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冬兵離開特戰(zhàn)隊休息室，走進大廳，挑了獵鷹旁邊的座位坐下。
　　我猜這就是結(jié)束了，冬兵說，我需要休假，回憶人和家鄉(xiāng)。

　　獵鷹扭過頭盯著他。
　　老兄，你人在紐約，開車十分鐘就到布魯克林。

　　他只差在臉上寫“你瘋了嗎”。冬兵想。
　　我是說不復存在的。

　　獵鷹頓了一下，咽了口唾沫。
　　嗯，明天有個絕贊的圣誕派對，你來嗎。
　　我想想。難道你忘了怎么參加派對？

　　冬兵沒說話。
　　哇哦，聽起來像小孩。獵鷹的眉毛得意地揚了起來。
　　需要獵鷹哥哥的服裝建議嗎？保證比瓦坎達產(chǎn)希臘裙強。

　　不怕我撕你翅膀了？
　　好吧，好吧，你提醒了我。獵鷹舉起左手，在嘴上拉個拉鏈，隨即低頭繼續(xù)跟女友聊天。

　　真是一對愛情鳥啊，冬兵抬抬眉毛。獵鷹悶頭發(fā)信息，一聽這話高興地笑笑。
　　可不是嗎。獵鷹抬頭，發(fā)現(xiàn)冬兵臉色依舊糟糕，又往旁邊挪。冬兵鄙視地瞇起眼睛。

　　你的裝備很貴，我不打算動手。啊哈，你在安慰我嗎，那可真是......不過說實話，娜塔和隊長留下的錢夠十多套裝備了。獵鷹想，可能他的表情泄露了什么，詹姆斯打量他兩眼，答應了邀請，站起來快速走掉了。

　　2

　　冬兵摸出自己的安全屋，試圖理清腦子里的思緒。世界對他已不再神奇，他失去了很多東西。災難用沉默的漩渦吞他進去。而現(xiàn)在他反應過來，心痛如絞。

　　他去酒館喝酒，有個灰眼女人勸他忘卻。不管如何，放棄或者忘卻也是好選擇，她說。她抬手展示戒指留下的白痕，沒再多說。小口喝完白葡萄酒后，她給他點一杯加冰的伏特加，付完錢，走進雨里。

　　她沒打傘。

　　他花了些時間意識到這一點。他端起酒，看著她的背影發(fā)了會呆，突然打了個激靈，放下酒杯追了出去。

　　嘿，您好，請等等。

　　他說完這句話，不知道該繼續(xù)做什么，她微微一笑，顯然清楚明白。她把他壓在巷子墻上接吻。她濕透的黑頭發(fā)打著卷黏在臉上，狼狽但美得驚人，詹姆斯被鎮(zhèn)住了。

　　我們是雨夜限定，對嗎？
　　也許，誰知道呢。她回答。
　　他突然覺得她散漫。

　　哦，散漫，這是部分新時代女人的特點嗎，不克制，不神秘，不引人探究。有時她們照搬電影明星的微笑角度，使用油管博主的化妝手法，用全球化方法對付一切。有時她們失戀崩潰不化妝，恨自己沒找到對先生戀愛，決定把憤怒平攤給酒吧里的每個陌生男人。

　　新時代男人和之前一樣討厭，互相打量暗暗較勁，彼此泡到的女人如何？錢財和階級一定要細細比對。中上層男性依然搞笑。依然是希臘羅馬誘發(fā)他們的崇古情懷，而他們面對這些時，比巴普洛夫的狗反應更迅速。要配合他們，你得操著不地道的法語，專門表明你地位高尚，不為生計發(fā)愁。

　　他這么想著，發(fā)現(xiàn)她瞇起眼睛，看起來有點猶疑。也許他表情控制得不夠完美，使她隱約察覺到自己被當做婊'子。好在她看起來滿不在乎，也許她在乎但裝得好，也許她反感但想把他泡到手，誰知道呢。

