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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相隨
1.
嚴(yán)府今日掛上了白紙燈籠,燈籠上是黑紙剪出的囍字。
今日鬼節(jié),是嚴(yán)府小公子的忌日,這個日期也是他的生辰。
二十戴冠,嚴(yán)大善人正在客廳檢查為兒子專門定做的發(fā)冠,黑色發(fā)冠最中間有一條紅色的紋路,不仔細(xì)看是看不出來的,道人說此冠也是冥婚所用,紅色紋路一分為二,能讓小公子和新婚妻子永結(jié)同心。不用說,另一半的紋路在新娘子那里。
一個月前嚴(yán)大善人便吩咐手下四處尋找陰媒人,好為愛子尋一門好姻緣。手下的人四處遍尋不到,恰逢一個下雨天,一云游道人來此避雨,隨口問了一聲守門人“你家公子是不是要行冠禮了?”守門人大驚,立刻稟告老爺,道人算了又算,終于在城南尋到一門姻緣。
李府小姐,剛過十五笈禮,八字和忌辰都和嚴(yán)小公子相配。
嚴(yán)大善人親自上門求親,兩位痛失愛子的老人一拍即合,便定下了三日后鬼節(jié)之日完婚。
一切準(zhǔn)備妥當(dāng),嚴(yán)大善人抱著發(fā)冠,帶著下人去請愛子回府。
嚴(yán)府庭院中間已經(jīng)擺上桌案,一道紅色幕布橫立中間,等候二位新人。側(cè)廳里道人盤腿打坐,一動不動,門外的下人看了好幾眼,佩服的五體投地。
2.
說起嚴(yán)大善人,無論為官還是行商,每月必行善施粥,逢荒布糧,是四里八鄉(xiāng)都敬佩的人。嚴(yán)大善人也不像有錢人家三妻四妾,只一心疼愛妻子,育有一女一子,最后生兒子時難產(chǎn),母子平安后自尋良藥,再不讓愛妻受生子之險。
長女嚴(yán)慕晴,長子嚴(yán)好香,五歲的年齡差,親朋總說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長女的名字,晴字取自母親,慕為愛慕,只為了表達嚴(yán)大善人對妻子的心。而嚴(yán)好香卻是嚴(yán)大善人生氣,討厭兒子出世就折騰愛妻,因為親自煮的紅糖水被愛妻夸了一句好香,這兩個字是妻子大難不死之后的第一句話,便隨口取了好香的名字。
識字后兒子總問家父,自己的名字何意?家父如實告知,嚴(yán)好香無奈,知道家母因己受難,也不敢提再換名字的事了。
嚴(yán)妻請先生開課,讓女兒也去學(xué)琴棋書畫,可能是有了墨香,慕晴氣質(zhì)獨樹一幟,時常有人來求親。好香總偷偷去看,沒有一個入得自己的法眼,回去了對著長姐把頭搖成撥浪鼓。
嚴(yán)大善人不求富貴,只求安康,終身大事要自家閨女點頭。于是慕晴長到十七,周圍鄰居有了指指點點,家母擔(dān)憂,找丈夫商討,二老愁眉苦展,嚴(yán)好香知道后去問家姐,可有愛慕之人,家姐悄悄告訴了他,護國將軍之子,文展,二人兩情相悅。嚴(yán)好香私下寫信告知文展家中父母擔(dān)憂,速來求親,不然晚矣。
十日后,一位同自己大小相當(dāng)?shù)臅蛠砦恼沟亩ㄇ樾盼锖蜁。文展得了軍功,才有底氣向父親求親,所以來遲了。小書童說再有半月,小文將軍就來府上求親。
嚴(yán)好香把人安頓好,立刻向父母報了喜。又回去找小書童聊天。
說來奇怪,小書童長得瘦弱,眉眼還似個小姑娘,白白凈凈的,說話聲音也讓自己歡喜。問了年紀(jì),只比自己大兩個月,再繼續(xù)交談,小書童已隨小文將軍行軍兩年,更讓嚴(yán)好香開心的不得了,求了父親同意,便纏了小書童與自己同住。那一年,嚴(yán)小公子十二歲。
3.
