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說當今的左都御史大人是個憨的，皇帝賜婚，林二小姐嫁了他后與他不親近不說，傳聞還在外養(yǎng)著幾個伶人。他倒好，御賜的奇珍依舊樣樣往林二小姐殿內送，跟個沒事人一樣……”

　　屏風后身著仙鶴補子的御史大人面上波瀾不驚，手里筷子不停，夾起一枚帶骨鮑螺自顧食之。坐一旁的刑部尚書張渭已紫了臉，尷尬地咳了幾聲：“我說慎之，你怎么還吃得下��！”

　　“今兒是替你踐行，倒是我地兒選的不好，雜音太多，不過這點心不錯，你也嘗嘗…”陸謹推了推碟子。

　　張渭又觀了觀陸謹臉色，湊到他跟前小聲說道：“你不會真是個憨的吧�！�

　　陸謹睨了一眼道：“我，當朝左都御史兼內閣首輔，坐到這個位置的能是憨的嗎�！�

　　“這不一樣，他們說的我可早有耳聞了啊，這究竟算個什么事兒嗎？”

　　“就是兩個字，放屁�！�

　　“你這咋還說起臟字來了，你對二小姐什么看法啊？”

　　陸謹放下筷子，道：“什么看法，我喜歡她唄……還有注意言辭，是陸夫人。”

　　張渭聽著好友這番話，差點驚掉茶盅“那你就任由二…你夫人胡來？”

　　陸謹嘆了一口氣正色道：“我問你，咱們的主子是個什么人？”

　　“一國之君，九五至尊啊…不是你扯這…”

　　“誰讓你表忠心來了，咱們的小皇帝啊，好色又不吝嗇，你看看這即位一年月余，他宮中置了多少美人，又送了大臣多少，籠絡探視之意不為明顯…”

　　“你要死啊，誹起皇帝來了�！睆埼济Ψ畔虏柚�，捂住耳朵。

　　陸謹又是一瞥：“反正你也致仕了，我怕什么，況且眼下正是小皇帝需要我的時候�！�

　　“何以見得？”張渭放下一只手問道。

　　“我夫人是誰？”

　　這回張渭緘了口等好友繼續(xù)道：“現下人人都知道昭樂是今太后未進宮前失散的女兒，這些年好容易找回來了，望著小皇帝念養(yǎng)恩給昭樂個宗室女身份，小皇帝遲遲未封反而賜婚你道為何？”

　　張渭思忖片刻一拍腦袋笑道：“你果然是個老奸巨猾的！”

　　陸謹也笑了笑繼續(xù)：“小皇帝要培養(yǎng)自己的勢力，終究還是信不過我，眼下朝堂未穩(wěn)，又暫時離不了我，只能先賜婚，等用不著我了再應太后封昭樂……”

　　“太后也真愿意把女兒當棋子？”

　　“天下終歸是朱家的，或許他們還望著昭樂監(jiān)視我�！�

　　“那昭……你夫人的心思是……”

　　“夫人與我同心�！毖约胺蛉耍懼斪旖俏P：“她是個聰明又有主張的，怕與我太親近，一讓小皇帝忌憚起太后方的勢力借機敲打我，二又不愿礙了我撥亂反正的仕途本心�！�

　　張渭默了一會兒，喝了一口羅岕，嘖道：“最是無情帝王家啊，我雖被迫稱病提前致仕，但好歹也落得平安清閑…”

　　陸謹手指輕扣了幾下桌面道：“他是真帝王，做的無情的事倒也叫我安心了。但到底我還年輕心中尚有一口氣，偏要在他封我儀賓前先辭官咯。日后還得投奔您老…”

　　午間宴畢，陸謹攜了一包瑯琊酥糖回府，昭樂難得在府中候著，兩人坐了一陣兒，昭樂拿起桌上的酥糖便欲離開，蓮步輕挪間，鎏金四蝶戲珠隨步輒搖，腰間白玉云樣玎珰微響，行之門邊，又緩緩道：“喂，我看戲去了�！�

　　“你好歹喚聲夫君吧，誰還攔著你了�！标懼敽谜韵镜�。

　　昭樂不回，笑著扭頭走了。

　　陸謹想到席尾，張渭沒忍住湊近問的“那你夫人有事沒事常往廣和樓跑是……”

　　“她呀，是真喜歡戲。”

　　上元五年，左都御史、內閣首輔陸謹上疏乞身，帝許之，而后帝封林家養(yǎng)女昭樂為郡主，進謹為儀賓，此后郡主儀賓二人琴瑟和諧，畫眉舉案，常雙雙出入廣和樓看戲，最愛看的那出便叫《養(yǎng)伶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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