　　反正，成年人各取所需，雙方知情同意，玩玩伎'倆，問題也不大。吻完，她戳'他腰眼尋求健康證明，他打開手機找到安全報告，她仔細看了一遍，交給他她自己的。

　　他掃到她的名字，阿比蓋爾。隨后她把他拖到旁邊的四星酒店，玩了一宿。第二天姑娘醒來時不算晚，她問他為什么不走。

　　我想多陪你一會兒，阿比蓋爾。

　　他沖她笑笑。

　　哦，你可真甜，謝謝，詹米，謝謝。

　　她丟來一個媚眼，把衣服穿上，親他臉頰。他們交換了ins號，然后她走了，穿著稱她的馬丁靴。

　　去赴誰的約？男朋友嗎？他問了出來，腔調(diào)里帶著男人對風'流女人的甜蜜惱怒，這話顯得他能控制自己，也顯得他已經(jīng)放下了過去，他喜歡這個。

　　這關你什么事。她轉(zhuǎn)身盯著他。
　　呃，不好意思？
　　你該和每個和你'操'過的女人這么說，你把我們當whore，還不付錢。她笑了，看起來很真誠。
　　可惜了你的體格和活，對著女人，你也就這幾樣還不錯。

　　他很茫然，大部分時候他是個快樂的男人，很少遇見莫名的敵意。他感到惱怒，她在說什么？她憑什么這么說，她...他捏緊了左手，聽見了機械校準的聲音。

　　為什么這么說？他最后問。
　　雖然大帥哥約'炮簡直是慈航普渡，她停了一下，但我的私'生活與你無關。
　　哦，他明白過來，世道不一樣了。
　　我很抱歉。
　　她走了，用有規(guī)律的響指聲回答他，他聽出這是摩斯電碼。

　　下次注意。

　　他摸不著頭腦，不清楚她是喜愛他還是只想玩玩他，就像他搞不清楚她來自CIA或軍區(qū)九處。她像矯健野馬，帶有法式風情。阿比蓋爾這名字絕對是假的。哦，她簡直是個婊'子，他喜愛地嘆氣。

　　可他從沒把娜塔莎稱作婊'子，即使她早早達成百人'斬，不知道霸占了多少人的夢，玩'弄了多少人心中的永恒。他懂了阿比蓋爾的意思。

　　另一端，阿比蓋爾一邊直播建模一邊吐槽她炮友的老派做法和審視。她最后總結(jié)到：他的那種防御性真有趣，也很好笑。不過他不算無可救藥，道歉還挺認真，前女友估計出力不少，她想。可憐的前女友。至于為什么是前女友？娜塔莉亞已經(jīng)死了，不是嗎。做好高光貼圖后她開始雕刻瞳孔，這是個精細活，引起粉絲一片贊美。

　　最后她搞定一切，快速下線。她接到新單子，要求活捉軍情九處的線人，但她不準備大干一票，她不再做雇傭兵了。

　　3
　　復仇者總部，會議室

　　冬兵站在椅子前面，克林特巴頓勸他忘卻。真該死，他怎么忘卻？那可是娜塔莎，他沒法陪伴最后一程的情人。忘記她或者忘記愛她，只能讓事情更悲哀。
　　他選擇去記，冬兵很樂意記著她。鷹眼再一次講述她怎樣和他搏斗，怎樣從懸崖躍下，克林特說他感到抱歉。

　　“我很遺憾�！柄椦壅f，掛著悲哀的表情。
　　“哦？遺憾她愛著你，還是遺憾她沒有親過你就死了�；蛘吣阆雭睃c更狂野的？”
　　“我和她不是這個關系�！�
　　“哦，我懂，你盯著她紀念影像的胸和屁股是因為你的妻子足夠忠誠�！�
　　“你活像條公'狗。貧窮讓你素質(zhì)低下得可怕，接下來你是不是要在她墓碑邊尿一圈？”
　　“行行好，闊佬。你把她死的過程在四天里講了七遍，不包括你在其他人面前說的�！�
　　“我失去了她，我只是太悲傷了，你在想些什么？”
　　“我想你一定是悲傷地連思考都艱難學會了。想想看，鷹腦可以發(fā)育！你的進化真是生物學奇跡，能讓達爾文在棺材里做仰臥起坐直到掀翻墓碑�！�

