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節(jié)]
[投訴]
文章收藏
1
五十平的小兩居里一片狼藉。
砸碎的花瓶、扯得稀爛的書、斷了腿的椅子、裂了屏的電視、變成碎片的情侶馬克杯、側翻在地的布藝沙發(fā)——和劍拔弩張的兩個男人。
“你真要分?”何勵瞪著白洛,眼眶被怒火浸得緋紅。
白洛咽了咽口水,別開臉用力眨了眨眼睛,斬釘截鐵道:“分!”
“不后悔?”
“不后悔!”
“行!”何勵撿起地上滿是灰塵的西服外套,一腳踢開擋道的碎屏液晶電視,咬牙指指白洛,“誰后悔誰他媽是孫子!”
白洛緊抿著唇沒吭聲,一張臉桀驁的微仰著,目送著那道氣急敗壞的背影消失在門后。
白洛和何勵相識七年,相戀五年,期間分分合合了兩次。
都說事不過三,白洛的目光從那扇“嘭”一聲閉合的門板上移開,落到這一屋狼藉上。
他想,他跟何勵這次是真的完了。
日頭西沉,華燈初上,怒火平熄后的“戰(zhàn)場”飄散著寂寥的余韻。
白洛在沙發(fā)上枯坐到后半夜,肚子餓了不知幾輪后終于安靜下來,他抬頭看了眼墻上的掛鐘,修長白皙的雙手用力搓了搓臉,起身拖著全身的疲憊進了臥室。
第二天,他是被咣咣咣砸門的聲音吵醒的。
第三天,
白洛在嘈雜的砸門聲中翻了個身,門外的聲音卻還在繼續(xù),他煩躁的伸手往旁邊一推,“開門去……”
右手推了個空,旁邊什么也沒有,白洛驀地睜開眼,入眼是一片黑,厚重的窗簾拉得嚴絲合縫,將外面的光亮擋了個全。
有那么一瞬,他以為天還沒亮。
他像是嚇了一跳,半撐著床坐起來,視線定在右側空蕩蕩的位置,良久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眉頭緊鎖,本就白皙的面容肉眼可見的又白了一個度。
砸門聲停了十來秒又咣咣咣響了起來,白洛如夢初醒,扭頭沖臥室外喊道,“來了……”
聲音嘶啞難聽,活像跟人K了一天一夜歌似的。白洛趿著拖鞋走出臥室,視線落到玄關咣咣作響的門板上,腦海里突兀的閃現出昨天何勵憤然離去時的背影。
他怔怔的站在門口,好半晌后才如夢初醒的伸手擰開了門。
入目的紅,鮮紅而耀眼,白洛怔愣在門口,“這……”
“白先生,這是這周的花!币粋微胖的圓臉女孩兒吃力的抱著一大束火紅的玫瑰站在門口,沖白洛道,“打您手機一直關機,樓下門衛(wèi)室又不讓放……沒吵著您休息吧?”
白洛的視線從一朵朵艷麗的玫瑰上掃過,宕機的大腦仿佛從這一瞬間才開始重新運營,他恍然想起這是何勵為數不多的浪漫里最讓他為之動容的一件事——定期送花。
每周日一束,從上次分手再和好后,何勵樂此不疲的送了快兩年了。
“啊……”白洛反應遲緩的伸手接過花,喃喃道,“今兒都周天了嗎……”
“可不,今天正好又碰上520,店里人手不夠忙都忙不過來!毙」媚镄Φ醚劬Χ紡澚耍斑是何先生有先見之明,上周就給我們店打過招呼了,讓今天一早就送過來,還特意將先前訂好的花換成了玫瑰!
白洛嘴角掛著得體的微笑,“麻煩你了!
“不麻煩不麻煩,”小姑娘擺擺手,“那我就先回去了,祝您跟何先生和和美美!
白洛抱著花站在門口,目送著小姑娘進了電梯才關上門。
和和美美?視線掃過屋內的一片狼藉,微笑僵在了嘴角,他對著空曠的客廳輕聲說,“真他媽諷刺!
茶幾側翻在地,白洛抱著花沒處擱,干脆給扔在了沙發(fā)上。時鐘指向九點,白洛摸了摸干癟的肚皮,胃里早不知道餓過幾輪了,此刻正一抽一抽疼著抗議。
白洛在屋里轉了一圈,東翻西找最后在沙發(fā)角里找著了早就沒電自動關機的電話,又去臥室找了數據線充上電,開機后點了份外賣。
等外賣的空當白洛變得無所事事,視線落回到火紅的玫瑰上,記憶不由的回到了上周,白洛睡眼惺忪的打開門,便見何勵一手拎著行李箱一手抱著花,風塵撲撲的站在門外。
“不是說晚上才回嗎?”白洛順手接過花問。
“晚上得去另一個省出差!焙蝿钜贿厯Q鞋一邊說,“本來是從那邊直接過去的,我想著這差我都出了半個月了,干脆回來一趟晚上再走吧。”
“跑來跑去也不嫌累得慌!
“不嫌!焙蝿罹蛣輳堥_雙臂,“咱都半個月沒見了,你不想我呀?”
