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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羅馬諾在西西里島一個叫陶爾米納小鎮(zhèn)經(jīng)營一家?guī)短炜Х瑞^的小旅店。
內(nèi)容標簽: 正劇
 
主角 視角
菲利奇亞諾
互動
羅馬諾
配角
路德維希
安東尼奧

其它:APH,意呆兄弟

一句話簡介:如果再選一次,我還是會記住你

立意:血濃于水

  總點擊數(shù): 356   總書評數(shù):0 當前被收藏數(shù):1 文章積分:230,328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類型: 衍生-純愛-近代現(xiàn)代-東方衍生
  • 作品視角: 不明
  • 所屬系列: [APH]短篇recollection
  • 文章進度:完結(jié)
  • 全文字數(shù):8370字
  • 版權(quán)轉(zhuǎn)化: 尚未出版(聯(lián)系出版
  • 簽約狀態(tài): 未簽約
  • 作品榮譽: 尚無任何作品簡評
本文包含小眾情感等元素,建議18歲以上讀者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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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兄弟]陽光的深處是大海

作者:淩翾leslapi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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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 章


      陽光的深處是大海

      *

      *

      他在西西里島一個叫陶爾米納小鎮(zhèn)經(jīng)營一家?guī)短炜Х瑞^的小旅店。旅店開在半山,坐在咖啡館裡就能望到湛藍地中海。他把爬滿葡萄藤的鐵架子支起來作天花板,陽光從葉子的縫隙間像下雨一樣灑下來。不太忙的時候,他就坐在自家咖啡館的門口看報紙,偶爾會跟路過的年輕女孩說兩句話,也常常有女孩被他吸引過來。

      朋友說羅馬諾性格彆扭,他會反駁說,誰叫你們這些混蛋不是美女。這麼說的羅馬諾是個典型得不能再典型的英俊拉丁男子。深褐色的短髮,顏色稍淺一些的皮膚,長得不算高,但面容俊俏。最特別的是那雙寶石般的綠色眼睛。

      如果把南意大利擬人化,肯定就是羅馬諾這樣的。

      有人這麼說。羅馬諾本人則對此嗤之以鼻。

      *

      *

      是的,那是一個六月。紫紅色的勒杜鵑開滿他的庭院。那時候他的旅館才剛開滿一年。旺季還沒來,整個下午只有他一個人坐在門前,直到空曠的馬路上開來的那輛黑色轎車打破了他的悠閒。減速,減速,那輛車最後停在他家旅館的馬路邊。車上下來一個金發(fā)碧眼的男人。對方看見他的時候足足愣了半分鐘。這混蛋,看什麼看?他有種想破口大罵的衝動。但在他罵出來之前,車上下來另一個男子。

      他馬上知道為什麼那人要盯著他瞧了:一模一樣。也許誇張了點,但從眉眼到頭髮的顏色,渾身各處都能看出幾分相似來。

      天吶。我們難道是失散的兄弟?他說。

      你說呢?羅馬諾的語氣輕微上揚。綠色的眼眸裡有轉(zhuǎn)瞬即逝的漣漪,然後迅速歸於寧靜。

      不會吧。對方抱歉地笑了笑。

      羅馬諾低下頭,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還有房間嗎?”標準的北部意大利語。

      “有。你們住多久?”

      “一個星期!

      他接過對方遞來的護照。菲利奇亞諾.瓦爾加斯和路德維希.貝什米特。

      “雙人床,行吧?”他瞥了他們一眼,見兩個人臉都紅了,“害羞什麼,又不是沒見過。先結(jié)帳再入住。能用信用卡付!

      “那個……”褐髮小個子開口。

      “羅馬諾。”

      “羅馬諾先生,”菲利奇亞諾滿懷期待地問他,“我們住一個星期,能打折嗎?”

      “九折。”他把信用卡和鑰匙往桌上一扔。“最靠海的那個房間。”

      他知道菲利奇亞諾一直在看著他。他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收拾好入住記錄,回到咖啡館門口那張桌子,繼續(xù)看他的報紙。過了一會兒德國人從房間裡出來,走到他跟前的時候還跟他打了個招呼。他沒理睬他。羅馬諾打心底討厭這個素未謀面的人。

      不,也許並不是素未謀面?