賀櫻是孤魂野鬼。死在野外,沒有墓地,也收不到家人的拜祭。死后魂魄也只能在尸身的方圓十里活動。
他今日閑的慌,看著自己的白骨,又一次嘆息。想起來那個約定,不知道現(xiàn)在那人還在等嗎?自己早已失約,也尋不到他半點消息。想起來鬼差今日的通告,再不入地府輪回,就真沒有投胎的機會了。
嚶嚶,嚶嚶,是一女娃的哭聲。賀櫻知道,是小蕊在哭,一年前來的鄰居。自幼生疾,最后病入膏肓,撒手人寰。比自己瘦小多了,但總是開心的笑著來找自己玩耍。
“你今日怎么哭了?”賀櫻坐到她的對面。這是個富家千金,墓地簡陋,因為死時還沒有過笈禮。
“白日里我娘來了,說我今日笈禮,我父親打算為我尋一門親事!毙∪锊林鴾I花,哭的小腦袋一晃一晃的。
“那是好事啊,有了丈夫你就能住進好的墓了,到時候收到的錢也多,就能買通陰差過得更逍遙快活了!辟R櫻說道。
“可是我不想嫁給一無所知的人。就算是和你一樣做個孤魂野鬼我也不要嫁!他把我吃了怎么辦?”小蕊說完哭的更大聲了。
賀櫻知道有些鬼心術(shù)不正,會吃了小鬼尋求長生之道,遁入魔境。小蕊說的沒錯,對方如果是個魔鬼,就真的神魂俱損了。
“賀櫻哥哥,你幫我想個辦法,我害怕!毙∪镫p手扒著他的胳膊,邊哭邊求。
“那能怎么辦呢?”賀櫻見過陰親,家人帶著喜服,燒掉,喜服上的印記會帶著他的魂魄去到對方身邊。死的人被迫結(jié)親,只為了活的人心里安寧。
看了看四周,賀櫻又想起來輪回,對著小蕊說“你別怕,我替你!
“可以嗎?對方把你吃了怎么辦?”小蕊不哭了,擔(dān)心的問。
“吃了就吃了,我反正不想輪回,喝了孟婆湯就要忘記今生。我替你嫁說不定還能打聽打聽那人的消息呢!辟R櫻說的輕巧。
“賀櫻哥哥,你為了那人冒著被吃的風(fēng)險,一不小心就會灰飛煙滅,值嗎?”小蕊知道那是賀櫻哥哥的心上人,他遲遲不跟陰差走就是想知道心上人過得好不好。
“值啊,只要不讓我忘記他。忘了才是真正的灰飛煙滅呢。你還小呢小蕊,等你將來遇到喜歡的人就了解了。”賀櫻敲了敲小蕊的腦門,逗樂了她。心里想著,能離開這里也好,說不定就能打聽到他過得很好呢。
鬼節(jié)。賀櫻和小蕊終于可以白天出來玩耍。
真好,今天是心上人的冠禮,禮成后他就可以求親了,不知道哪家的姑娘能伴他終生。如果可以還是希望他把自己忘了,活著才能開心。
小蕊說今天家人肯定會帶來許多好吃的,收的錢你拿去打理陰差,他就能讓你多快活一段時日了。賀櫻謝過,看著樹上的陽光,想起來心上人的笑容也是這么燦爛。陪著小蕊等著家人。
是嗩吶聲,還是喜事的嗩吶聲。小蕊立刻慌了,心里祈求千萬不是往我這里來的。
賀櫻看到小蕊的父母,來過多次早已認(rèn)識。身后是冥婚用的轎子,白色的轎子,貼著黑色的囍字。嗩吶聲吹的很響,轎簾隨著轎子一顫一顫的抖動開,里頭的座位上放著紅色婚服
“賀櫻哥哥,我害怕!毙∪镌缫褔樀枚愕劫R櫻身后。
“小蕊你現(xiàn)在聽我說,我走后你就會成為孤魂野鬼了,你切莫貪玩,陰差來了就跟著他去輪回,好投個好人家,來世不受罪!辟R櫻轉(zhuǎn)過身,揉了揉小蕊的發(fā)頂安慰她。
