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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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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了!睅Z望著窗外說。一個簡單的陳述句。
她們是在深圳靠近海邊的一間富有現(xiàn)代感的公寓的窗臺上。住在樓上的薇薇安正在餐桌上和嶼的姐姐瑤玩猜字游戲。嶼靠在沙發(fā)墊上,對著手中的稿件直皺眉頭,右手中的紅筆在白底黑字的紙上畫出道道明顯的痕跡。這間公寓樓下是家壽司店,生魚片的味道混著日本酒總從陽臺飄進屋里。
薇薇安是樓上夫妻的小孩,十歲左右,有一個潮流的名字。薇薇安瞧著嶼那雙沒有一點笑意的眼睛,片刻之后奇怪的問:“沒有啊,沒有下雨啊?”
“我說,我覺得下雨了”嶼沒好氣的說,接著轉(zhuǎn)頭瞪瑤“你為什么把她留下?你知道過幾天我就要走的。她沒法照顧你的!闭f完刻意盯著瑤打滿石膏的雙腿,上面被蠟筆畫滿了彩色的涂鴉,其中一塊還用貼紙貼成了一個心形。
“因為你要走。她父母也要走!
從瑤的話里你是永遠感覺不到怒氣的。她的語氣很平和,所有的詞句都在一個調(diào)上沒有任何一個音高了或低了。她的眉毛十分細微地向上挑了一下,仿佛嶼問的僅僅是和“吃了沒?”一樣簡單且毫無必要地寒暄。
“那好吧,希望回來一起還是原樣,”嶼突然變得無所謂,轉(zhuǎn)頭繼續(xù)面對那些稿件。這是一堆關(guān)于雕塑的稿件。嶼不明白為什么藝術(shù)不能用通俗地語言清楚直白的講述,所有的寫稿人們似乎都愛站在一個極高的地方用著冗長而專業(yè)的名詞去解釋為什么達利的胡子永遠翹著。嶼覺得自己站在山底仰頭看著那群長著翅膀的繆斯一個一個飄過,摸摸脖子放過了僵硬的肌肉。她倒在沙發(fā)上得出了一個結(jié)論:達利就是一個商業(yè)天才!
“你知道她要去哪兒嗎?”薇薇安冷不丁的問道。
瑤半瞇著眼思考她是不是故意問的。薇薇安不喜歡現(xiàn)在的氣氛,她知道父母要出門好一段時間,臨走前把自己交給保姆和這兩姐妹。薇薇安不想和從菲律賓來的保姆呆在一起聽她別扭的英語和古板的告誡,那保姆總愛說“不,你不能這樣否則我會丟了工作。你要可憐我!。所以她的小腦袋里并不想看到她們拌嘴即使這件事情貌似從她出生就開始了,她覺得她要做個調(diào)和者,至少未來十天阻止兩個大人為小事爭吵已然成了她的責任。所以她嘗試找個不那么尷尬的話題,但瑤的表情顯然證明她錯了。
瑤今年三十歲了,嶼也有二十六了。瑤有一副過早成年的面孔,歲月對她格外狠心,青春期的痘印還未褪去更年期的細紋已經(jīng)爬滿眼角。她不止一次對著鏡子細細的觀察自己,微卷的頭發(fā)垂在胸前,臉又長又瘦,顴骨高高的突出填上了些許嚴厲的影子。瑤自幼便身體不好,床邊總是放著瓶瓶罐罐和各種顏色的藥液,從她身上可以感受到一種朽木的氣味。但只要她開口這種感覺就會散去,長期的臥床讓她養(yǎng)成了敏銳的觀察力,能夠一眼看穿別人的小把戲——當然她不會揭穿只是打心里“嗤”一聲。
今天晚上嶼感到翅膀振動的細微聲響。明天是她要去仙臺的日子,她覺得自己已經(jīng)生活在瑤的陰影范圍之外了便沒有在意剩下的事情。
“她去看冰演。”瑤過了很久回答道,她盡可能地想讓自己的語氣沒有那么沉重,沒有那么多嫉妒的尾音。
“冰演是什么?”
“冰上的演出!
“她看得懂嗎?”
嶼點點頭。
“你真厲害!