      既然他和菲利奇亞諾在一起。

      是的,正因為他和菲利奇亞諾在一起。

      羅馬諾抬頭望著頭頂上長得繁茂的葡萄葉。太陽一會兒出來,一會兒躲進雲(yún)裡。風很大,甚至有點冷。海面上有翻湧不息的浪,那是這個藍色生命的心臟在跳動,是它在呼吸。他感覺自己沉在裡面的心,正試圖慢慢地,慢慢地露出水面。記憶之海突然變得洶湧。那細小的希望與思念,全部掙脫了那些海草般柔軟而執(zhí)拗的糾纏,從海的深處浮現(xiàn)出來。

      晚一些的時候菲利奇亞諾從房間裡出來。他大概睡了個午覺,頭髮有點亂。他走到羅馬諾身邊,問自己能不能在他身邊坐下,但沒等羅馬諾回答就擅自坐下了。羅馬諾有點哭笑不得。菲利奇亞諾真是一點都沒變。不管他多麼冷淡也會自己黏過來。是他的菲利奇亞諾,一點都沒有變。

      羅馬諾放下他的報紙,去給菲利奇亞諾和自己各泡了一杯咖啡。

      住客免費。

      一聽到他這麼說菲利奇亞諾臉上就笑開了。

      你真是好人,雖然看起來有點兇。他邊說邊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繼續(xù)大驚小怪。太好喝了,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往裡頭加很多奶和糖的?

      羅馬諾頭也不抬,說,因為你是笨蛋。

      菲利奇亞諾也沒生氣,繼續(xù)嘮嘮叨叨跟他搭話。

      “現(xiàn)在這兒人不多呢。”

      “還沒到旺季。你們休假休得真是時候!

      “路德維希要到卡塔尼亞出差。只有我算是來度假的。”

      “那你們怎麼不住卡塔尼亞?”

      “這離卡塔尼亞也不遠。主要是,我想來這兒!狈评鎭喼Z用食指輕輕敲著杯子,“我一這麼說他就答應(yīng)我了。他很體貼,凡事都順著我,自己麻煩點也不在意!

      “那是必須的!绷_馬諾瞟了他一眼。那個小笨蛋正笑得一臉幸福。幸福得讓他覺得什麼都沒所謂了。

      “真奇怪,我明明是第一次來西西里,卻老覺得自己以前來過。尤其是這個小鎮(zhèn)。不知道是為什麼。”

      “還是因為你是個笨蛋。”羅馬諾的語氣一點也不客氣。

      菲利奇亞諾笑了。手肘撐在桌子上,托起半邊臉。他笑瞇瞇地看著他。

      “真是的,你一點也不像傳聞中熱情又浪漫的西西里人!

      “我只對漂亮姑娘好,記住沒?你這傻瓜。”

      菲利奇亞諾只是傻笑,很快就對這種語氣習以為常了。他發(fā)現(xiàn)羅馬諾說話的時候從來不看他。為什麼?因為他們長得很像嗎?仔細看也不是那麼像,尤其是那雙他沒有的美麗的綠色眼睛。那裡能看到與大海迥然不同的美麗與深邃。那雙眼睛裡有多少冰冷,就有多少一個人的溫柔與辛酸藏在裡面,就有多少他永遠永遠不會知道的故事。

      天剛黑的時候德國男人回來了。他給他的伴侶帶了幾支玫瑰。羅馬諾站在廚房窗前,看見他們在門口擁吻。蹩腳得要命。一點浪漫細胞都沒有的德國人。他嗤之以鼻,點著一支蠟燭,裝作若無其事地走到他們跟前,把旁邊幾張桌子上的蠟燭也點起來。燭火像夜空中的星屑,忽然從天而降,用微弱柔軟的光輕輕填滿這小小的空寂的庭院。

