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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芋花開
我是在穿越了一片海芋花田后到達的那個村莊。潔白盛大的海芋一直一直蔓延著,鋪滿了整個山谷。
我步行穿過那個閑置了很多年的農(nóng)場,時間侵蝕了古老的風車,車輪銹了,掉了,靜靜的躺在茂盛的白色海芋花叢中。落日的余輝下,風車那曾經(jīng)生機勃勃的身軀變成了死氣沉沉的尖塔。海芋花從各個角落涌出來,瘋狂的生長著,早已沒過了我的膝蓋。
這時一陣風送來了它們的香氣。淡雅,清閑,在昏黃中還有著些微的哀傷,那是為誰的祭奠。
我忍不住伸手去輕輕摘下一朵,海芋卷曲的花瓣邊緣隱隱撫過我的手背。
花香更濃了,哀傷也在我鼻尖凝結(jié)。
我像是受了什么的蠱惑,竟想要把它那柔軟的花瓣放到口中去仔細品嘗。
“那個有毒!蔽乙惑@,下意識的扔掉了手中的花朵。身側(cè)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落日把他的影子拉的好長好長。
“吃了會死人的!彼娢殷@訝的說不出話,就徑直走過我身邊,蹲下,滿懷眷戀的拾起那被我摘下的海芋花。
“您是這里的主人么?真是對不起!
我自覺失禮,連忙向他道歉。他搖搖頭說不是,只是見你要吃這種花才來阻止。
“呃,那真是謝謝您,就像玫瑰帶刺一樣,我不知道這么美麗的花居然會有毒!彼犃诉@話站起來,看著海芋花的目光柔和而悲傷。
“以前,我也不知道啊……”
然后滿山谷的海芋花飄搖著在風中嗚咽。
卡卡西的花田里全是海芋花,全是。
就像是主人的衣著和頭發(fā)一樣,海芋花有著潔白的顏色,以及邊緣微微向外翻卷著的柔和花瓣。
卡卡西會在每天第一縷涼風送來濃香的清晨漫步在花田,海芋花在微涼的風的陪伴下,像是少女隨意揚起的裙角,露珠滴落輕盈于花瓣間。潔白的花,潔白的風,潔白的清晨。
那曾是鼬在少年時見過的最美麗的畫面。站在白色花海中央的卡卡西微笑著向他伸出手,散發(fā)出潔凈無染,不流凡塵的飄逸。
鼬在田埂上迎著風奔跑,海芋花的香氣極速的撫過臉頰。然后他撞進一個單薄的懷抱。
“鼬,今天怎么起的這么早?”
卡卡西白色的襯衫被風吹透,觸感涼涼的。鼬向四周看了看,抬首問高出自己一頭的卡卡西,“今天不用澆水嗎?”正是為了幫忙而來的鼬眼中不禁泛起小小的失落。
卡卡西笑起來像是三月明媚的日光在天空中清涼的綻放。“不用呢,鼬沒聽見昨夜雨下的那樣急嗎?”
“啊,這樣啊。”鼬不好意思的紅了臉,微微的轉(zhuǎn)過頭去看向花田盡頭那模糊的白色小房。
那里是卡卡西的家。
“真是的,小鬼就是小鬼……”卡卡西嗤的輕笑一聲,用冰涼的手指捏捏鼬清俊的臉龐。鼬剛要表示出自己的不滿,卻見卡卡西蹲下來,仔細的幫自己挽起被雨水濺濕的褲腳!奥飞嫌兴泳筒灰苣敲纯炻!笨ǹㄎ魈执链流念~頭,“看吧,雖然不用澆水了但我還要給一個小鬼洗衣服。”
“我不是小鬼了!”鼬突然雙頰緋紅的躲過卡卡西幫他挽著褲腿的手,“我已經(jīng)十六歲了!
卡卡西一揚眉,眸子和反射著太陽光芒的水坑一樣清麗!笆鞘牵抑懒。”略帶無奈和寵溺的語氣,卡卡西站起來,那一頭閃耀的銀發(fā)徒然讓日光沒了顏色。
“那么十六歲的小鬼,跟我回家把褲子換掉吧?”
卡卡西的家很大,但二樓以上都是閑置著的。鼬在八九歲時曾“探險”順著旋轉(zhuǎn)的木質(zhì)樓梯爬上二樓乃至更高的樓層,但看到的都只是布滿灰塵的地板和久未轉(zhuǎn)動發(fā)出吱呀聲響的木門。里面什么家具都沒有,墻角是蜘蛛舍棄編制的網(wǎng),窗子上有灰蒙蒙的污垢。
“為什么不用上邊的屋子?”鼬換了褲子坐在桌邊盯住旋轉(zhuǎn)著鏈接二樓的扶梯,突然想問這個問題。“這個嘛,因為我只有一個人住,下面就夠。”卡卡西從廚房走出來,手中端著剛剛烘培好的餅干!镑悴皇巧先ミ^嗎?”