從18年平昌奧運會以來,嶼一直都在這樣做。每年夏天看一場冰演。這開始于一年春節(jié)在她老家的時候。當時她在外婆家拜年,嘈雜的人聲飄的滿屋都是所有人都互相說著恭喜的話。由于輩分小,嶼便輕輕松松的擠出來坐在沙發(fā)上看加濕器噴出的云霧,電視里放著平昌冬奧會花樣滑冰男單的比賽。嶼抬頭的時候被迷住了,生于南方的她沒見過幾場雪連冰面都不曾摸過,嶼的喜愛并沒有表露在臉上她只是坐在沙發(fā)上安安靜靜的看完了整場比賽以及在明天頒獎時提早打開了電視。當時她就下定決心去看冰演。而且是獨自一人去。
這事要做到并不難。嶼是一名公眾號博主,工作的地點可以隨時轉(zhuǎn)換沒有固定的上班時間只是工作量時大時小。冰演主要在日本,飛機過去幾個小時就到了而且提前訂機票剛好在那個微妙的價格不算便宜但也在承受范圍之內(nèi)。嶼身邊從沒有人去看什么冰演,有些可能都不知道有這些個冰上比賽項目,幨遣粫サ模歉静粫嘈庞腥苏娴南矚g看那些表演,倘若真有人去一定是為了做做樣子罷了,勉強算個高雅藝術(shù)或者是去看哪個體育明星。
日本的購票手續(xù)有些許繁瑣但嶼很幸運每年都會抽中一個好位置。位置離冰面很近可以看到被表演者冰刀濺起的冰屑,通透明亮像極了雪花。在看表演的途中她還沒遇到一個說同樣語言的人,不管是在新干線還是便利店仿佛都巧妙的避過了一群又一群的旅行團。可能仙臺不是熱門城市吧,嶼心里這樣總結(jié)道。給她寫稿的作家曾對她說過:“我可絕對沒有膽量一個人這么干的呀。”這使嶼注意到自己和其他人的不同,這個絕妙的發(fā)現(xiàn)讓她興奮的幾乎顫抖但她小心的掩蓋著擺出一副只是有點興趣的腔調(diào)。冰演結(jié)束后她會去公園走走呼吸下異國的空氣然后靠在長椅上等天空漸漸變暗,如果運氣好還可以幾只水鳥漂浮在湖中心。等天漸漸昏暗她會去一家酒店訂一間房,一間有大的落地窗的房然后撥通酒店餐廳的電話用英語點餐。嶼認為這樣的節(jié)奏有一圈柔和的光芒,像是蛋糕頂上總被瑤吃去的櫻桃一樣誘人。所以即使價格再昂貴她還是欣然掏出自己的信用卡,享受大堂服務人員恰到好處的微笑。1207號房是嶼每次來時住的地方,不知為什么前臺遞給她的房卡總是寫著這串數(shù)字,樓層沒有太高但可以清楚的欣賞仙臺的夜景。
雪白的餐巾,插滿鮮花的玻璃瓶和擦得透亮的窗戶這些組成了她漫長而沉悶生活的一個小插曲,像是水面上偶爾蕩開的波瀾在一瞬翻滾然后歸于沉寂。但是又在之后的某個瞬間冒出來,嶼把它們比作高中地理題說的氣泡湖。
去年她看的是一場特別的冰演,主辦者是蟬聯(lián)兩屆奧運的冠軍,不同于以往場上很熱鬧。也許是被這種情緒感染住了,這一次她沒有去公園而是走到了東北大學。踏入大學的嶼有點拘謹,她覺得大學的氣氛和自己有些不符,她像一團雜亂的毛線被隨意踢在腳邊簡而言之就是不需要的邊角料。路過洗手間時她跨了進去,對著鏡子整理自己的頭發(fā),由于走路的時間有點長原本蓬松的頭發(fā)冒著些許油光。嶼是一頭黑發(fā),冬天的時候看到櫥窗里的廣告便心血來潮燙成了一個又一個小卷打亂之后帶著午后的慵懶但現(xiàn)在它們尾端變得干枯雜亂。嶼把頭發(fā)朝后扎起來再用手牽拉出幾根發(fā)絲,她向后走了幾步轉(zhuǎn)身望向鏡中的自己深棕色的吊帶裙恰到好處的顯露出她的好身材和校園里的學生劃出了一道微妙的分界線。她懷著洋洋得意的心情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嶼依稀記得這附近有一座魯迅像,是啊魯迅,可能是她最早聽到這個城市的契機。她向前走著,停在雕像前。剛剛下過雨雕像上還留有水跡從暗色的棱角上劃過,從塑像深邃的眼窩處滑落像是一長串淚珠。嶼對這個想法暗自好笑。
一條大狗從她后面走來,經(jīng)過時狠狠的踩了一腳旁邊的水坑。那是一條大狗,棕色的毛發(fā),臉上一副傻兮兮的模樣。
“鈴鐺。鈴鐺!币粋男人喊道,“你上哪去了?”