“如果我把你忘了怎么辦?”小蕊知道這一別就再無相見之日。
“忘了就忘了,只開開心心的就好。有緣的話總還能再遇見的!辟R櫻回頭,看到小蕊的母親正在燒婚服,很快,一身紅色婚服出現(xiàn)在小蕊手邊。
“賀櫻哥哥,對方如果發(fā)現(xiàn)你是個男子,就算是不吃鬼的鬼也會生氣的,那你怎么辦?”小蕊扔掉婚服,抓住賀櫻的一只手,擔(dān)心到。
“沒事,到時候就有鬼和我把酒言歡了!辟R櫻拾起婚服,他知道時辰不多,再不穿上,婚服會自己穿到小蕊身上。真好看,紅色的紋路很特別。
賀櫻穿上婚服,小蕊哭著抱住賀櫻不松手,這一年多,賀櫻哥哥照顧自己,就像是親哥哥,可是她就要永遠失去他了。
容不得二人多痛苦,火苗一滅,賀櫻便消失了。小蕊看到轎子內(nèi)賀櫻哥哥蓋著紅蓋頭,沖著她揮手再見。
轎子還挺舒服,這紅蓋頭也是奇怪,蓋上了就摘不下來了。賀櫻無奈,只是心中苦澀,活著和心上人爭執(zhí)誰嫁誰,死后卻自己嫁給了別人。
5
嚴(yán)小公子每天聽小書童講著戰(zhàn)場上的故事。
兩個人躺在紗帳里,大眼睛盯著對方看,一會笑著,一會害怕著快把眼皮蓋上,黑黝黝的眼珠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嚴(yán)小公子覺得小書童的眼睛真好看,像是夜明珠,能照亮了自己所有的黑夜。
小書童太瘦了,嚴(yán)小公子抱著他睡覺的時候覺得硌得慌。小書童不讓抱,說軍隊里都是個人睡個人的,你離我太近,我睡不著?墒菄(yán)小公子就是不想撒手,還故意撓他的癢癢怕他生氣來逗他。
只過了十天文展就到了嚴(yán)府。一路敲鑼打鼓,抬著幾十箱珍寶前來求親。嚴(yán)府上下高興極了。慕晴只怪對方太張揚,文展寵溺的說道“你值得最好的!”
嚴(yán)好香和小書童在窗戶邊偷偷的聽著。慕晴心疼文展曬黑了,瘦了,臉上還多了一道疤。文展慌張的問她是嫌棄了嗎?慕晴說是更喜歡了。兩個人聽得渾身抖動,太酸了,還不舍得離開,堅持要見證久別重逢的喜悅。
嚴(yán)好香裝成文展的樣子,拉起小書童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口,假裝深情的說“我每天都想你”,卻瞟到小書童的臉頰紅了起來,稱的樣貌更可愛了。還未來得及逗弄,頭頂便被敲了一下。
“你個小壞蛋,扒門縫的事都做得出來,看我不找父親告狀,非得讓你挨幾板子!蹦角缯驹谖恼股磉呇鹧b生氣。
“哼!要不是我給小文將軍寫信,你還不知道哪輩子見到心上人呢!眹(yán)好香邊吐舌頭頂嘴,邊把小書童拉到自己身后,免得他再受罰。
“賀櫻,”文展喊到,雙手交叉盤上大臂,一副戰(zhàn)場上的做派,眼神并不兇狠,還有些溫柔。
“慕晴姐姐,小文將軍,賀櫻錯了!”邊說邊從嚴(yán)好香身后站出來,雙手拜見的軍人姿勢,彎腰低頭,氣派驚到了嚴(yán)好香,這么英姿颯爽的小書童原來叫做賀櫻,好美的名字。
當(dāng)日,賀櫻隨文展回了將軍府。夜里,嚴(yán)好香翻來覆去睡不著?傆X得少了一股味道。