      他滿意地看著菲利奇亞諾驚喜的樣子,然後從容不迫地潑這對情侶一桶冷水:本店不提供晚餐。

      那兩個人在這住了一個星期就走了。他們走後西西里迎來了旺季,旅店和咖啡館裡的人都多起來。羅馬諾開始忙,忙碌起來各種事情都被拋在腦後,更不能花一個下午悠閒地坐在門口看報紙或者搭訕女孩。但八月過後很快就好起來,他坐在老地方,任暖洋洋的陽光潑了他一身,懶懶地考慮要不要騎著自己那輛破摩托去哪逛一逛。好久沒回羅馬了,有點想那裡。這距離對破摩託來說遠了點,要不就坐火車吧。一路上的風景他還都記得一些,荒地裡開滿紅色的田野罌粟,向日葵花田的後面是大海。那些景色像幻燈片一樣一幀一幀在他腦海裡閃過。

      他想得入了神,甚至沒察覺到有客人來。

      “Ciao.”對方先打招呼。

      “菲利奇亞諾?”他幾乎馬上認出了那個聲音,一下從椅子上蹦起來。他很高興,甚至是驚喜。但他擅長不把自己的感情表露出來。

      “你還記得我?”那個小笨蛋一臉受寵若驚,“還有房間嗎?”

      “如你所見!绷_馬諾帶他去櫃檯,“你們太會挑時候了。每次都是淡季……不對,你男人這次沒來?”

      “他忙工作!狈评鎭喼Z不讓羅馬諾幫他提那個大行李箱。

      “很好,我不想見到他。這次給你打五折!

      “還有什麼別的優(yōu)惠嗎?”菲利奇亞諾也不問為什麼,只是憨憨地笑了笑。

      “有的。我可以帶你去玩。附近的小鎮(zhèn),埃特納火山,卡塔尼亞或者梅西納,任你挑!

      “真的嗎?”菲利奇亞諾開心得像個小孩,“你不光是對女孩子才這麼好的!”

      “才不是為了你呢!是住宿附帶項目!

      羅馬諾把入住記錄啪地扔進抽屜裡,帶菲利奇亞諾去他的房間。這個小笨蛋還是老樣子,看到他那輛破摩托都要高興半天。

      “等你放好行李就用這個載你出去!

      菲利奇亞諾用力地點兩下頭。

      羅馬諾把自己最常用的那個頭盔扣在菲利奇亞諾的腦袋上,並嘗試著把那撮往外冒的呆毛也塞進去。菲利奇亞諾咯咯地笑,也伸手摸羅馬諾的那撮毛。他生氣地打那個小笨蛋的手背,然後命令他上車坐好。摩托車開起來,他們都沒法再說話。菲利奇亞諾一直看著左邊的大海,右邊臉頰貼著他的背。不許這樣,難道你不熱麼?他嘗試著喊話,但他的聲音很快被風扯碎了。

      “在這裡停一下好不好?”菲利奇亞諾突然貼著他的後背大叫。

      羅馬諾一個急剎車。

      “嚇我一跳!你這笨蛋!”他氣急敗壞地吼。

      他們現(xiàn)在在高高的山崖上,巖石的峭壁上長了些仙人掌和瘦長的草。菲利奇亞諾興奮地跑到崖邊,而他一直在操心這個笨蛋會不會掉下去。這裡可以看到很遠很遠的海島,還能看到那個叫陶爾米納的海灣小鎮(zhèn),沙灘上一排排空著的躺椅。近岸的海水清澈得能看見水底的巖石,像一條窄窄的淺綠色花邊鑲在大塊深藍色的絲絨邊緣。這塊絲絨另一側(cè)的邊界是淺藍色,再往上是同樣廣闊的天空。然而和海的深藍相比,天空的顏色顯得如此蒼白不堪,即便事實上它比大海更深遠。

      “真漂亮!狈评鎭喼Z坐在草地上,“大海就像一條大魚,藍色的魚鱗在陽光下閃閃發(fā)光。這是一條很大很大的魚,它馱著我們,托著整個陸地,向著時光的彼岸,一直一直游去……”

      這孩子真是一點都沒變。一如既往,滿腦子亂七八糟的幻想。

      “你沒見過大海嗎?”羅馬諾在他身邊坐下,給自己點著一支煙。

      “見過。我是在威尼斯長大的。但是大海,不管看過多少次,都是那麼新奇,那麼漂亮。”

      “是嗎,威尼斯……”羅馬諾用力吸一口煙,“你在德國做什麼工作?”

      “嗯?算是設(shè)計師吧。所以總能在奇怪的時候休假。哈哈!

