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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地下道。
今年的冬天來的特別遲緩,醞釀了一整個月的雪,在十二月的最后一個星期終于來臨。
好像是配合這樣的出場方式,今年的冬天也特別寒冷。
午夜11:30分。
忽然的醒來,讓流川很苦悶。這個時候,他應該縮在被子里,等著暖氣將額頭浸出汗珠。從冰箱拿出礦泉水,一口氣喝了一大半,冰冷的水撫摸過食道,到達燃燒著的胃部。流動的聲音回響在空蕩的屋子里,在夜晚中被無限放大。
“你,是不會理解我的!
音節(jié)開始在整個房間來回傳遞,在沒有光線的黑暗中,一切都是那么脆弱。
反復的自我詢問中,流川幾乎就要承認了,自己是不會理解這樣的心情的。無法理解一個人聒噪的聲音,無法理解一個人放肆的大笑,無法理解一個人囂張狂妄的行為。完全無法理解,那個紅頭發(fā)的,笑的燦爛的家伙。
流川楓很困惑。未知的事情不是需要時間來了解的么。
今天是今年的第一場雪啊。
櫻木花道用衣袖抹了抹嘴角的血跡,混賬,竟然是這樣的日子。他今天好好的干了一架,雖然對手是不堪一擊的家伙,可還是費了很多時間。
反正,也很無聊。而且,他是天才。
他抬頭,望著一個模糊的方向,月光被積雪反射,刺痛著他的眼睛。
嘿,蠢狐貍,本天才的心情你是不會了解的。
撐起傘,櫻木走向地下道,這是回家的路。
仿佛被地下道污濁的空氣感染,他開始感到胸口的鈍痛。肋骨斷了,媽的。寒冷已經(jīng)無法掩蓋住疼痛,無法再麻痹自己了。無法再堅持了。
櫻木捂住胸口,靠著地下道冰冷還有些微微潮濕的墻壁,慢慢坐下來。一個人拼命掙扎,掩蓋自己的痛苦,這樣的心情是很難被理解的。
他媽的。
流川撐開傘,走出公寓的門。雪下得越來越大,完全沒有停止的意思。用盡力氣,好像要將絢爛的世界徹底染成純白色一般。
街道兩旁的商店還在熱情的開著,招牌刺眼的光,很容易讓人暈眩。圣誕節(jié)就要來了,掛在松樹上的五顏六色彩燈都被點燃了,櫥窗內(nèi)是溫暖的金色,還有熱烈的紅色,紅色?梢晕心抗獾募t色。
他繼續(xù)行走著,手里死死抓住那把看起來很柔弱的傘。
穿過繁華的街道,世界立刻冷清起來。曖昧的光線,陌生的溫暖,斑斕的色彩,都被拋棄在嘈雜的聲音中,好像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
世界自身,本來就在進行無休止的碰撞和掙扎。
自顧自的走,他的目的地是那條在下雨天總是漏水的地下道。顯然,他對這條路非常的熟悉,熟悉到他自己都無法接受。在腦海中,他已經(jīng)演練過這組鏡頭很多很多次了。
到那個紅發(fā)小子回家的必經(jīng)之路堵他,然后把壓抑在心中那難以磨滅的感覺告訴他。然后呢?其實自己也沒有想好接下來的事情,也許再打一架比什么屁話都更好。
最近花道開始回家晚了,總是在這個點才抹黑穿過地下道。有幾次流川實在睡不著,就到地下道的入口等他,等了幾個小時才看到那個踉踉蹌蹌,臉部充血的紅頭發(fā)。聽著他狠毒的咒罵,高聲的粗話。
說不出心里那感覺的名字,這種很微妙的情緒折磨了流川半個多月。直到有一天,結(jié)束訓練后,他把疑問困惑情緒感覺混合在一起,一股腦的拋給另一個腦袋不靈光的家伙,才得到了解脫。隨后又陷入更大的混亂。
櫻木花道說:“你,是不會理解的我!
人和人的差別,有時候比單純的想象還要大一些。
總是自私的認為,只要把軌跡重合起來就一定可以達到互相了解的地步。可以重新認識,心靈相通,然后彼此融合。
可是一個人花費了許多年去塑造的一個自己,到底是不是真實的自己呢?這樣愚蠢的問題,在過多的生活負擔中開始變得不重要了,F(xiàn)在的這個自己會隨著時間的推移打敗最初的自己,然后在很久以后,就忘記了那個被打敗的弱者。
游戲,就應該這樣玩,一開始就要有覺悟。
或許,一切都沒有改變,在蛻變之前的那個自己,只是遙遠世界的夢境。
所以,沒有人可以理解,微笑的面具背后,是怎樣一張哭泣的臉。
混蛋,真他媽的疼啊。
櫻木靠著冰冷的墻壁,已經(jīng)沒有一絲力氣去捂住疼痛。依然有些刺骨的風襲擊著他脆弱的面部,干澀的眼睛痛的想流淚。無法堅持了吧,這樣已經(jīng)夠了吧。他深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好像在傾聽拂過的北風。
睜開眼睛時,面前多了一雙運動鞋。
“白癡,你又打架!币馔馐斋@了一個紅色禮物的流川楓,有些欣喜。
“干你屁事!睓涯镜淖旖俏⑽⒊閯又恳淮蔚暮粑祭吨煲⒓艿睦吖。
“為什么打架?”流川的聲音充滿了整個地下道,在墻壁之間反復折射。
“狐貍,”櫻木的聲音很小,卻依然很有氣勢。
“……”
“給我滾開!