　　鷹眼神經(jīng)質(zhì)地沖他眨眼，像在說，你個失敗者。冬兵一拳正中鷹眼顴骨。
　　鷹眼沒躲，吐出一口血沫子，翹起一遍嘴角，看著冬兵。

　　“你想知道我們那幾年在干什么嗎？那幾年我們愛得真誠，在紐約布魯克林巴黎巴厘島撒哈拉，你永遠無法和她去的每個地方。娜塔莉亞是我一生摯愛。我會永遠愛她，光明正大，而你不可以，罪人。另外，用你剛解凍的腦子搞清楚，我和她的關系與你無關。
　　”鷹眼看上去平靜了一點，但冬兵得意地笑了。
　　“但和你的妻子孩子有關�！�
　　冬兵晃晃戰(zhàn)術(shù)背心里摸出的錄音筆，學著他勾起半邊嘴角。

　　鷹眼的裝備已經(jīng)盡數(shù)上交，他沒法動手搶東西。他只好哀求，哀求冬兵保護他平靜的生活，他太投入和賣力了。冬兵猜，鷹眼可能已經(jīng)暫時騙過了自己。于是冬兵答應了他，裝出氣憤和善良，他當面捏碎了那只筆，不過錄音已在網(wǎng)上備份，會在三年后定時發(fā)到他妻子的電子郵箱，連同他胸前針孔攝像頭的記錄。鷹眼走遠后嘀咕了一句。
　　“愚蠢但好心的賤'人�！�

　　哦，你錯了，和你比，我是聰明的賤'人。冬兵在心里回答。

　　他晃回安全屋，倒在墊子上。他想，娜塔莎看男人的眼光實在詭異。算了，可你指望敢和人型兵器接吻打'炮的強人干什么？他一拳打進地板，還是想不通她怎么會看上他們這些男的，他們這些傻'逼。紅房子不教她就不學？耶穌啊�？梢幌氲疆斈甑氖�，他微笑起來。
　　當年娜塔莎從不在意他行為的不恰當和不正常，他也不知道為什么，但她愛他，這就夠了。那珍貴的半年里她教會冬兵人際交往的基本禮儀。她也像每一個熱情的俄國女人那樣全心全意愛著情人，抽空寫下潦草的信件，每封信的開頭都是“親愛的亞沙”。那段時間確實透露出蹊蹺，為什么一個紅房子的頂級特工會如此需要愛情，這是冬兵心中永遠的謎。

　　他用一個被洗腦過的人全心全意的忠誠回報她。他從葉連納那里得知了她完整的經(jīng)歷，老天，她依舊是那個傳奇。

　　可她當年到底在想什么呢，她之前知不知道他就是冬日士兵？那些日子，在列'寧格勒和斯大'林格勒的日子，還有對古拉'格群島的匆匆一瞥，怎樣影響了她？
　　但顯然，這些疑問將永遠成為疑問，她死了。

　　當晚他做了一個夢。在夢中，他乘記憶回到了兩人最初相愛的時刻，西伯利亞的風干冷貧瘠，他們站在雪地里，頭頂漫天繁星。
　　剛出完任務的特工身心俱疲，不介意彼此身上的硝煙和灰塵。他們的呼吸帶著血味，加強聽力幫他們確認遠處野獸的存在，還有裹在紅房子里的哀嚎，可是當他們對視時，一切響動都停止了。

　　他們愉快地交換親吻，她游刃有余，情意綿綿。仿佛死亡和離別只是幻象，仿佛她和他還有無數(shù)個明天。

　　4
　　圣誕節(jié)托尼斯塔克的家

　　莎倫站了起來，指著一個大鐘說“快十二點了”。

　　于是山姆和詹姆斯拿來香檳。他們要過一周之后真正的新年，并開始倒數(shù)、倒酒。鐘聲響起時，大家一起為新年干杯。

　　“2020年快樂！快樂2020年！”