      “沒什麼不好的。很適合你的工作。”

      “那你呢?你一直都在陶爾米納?”

      “不,我以前住在羅馬!

      “那你為什麼來這裡?”

      羅馬諾沒有馬上回答他。那雙幽綠色的眼眸靜靜地看著他,但他讀不懂那雙眼睛的話。他問了什麼不該問的事麼?菲利奇亞諾猶豫著要不要道歉。羅馬諾把目光移向大海,然後垂下眼睛。

      “很久以前,我和我弟弟一起來過這裡。那小子特別喜歡這個小鎮(zhèn),他說,我們兩兄弟以後要在這裡開一家能看到大海的露天咖啡館!绷_馬諾頓了頓,苦笑一下!翱墒撬莻傻瓜。他不記得了!

      他看見菲利奇亞諾的神情從困惑轉(zhuǎn)為愧疚。

      “你不必感到抱歉。我一點也不難過。”

      “可是總會寂寞的。”

      “不會的。”羅馬諾看著大海,“即使他忘了,這片大海會永遠記得。”

      那該是個怎樣的故事?菲利奇亞諾想像不到,羅馬諾也沒再提過一個字。但至少他在的時候,羅馬諾似乎不那麼寂寞了。他騎著破摩托帶著他到處跑,去各個不同的海灘曬太陽,看穿比基尼的女孩們,去附近的小城市買便宜的海鮮和菜。羅馬諾跟小販們講一口他聽不太懂的西西里方言。明明都是意大利語,南北差異卻那麼大。他難得聽懂的一段是,有個肉舖的年輕人問他是誰,怎麼和羅馬諾長得那麼像。羅馬諾一手搭上他的肩膀,說,這是我弟弟。

      記憶裡自己沒有兄弟?墒撬袝r候想相信羅馬諾是他的哥哥。這麼想的時候心裡很暖,可是很疼。像什麼地方曾有什麼被連根拔起,現(xiàn)在只留一道隱隱作痛的傷痕。

      去了埃特納火山之後那天他累得哪都不想去,就幫羅馬諾打理咖啡館,幫忙擺桌椅和清理地上的落葉。勒杜鵑和他三個月前看到的一樣開得茂盛,像一簇簇紫紅色的雲(yún)。那天羅馬諾好像特別高興。他們坐在門口,討論路過的姑娘哪個比較漂亮,然後挑各自喜歡的去搭訕。這時候的羅馬諾總顯得溫柔爽朗風度翩翩。女孩們的第一個問題總是,你們長得這麼像,是兄弟對吧?是的。菲利奇亞諾這麼回答她們。

      他想到羅馬諾的故事。他一定非常非常想弟弟一起,在這裡經(jīng)營這家咖啡館。

      傍晚的時候羅馬諾說,走,去喝酒吧。菲利奇亞諾看看手錶。八點半。太陽剛剛沉到山那邊。大海與天空的邊界消失了,在此刻融為了一體,皈依於深藍的夜色。夜色混著海霧,溫潤而飽滿,彷彿能滴出水來。寬廣的深藍中有幾盞搖曳的船燈,像水彩畫深色背景裡暈染的幾點淡彩。不,那些到底是海上的船,還是夜空中格外明亮的星星?

      山坡上的燈火也亮起來。稀稀疏疏。這個靠旅遊業(yè)生存的小鎮(zhèn)即使在淡季也不會早早入眠的。他們沿著盤山公路走到一家小酒吧?雌饋砟屈N遠的小山頭,走一刻鐘就到了。酒吧里都是熟面孔。羅馬諾跟每一個人打招呼,說,你們這些混蛋現(xiàn)在閒得慌吧,人這麼齊。他們的目光都齊刷刷地轉(zhuǎn)向菲利奇亞諾。他禮貌地點點頭,說,我是羅馬諾的弟弟。

      話音剛落他的頭被狠拍了一下。胡說什麼呢。羅馬諾提高聲調(diào)。這位是旅店的客人,從德國來的。恰巧和我長得很像而已。

      羅馬諾被一堆人圍著的時候,他被拽到另一邊。熱情的當?shù)厝藛査芏嚓P(guān)於德國的事。羅馬諾那邊也鬧騰得很,菲利奇亞諾扭過頭,看到羅馬諾大口大口地喝啤酒。他好像有點醉了,臉紅得像個小番茄。

