)亮的眼睛在對方周身迅速流漣一圈，而后低頭注視手中的提示單，繼續(xù)念道：
　　“第五個問題！
　　前面有提到你感受到被偷窺的侵犯感，那么你認為，對你實行了這種偷窺行為的是以下哪一個人！
　　A 河井川純 B 林誠司 C 本間俊雄 D ……”
　　神山悟猛然聽到激烈的震蕩聲從胸腔突突竄上頭頂。
　　下面的觀眾一陣竊竊私語，導(dǎo)播在下面手忙腳亂提醒他講話。
　　燈光似乎在瞬間集結(jié)到他身上，神山悟聽到自己干涸的聲音：
　　“…… D 神山悟 ……”

　　神山悟總是喜歡坐在昏黃燈光也照不到的角落——倒不是因為他算個人氣還不耐的綜藝節(jié)目司會——只是單純的喜歡黑暗，還有躲在黑暗的后面，監(jiān)視人來人往里，這個酒吧里視線所及的一切。

　　他是在早川出現(xiàn)的第一次就注意到他了。

　　在神山自己看來這也是當然的。
　　那個批著一張黑皮，眼睛卻無知無畏到像黑曜石一樣閃閃發(fā)光的混血小男孩——恃才傲物的某主播先生總是仗著自己滄桑的人生閱歷擅自管任何同齡人叫小孩。
　　這個混血黑皮小男孩在第一次推開玻璃門走進這家人聲鼎沸的酒吧時，就準確吸引住神山的全部眼神。

　　所以神山快且容易地發(fā)現(xiàn)到“壞孩子的把戲”，這個男孩在悄悄販賣軟性藥丸。
　　可是為什么他倉皇的表情看起來還是無知又無辜？
　　有著以上想法的神山輕輕晃動杯里的紅酒，注視著一樁地下交易的眼神甚至還順利牽引起嘴角一抹笑。

　　每個周五的晚上十點，監(jiān)視這男孩在酒吧里的一切行動成了神山近來最大的新樂趣。

　　樂趣敗壞，是在警察來清場的某個周五夜半。
　　混亂的人群中神山準確注視到男孩慌張?zhí)痈Z去后門的身影。
　　有違自己一貫的理性控制大腦，這次神山的沖動控制了身體，待他幡醒時已尾隨追去。

　　看到兩個人越來越拉近的背影神山心里咯噔一下：
　　啊咧——
　　碰到他肩膀后的第一句話要說什么？

　　“別過來！”
　　木棒從正前方揮過來的同時他聽到男孩對他講的第一句話。
　　而后昏倒。

　　所以他也不知道，這個男孩在接下來的五秒打開后門的瞬間，被圍堵的警察狠狠壓住。
　　他也不知道，接下來是改變了對方人生的三年牢獄。

　　在被本間監(jiān)禁的六年時間里，神山在往返的明暗交替中感受到體內(nèi)逐漸覺醒的暴虐的魔鬼。
　　這個魔鬼是如此可怖，以至于自虐都可以成為比之與其相對快樂百倍的事。
　　他在以別人看不見的方式懲罰著自己，到了一定限度，再將這種殘忍的懲罰施虐到別人身上。

　　不謀而合。
　　宿命的引誘與對決。

　　三年后的新番組「THE QUIZ SHOW」火爆到街知巷聞。

　　神山還是會在每個周五的晚上躲到酒吧角落里默默蕩漾杯里的紅酒。只是他的眼神再也不肆意伸展到三百坪空間的眾人之間。
　　盡管他仍舊會在每個天邊魚肚白掛起的時候搖搖晃晃走回監(jiān)禁他的牢籠，盡管被監(jiān)禁了六年的他仍舊迷戀監(jiān)視其他任何人的背德感。

　　——直到那個人再次推開玻璃門，出現(xiàn)在他眼前。

　　每天晚上十點，早川（神山終于聽到其他客人這樣叫他的名字�。蕰r出現(xiàn)在吧臺前，皮膚似乎更黑了點，眼睛也更亮。
　　那個明晃晃刺痛神山眼睛的笑容，從神山撿回天大樂趣的喜悅中穿過紛繁的光與影直直向他射來。
　　他似乎看到了躲在回憶角落里另一個千瘡百孔的自己。
　　這可惡的笑容！

　　如果說是早川的消失讓神山心里盛開的花霜凍冬眠，三年后端端出現(xiàn)在面前的早川冰雪融化的燦爛笑意，催生了神山內(nèi)里鮮花的蔓延怒放。

　　當神山再一次從早川溫暖笑意里驚醒時，他撫摸自己渾身冒出的冷汗，那一間監(jiān)控他六年匱乏單調(diào)的空房子竟是熟悉到如此令人發(fā)狂。
　　「——為什么不可以讓他永遠只陪伴著自己？」

　　汗滴下來。
　　神山艱難吞咽下自己的呼吸，勉力維持鎮(zhèn)定著微偏了頭去看沉默的早川。
　　“早川先生……答案是……？”
　　早川抬起頭來回望著他，無比沉靜的臉上一點一點綻出細微的表情：
　　“我選D！”

　　怒放的花被惡魔捏在手心里。
　　「——當然可以�！�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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