嚴(yán)好香穿著里衣敲響了家姐的門。
“你不睡覺來做甚?”慕晴邊說邊拉人到自己被窩里。
“賀櫻走了我睡不著!眹(yán)好香如實說道。
“我們嚴(yán)家的小魔王原來是害怕了啊!奔医闳⌒λ捏了捏他的耳朵逗弄他。
“不是怕,我就是,就是,就是,”嚴(yán)好香不知道該怎么說,嘴巴歪向一側(cè)抿起來,用力的想合適的詞語來表達,“對,青草味,賀櫻身上是青草味,聞不到我睡不著。”
剛一說完家姐哈哈笑了起來,自家弟弟說的都是什么?讓人聽不懂。心下便決定大婚后求文展讓賀櫻和自家弟弟多走動,難得找到一個好的玩伴。
七日后,嚴(yán)慕晴大婚。
文展是戰(zhàn)功赫赫的新晉將軍,家門又是武將世家,四下都是羨慕的聲音,也都在說嚴(yán)大善人心善才得到上天如此的厚愛。
嚴(yán)小公子的死眾說紛云,有說是意外,有說是大善人家的氣數(shù)盡了,也有說是相思病,外人不得而知。
四周的小伙伴都問他到底怎么死的,他只搖頭,笑著不語。
嚴(yán)好香今天賊高興,今天是自己的冠禮,他招呼來四周的小伙伴,想讓大家都來歡慶一番。
都覺得嚴(yán)好香今天格外不一樣,他的臉上開心的嘴角都快裂到耳根,卻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一個人。
太陽真好,你是不是已經(jīng)喝了湯忘了我?還是已經(jīng)輪回投胎了?我們說好等我過了冠禮就私定終身的。真該在你決意走之前就吃了你。嚴(yán)好香想起來心上人的唇珠,總是沉迷進那寸柔軟。
嚴(yán)父把冠放到墓前,做工精細(xì),小伙伴們發(fā)來羨慕的聲音。
小伙伴們打鬧他,冠禮過后,說不定再過段時日,嚴(yán)小公子就要迎來小妻子了。嚴(yán)好香還真是好命,死了也能討到妻子,更加的羨慕。
只是眾人不知,嚴(yán)好香早已計劃好,明天自己就去找陰差,自愿去歷刀山火海兩道劫,挨不過去就魂飛魄散,挨過去就去尋那心上人,就算他已輪回忘了我,我再陪他過一世就好。
不想喝孟婆湯忘了他,只想尋回他,他早已打探清楚,就只有刀山火海這一條路,而此路規(guī)定及冠者才能過,等了三年,終于等來了。
火焰燃著發(fā)冠,小伙伴們幫著他梳頭,很快,嚴(yán)好香的鬢角露出,變成一位風(fēng)度翩翩的男子,冠已戴上,立刻向四周作揖顯擺,只是還沒顯擺完卻感覺到一種虛無,只聽見小伙伴發(fā)出詫異的聲音,互相詢問“這是怎么了?”
還未來得及呼喊,嚴(yán)好香眼前一黑,來到自家庭院,坐在長案一側(cè),身旁是一簾紅布,再一看四周,白燈籠上貼著黑色囍字,這是給我舉行冠禮嗎?沒見過誰家這樣舉行的?那囍字又是怎么回事?自己怎么了?像是被釘在椅子上動彈不得。
大門外響起嗩吶聲,緊接著看到了轎子,過門檻時轎簾被顛簸帶起一角,看到里頭的紅色裙擺。
道人從側(cè)廳出來,眼睛對上嚴(yán)好香,笑了笑。那笑容嚇到了嚴(yán)好香,怎么活人能夠看到我嗎?