“對不起,它還太小,還不懂規(guī)矩!彼麑Z用日語說。
嶼有些煩躁,她只聽得懂一句“對不起”?纯瓷砩险礉M泥土的衣服她有些無措和憤怒,但苦于語言不通只好用英語隨意的敷衍。
“你是中國人?”那個男人突然試探道。
“是!睅Z沒好氣的答了一句,心里想著如何羞辱一番這樣莽撞的一對狗和主人。
“你來旅游?”
“對,來看冰演。”
“就是單單來看冰演?”他的眼睛瞪得很大冒著一股傻氣。
嶼點點頭想回酒店處理衣服上的泥點。
“!對不起把你的衣服鬧臟了,如果不介意可以到我的店里坐坐有熱水和烘干機可以清洗下裙子!彼鋈灰庾R到自己的狗闖下的禍,摸著頭不好意思的提議道。
嶼想起來了很早很早以前母親曾對她和瑤的囑咐,讓她們出門在外時永遠要記得帶好紙巾和錢包一起放在包的最深處。而且,永遠不要和陌生男人說話。
“你怎么笑起來了?”他問。
“沒什么,走吧!睅Z邁開腳步,心里想著如果被瑤知道了可能會揪起她的耳朵刻薄的挖苦她略顯輕浮的舉動和毫無防備的愚蠢。
他們沿著道路朝前走,路旁種植了一株株翠綠色的樹木,葉子把天空分割成小塊的顏料。那條叫鈴鐺的狗在草叢里奔跑但總是擺脫不了牽著的繩子,稍一超出就立馬被拉了回來。
“那是秋田犬,日本有名的品種。這是你第一次來仙臺嗎?平常即使是夏天這里也沒什么人,周圍都是學生。不像東京的早稻田、東大那般出名,擠滿游人。你如果是第一次來一定要嘗嘗牛舌,很美味的。如果不介意我可以當個導游!彼谝慌哉f著。
因為計劃被打亂而感到不安,所以她直到現(xiàn)在才注意道他的話里帶有一種口音。那是什么樣的口音呢?既不是臺灣話的腔調(diào)也不是港普的別扭感——這兩種口音她可以聽的出來,臺灣是曾經(jīng)出差去過的地方,在阿里山的村子里愣是被拉住聊了個鐘頭。港普呢,深圳灣口岸附近聽到的次數(shù)多的很。他的話里似乎在仙臺呆了很久,帶有一種不緊不慢的節(jié)奏。她想沒人會一上來就開始介紹吧,即使牛舌這道菜也在她的清單上。
經(jīng)過一個燈柱時,他說:“我們往右拐,馬上到了!
即使偏離了主道嶼也沒有一點不安。她對自己的寬心感到差異。她沒有什么顧忌的就答應了這樣突兀的邀請。在天快黑的時候和陌生人走到一起。也許是不習慣在穿著臟衣服坐新干線吧,也許是遇到一個剛好可以說上話的人,嶼聳聳肩,這樣想到。
可能還有個原因是他的口音,她從沒聽到過這樣的口音。雖然交流在于聽懂但大多數(shù)人還是會下意識地畫上地區(qū)的差異,精于此道的人還可以聽出來自哪個區(qū)。她為他那奇特的口音暗自發(fā)笑。
“你笑什么?”
嶼被嚇了一跳抿緊嘴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但轉(zhuǎn)念一想直接的問出來了“你的發(fā)音很獨特,為什么?”
“可能因為我是混血,中日混血。一般說日語比較多!
