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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我第一次面見『熱情』的教父是在意大利夏季的一個美好天氣,時值末夏,已有微風,他的宅院里有開的爛漫的玫瑰!
“你的替身,『圣誕頌歌』!
他和風細雨地說出目的:“歡迎加入[熱情],它的能力正是我所需要的!
我忍不住盯著他看了一會兒,他手上還有剛剛我進門時修剪玫瑰殘留的新鮮氣味,在同我對視。
“你就那么確定結果嗎?曾經(jīng)有人想在我這里看到他想看的,但是什么也沒有看見!
我說。
“那可真是個可憐人!苯谈笡]有回答我的問題。
“點香吧!
喬魯諾終于又看見了一次阿帕基。
距離上一次已經(jīng)過去了五年,他作為[熱情]的頂頭上司也已經(jīng)有了五年。他是戰(zhàn)爭的勝利存活者,而阿帕基是死去在前進道路上的昨天。
他睜開眼睛,視線因為太長時間的黑暗被陽光刺得疼痛。喬魯諾粗略打量了一下,普通的街道,街邊的餐廳。整潔的餐布上有紅酒和一人份的食物,他自己則握著一份菜單。
“要吃什么?”
雙人桌上的另一個問。
“啊,想吃沙拉!彼匀欢坏仨樋诨卮,沒敢抬頭去看,只覺得血液都在上涌。阿帕基好像發(fā)出了類似于嘲笑的氣音,接著把紅酒杯推給喬魯諾。
那上面有淡淡的唇印,很真實。喬魯諾·喬巴拿看了一會兒,他說:“還是要一份瑪格麗特披薩吧。”
“納蘭迦又不在,吃不完!
喬魯諾終于端正地坐好了,他手邊擺了一刀一叉。阿帕基在他對面,神情頗有些對喬魯諾常見的刁難。喬魯諾伸出指尖碰碰從杯壁滾落的一串水珠,他們都沒再說話。
好像都睡著了。
“對不起!
喬魯諾說。
“你的披薩!
阿帕基把東西推過去,他像是沒聽見。兩個人都頓了頓,然后默契地揮舞餐具。小教父已經(jīng)不是當年那么年輕的人了,他至少也稱得上是二十歲,動作間多有這五年來淬煉的自如矜貴,那副上位者的骨骼在他身上安的十分牢靠。他切割醬汁淋得恰到好處的肉排,小口小口的吞下去,吃的很細很慢。阿帕基卻早就吃完了,他靠后傾斜身體,為了等喬魯諾在喝一杯茶,看著他昔日的同伴,越看越不爽。
“多謝招待!
喬魯諾禮貌地說,詢問道:“你是坐公交車來的嗎?”
阿帕基點點頭。
“你要怎么走呢?”
“臭小鬼……”阿帕基低聲抱怨了一句,他把茶杯放回桌面,他的身上有濕漉漉的血掉下來:“我怎么來就會怎么走。”
喬魯諾垂頭注視著濺到地板上的血漬,他幫阿帕基擺好茶具的角度,他說:“我能治好的!
“不必了!卑⑴粱ゎ^看向他的公交車:“疼!
喬魯諾愣了一下。
“那么跟我回去吧!彼孔镜赝炝舻:“我有…醫(yī)生。”
阿帕基簡明扼要——他不太愉快地推了喬魯諾一把以表拒絕:“五年都沒見你向前走過!
喬魯諾的情緒活泛起來,他想為自己辯解他確實有不怕艱難險阻的工作前行史詩,這種小孩子委屈巴巴的辯解欲籠罩了他的心。然而他猛然發(fā)現(xiàn)阿帕基推自己的那一步根本沒挪動他一根腳趾,再抬頭只有他一個人在這條冷清的街道吃飯了。
老板醒了。
香已經(jīng)燒到了尾巴,我在一邊無聊到翻看他的書架。他像只貓貓一樣,頭發(fā)有兩個尖耳朵,睡醒的時候更逼真了:先聳動兩下,再警覺地慢慢抬起頭。他看看我手里那本并非組織機密的舊漫畫書,等我翻了一頁:“你可沒說香的副作用是睡覺!
“沒是夢游就很好了!蔽覜]好氣地說。
“你是個亞裔吧?日本人?”