道人大喊,吉時已到。
自從家姐嫁到將軍府,嚴(yán)好香在家里唉聲嘆氣了好幾天,嚴(yán)大善人只以為是兒子不舍得姐姐嫁人。其實是將軍府森嚴(yán),想去見賀櫻太難。
家姐昨日回門省親告訴自己,賀櫻是文展在戰(zhàn)亂上拾來的孩子,父母雙亡,文展有意讓他跟隨難民去庇護所,可是賀櫻倔強,執(zhí)意要跟他行軍打仗?粗萑,卻跟著大人一起鍛煉從不喊累,習(xí)得一身好武功,模樣俊俏,心思縝密,文展便收到身邊做書童,想好好培養(yǎng)成自己的副將。
算了算已經(jīng)又兩日未見他了。自從知道賀櫻的身世,心里就冒出一個想法,抱抱他。
嚴(yán)好香看什么都不順眼,躺在床上蹬了被子錘了枕頭,心里有鼓氣發(fā)不出來。
“你睡了嗎?”是賀櫻的聲音。
“你怎么來了?”嚴(yán)好香鞋都顧不上穿就跑去開門,一手打開,一手把人往屋里拉。
“小文將軍知道夫人回了娘家,便來此住,我就跟著嘍!辟R櫻道。
“走,跟香哥睡!眹(yán)好香拉著他的手,高興地不得了,那股氣瞬間消失了,笑的跟個傻子樣看賀櫻脫下外套。
賀櫻剛一躺好,嚴(yán)好香便把人摟進自己懷里。
“嚴(yán)公子你松開,我都不能呼吸了。”賀櫻背對著他,雙手被他箍住,不是不能動,只是怕稍一使勁傷了他。
“賀櫻,往后我就是你的家人!睉牙锏娜瞬粧暝。房間里安靜起來。
“咦,賀櫻你心跳好快!”月光影子里跳動的越來越快的節(jié)奏傳給了嚴(yán)好香。
“賀櫻,你是不是生病了?”嚴(yán)好香嚇得立刻坐起點燈。卻看到賀櫻的臉上流淚了。
嚴(yán)好香就歪身靠上賀櫻,額頭抵著他的太陽穴,一手順著他的背,一手攥住他的手“賀寶你怎么哭了?是我說錯話讓你傷心了嗎?”
他還是不說話,嚴(yán)好香急著一遍遍的說對不起。身下的人終于受不了了,“哎呀嚴(yán)好香你別說了。不是你的錯!奔笔羌绷,但沒有推開身上的人。
“那你哭什么?”嚴(yán)好香抬起頭,看著賀櫻的側(cè)臉,燭光跳動,黃色的光打上他的臉,賀櫻今日特別好看。
“我是感動的哭了,除了小文將軍,你是第二個對我好的人!辟R櫻說的聲音越來越低,但是一言一字都鉆進了嚴(yán)浩翔的耳朵。
“往后我就是第一對你好的人!”嚴(yán)浩翔立刻說道。
“好!”這一個字好像是從賀櫻鼻子發(fā)出來的,嚴(yán)浩翔只看著小兔子的臉越來越紅,又把額頭重新抵上他的太陽穴,
“呀,我的賀寶害羞了,哎呀,我的賀寶臉紅了,哎呀,臉紅的賀寶真可愛,哎呀,賀寶,我好喜歡呀。”那個“你”字被嚴(yán)浩翔嚼了嚼還是咽進了肚里。雖然什么都不會,但是我會保護好你的。嚴(yán)浩翔在心里默默的對自己說。
9.
三年后,家姐喜添貴子,文展又立了軍功,皇上賞賜了宅子。嚴(yán)好香被家姐喊去幫忙搬家。兩個人都急切的盼著凱旋的人立刻到家。
文展帶著賀櫻去前線打仗,已走了半年。走時家姐已大肚便便,拉住了要跟著上前線的嚴(yán)好香。賀櫻用了三日,日日哄著隨時炸毛的小少爺,爺爺把人圈進懷里哄睡,才被放行。
道士喊到,有請新人。
嚴(yán)好香和賀櫻同時被一股力量拎了起來,站到道士跟前。嚴(yán)好香看的真切,心里對這個道士警惕起來,現(xiàn)在也明白眼前的紅蓋頭是怎么回事。怎么辦?我不能成親。怎么辦?誰能救救我!他在心里著急的大喊起來。
賀櫻被紅蓋頭擋著,只看到對方的腳尖和身邊喊話人的腳尖。對面的人是個富貴人家,黑色靴子布料昂貴。也是,小蕊是富家千金,怎么也得門當(dāng)戶對。喊話的人日子很拮據(jù)嗎?怎么側(cè)邊還有個漏洞?既來之則安之,嫁就嫁吧,死都死了,還怎么和他私定終身呢?也許他早就忘了自己了。只求對方一會不要太生氣,如果生氣那就直接吃了我算了。