      真不妙,羅馬諾喝醉了。一個人笑著說。你可要小心,那小子一醉就特別話癆,什麼都往外說。

      你可以試試問他信用卡的密碼。另一個人補充道。菲利奇亞諾笑出聲來。

      夜?jié)u深,酒吧里的人也慢慢散去。有人把羅馬諾扛到他身邊,開玩笑說別讓他掉海裡去了。胡說,我才沒醉呢。羅馬諾用含混不清的聲音嚷著。

      他想試著把他背起來。羅馬諾甩開他的手,說,我自己能走,笨弟弟。

      笨弟弟。為什麼這個詞聽起來這麼熟悉。

      菲利奇亞諾愣住了。

      你還記不記得,上次我們來的時候你被人灌醉了,虧我把你背了回去。

      你真是個小笨蛋,看到大海的時候興奮得要命。你說我們兄弟要在這裡開一家咖啡館。那時候我覺得你簡直是瞎扯淡。但後來你離我越來越遠了,我卻老想起你這句話。

      我不記得了。對不起。我全部都不記得了。

      我知道你不記得了。笨弟弟。

      菲利奇亞諾看見細小的黃色光點在羅馬諾水氣迷濛的綠色眸子裡閃爍著。他想到海水,那泛著金色磷光,能看到海床的綠色海水。那是大海最淺處的顏色。

      沒關(guān)係,我再告訴你好了。

      他扶著羅馬諾走出酒吧。夜色化作純黑,只有一些路燈目送著他們,如溫柔的瞳仁。

      四下寂靜,唯一的聲音就是羅馬諾的講述。那些沉沉的回憶,低鬱,沙啞,如深長的嘆息。海風似乎讓他清醒了一點。他把之前決堤的情緒壓抑下來,寧靜的語氣像是在講一個別人的故事。

      “我和我弟弟的感情不是特別好,至少看起來是這樣。我們分開過很長一段時間,後來好不容易在一起。可是有一天,他又要離開我了,而且他會忘記所有有關(guān)我的事情。他抱著我,像傻瓜一樣哭,不肯好好道別。他說他愛我。他一直都這麼說,但那又如何?他沒有選擇我,我還是比不上另一個他愛的人。我知道自己不是個稱職的好哥哥。一直對他那麼冷淡,一直吼他罵他,然後他找到了一個對他溫柔能讓他依靠的人……我不懂該如何正確表達自己的感情。我從來沒有告訴過他,我有多愛他。他從來都不知道!

      羅馬諾慢慢地說完那段話。他們已經(jīng)站在咖啡館的門口,頭上那盞昏黃的燈在海風中搖曳,他們的影子也在地上搖擺著。

      “但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知道了!狈评鎭喼Z輕聲說。

      羅馬諾用安靜的目光看著他。這個人是他的哥哥。那感覺有如命定一般:他突然就明白自己為什麼要來西西里了。為什麼心裡那個空蕩蕩的角落,在這片陽光與大海的浸潤下痛起來。即使那些記憶全部被連根拔起,但那些痛感永遠不會消失,像細線,把面前的這個人和他靈魂深處殘留的細弱游絲的眷戀牽在一起。

      他凝視著羅馬諾的臉,努力想把關(guān)於這個人的一切回憶起來。然而眼前卻變得越來越模糊,越來越模糊。

      “你在哭什麼?”羅馬諾捧起他的臉,“不許哭,你這笨蛋!

      在他不完整的記憶裡,羅馬諾從未露出過這麼溫柔的神情。溫柔中又帶點困惑。

      他低頭仔細地吻去菲利奇亞諾臉上的淚水。燈光把它們映成蜜糖似的杏黃,可事實上它們有如淚水般咸苦。他吻著他弟弟的臉頰,眉心,然後是雙唇。是親情,是哥哥的吻。但好像要比親情多那麼一點。不管是什麼,那種溫柔而深楚的情感從他們相貼的雙唇一路滲進他的身體裡去,與他的血液一同奔流。

