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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自是有情癡
春寒料峭,流霞飛灑,我站在十四貝子府的后院,看著花開,花落。
他輸了,輸了一切,以致于,連家都不能回。而我,早在新皇登基那日,就該走的,和我的表哥遠遠的離開這是非之地。
可我,卻是這般的留戀這里,留戀著這有過他、雖然從不曾屬于我的他的地方。
往事,一幕一幕的在眼前呈現(xiàn),仿如昨日。未曾想過,即使是有他的回憶,竟也可以讓我失神許久……
夜色蒙蒙,禮炮于天際彌漫,他波瀾不驚的嗓音在耳邊響起,“你自己摘了喜帕先睡吧。”這是成親那晚,他對我說的第一句話。之后,便獨自佇立在窗前,仰望了一晚上的天間明月。
夜已闌,燈花旋落。
“在宮里最好安分守己些,來日建了府,我自不會虧待了你!币钊涨宄浚槌錾砩系呐宓,快速往手指一割,鮮血洋洋灑灑的落在了大紅喜帕上!凹词鞘5呐畠海矩惱障嘈挪粫醋哐。”毫無感情的言語,毫不留戀的眼神,他丟下最后一句話轉(zhuǎn)身即走。
猶記得,在那晚之后的第一年春,也是嫁給十四皇子后,我第一次回娘家,阿瑪在耳邊的諄諄教誨,“太子已廢,十四爺如今又是皇上最寵愛的皇子,好好歹歹,清蘭你心里應該明了的很!鳖~娘更是拉我到后院,眉開眼笑的打量著我,“這么快就博得十四爺?shù)臍g心,來年要是給十四爺誕下了小阿哥,指不定就取代了那羅察家的女兒呢!
我笑,盡量讓自己的表情幸福起來。是啊,十四貝子府目前的專寵之房,十四貝子府里的最大的主事,我也算是衣錦還鄉(xiāng)了呢。
可是,為什么額娘走后,我的眼淚卻還是源源不斷的流了下來?!
早春的微風吹過,吹不走我臉上一直流淌著的淚水,吹不走我心中無人能說的痛,卻不經(jīng)意的掀起了我的衣袖,那朵妖艷欲滴的紅色牡丹驀然映入眼簾,深深地刺痛了我的雙眼!
成親那日的不久之后,當我猜中了他心中的所有秘密,當我告訴他其實我已有心上人時,我成了他身邊,最可信賴的人!
于是,專房之寵,以及后來十四貝子府的主事,他給予的一切,都讓我在眾人面前的身份遽然上升。雖然,我也只不過是他的側(cè)福晉。
于是,一日復一日,一年復一年,他在朝堂上和雍親王爭得火熱,而我則為他料理著貝子府里的每一件大小事。只是,他的眼神仍是從未在我身上流連過半分。
沒有誰知道人前意氣風發(fā)、風光無限的十四皇子身后又是怎樣的孤獨與黯然,沒有誰知道人前不拘一格、一身寵愛的十四皇子身后又是怎樣的無奈與傷心。他對他心中的那個她的每一分痛與思念,都只有我,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其實,我也很想告訴他,早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就一直在旁默默的注視著那個在木蘭圍場里因騎□□湛,被譽為木蘭第一勇士的十四阿哥。其實,早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就聽說過那個關(guān)于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故事,那個我永遠也不可能融入的故事。
可是,我卻心甘情愿的在一旁陪伴著他,盡管知道,終有一天,我也要功成身退!
十年如一夢,直到康熙五十七年,當我以為我的生活還要繼續(xù)這樣下去時,他卻等不下去了……
這一年的九月,西藏戰(zhàn)事告急,將軍額倫特、侍衛(wèi)色楞與準噶爾叛賊策旺阿拉布坦于喀喇烏蘇交戰(zhàn),兩位大將矢竭力戰(zhàn),仍全軍覆沒,最終以身殉國!
西北征戰(zhàn)本就兇險,自從將軍額倫特和侍衛(wèi)色楞戰(zhàn)死喀喇烏蘇后,如今更是無人愿意前往。而他,卻主動請纓。
望著我擔憂的表情,他悵然一笑,如是說,“將軍百戰(zhàn)死,縱是真的馬革裹尸,對我來說,又何嘗不是種解脫!”
我知道的,這十年來他無時無刻都不在想著她,正如他派出去尋她的人從來都沒有斷過。只是,當初的人兒縱是再美好,不在了就是不在了。陪伴在他身邊的人是我!