道士接著喊到“一拜天地”。
二人被一股力量控制著拜向天地,嚴(yán)好香仍然想掙脫那股力量卻還是被控制著彎了腰。真后悔那時候賀櫻愿意教給我武功卻自己偷懶,哎,賀寶啊,你當(dāng)時不該寵著我,你應(yīng)該很嚴(yán)肅的督促我!我要娶別人了,這不是我本意!嚴(yán)好香想哭。
“二拜高堂”
嚴(yán)好香看到家父家母坐在上位,臉上還掛著淚痕。一旁還站著掛念的家姐,文展在她身后護著,四個人的目光都集中到道士身上。
又是一股力量,讓自己對著父母下跪行李,只是這一次便不再掙扎,年少輕狂,只顧及了自己的追逐,卻忘了父母的恩情。兒子不孝,此世緣盡,我定祈求上蒼,讓來世好好報答!嚴(yán)好香把頭磕到地上,很重的一下,引來身旁人輕微的側(cè)頭。
賀櫻只是讓自己隨遇而安,嫁就嫁了,在心中是嫁給心上人的就好。人鬼情未了的事情不盼望,自己沒有家人可以撒手人寰,但是他不可以,他還有父母親人,需得好好過余生。只是有點執(zhí)念,想在見他一面,見他能開心的笑便能放下自己身上的枷鎖。
聽到對方磕頭那重重的一聲,心想,這人應(yīng)該是良善的,面對父母心有愧疚,不可能是個會吃鬼的,也好,處的好了還能幫自己打探消息。
“夫妻對拜”
兩個人被面對面,雙手中指都被一條紅線綁著連接對方,還是那股力量,推著兩個人的手臂向前,直到十根手指碰上十根手指,相對著彎腰行李。
嚴(yán)好香忘了掙扎,因為看到對方右手食指側(cè)邊有一個小痣,和心上人的一模一樣。
心中酸澀,我娶了別人,該如何是好?如果是你,該有多少。
賀櫻在手指相碰時哆嗦了一下,自從和心上人表明心意,再不肯讓外人碰自己一下,在軍營里,就是換個衣服,也不再守著一群大老爺們直接脫。因為心上人不放心,他會吃味。
“送入洞房”
賀櫻想還真逗,兩個鬼的洞房在哪里?以前也只是聽說,現(xiàn)在經(jīng)歷這一次,什么都是新鮮的。
嚴(yán)好香看到父母已經(jīng)泣不成聲,文展招呼著眾人抬東西出發(fā),一隊人抬著好幾個箱子,看來是該女子的嫁妝,心中了然,這是要讓此人和自己同葬一穴。
嗩吶聲重新響起,道士經(jīng)過他們身邊,對著新郎官很輕很輕的說道“走吧,早點斷了不該有的姻緣,好好上路。”說完便走了。
兩個人都能聽到,奇怪,這道士有點魔道。
9
嚴(yán)好香向家姐討要了一個房間,在賀櫻的旁邊。往后自己就可以來此住些時日。家姐原是不肯的,本來距離嚴(yán)家就很近,即使白日來玩兒,夜里也能歸家,后來文展來信說男孩子大了,總被父母管著難免叛逆,依了他,總好過他在外不歸家。
文展問賀櫻,嚴(yán)好香想在自己府上要個房間,你們是同齡人,怎么想?賀櫻低頭,心里立刻明白了小公子的心思!肮烙嬎秦澩,又嫌父母嘮叨,長大了,總不想被束縛著吧”,賀櫻回道。
知道姐夫先去宮中領(lǐng)賞,他就陪著家姐在家等著,端著茶水一口一口的抿著,其實心里頭焦急的不行。賀櫻會不會更瘦了?有沒有受傷?
還在胡思亂想,就看到姐夫從門外向里匆匆跑來,到了家姐身旁,也不顧自己和下人都在,捧著家姐的臉親了起來。嚴(yán)浩翔立刻用長袖掩面,又忍不住偷偷去看一眼,兩個人親的用力,嚴(yán)好香害羞,再一扭頭,看到門外立著的賀櫻,微笑著看著他。他立刻跑了過去,拉起他的雙手,左轉(zhuǎn)轉(zhuǎn)右轉(zhuǎn)轉(zhuǎn),確定他的賀寶毫發(fā)無傷才開口說道“你終于回來了!