      是那樣溫暖。

      醉醺醺的羅馬諾在床上倒頭就睡。菲利奇亞諾在他額頭上印下一個晚安吻。然後趴在他的床頭。羅馬諾的睡顏那麼安詳,像個小孩子。

      有時候我想到以前的事情,總覺得那不像是真的。你懷疑過自己的記憶嗎?我覺得自己好像活了很長,但記憶很少,很零碎。

      他握著羅馬諾的手,貼到唇邊吻了一下。

      晚安,哥哥。

      羅馬諾起床的時候發(fā)現(xiàn)菲利奇亞諾把早餐準備好了。海鮮湯,麵包和蔬菜沙拉,就擺在咖啡館裡靠海的小桌子邊。

      你吃錯藥了?羅馬諾驚愕地問。要么就是我昨天喝醉的時候說了什麼奇怪的話?

      不,沒有。一點也不奇怪。

      他真是把心裡所想全往臉上寫的小笨蛋。自己昨天果然說過什麼奇怪的話了。該死的。

      羅馬諾拉開椅子,坐下。

      *

      *

      今天是週日,他們要去鎮(zhèn)中心的教堂做禮拜。遊客很少,街上沒有人,週日的小鎮(zhèn)顯得格外慵懶。不算大的教堂,藍天映襯著黃色的石牆,形成幾近完美的互補色,一如西西里大海與陽光的基調(diào)。虔誠的居民們都聚在教堂裡。陽光從穹頂灑在雪白的聖母像上,彷彿是那位面容慈祥的女子在發(fā)光。禮拜結(jié)束了,不算大的教堂再次變得空空如也,只有他們兩兄弟維持著低頭禱告的姿勢。

      羅馬諾,你聽說過這麼一個故事麼?

      很久很久以前,上帝創(chuàng)造了一些特別的人,讓他們代表著不同的國家。國家存在著,他們也一直活著。幾百年,幾千年。他們的記憶就是國家的歷史。他們是歷史的演繹者與見證者,他們的血肉之軀承受著國家的苦難與分崩離合。因此他們無法主宰自己的命運,甚至無法擁有普通人的幸福。這樣的存在太漫長,太痛苦,太沒有意義了。於是上帝憐憫他們,說,我決定把你們都變成人類。你們會擁有一份嶄新的記憶,一個真正的生命。但是,人類的軀體容不下你們漫長的記憶,因此你們只能選擇記得一個人。除此之外,忘記你們曾經(jīng)的身份,斷絕一切聯(lián)繫。

      “這故事是你瞎編的吧!绷_馬諾走出教堂之後毫不客氣地說。

      “不是的,只是聽來的。具體從哪聽的我也忘了!

      “真是蠢斃了。上帝不會做這種沒意義的事!

      他們沿著狹長的階梯往山下走。大海夾在樓與樓的空隙之間。碧藍的地中海,高聳入雲(yún)的埃特納火山,這些比國家與人類古老得多得多的存在,又把它們亙古的記憶銘刻在哪裡呢?

      “你明天就要走了,接下來想去哪?”羅馬諾問,“去海邊游泳,露營,想到什麼儘管說!

      “嗯,”菲利奇亞諾歪著頭想了一會兒,“那就找個地方看日落吧!

      “日落?你果然是傻瓜,”羅馬諾抓起他的手腕看表,“現(xiàn)在才中午!行,現(xiàn)在回去幫我看店,打烊的時候再出發(fā)吧。”

      *

      *

      羅馬諾沒有騎那輛破摩托。他們沿著傍海的盤山公路往上走。一前一後。黃昏的陽光把天空與白雲(yún),山崖上裸露的巖石,以及崖上的建築物都漆成金黃。那種顏色不耀眼卻溫暖無比。一開始大海還是固執(zhí)的深藍,但愈發(fā)貼近海面的太陽終於打破了那冷色的堅持,給大海鍍上與陸地不同的璀璨金色。陽光灑在海面上,如碎了一池的繁星。遠處的埃特納火山籠在雲(yún)裡,一直沒有露面。那個下午,時間好像變得很慢很慢。可是還不夠慢,還不足以抵達永恆,還不足以讓他們走進那回不去的記憶裡,挽回一切思念與流離。

      “哥哥。”

      一直默默跟在他身後的菲利奇亞諾突然從背後抱住他。羅馬諾的身子輕輕顫了一下。他已經(jīng)多久沒聽到那個小笨蛋用這樣的聲音叫他了。他曾以為自己再也不會聽到這個稱呼了。

      “我昨天喝醉的時候是不是都跟你說了!彼p輕地嘆了一口氣。

      “嗯!