“……”
流川收了傘,安靜的和櫻木坐在一起,背靠著墻壁。你明知道我是不可能走的。
“談談吧!绷鞔Q定了,要給自己的問題找一個答案。
“滾開。”櫻木態(tài)度依然很堅決,卻沒有一丁點兒力氣挪動自己的身體,媽的,真不應該和那個小混混打架。
“為什么不會理解?”
“……”
“……”
“因為,不一樣!睓涯緦@樣的回答沒有信心。
兩人陷入了完全的沉默。耳邊只剩下地下道若有似無的滴水聲。潮濕開始迅速在地下道蔓延,病毒一樣的傳播速度,讓兩人很快感覺到了。
“流川楓,你滾吧。不要來打擾本天才的閉目養(yǎng)神。”櫻木迅速閉上眼睛,沒有繼續(xù)對話的意思。他已經(jīng)堅持不了多久了,那個強硬囂張的模樣。
永遠不可能扯下自己的面具,讓所有人來觀摩自己的傷口,分享自己的疼痛。永遠無法將那些自我保護的意識從大腦里趕出,將真實的自己暴露在日光下。在漫長的一個人的生活中,很多事情,已經(jīng)無法像當初那樣,需要一個答案,需要一個理由。
自己是無堅不摧的,自己是勇敢驕傲的。沒有脆弱,沒有眼淚,沒有哭泣。
因為他是櫻木花道。是個天才。
“流川楓,你快滾,如果你想干一架,本天才還是很樂意奉陪的!泵忝銖姀姵冻鲆粋囂張跋扈的笑。櫻木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堅持什么。
“流川楓,你快滾,本天才不想看見你!
在那個陽光充沛的下午,所有的植物都在微笑,光線將兩個人的影子拉的很長很長。在聽完流川楓語無倫次沒有升降調(diào)的一段話后,櫻木花道發(fā)了很長的呆,然后他迎來了一個溫暖而干燥的吻。
接下來,櫻木花道便很少去學校,籃球隊的訓練也沒有參加,他好像在排斥什么,又好像在接受什么。他開始在黑色占據(jù)世界的時候,找各種各樣的人打架,有輸有贏,當然贏的時候比較多。
一下子,好像又回到了沒有接觸籃球時的日子。他還是一個囂張的,打架很厲害,紅頭發(fā)的不良少年,而那種專屬男人的爭斗變成了打架而不是籃球。
沒有人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洋平問起時,櫻木說是手癢了。
只有在角落,一直注視著的那個人,懂得一切是沒有人能夠理解的。
櫻木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果真沒有看見那雙運動鞋。
那只臭狐貍走了。留下一把看起來很柔弱的傘,歪歪斜斜的倚著墻壁。
櫻木抬手,大力的把傘掀在一旁,在地下道中發(fā)出巨大的聲響。只有在這個黑暗的地下道,沒有任何人的地下道,沒有時間和生活困擾的地下道,才能釋放他所有的脆弱。
一切都回到最初的起點了。傷口從那幾根快要報廢的肋骨,轉(zhuǎn)移到更加纖細的心臟。櫻木聽見自己血液在血管收縮舒張,滑過粗糙的血管內(nèi)壁,流動著翻滾著,最后沖入心臟。這一次后就再也不會感到疼痛了吧。
空蕩的地下道,只留下櫻木艱難的呼吸聲,以及證明那個人來過的那把溫暖的傘。
在這個國家開始盛放櫻花的時候,流川背著簡單的行李,一個人去了美國,他將在美國完成自己的籃球夢想。
櫻木將在這個校園度過他高中生活的最后半年。
時間就像在包裹手心中的一顆糖果一樣,開始時內(nèi)心充滿了甜蜜,慢慢融化后,你開始討厭這種粘在手心的感覺,想把那樣的感覺抹去。
可是,誰都知道,銘刻在手心中的甜和膩,都是無法取代的歲月痕跡。
有些情緒和那條幽暗潮濕的地下道一樣,無法曝光,也無法得到承認。
櫻木望著那一整片蔚藍色的天空,明媚的笑著。
“你,是不會理解我的!币驗槲业膼,藏在那條無法露光的地下道。
也許這樣,我們都會有些難過。
但,今年的櫻花應該會很漂亮。櫻木說。很漂亮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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