父母和老將軍來府上歡聚慶賀,吃過飯嚴(yán)好香又賴著不走。小文將軍說了句“想住多久住多久”,父母都未送,拉著賀櫻就回了房間。
賀櫻看了看干凈的房間,又看看自己一身的奔波塵灰,便決定先去沐浴換衣。
嚴(yán)好香也不跟著,待人走后,在房間里燃上十五根紅色蠟燭,擺上賀櫻喜歡的吃食,把提前定做好的紫毫毛筆放在自己右手側(cè),坐著等人回來。
賀櫻的身上還有水霧繚繞著,外衣披在身上,濕漉漉的頭發(fā)散落后背,嚴(yán)好香看癡了,白皮大眼,紅唇粉鼻,怎么會有這么好看的皮囊。
看著這些擺設(shè),賀櫻才想起來今天是自己的生辰。心中頓時如暖流在涌。
“賀寶,你好美!眹(yán)好香說出話還擦了一下自己的嘴角,一時害怕自己失了態(tài)。對面的人對這贊美也不惱,只趕緊轉(zhuǎn)身關(guān)門,生怕風(fēng)把蠟燭吹熄了。
“生辰快樂賀寶!”嚴(yán)好香把人拉到身旁坐下,夾了他喜歡吃的桃酥喂進嘴里,才拿出禮物呈上!澳阆矚g嗎?”他把毛筆遞到賀櫻手上。
“恩,”賀櫻高興極了,這還是第一次這么正式的過生日,還收到心儀的禮物。對面的人想把自己溺死在他的眼睛里,看的太認(rèn)真了,黑瞳放出電流,激的自己心里開始汩汩的冒泡。
蠟燭燃完了,滅了,房間里只剩下窗外的月光!百R櫻,”嚴(yán)好香念到,
“恩,”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發(fā)出聲音,但是心里是回應(yīng)著的。就著月光看到嚴(yán)好香的臉越來越近,嘴唇就被覆上一片溫暖,他的大眼睛眨啊眨的,沒有動,看著眼前的人,很快就被對方的大手遮住了視線。
嚴(yán)浩翔原本只想親一口,淺淺的蜻蜓點水一下,但是親上后又忍不住伸出舌頭一圈一圈的添上唇珠,對方的大眼睛看著自己,更美了,一只手蓋住那篇溫柔,一只手扶住他的后腦勺,稍一用力便敲開了對方的貝齒,去糾纏住賀寶的舌頭,他的眼睫毛掃的心里更癢了,只能更用力的吮吸,把對方吸到自己骨子里。
10.
道人帶著倆人來到新的墓穴,嚴(yán)好香認(rèn)出這是自家的祖墳,今日成家,便可以落葉歸根,入土為安了。
哭聲,嗩吶聲,道士做法的聲,一陣喧鬧過后又歸于平靜。
嚴(yán)好香把人領(lǐng)到床邊,身材瘦弱,步幅輕盈,雙手之間被紅線連著,哪里也去不了。
那人指了指自己的紅蓋頭,嚴(yán)好香說出“稍等”。終于能開口說話,他的聲音剛開口有點沙啞,“對不起,我心有所屬,娶你非我本意,但我定將你當(dāng)親姐妹待。我早已答應(yīng)別人要娶,所以紅蓋頭還是你自己揭下吧。”
誰知對方卻握住自己的手,執(zhí)意要讓自己揭開。無奈對方力大,拉扯間碰掉了紅蓋頭。嚴(yán)好香看到滿臉淚痕的賀櫻,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愛人,眼淚猛然決堤,把人拉進懷里,擁抱的非常用力,害怕這是夢,害怕這是假的,非要嘞的人疼,嚶了一聲才松開。
又確認(rèn)了一便,把人壓到床上親了起來。順著淚痕親吻,顫抖的睫毛,粉嫩的鼻頭,還有黏膩的唇珠。
賀櫻在那一句我心有所屬時辯出聲音,所嫁之人原是自己約定之人。心下大喜,又心疼他為何失了性命還念著自己,都已過去三年的人,還在原地等著自己。
久別重逢,沒有語言可以表達思念。
原來冥婚真的有洞房。賀櫻揉著自己的腰,歪在嚴(yán)好香赤裸的胸膛上。
“你怎么會來?”賀櫻斟酌再三,找不到合適的用詞。
“我們不是說好生死相隨,你不隨我,我便隨你。”嚴(yán)好香摟著賀寶,一刻也不松手。
“我從前線是回來了的,只是單槍匹馬,身負(fù)重傷,剛到城南就斷了氣息,便成了孤魂野鬼!辟R櫻牽起對方的手,送上遲到的解釋。
“我知道,姐夫回來后問你的下落,我才知道你自告奮勇先回來報喜,我們搜了十四天,最后只尋到你的盔甲。”嚴(yán)好香緊了緊臂彎,曾經(jīng)那種失重的感覺不想回味。
“那你呢?”賀櫻嗓音微顫,生死別離,他該多痛。
“一個月后,我思你成疾,家父無奈,遂了我愿!闭f的輕巧,只是聽得兩個人都哭笑不得。
連接的紅線自動消失,兩個人卻一直未動。
第二日,聽到墓穴外有道士的聲音。“奇了怪了,他們的姻緣線不是斷了嗎?怎么又連起來了?”