“不想!卑茁逍χf。
“撒謊!焙蝿钜残,沖他抬抬下巴,“趕緊的,抱一下!
“膩不膩歪?”白洛嘴上嫌棄著,卻還是笑瞇瞇的跟他抱了一下。
何勵箍著他的腰,順勢偏頭在他頰邊親了一口,“這就膩歪了?”
白洛沒吭聲,又聽何勵說,“最近公司項目多,出差也多,你自己在家也別太湊合,”說罷箍在他腰間的手不老實的捏了捏,“怎么感覺瘦了?”
“哪有。”白洛被他捏得癢癢,下意識扭了扭,“沒瘦!
“我不信,”何勵的手順勢從T恤下擺摸了進去,指腹從細腰寸寸下滑,語氣嚴肅的道,“我檢查檢查。”
“別鬧!卑茁遄プ∷鱽y的手,“花都擠壞了!
“壞了再買……”
“早飯吃沒?”白洛問。
“一會兒再吃。”何勵半摟半抱著將他往臥室里帶,“先吃你!
回憶戛然而止,等白洛回過神來的時候,發(fā)現自己正將余下的最后一支玫瑰插進花瓶里,諾大的一束,它們彼此簇擁著擠成一團,火紅而熱烈。
就像理想狀態(tài)下的愛情。
白洛將翻倒在地的茶幾抬起來放平,從一地零碎里翻了包濕紙巾出來擦了擦桌面,將花瓶放到當中,就著這抹艷色吃完了外賣,然后他準備打電話到物業(yè)叫保潔阿姨,通訊錄來回翻了三遍才想起來他壓根兒不知道物業(yè)的電話。
哦,何勵知道。
行動先思想一步點進了聯系人第一位,白洛反應過來自己干了什么后像只驚著了的鳥,手忙腳亂的去掛,不料那邊卻秒接了。
白洛十指都指了,眼睛發(fā)直的瞪著手機屏幕,半晌后才顫著手貼到耳邊,聽筒里沒有任何聲音,仿佛這通電話并沒有被接通。
“我按錯了。”不知過了多久,白洛啞著嗓子說。
沉默數秒后聽筒那頭的人嘆了口氣,“怎么了?”
“沒事!卑茁寰髲姷恼f。
何勵仿佛沒聽見,自顧問:“是不是什么東西找不到了?”
不知為何,聽到這句話,白洛沒來由的鼻子發(fā)酸,剛剛那點兒倔強的硬氣瞬間土崩瓦解,他吸了吸鼻子,“物業(yè)電話!
“保潔午飯后過來,”何勵說,“昨天我走的時候順便在樓上打過招呼了!
“嗯!卑茁鍛寺,想想又補充道,“謝謝!
“飯吃了嗎?”何勵問。
白洛掃向茶幾上的外賣盒,“吃了!
“行吧!焙蝿钫f,“那我掛了。”
白洛的一聲“哦”還沒有說出口,何勵已經果斷的掛斷了電話。
就這么囫圇過了一周,雖然每天都感覺不習慣,但白洛覺得這只是暫時的,以前沒有何勵的時候他不也是這么過來的嗎?
他每天都這樣告訴自己,三餐的外賣都用碗盤騰出來,假裝每天都過得很充實快樂,直到有天加班到很晚回家,發(fā)現家里的電燈不亮了。
白洛從小就怕黑,加上這幾天變天,總時不時的下點兒小雨打幾聲雷,白洛打開手機燈坐在客廳里,整個屋子被黑暗吞沒,只余周身這一處光亮。
他又害怕又無助,視線落到茶幾上蔫頭耷腦的玫瑰上,終是沒能忍住再次撥通了通訊錄里的第一個號碼。
這次的電話響了很久,就在快要自動掛斷的時候才終于被接了起來,“有事?”
略帶疏離的語氣,白洛心里劃過一抹失落,他張張口,終是沒能開口說出一個字。
“我在外面談事,”何勵說,“沒事的話我掛了!
黑暗仿佛頃刻間被無限放大,像只張著大口的巨獸,白洛蜷在沙發(fā)角,單薄的身子不由往里縮了縮,他的視線緊盯著黑暗里一點,一邊搖頭一邊抖著聲說,“沒事!
聽筒那頭沉默了兩秒,傳來何勵冷峻的聲音,“白洛,你怎么了?”
“我……”白洛咽了咽口水,終是沒能抵御心頭的恐懼,他將頭埋在膝間,緊閉著眼,全身都在發(fā)抖,“停電了……我……我害怕……”
“手機還有多少電?”何勵急聲問。
“不……”白洛使命搖著頭,“不知道!
“別怕!焙蝿顪芈曊f,“別怕洛洛,沒事的。”
何勵的聲音仿佛充滿了魔力,何洛顫抖的身體漸漸歸于平靜,他緊咬著下唇,悶怕沖手機那頭嗯了聲。
“你把手機電筒燈打開!焙蝿钫f,“去臥室躺著,蓋好被子,我馬上回來。”
白洛微微抬起頭,視線落到前方又快速低下,他搖頭,帶著哭腔說,“我不敢!