      “你記憶裡沒有我這個兄弟吧。你真的相信嗎?”

      “嗯。我相信!

      “真是個傻瓜!

      “哥哥,我只想問一個問題。如果那個故事是真的,為什麼你當時會選擇我呢?你說過我沒有選擇你,對嗎?你一定也有別的想要珍惜的回憶吧。”

      “傻瓜。這種東西有的選擇的嗎?”

      “我是說,如果,如果真有那個故事的話。所有的記憶都要消失了,你只能記住一個人的事情!

      菲利奇亞諾放開他,他轉(zhuǎn)過身來。他的弟弟正一臉認真地看著他。他伸手摸菲利奇亞諾的頭。淺褐色的短髮由哥哥的手理順,很快又被海風吹亂。

      “如果真的讓我選擇,我還是會選擇你。我的笨弟弟,那時候也哭著勸我選擇我的幸福。但我不能這麼做,如果我們兩個人都忘了,我們就真的不再是兄弟了。兄弟和情人不一樣,一旦斷了就無法再聯(lián)繫起來。明明流著相同的血,卻形同陌路。我不能讓這種事情發(fā)生,因為我是你哥哥。”

      即使真的有那樣的故事,如果讓我再選擇一次,我還是會選擇記住你。說不寂寞,不難過都是假的。我在這裡開旅館,是因為我還抱著這樣的希望——也許終有一天你會來。終有一天,我能在這裡再一次遇到你。正像是現(xiàn)在的我們,你看,即使你的記憶不在了,但人與人的羈絆還是能重新創(chuàng)造的。

      菲利奇亞諾張開雙臂摟著他,把頭埋在他的頸窩裡。他們像一對親暱的兄弟。這在羅馬諾的記憶裡甚至也沒有過。他曾是那麼,那麼地不善於表達自己。

      “對不起,我不能一直在你身邊!

      “傻瓜,愛哭鬼。你不是已經(jīng)回來了嗎!

      “哥哥,我還會來的!

      “必須的。你一有空就要給我過來!

      “嗯。一定!

      那個小笨蛋又哭了。他覺得脖子濕濕的,涼涼的。

      羅馬諾伸手拍他的背。

      “不過下次最好別帶那個德國佬過來,我會忍不住想揍他!

      “我知道了!狈评鎭喼Z輕輕地笑。

      “我恨死他了。他從我身邊搶走了我最重要的弟弟!绷_馬諾咬牙切齒地說完這句話,很快又恢復了高傲的表情。

      “但是有一樣東西他是搶不走的,那就是我們的回憶。至少我把它留住了。所以你還是屬於我的。誰都搶不走!

      *

      *

      *

      十二月的時候,陶爾米納下了點小雪。雪後羅馬諾依舊坐在咖啡館的門口。葡萄和勒杜鵑的葉子都掉光了,陽光肆無忌憚地從空蕩蕩的鐵架子間灑下來,取代了那些融化得過快的雪,又鋪了一地潔白。他滿足地伸了個懶腰,聽到骨骼拔節(jié)的聲音,然後開始看今早從郵箱裡清出來的信件。

      他收到一個從德國寄來的包裹。那個笨弟弟給他寄了份什麼樣的聖誕禮物呢?

      在他拆包裹之前,他看到一個人拎著大包小包走到他的店門口。

      住旅館?你也太會挑時候了。哪有人冬天來西西里的,來冬泳嗎?

      不,我有些私人的事情。那個年輕男人支支吾吾地說。他似乎打一見羅馬諾就開始緊張,漲紅著臉,滿懷期待地盯著他看。羅馬諾狠狠瞪了他一眼,對方也只是好脾氣地笑。

      這人看起來呆頭呆腦的。開房的時候還差點忘了把護照遞給他。

      “從西班牙來安東尼奧.費爾南德斯.卡里埃多先生,這是你房間的鑰匙!

      那個名字的音節(jié)。好熟悉。

      Fin.

      2011.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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