　　大家相互擁抱，貼面親吻。每個人都很愉快，因為展現(xiàn)在他們面前的似乎是美好的未來。他們愛著，也被愛著；他們喜歡自己的工作，愛自己的朋友；他們?yōu)樯�、為活著而慶祝；他們都相信，苦難已經(jīng)過去，未來有美好的開始。

　　大家開始跳舞、吃吃喝喝，把音樂放得更大聲。他們坐在沙發(fā)和椅子圍成的圈里，中間留出來當舞池。莎倫放上了五十年代的唱片，那是首獻給歸來老兵的歌。她搖擺、轉(zhuǎn)身。她對著他們跳，她為他們而跳——她在邀請大家。她金發(fā)飛揚，轉(zhuǎn)身時闊腿褲也搖擺。

　　不一會兒，佩珀起身站在她身后，雙手搭在莎倫的腰上，讓她的深色頭發(fā)、藍眼睛和海綠色的裙子加入畫面。她跳得很好，因為不同的人懷著同樣的心情起舞：愛與懷念。

　　一首歌結(jié)束后，螳螂女站起來加入了她們，跳起三步舞。螳螂女最高，因此她把手放在佩珀腰上，跟著她們的節(jié)奏從容地移步，制服下擺也隨之飛舞。接著，旺達也不知不覺站起來，加入了她們，她們四個人快樂地舞動著，不住地旋轉(zhuǎn)，一邊和屋里的人說話，笑逐顏開。

　　快銀突然激動地喊：“天哪，好美！你們好美啊！”其他人則坐在旁邊看著，復仇者們微笑看著彼此。興高采烈的旺達叫上了快銀。

　　于是，男人們也加入進來，大家從大廳跳到廚房，又繞回來，最后圍成一圈，跳了支群舞，其中加入新奇元素。他們跳著，大部分人顯得過分靈活，每個人都痛快地看著其他人，他們拍手、擁抱，一張臉掠過另一張臉，整個屋子都在旋轉(zhuǎn)。

　　詹姆斯轉(zhuǎn)著圈，他看著周圍的陳設，綠植、黃玫瑰、深藍地毯、米色工程學椅，眼下全世界都充盈著色彩，不停地運動，像充滿了愛。他們跳一陣，就停下來，拉著彼此，相互攬著，一起享受這種美好。
　　告別后的路上沒人說話。在公寓門口，山姆突然說：“我覺得這是我一生中最棒的夜晚�！�
　　詹姆斯點點頭，但沒應聲，他覺得所有人對彼此都懷抱著愛是幻想，這種愉悅的氣氛讓他加倍寂寞�？膳蓪φ娴暮苜�，山姆沒說假話。

　　他看見山姆滿足地掏出鑰匙，擰開房門。
　　“再見�！�

　　“再見�！�

　　5
　　派對后的夜里詹姆斯睡不著覺，半小時后他雙手插兜，走在市中心人行道上。
　　他感覺小時候的夜晚比現(xiàn)在更長，他想起車廂上漆有廣告的有軌電車，平安夜拋接的圣誕樹，一串一串饑餓寒冷的早晨，瑞貝卡的笑聲和媽媽充滿愛意的責備。他想起冰柜，洗腦詞，想起娜塔莎無所顧忌的親吻，她總是很有把握，即使和他一樣記憶混亂，她也比他能控制住自己的表現(xiàn)。