嶼趁他轉(zhuǎn)頭的時候細細觀察他的樣子。一開始她的心跳的很快,她知道這樣的打量或許并不禮貌但還是按耐不住用目光描繪他的相貌。頭發(fā)蓬松的貼在額前,似乎用了摩絲固定成一個完美的波浪,他個子高但并不顯得很瘦,隱隱約約可以看到臂膀上突起的肌肉。前額開闊而飽滿在燈光的照射下閃閃發(fā)光,臉龐則像是有一圈紅暈充滿朝氣,也許是在校園里呆久了吧。她忽然得出一個結(jié)論——彬彬有禮但卻稍稍有點煩躁,像是在音樂廳碰到的教授。她搖搖頭,不,他的年齡絕不會比她大個一輪。
店鋪是一家書店,開在磚紅色的圍墻里。上面掛著插畫里的墨綠色頂棚,櫥窗裝飾的很漂亮暖黃色的燈光下放著幾本書正在宣傳的書,看書名是諾獎得主門羅的。他打開玻璃門請嶼進去,嶼注意到門把手上寫有“休息”字樣的木板并沒有翻過去。
這地方到處都是書。有帶著厚重木框的包裹嚴實的精裝書也有隨隨便便放在座椅上的雜志,一切好像進入到一個色彩斑斕的地方,書們自成一個國度。香薰蠟燭緩緩燃燒,檀木的香味在空中散開,頭頂?shù)臒魹樗械臅疾辽弦粚优娜峁狻?br> “往這邊來。”他耐心的等嶼看完后輕呼道。
嶼跟著他往樓梯上走入目的是一個大房間。深棕色的木質(zhì)地板被擦得一塵不染,床簡簡單單的放在窗戶下,沒有窗簾的遮擋可以直接看到懸掛在天空中的月亮。
“洗手間在右手邊。對了,你要嘗嘗牛舌嗎?這可是仙臺的一絕!
嶼這才發(fā)現(xiàn)房間的另一個角落被設(shè)計成了廚房的樣子,幾瓶調(diào)味料整整齊齊的碼在墻角給清冷的獨居室添上了煙火味。
“不…”嶼下意識地否定道。
“我可不能讓你餓著肚子回去!
嶼只好去處理衣服,鈴鐺跟在她身邊興奮地嗅著這個突然闖入地外來者并沒有衣服罪魁禍首該有的樣子。恒溫的風從吹風筒中冒出,嶼看向鏡子中的女人,眼睛里透著些許疲憊雙頰卻熱得發(fā)紅,可能是溫度的原因吧。
嶼走出門外。香味撲鼻而來,不知什么時候爐灶上架起了一個燒烤架,牛舌在炙熱的炭火上發(fā)出滋滋的響聲。
“還沒好,先喝一杯咖啡?”
嶼點點頭,想如果自己是女主人或許應該去幫忙但自己是客人,于是她走到沙發(fā)上坐了下來,面前是一份當?shù)氐膱蠹埿涯康膶懼莸南嚓P(guān)報道。她攤開報紙慢慢辨認著自己所認識的幾個漢字,一行一行的讀下來。
“啊,原來你還懂日語?”他說。
這話聽上去有挖苦地感覺,但他沒有看她注意力依舊在牛舌上。這是他家好像有點不好意思。
“冰演怎么樣?我聽說普魯申科也來了?我不大喜歡他,他有些自大。了解尼金斯基的人都會知道他的成就,也知道他年僅30歲就因神經(jīng)分裂闊別舞臺,他的一生波瀾壯闊,至高至美也極致瘋狂。相比之下普魯申科的《贊美尼金斯基》顯得十分單薄且表象,對芭蕾的理解停留在膚淺的動作上。這不是贊美甚至可以說是褻瀆!
嶼沒有說話,她只知道普魯申科是誰但卻不知道尼金斯基。她有些慚愧的低下了頭。幸好這時牛舌烤好了。
他們圍坐在一張餐桌前,很近的距離可以聽到彼此的吸氣聲。晚餐以牛舌為主再加上一碗味增湯和一碗白米飯,米飯上面點綴著幾顆黑芝麻看上去格外誘人。嶼拿起筷子細細的品嘗,肉的味道在唇齒間彌漫,香味之間她有些恍惚。
他站起來去放了一段音樂。他沒問她想聽什么,這也挺好的至少不會讓不怎么關(guān)心音樂的預感到尷尬。但她聽出來了是坂本龍一的《圣誕快樂勞倫斯先生》很有日本腔調(diào)的作品。他回來的時候拿了一瓶酒,日本的清酒請她喝。
嶼從未談過一場戀愛,從未有過一個戀人。為什么會接受呢?她自己也說不清。當然身邊的瑤卻不同,似乎周末總出去。原因大概是她沒有上心吧,沒有及時地發(fā)出訊號。她所生活的圈子就在一個區(qū)內(nèi)從幼兒園到大學前后的距離都沒有超過十公里。原來最可能的同學們,有合適的都已經(jīng)結(jié)了婚,剩下的她都沒有太多的印像,嶼似乎總是錯過這類的情感事件。是她的錯嗎?當然不,只是她從沒有認真的考慮過這個問題。但嶼覺得自己還是有機會的。工作的性質(zhì)讓她接觸了不同的人也見過不同的事,所以對結(jié)婚這個詞仍覺得遙遠。也許是太過較真,不過連瑤都沒定下,那么她也不著急。慢慢等著總會來的,她像是一個小姑娘似的偶爾才意識道自己的落后,在見到長輩時才被迫長大。
晚飯過后他領(lǐng)著她去買毛豆冰淇淋。排隊時他問她名字。
“說不定我要向別人介紹你的!彼f。
于是她告訴了他。
他們往車站走,短短的一段路卻走了半個多小時。一路上嶼了解到他曾在東北大學教俳句,是門選修課。他們聊了許多,大部分時間都是他在講,低沉的嗓音圍繞在周圍。
“所以你更喜歡自由律?”嶼問。
“啊,是的。晨空何等清,云飄碧空間。這是山頭火的。我很喜歡他的作品,大多都是在流浪中寫出的。流浪可能是一種獨特的體驗吧,連日本前首相菅直人都這樣修行過,或許有些一天我也會心血來潮地走走吧!