“算是半個中國人!
窗戶開著半扇,有涼風鉆進來。
“看到了嗎?”
“看到了!
他安靜地回答。
“我會給你安排親衛(wèi)隊保護你的安全,現(xiàn)在起你就是『熱情』的干部了!
我不由得睜大了眼睛:“你真是明目張膽亂用私權。”
“誰讓我才是老板!彼麛[出一副明晃晃的有權任性,熟練地從抽屜底翻出私藏的布丁:“噓,別告訴福葛!
“但是我拒絕!
“你敢威脅你的上司?”老板的臉看起來分外和藹可親,他揭開布丁的塑料包裝,甜膩膩的。我抖了一下,離他更遠了。
他沒看燃燒的殘香余燼,我自個把它包好了帶走,臨出門還能看見福葛拿著人事調(diào)動的文件急沖沖進去跟GIOGIO講他給新干部撥屬下太急了。boss滿臉正直,他輕聲說他偶爾也想做點任性的事,然后福葛就十分沒原則就被打敗了。
我不知道他去見了什么,『圣誕頌歌』能讓他見到最想見的人,是愛人還是朋友?
然而『圣誕頌歌』并非什么有用的東西,或者是天堂的大門,喬魯諾·喬巴拿一生只有三次機會。
他已用了過去那次,還有兩次。
我的替身能力來名源于一篇童話,他無非只能從過去、現(xiàn)在和未來尋找三次慰藉罷了。我總有時候覺得老板是個可憐人,他雖年齡見長,有的部分卻永遠留在了幾十年前。
他不喜歡帶拉鏈的衣服,因為不想看到飛機玩具模型也不怎么愛路過公園,甚至幾十年如一日用咖啡代替茶。有過日本來的人找過他,不過喬魯諾依舊常年駐扎意大利。那位日本來訪的JOJO看著大海的眼睛和我們boss很像,都像是失去過什么東西。
喬魯諾出席了我的婚禮。
二十年過去了。
他穿的正式嚴謹,手工定制的大衣,倫敦老店的私定皮鞋。十年前喬魯諾就改了發(fā)型,他不再束發(fā),后面的金發(fā)撒在肩膀上,柔軟蓬松得好像一大塊云朵。
我的婚禮在一所小教堂舉行,白禮服非常漂亮,我的下屬們在一旁潑灑彩條。喬魯諾坐在第二排,跟千萬個普通人別無二致,安靜地鼓著掌。
我懂得他的暗號,多少次他背著親衛(wèi)偷吃就是這么抓我做苦力放崗的。于是婚禮的新娘子提起裙角悄悄從后門溜了出去,小鎮(zhèn)的居民看到我的裝束紛紛鼓起了掌,那是陌生人的新婚祝詞。
“二十年前我見你的時候你還穿著校服,時間真快!
“時間真快,這種話真像是老頭子的發(fā)言!
我們坐在餐廳,點了雙倍番茄醬的烤肉披薩。喬魯諾從衣袋抽出他佩的胸花遞給我:“維爾夫人,恭喜。”
“你要點了嗎?”
“有時候我真懷疑你是『黑色安息日』,”老板半是抱怨。
這話在二十年間我每年都有問過,他的反應每次都是復制粘貼,那就是搖頭拒絕。
“嗯。”
“晚安!
我拿出打火機。
……我真的不是在cos『黑色安息日』。
他五分鐘就醒了。
我沒太大意外。
那根香極細,燃燒五分鐘已經(jīng)是極限。喬魯諾沒說什么,他站起來拿走打火機在燒盡的灰塵中點火,小小的火焰撩到手指也沒什么反應。他嘗試了五秒鐘,認命地坐了回去。
“說真的,我有點失望!
“我以為你二十年前就做好了失望的準備!
“準備和接受是兩回事!
我咬了兩大口披薩,三分鐘前我就吃的所剩無幾了。[保持優(yōu)雅地快速進餐]是喬魯諾·喬巴拿的秘技,身為他的得意(劃掉)下屬我自然學會了老板的必殺技。
新鮮的番茄香蕩氣回腸,少客時間點的餐廳非常安靜。
“不能往前走的人都是懦夫。”
“如果做個懦夫容易,那就這樣也沒什么不好。”
“你不應該回答真正的覺悟應該是在黑暗中開辟出一條道路嗎?”我忍不住吐槽:“這種中年危機發(fā)言是怎么回事!