　　這時他收到賈維斯的信息，要他查收圣誕禮物，來自娜塔莎，那是一則短訊。
　　我不感激，他想，我只是快樂。他埋怨娜塔莎讓他過分著迷，哪怕在這個時候，欣喜也能沖淡悲傷。操。
　　他按照指示在安全屋里翻翻撿撿，從保險箱里得到了一個膠卷。他沒在意灰，跪在地上，從抽屜里拿出老式放映機，裝上膠卷開始放映。不出意料，娜塔莎跳芭蕾。不過你要問她的優(yōu)雅動作經(jīng)過了多少訓練打磨？回答很簡單，幾乎沒有。
　　他不知道芭蕾舞者記憶的來源，那個舞者被流放到哪里做役犯。
　　舞姿很美，但紅房子真見鬼。他想。
　　冬兵坐在地上望著娜塔莎的每一個旋轉(zhuǎn)，他欣賞他從容不迫的抬手提臀擰腰，沒穿高跟鞋踩出一個又一個力量十足的舞步。她開始跳拉丁舞了？像豹子。舞蹈結(jié)束之后，娜塔莎在膠卷里命令他找出一顆子彈，操，冬兵想，我知道是哪顆。那顆子彈害的娜塔莎沒法穿比基尼，也害得他在床上被大腿絞殺，差點窒息。

　　那天娜塔莎可真是火'辣透頂，像不敗的玫瑰，有分量和香氣，像來自夜闌時分漆黑的花園。他找到子彈殼，這很容易，娜塔莎把它放在金屬盒里，是用寡婦蟄熔的。它被擺在他桌上，一眼就能看見。干完這些，冬兵回到復仇者大廈，走進自己的房間，他看見門邊躺著個包裹，他毫無警惕心，認為賈維斯一定檢查過。

　　他把它拎起來走進房間，然后拆開。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白夜，里面有娜塔莎的筆記，鷹眼送的。冬兵抱著書一頭栽進床里，娜塔莎向他介紹白夜時說，真摯卻無益的愛情早該淘汰。而真愛不該成為人的阻礙，該放手時就要放手。

　　那時他堅稱愛不會阻擋幸福，湊上去親她，娜塔莎只瞧著他，像看青少年。她笑著對他說，他們不正視生活中的問題，不尋找可靠的解決辦法，失去自己的生活是必然的。

　　那他們經(jīng)歷的愉快和痛失所愛的悲痛呢，他問，他們的愛情算不上刻骨銘心嗎？

　　那是自欺欺人，甜心。他們期待用愛情魔法解決生活問題，不幸的是，這絕無可能。

　　她頓了一下。我猜老文官還會用失卻的愛情麻痹自己，為自己變糟糕的生活作注，使它充滿悲情色彩。她神色散漫。

　　你討厭他們嗎，他問。

　　正相反，我喜歡他們，因為他們真誠善良，用力去愛。

　　那你為什么這樣說？

　　他們的故事像發(fā)生在單純的、受保護和祝福的形而上學世界觀崩潰，復雜、現(xiàn)實、清晰的現(xiàn)代世界觀尚未形成的十九世紀。

　　所以呢？

　　她嘆了口氣，說，我討厭迷茫，不知所措。我需要目標，一個接著一個，我痛恨無所事事，它們讓我覺得虛弱被動。

　　他不知道怎么接話，他害怕在講完他的迷茫后，娜塔莎會離開。她總有目標，不會迷茫太久，不會為任何人停留，留給迷茫的人一個堅定背影，讓人為她的開心而開心起來。她...她的一切簡直完美，只是沒那么愛他。

　　冬兵蹬掉靴子，躺在床墊上，用枕頭壓住腦袋，好像這樣能阻隔記憶，阻隔娜塔莎的微笑和愛語。操，他說，□□的，娜塔莎。

　　他又從枕頭下鉆出來，翻開白夜，看到最后娜塔莎寫的:“我為希望而活�！�

　　他對生活失望透頂，每天清晨都從頭開始，也難以為繼。他想，自你離去，很多事失去了意義。我想念很多東西，你容貌寓寄的黃昏，你的氣味和話語，你的細密考慮。你的死是恒久噴吐火焰的太陽，我該將心藏于何處以免受炙烤灼傷？你的死久久縈繞我，像落水者周邊的汪洋�？伤琅f覺得娜塔莎挺對，愛不是世界上最重要的，希望才是。