一路上他們聊的越來越多,最后還談到鈴鐺獨自在家。他們中間像是有一層薄霧誰也不愿意做第一個捅破的人。云在期間飄動翻轉(zhuǎn),風吹來又去,路似乎望不到盡頭。
車站還是到了,一下變得亮堂。兩個人看著JR鐵路一輛一輛地過去,快車慢車都錯過了,卻沒有人說話。
“你看過愛在三部曲嗎?”
嶼想起來了好像是一系列的三部電影講述了兩個互不相識的人在巴黎的街頭相愛的故事。三部電影都以對話為主,嶼記得第一次看的時候沒看完,等年紀再大點才越發(fā)覺得有種韻味在里面。但她還是沒有看完最后一部,看簡介時兩人都到中年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總算在一起卻沒有了當初在巴黎的熱情而是走向生活的本質(zhì)為柴米油鹽所困。所以她不想看了,不想給浪漫的故事一個庸俗的結(jié)局。
“看過。所以我們也要約定嗎?”嶼望向他輕笑著。
“雕像前?”
“好。”
說完他們后退一步,用月光細細的描繪對方的相貌,然后相擁。
“你發(fā)生了一些事。”瑤躺在沙發(fā)上肯定的說。
嶼把手中從圖書館借的俳句書放到茶幾上,然后開始收拾這幾天薇薇安弄亂的地方一副不打算和瑤深入聊這個話題的樣子。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嶼自己也不清楚,沒有什么實質(zhì)性的舉動只是口頭幾句約定,但卻讓她不時想起,開始期待下一年的冰演。
日子還是一天天的過著,生活上也有些許變動,瑤即將搬走和她新交的男友同住。因此嶼不得不放棄原來開窗就能看到深圳灣的住處,高昂的房租她一個人承受不住。于是搬到了南山腳下,雖然離工作的地方近了,出門走過幾條街也是海但嶼還是覺得有很大的不同。
很快夏天又來了,嶼忐忑不安的前往機場,不像之前幾次散漫這次她小心翼翼地靠近一個答案。還要去看冰演嗎?還是直接去書店去找他但約的好像是雕像那?下了飛機嶼依舊沒有想好明天去哪兒。
到了酒店前臺遞給她的房間號不再是1207而是另一串數(shù)字。嶼打開房間的電視,人們說話的聲音令她感到心安。電視里在放一個節(jié)目叫《可以跟你回家嗎?》,節(jié)目挺有意思的是隨機詢問錯過末班車的人是否可以介紹自己的家為目的并支付打車費的采訪,嶼曾經(jīng)看過這檔節(jié)目聽說國內(nèi)也有引進的打算。她趴在窗臺上看節(jié)目,聽不懂日語但卻也看得津津有味。突然她發(fā)現(xiàn)下一個采訪者竟是他!他引節(jié)目組進到書店,再上閣樓,畫面中出現(xiàn)了嶼熟悉的沙發(fā)熟悉的廚房以及在地上不停搖尾巴的鈴鐺。
她覺得一切十分神奇,迫不及待地的想要告訴他。鏡頭前的他在講述房屋中的擺件,說那個小型燒烤架曾經(jīng)招待過的客人們和牛舌在上面烤時發(fā)出的香味。她做在電視機前抱著枕頭認真的看了起來。這時門鈴響了,他去開門,是一個身材高挑的女人,他們擁抱然后他向節(jié)目組介紹這是他的女友。
嶼關(guān)掉電視,睡了一個安穩(wěn)的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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