汐華初流乃嘆了口氣:“你的吐槽還是那么日式!
“她到底是個怎么樣的人?”
“第一次見面請我喝了杯茶。”老板拿起最后一塊披薩。
“真是個優(yōu)雅的小姐啊!蔽也唤锌,疑惑地看著喬魯諾劇烈咳嗽。
喬魯諾在第三次前告訴我說,他在那五分鐘只看見了一間空房子,那是雷歐·阿帕基生前的住所。他說那里很冷清,他說他買了那處房產(chǎn)幾十年,從來沒進去過一次。
阿帕基的警察制服款式太舊了,洗碗機有點老化。
他說。
感謝你的丈夫當年沒為你偷溜出去生氣,雖然維爾也抱怨了我們沒給他帶披薩。
喬魯諾說。
男人越老韻味越好。
我恨恨想。
老頭子微笑著拒絕了服務員的電話紙條,接過兩杯咖啡。
“你是怎么花九天就喜歡上一個陌生人的?”
“實際上不足九天!彼冻鲆桓彼伎嫉纳裆:“大多數(shù)人都是問我怎么九天爬到這個位置的,你的問題還真不太好回答!
“你對自己的年老力衰真是毫無惆悵感。”
“幾十年前在『壯烈成仁』的幫助下已經(jīng)提前知道了!彼嗉恿藘蓧K方糖。
在第二根香到第三根香中間的數(shù)年他聊了很多雷歐·阿帕基的生前,雖然他們短短的相處根本說不了那么多年。那場奇妙旅程經(jīng)過我老板一生除了為我沒再因婚禮進過教堂和他愿意為了用我的替身能力而讓我這個廢物當這么多年干部的襯托下,愈發(fā)有那么點少年不識愛恨一生最心動的滋味。
“Boss,你決定要走了?”
我問。
“我老了,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喬魯諾·喬巴拿攪拌著拉花。
“我老是懷疑你能不能滿足幸福地離開。因為阿帕基前輩已經(jīng)……就像你沒看見他的[現(xiàn)在]一樣,他有未來嗎?”
“你第一次見我的時候,說的那個什么也沒看見的人是阿帕基吧!
喬魯諾·喬巴拿在觀摩自己的葬禮。
雨天,草坪葬禮,白棺材,他生前的友人和下屬全都來參加了。他想拍拍米斯達的肩膀,告訴他他站在第四個,手掌直直穿過去的時候才發(fā)覺自己的處境。
沒意思,GIOGIO想。
不遠處的楓樹底下站著一個人,打著把黑傘,一言不發(fā)地站在那里。喬魯諾想起來他年輕的時候曾在推上點贊過的[只要五美元就可以撐著黑傘站在你的葬禮遠處,別人都會認為你是個有故事的人],他摸摸口袋,恰好有五美元。
傘面擋住了那個人的臉,他是誰呢?
喬魯諾不知道,于是他走的快了一點,更快了一點。他的頭發(fā)在風里太礙事,他把它們束回十五歲的樣子,老年人的服裝總歸不怎么輕便,他換回了以前的穿著。他累得氣喘吁吁,一把撥開傘面撲過去,把兩個人都搞得踉踉蹌蹌。
“阿帕基?”
阿帕基說他不要跑的這么快,像小鬼一樣。他摸著年輕的教父的臉,說他不僅曠婚禮膽子大到葬禮也敢曠了。
喬魯諾·喬巴拿結束他的小憩。
“看到了嗎?”
“他說天堂沒有茶喝!眴挑斨Z對我復述。
我出席葬禮的時候問福葛boss有沒有公款帶什么好茶葉走,他說喬魯諾昨晚確實拜托特里休從法國帶她的私藏來的。
然而我沒有再問,我看見楓樹底下有個包裝精美的小盒子,像是什么人決定帶走前臨時又急匆匆反悔了。
我想起來教父二十歲的時候,我在他的房間里看他修剪玫瑰。他把剪刀變成花盆莖葉中的一束放起來,他用年輕而有威嚴的眼睛看著我:“歡迎來到[熱情]!
我的老板真是個有心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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