　　6
　　令人意外的事很多，在羅馬尼亞碰上阿比蓋爾就算一樁，了解她是第三代黑寡婦也算一樁，哦，該叫她葉連納。

　　CIA炸紅房時是她銷毀了重要數(shù)據(jù)，拒絕了一切招攬，只接了幾個蘇聯(lián)境內(nèi)的單。蘇聯(lián)解體后她去往古巴，至于理由？
　　她說她是蘇聯(lián)人，不是俄羅斯人。
　　對此冬兵持懷疑態(tài)度，他不太相信特工的信仰——娜塔莉亞被洗腦多次，也沒見她多愛蘇聯(lián)——但去他的。葉連納手上有太多絕密情報，在她意外死亡后會自動上傳給先鋒媒體，他的信息也在里面，他不敢造次。

　　隱約中他又覺得，這他媽才是特工黑寡婦嘛。娜塔莎那樣的，反倒像受過良好教育的優(yōu)秀蘇聯(lián)人，有點理想化，對特工身份超詭異。

　　葉連納早就發(fā)現(xiàn)了他，他們問候了幾句。
　　冬兵敏銳地發(fā)現(xiàn)她對自己一點興趣也沒有了。該死，他懂了，集郵癖。

　　然而他勇敢地繼續(xù)和葉連納搭話。
　　“為什么你們KGB最后都會領美國工資？”
　　“啊哈，因為不愿領的都自'殺了，還有被報復死的。”
　　“自'殺？害怕報復嗎。”
　　她搖搖頭笑了，“為理想�！�
　　“你不信他們那套？”
　　“誰說我不信？”她還在笑，“我看完了最后一次升旗，甚至看到電視臺的提醒：記得關電視機�！�
　　他干巴巴地接話，“節(jié)哀。”
　　“想點好事，我也獲得了穩(wěn)定的生活，不是么。在古巴做生意也不錯�！�

　　他們走出咖啡館。

　　“我以為你想殺娜塔莎�！�
　　“九二年時特別想。后來放棄了�！�
　　“后勤跟不上？”他清楚她經(jīng)驗充足。
　　“被神盾局盯上了，差點毀容�！�

　　“萬幸，你保住了身手�！�
　　“還有冷靜的頭腦�！彼鹊糇詈笠豢诳Х龋瑔査�，“你還愛著娜塔莎？哪怕她滿口謊言，自私自利又聰明過頭？”

　　“是的。我愛她。我愛她，就這么簡單。”
　　“很少見。沒有作品甚至心理哲學正面解讀我們這類女人的喜怒哀樂，或者說，當那些作品去描寫我們，往往都貶低痛罵，詛咒我們�！�

　　“你之前擔心過？好吧，確實，社交孤立很討厭。為什么后來你不再懷疑了？”
　　“年輕時我們聽了很多故事，從海倫到克麗奧佩特拉。但作為娜塔莎的頭號污點證人，我發(fā)現(xiàn)沒必要擔心。”
　　“你該早點看十日談。”
　　“那舉'報信就可以葬送我的命。”
　　“好吧�！�

　　他們沉默了一陣子。

　　“也許這就是最后了？”
　　“你和我之間？是的�！�
　　“我很沮喪，說實話�！闭材匪剐Φ玫归_心。

　　“期待被兩個黑寡婦看上？想不到你喜歡致命誘'惑。但親愛的，你不是托尼斯塔克�！彼c了一下他胸口。
　　“呃，我比他高�！�
　　“你沒情報，也沒資源，連裝備都是官方贊助�！�

　　她用眼角打量他一會，但她很快停下來，取下身上的絲巾塞進他包里。
　　“葉連納的私人紀念�！彼α�，有點驕矜，很明亮。
　　隨后她扔給他一副太陽鏡，他打量了一會，認出它的主人是伊萬，娜塔莎的養(yǎng)父。

　　“我找不到她的東西，她的日記很早就被亞歷山大帶進墳墓里了，就是那個高級飛行員�！�

　　他瑟縮了一下。
　　“好吧，祝你有挺好的一生�！�

　　“你也一樣�！彼龗亖硪粋�飛吻，戴上一副太陽鏡，走入人群，像雨落在海上，很難再發(fā)現(xiàn)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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