“恩!摈S意的應(yīng)著,視線卻早已被那盤所餅干吸引。拿起一塊放進嘴里,濃郁的香甜便四散開來。自從六年前卡卡西知道自己喜歡甜食后,就一直做這種甜而不膩的餅干招待自己。但是,自己卻從來沒有見過卡卡西他會吃自己做的餅干。怪不得瘦成這樣……
“喂,小鬼你知道嗎!笨ǹㄎ骼鲆巫釉邝膶γ孀隆!盀榱私o你做餅干這六年我浪費了多少的時間和精力啊。最重要的是我為了買糖而花了多少錢!闭f著秀氣而精致的臉擺出一副哀怨的模樣,看著還在一口一口吃著甜餅喝著紅茶而沒有自覺的鼬,“給帕克買香波都沒有這么費的……”
帕克,卡卡西十幾歲時收養(yǎng)的流浪狗,總是在天剛亮就跑去花田里面不知道做些什么直到傍晚才回來睡覺。而且有謠言說那只狗會說話。
鼬咽下紅茶后拿起一塊餅干塞進卡卡西還在碎碎念的嘴里,“吃下去,你當人是植物不用吃飯就能活命的嗎?”卡卡西微微一愣,然后笑著擺擺手,塞著餅干的嘴含混不清的說:“鼬你好久沒有說這么長的句子了……”
“切,快吃!摈驯P子往卡卡西的面前推了推,這時古老的掛鐘剛好指向了七的位置?ǹㄎ髀犞窍袷菑臉O遙遠的時間傳來的鐘聲,默默的斂去了笑容。
“到底是怎么了?卡卡西!摈仡^看看那掛鐘,也看不出什么不同尋常的地方!岸,沒什么。”卡卡西突然手撐著桌子站起來,說了句“褲子在外面晾著”就轉(zhuǎn)身進了臥室。
鼬坐在椅子上看著卡卡西的背影消失在門后,接著搖搖頭出了房門。已經(jīng)好幾次了,鼬這樣想著,每次只要自己在七點之前來到,卡卡西都會先給自己餅干吃,然后再在七點的鐘聲響起時讓自己在外面等著,直到那年代悠久的掛鐘敲玩最后一下。
到底有什么瞞著自己?鼬無聊的踢開一顆小石子,默默的數(shù)著掛鐘的聲響。一下,兩下,三下……到第六下的時候就會聽到隱隱約約的聲響。
在終于敲下第七聲也是最后一聲時,鼬習慣性的回頭去看房門,等著卡卡西推開門時的微笑。然而今天什么也沒有。
太陽被浮云遮避,四周稍稍暗了一下。
依然沒有腳步聲響起。鼬一心慌,急忙穿過客廳跑進卡卡西的臥室。
那是一件整潔而簡單的房間,最先映入眼簾的是大開著的窗子和高高飛舞的白色窗簾。像極了滿田地的海芋花。
然后鼬看見卡卡西蜷縮著側(cè)躺在床上,風撩起他潔白的衣角。
鼬小心翼翼的走過去,卡卡西睡得很安靜。鼬沒有吵醒他,而是替他關(guān)上窗戶后轉(zhuǎn)身出了房間。
花田在陽光的照耀下泛出靚麗的光澤,海芋花在蔚藍的天幕下?lián)u曳著,有著令人安心的香韻。鼬站在小山坡上癡癡的望著那連成一片的潔白,恍惚中仿佛看到了卡卡西溫和而清麗的笑。簡單,安靜,清爽。
卡卡西醒來已經(jīng)是在午后。就在他懊悔吃著吃著藥怎么會突然睡著時,鼬端著一碗粥推門而入。
“卡卡西,把這個吃了。”仿佛是在證明自己不是小孩子而是已經(jīng)可以照顧人了一般,鼬坐在床沿俯視著卡卡西有些蒼白的臉。
卡卡西掙扎著坐起來,卻感覺到全身無力,鼬英俊的臉也在眼前來回的重疊著陰影。
你……沒事吧?”鼬看出了卡卡西的不對勁,再聯(lián)想到他少的可憐的飯量,立馬得出結(jié)論卡卡西是餓成這樣的。
“鼬,你真是長大了!笨ǹㄎ骺粗胫猩l(fā)熟悉香韻的粥,忽然一愣,急忙拉住鼬的手,“你怎么把海芋花放到粥里?”鼬點點頭說沒錯,因為它很香,所以我想……
“切的時候有沒有粘到花的汁液?”卡卡西卻打斷了他的話。
“沒有,我切的很小心!摈鋹偟囊恍,看著卡卡西放心的神色有種說不出的驕傲。
自己終于也可以照顧他而不是處處給他添麻煩的小鬼了。
“快點喝了吧,卡卡西!摈淹肱e到卡卡西面前,看著卡卡西沒有動,突然臉一紅,問:“很難受嗎?要不要我……喂你?”