“別怕。”何勵溫聲誘哄道,“你現在進臥室,一躺上床我就出現了。”
“真的嗎?”半晌后白洛不確定的問。
“真的!焙蝿畲謿庹f,“我什么時候騙過你?”
白洛斟酌良久,抖著腿穿上拖鞋,視線落到某處后又快速別開,不過十幾步的距離,對他來說好像突然變成了幾十幾百公里那樣遙遠。
白洛抓著手機的五指根根泛白,下唇被他咬得毫無血色,小腿在茶幾邊角上撞了一下都不自知。
“乖,別怕。”何勵的聲音仿佛近在耳畔,激勵著白洛跨出每一步。
不知過了多久,他按著何勵說的躺在了床上,拉過被子蒙住了全身。
“躺好了嗎?”何勵問。
“好了!卑茁宥吨曊f。
“蓋好被子沒?”何勵又問。
“蓋好了!卑茁逭f。
“現在閉上眼數數,”何勵說,“數到兩百我就出現了。”
白洛依言閉上眼,開始小聲數著數。
電話沒有被掛斷,白洛輕聲數數的聲音充斥在整個車廂里,何勵猛踩油門,一連闖了兩個紅燈后將車停在了小區(qū)門前。
“197、198、199、200……”白洛緩緩睜開眼,入目仍是一片黑,與此同時,外間的玄關傳來指紋解鎖的啪嗒聲,白洛害怕的蜷成一團,直到耳邊傳來何勵帶著粗喘的聲音,“洛洛……”
近在耳畔,白洛一時分不清是手機里的聲音還是屋里的。
何勵急步走進臥室,在床頭的第二個抽屜里拿出充好電的備用夜燈,擰開開關調到最亮,這才走到床邊拍了拍被子底下縮成一團的人。
“洛洛,”何勵邊說邊輕輕去掀被子,“我在這兒,別怕。”
白洛顫巍巍的從掀起折被角里露出半張臉,臉色蒼白眼眶通紅,黑眼珠子因害怕微微抖動著,何勵心疼極了,一把將人從床上撈起來摟進懷子,輕拍著他的后背,“沒事,別怕!
“電燈它不亮了……”白洛忍了這么久,終于在這一刻徹底爆發(fā)了,埋在何勵胸前哭得稀里嘩啦,“怎么按開關都不亮,我好害怕,你去哪兒了呀……”
何勵輕撫他的后腦勺,嘴唇無意識的吻過他因為恐懼而被汗水浸濕的額發(fā),“對不起……”何勵的唇抵著他的前額,“對不起,不該讓你一個人在家……”
“我好怕,嗚嗚……”
“對不起……”何勵的唇印在他濕濡的眼皮上,寸寸下移,吻掉他滿臉的淚痕,“乖,沒事了!
夜燈的光將黑暗盡數驅散,將兩人依偎的親密身影映照在地板上,不知過了多久,白洛的情緒平復下來,他抬手抹了抹眼睛,視線對上何勵帶著關切的雙眼時驀地反應過來,下意識伸手將人推開。
何勵瞥了他一眼沒吭聲,這才掏出手機一通點,七八秒后將手機屏轉到白洛眼前 ,“你忘交電費了!
白洛腦子亂嗡嗡的,半晌后反應遲鈍的哦了聲。
“還分手嗎?”何勵盯著他,言簡意賅的問。
白洛被問得一僵,半晌后張了張口,卻沒能說出一個字。
“我再問最后一遍,”何勵一個字一個字的道,“還分手嗎?”
何勵應該是一路跑上來的,額前的碎發(fā)被汗水浸濕了,連鼻尖都覆了層細密的汗珠。
白洛抬手抹掉他鼻尖上的汗,撇著嘴一個勁兒搖頭,“不分了……不分了……以后都不分了!
“這是你說的!焙蝿钭プ∷氖謱⑷俗Щ貞牙,“再提分手怎么辦?”
“我就是孫子!卑茁宄橐f。
“我才不想當你爺爺呢。何勵抬手抹掉他眼瞼下的淚珠,“這輩子只想當你老公,其他什么身份都不稀罕。”
白洛點點頭,“好!
“這一周有好好吃飯沒?”何勵問。
白洛點點頭又搖搖頭,“外賣不好吃。”
“活該。”何勵笑著說,“睡覺呢,有好好睡覺嗎?”
白洛果斷搖頭,“睡得不好,老做夢!
“活該!焙蝿顫M意的點點頭,“那有沒有想我?”
白洛點頭,“想!
“哪兒想?”
“哪哪兒都想!
何勵終于滿意了,傾身吻住白洛,白洛立馬迎上來,兩人接了個綿長黏膩的吻,白洛先是受完驚嚇又大哭了一場,情緒波動太大,這個吻差點兒將他肺里的氣都吸干了。
就在他快受不住的時候何勵終于舍得放開他,兩人額頭相抵,何勵的指腹撫過白洛那雙被自己吻得滴血的雙唇,柔聲說,“我也想你寶貝兒!
插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