西北的戰(zhàn)事在京城議論紛紛,很快,他大將軍王的名號隨著連連捷報響徹天下!滿朝文武、街頭巷井,莫不稱頌著大將軍王的英勇與神武。就連閨閣中的少女都嚷嚷著嫁人當嫁大將軍王!
“十四爺待十四弟妹可真是十年如一日啊,弟妹真是好福氣!”正如以往的每一個宮宴,他征戰(zhàn)回來后的千叟宴上,小心翼翼牽我到眾福晉這一桌,待我入座后,方才離去。
聽著這即有恭維,又帶著羨慕與嫉妒的話,我微笑,然后,垂眸。
他演的戲太好太真,我早已迷失了自己。
緊接著,又一福晉接話道:“如今十四爺大將軍王的名號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啊,你們沒看到剛剛十四爺牽著十四弟妹入席時,那些大臣家還未出閣的閨女啊,眼睛都看直了!十四弟妹,你可要看緊些十四爺啊!
眾福晉七嘴八舌的議論起剛從前線回來的大將軍王,我抬眸朝皇上跟前那一桌望去,看著眾阿哥紛紛與他敬酒,卻想起他剛回來的那天晚上,他明亮的眸中從未有過的流光溢彩,“清蘭,你知道么,我找到了她,這幾年她一直都跟著我在西北戰(zhàn)場上行走!彼糁铗埖拿,笑著說,帶著一種很溫暖的笑,真正的笑到了眼里。
的確,他對她的愛,至純至誠。在認識他之前,我從不曾相信過世間會有如此執(zhí)著與癡情的男兒。
愛新覺羅家代代有情癡。如曾經(jīng)的皇太極,如曾經(jīng)的順治帝,如現(xiàn)在的他。我開始相信這句話。只是,他們與皇位要么太淺,要么無緣。
康熙六十一年三月,皇上病情危重,卻仍絕口不提儲君之事。紫禁城內(nèi)人心惶惶,朝中亦早已分為兩派,一派擁護雍親王,一派擁護十四貝勒。但即使這樣,就連街頭三歲小兒都知道,新皇非十四貝勒莫屬。因為,天下的兵馬都掌握在大將軍王手中。
可就在這緊要關(guān)頭,西北飛來的一只信鴿竟讓他不顧一切的要返回西北。
“清蘭,你應該知道我為何要去爭這皇位!彼盏叫砒澾B夜要走,我試圖攔住他,可望著他那義無反顧的絕然,卻什么也說不出口。
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十三日,先皇駕崩,新皇在靈前即位,而此時的他,卻還在千里之外的西北。
如意料之中,他兵權(quán)被剝,王爵被革,孤身留于景陵,不得返京。
樹倒猢猻散。
所有的人都不再敢與十四爺府來往。
所有的人都不敢在朝中為十四阿哥說話。
可那個她呢?那個讓他甘愿放棄一切,也要護著的人兒呢?為什么她就沒有跟著一起回來?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什么都沒有了,他只剩下她了呀!
她怎么能這么狠心把他扔在那里呢?!
那天,表哥來十四爺府,他要帶我走。
我斷然拒絕。
他愛的人這么無情無義,可愛著他的我不會啊,我絕不會讓他一個人孤守景陵!
我一次又一次的去景陵,卻一次又一次的被拒之于門。
雍正元年三月,十四爺府的福晉陸陸續(xù)續(xù)回了母家,除了我,依然執(zhí)著的等著,等著他愿意接納我,讓我繼續(xù)陪著走完下半生,無論將來會多么艱苦。
可就在這個月,在我又一次去景陵,再次被小呈子攔在門外時,知道他的那個她不僅回來了,還帶著他們剛出生的女兒回來了,且竟以割腕來要脅十四爺留下她。
我的心好像有什么被觸動,好像很多東西,我在霎時才明白過來。
他們的世界,從來都由不得別人進入。
只有他愿意為她放棄他的一切,因為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她。
只有她愿意為他犧牲她的存在,因為她的存在都只是為了他。
后來,我跟著我的表哥也離開了京城。
只是,很多年以后,我都在想,那個曾在十四貝子府黯然神傷的男子,是否會想起有那么一個女子,也曾在他最痛苦的十年里,用最好的年華陪伴著他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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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看到此番外,對清幽一直不離不棄的親們,請浮上水面,清幽萬分感動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