卡卡西看著鼬的臉慢慢爬上紅暈,像是紅色的海芋花!镑,”卡卡西用一貫的懶散語氣說“我可是風華正茂二十五的年紀,不用一個小鬼喂。”
還沒等鼬的臉從緋紅變?yōu)殍F青,卡卡西就已經(jīng)喝下了那碗散發(fā)著濃郁香味的粥,連里面海芋花的潔白花瓣也喝了下去。
鼬驚喜的不知道該說什么好,竟不知不覺的伸手輕輕擦去卡卡西嘴角邊的一點水漬。
然后卡卡西很沒形象的笑起來,直到鼬惱怒的拉過那個單薄的肩膀然后重重吻上去。
“鼬?”卡卡西驚異的推開鼬的手,那雙清淺的眸子有些疑惑,有些驚喜,但更多的竟是哀傷。
被推開的鼬一瞬間手足無措起來,“那個……卡卡西,我喜歡你……”
卡卡西歪頭聽著鼬笨拙的表白,什么話也沒說,但白皙的臉龐卻漸漸有些不自然的潮紅。
“聽好了,鼬。”卡卡西難得的嚴肅起來,拉起鼬的手臂!拔也唤邮堋!
“什么?!”鼬震驚的抬起頭,卡卡西卻正悲傷的望近自己的眼里,“鼬,你……”
話還沒有說完,卡卡西突然用手捂住喉嚨,然后劇烈的咳嗽起來!翱ǹㄎ!你怎么了?!”
鼬驚慌的一把抱住卡卡西顫抖不已的肩膀,卻被卡卡西用力推開,“鼬……你是……咳咳……被我甩了……咳咳……咳咳……所以……”
“不要說話了卡卡西!”
“……所以……你現(xiàn)在不是應(yīng)該捂著臉跑出去嗎?!怎么還在這里。 笨ǹㄎ鞑恢睦飦淼牧α烤拱痒瞥鋈,然后鎖上門。
“開門!卡卡西!!快點!”鼬大喊著卡卡西的名字一下下捶著房門?ǹㄎ鬟在劇烈的咳嗽著像是要把肺也咳出來一樣。
“卡卡西!你怎么了!快點開門!”
……
“卡卡西!我就是喜歡你!你趕不走我的!”
……
“快點開門。〔蝗晃易擦!”
……
“開門啊……”
……
“卡卡西,卡卡西……”
房間里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直至歸于一片寂靜。
鼬感覺不能呼吸。
忽然有風帶著海芋花的香味從窗子中吹來,一瞬間屋里充斥著清淡明媚的氣息。
就像卡卡西身上的香味。
鼬撞開門后就看見卡卡西正安靜的躺在床上,就像早晨七點鐘那樣。鼬安慰自己也許只是睡著了只是睡著了……然后自己一喊他還是會睜開那雙清淺的眼睛看著自己微笑,還會在海芋花田中朝自己伸出手……
然而卡卡西什么都沒用說,沒有做。他疲憊的連呼吸都忘了。
鼬看到大開著的窗子和高高飛揚的窗簾,以及卡卡西安靜的睡臉。
他甚至還是微笑著的。
旁邊的桌子上有一張淡藍的信紙,上面有著卡卡西最后的有些混亂的話。
他說自己得了病本來便是時日不久。
他說那片花田是父親唯一留下的遺物讓自己好好珍惜。
他說他走后不要難過。
他說那種小甜餅的制作方法在廚房里。
他說聽見自己說喜歡他真的很開心。
他說千萬不要吃海芋花,那個有毒。
他說——鼬啊,我其實也好喜歡你。
……
鼬無言的垂下手。
窗子外面就是那一望無際的海芋花田,在風中像是卡卡西飄起的潔白衣角,以及那明媚淺淡的笑。
海芋花開,卡卡西卻再也不堪等待。
我離開的時候那個告訴我海芋花有毒的英俊男人遞給我一包花籽。
他說把這個帶回去吧,但是別吃了它。
于是我在數(shù)天后的清晨啟程,整個山谷的海芋花都舞動著,在風中盛開。
海芋花開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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