11.
嚴(yán)好香十七歲生辰,賀櫻送上了自己的身子。兩個人折騰了一宿不得要領(lǐng),只留下滿身的吻痕。
“賀寶,等我過了冠禮,你就嫁給我好不好?”嚴(yán)好香趴在人身上撒嬌。
“是我先過冠禮,應(yīng)該是你嫁我!”對上這樣的人,賀櫻總拿他沒任何辦法,還總把自己整一大紅臉。
“你嫁我,我往后事事都聽你的!辈恢徽Z氣膩歪,還晃動起賀櫻的身子。
“你嫁我,我拿命護你!辟R櫻反駁到。
天色即將亮起,嚴(yán)好香再次吻上對方的唇,對方的身上的每個角落,因為天亮后,他的心上人將奔赴戰(zhàn)場。吻痕滾燙,像是烙鐵,賀櫻被刻上嚴(yán)好香的名字。
臨行前,嚴(yán)好香拉住賀櫻,像以往每一次一樣,說道:“我等你平安歸
來!”
“好!生死相隨,你在哪,我就在哪!辟R櫻也像以往每一次一樣回到。
策馬揚鞭,英姿颯爽,奔著太陽的方向,人漸漸消失于地平線。
12.
賀櫻不是被嚴(yán)好香扣在床上好幾日,就是被人半摟著游玩,婚后就像是身上長出了一個肉瘤,哪里都要帶著。賀櫻扶額嘆息,嚴(yán)好香就捧臉猛親一番,“三年呢,得讓我親回來!
日子悠哉,陰差隔三差五來尋問什么時候輪回,每每見他倆,陰差總要鬧一下子“還沒煩呢?”因為活了上百年,從未見過如此黏糊的夫妻,是同性的關(guān)系嗎?因為異性都是恨不得立刻輪回。
“頑童們,回家吧!币焕险呗曇繇懫。
嚴(yán)好香牽著賀櫻的手來到墓穴外,只見一白發(fā)老者背對著他們,待轉(zhuǎn)過身來發(fā)現(xiàn)人臉上的表情卻和那嚴(yán)肅的聲音相反。
“你是何人?”賀櫻問道。
“月老。”來人挑起下巴,晃了晃手上的一堆紅線。
“你找我們何事?”嚴(yán)好香覺得好笑。
“你倆本是我坐下弟子,誰知你倆貪玩把一堆紅繩相互系上,害的我解了兩世了還未解開!”老者邊說邊氣憤的把繩扔到他們身上。
嚴(yán)好香拾起紅繩看了看,對著賀櫻說道“那就不解了!
“對,生死相隨,輪回也拆散不我們!辟R櫻看著嚴(yán)好香說道。
“愛解不解,回去了,還有一堆姻緣繩得系呢。”老者氣急,伸出食指一點,兩個人換了一身同樣的白色道服。手牽著手,跟著老者離開。
回去的路上,只聽見他嘴里一直嘟囔“咋回事呢?好香應(yīng)該娶得是李家小姐啊,那樣不用解繩姻緣自己就會斷了,到底是哪里出錯了?”
賀櫻看到老者的靴子側(cè)邊也露出一個小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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