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加班到很晚，陳莫從公司出來的時候已經(jīng)八點多了。從公司到自己租的公寓沒有多遠，他一邊拎著包慢慢往回走著，一邊低頭看著手機。
　　翻開微信，里面是一條還沒回復的消息。
　　【陳父：
　　今天晚上回來吃飯，你姨給你介紹了個對象，人家姑娘已經(jīng)等了兩天了，明天去見見，別再拖了�！�
　　陳莫點開輸入框打上了幾個字，猶豫了一下后又全部刪掉了。有些事橫豎是沒辦法商量的，說得再多也沒用，還不如保持沉默。
　　當那首《蒼龍》突然響起的時候，陳莫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這是他最喜歡的電視劇主題曲，也是單獨為他設置的手機鈴聲，雖然已經(jīng)好多年沒響過了……
　　昏黃的路燈下，陳莫看著手機屏幕上顯示了“張洋”兩個字，他接電話的時候手還有些發(fā)抖，以至于差點掛斷了他的電話，還好沒有。
　　“喂？莫莫？是你嗎？”
　　一瞬間陳莫竟然沒意識到那個莫莫是在叫他，張洋什么時候這么叫過他？
　　“嗯�！标惸X得一個字好像無法表達自己內(nèi)心的激動，趕緊又加了一句“是……是我�！�
　　電話那頭仿佛松了一口氣：“呼，還好你沒換手機，哈哈……”
　　“嗯�！标惸q豫了一下，還是沒有說出自己從來不換號碼的理由，此事解釋起來有些過于冗長，現(xiàn)在再給張洋說一遍好像是他在矯情。
　　“那什么……你今天有事嗎？我想找你，嗯……聊聊天�！�
　　聊聊？陳莫不知道自己還有和張洋“聊聊”的機會，這人不是快結(jié)婚了嗎？不管自己當時有多拒絕得到這個結(jié)果，最后還是從其他同學那兒知道了。
　　“嗯�！�
　　“那我在雲(yún)心賓館7樓704等你。”
　　“好�！�
　　陳莫看著手機通話時間只有24秒，他和他的通話時間從沒超過一分鐘的，這次竟然都沒超過半分鐘。
　　放下手機的陳莫自嘲地笑了笑，對于自己會為這種小事介懷而感到不可思議，跟個娘炮似的。不，更重要的是自己毫不猶豫就答應了他見面的要求吧？雖然他從未想過拒絕他，也沒有理由拒絕他。
　　陳莫不知道張洋說的雲(yún)心賓館在哪兒，準備打車的時候司機告訴他，那個賓館就在他們單位后面隔一條街的對邊，沒兩分鐘就走到了。
　　在司機看傻子似的目光中，陳莫尷尬地往后面那條街上走過去。他是真的不知道那邊有個賓館，雖說在這上班半年多了，別說后面那條街了，就是他整天回公寓的這一條路上有什么店他都沒記住。
　　……
　　“叮咚！”賓館的電梯到了一樓，陳莫跟著幾個人一起走了進去。
　　電梯里燈光昏暗，空氣又不流通，陳莫抬頭看著光，重重地喘了一口氣，在低頭的時候從電梯里的鏡子上看到一雙黑色的眼睛。是純潔而干凈的黑色，雖然他不知道黑色有什么好純潔的。
　　那人一身黑色運動套裝，雙手隱沒在黑色手套里，還帶著一個黑色口罩。他似乎看到陳莫了，輕輕低下了眸子，又把帽檐往下壓了壓。
　　電梯到了七樓，陳莫一人走了出來，找到704的房間號他給他發(fā)了個消息。
　　“我到了，在你門口�！�
　　片刻門開了，張洋出現(xiàn)在704門口，曖昧而溫暖的橘紅色燈光從他身后透到走廊里。他看著他的表情有激動有緊張，還有什么陳莫一時也分辨不出了……
　　張洋有些僵硬地拉著他的手腕拉進了房間。陳莫看著張洋的背后，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或者什么都沒想。
　　“你還喜歡我吧？”張洋的聲音有些沙啞，還是陳莫喜歡的那種。
　　“嗯。”三年前就喜歡，三年前就說過，陳莫想不起來三年前張洋是怎么回答他的了，大概是幾句罵人的話吧。時間真是太久了，久到連聽到那幾句話的心情都忘了，只剩下喜歡。
　　“那你……你會幫我的對吧！”張洋轉(zhuǎn)過來一臉期待地看著陳莫。
　　“嗯。”當然，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因為是你。陳莫對于自己目前的心境已經(jīng)順其自然了，隨便吧。
　　“我就知道！你真好��！”張洋一把抱住了陳莫，同時塞給他一個小紙包，“你拿好這個，這是……是我專門給你求的！你可一定要拿好�！�
　　陳莫整個人都迷迷糊糊的，別說讓他拿好這一個要求了，張洋現(xiàn)在就是讓他去死他都能立馬安息了。
　　不過……
　　“你到底怎么了？”這么吞吞吐吐的張洋陳莫沒見過，這樣的懷抱也不該屬于他�！澳悴皇强煲颓噩幗Y(jié)婚了嗎？”
　　“啊……那個……害，別提了！我跟她就是逢場作戲�！睆堁笏砷_了他，陳莫這會兒才能好好呼吸了。他看到自己的襯衣被張洋抓的有些皺了，又伸手輕輕把那一塊兒拉了拉展。
　　“是嗎�！标惸痛怪垌p聲道。那你是喜歡我嗎？陳莫猶豫了片刻還是忍住了沒說出口。
　　張洋似乎是被他這種態(tài)度給激怒了，拉著陳莫的胳膊一把把他推到了床上�！皠e他媽管那么多了，我現(xiàn)在就想上你�！�
　　。。。。。。
　　不知過了多久，陳莫一直是清醒的，因為他不確定張洋是不是清醒的，他更希望這人就是喝多了。
　　張洋那么一個追求完美的直男，怎么可能允許有他這種骯臟的污點？自己最好在他醒過來之前收拾好東西離開，可張洋一直沒有停下，他像是要把自己捏碎了揉爛了，陳莫根本掙扎不動。
　　又過了不知多久，張洋終于放開了陳莫。陳莫轉(zhuǎn)過身子看著他，他卻低頭看著地毯就是不看他。陳莫覺得張洋似乎到現(xiàn)在都沒意識到自己在做什么，他可能瘋了，自己也瘋了。
　　陳莫慢慢挪到床邊，又扶著墻去廁所做了一番清理。期間他聽到門開了又關(guān)了，等到他出去的時候，屋里已經(jīng)沒人了。
　　張洋的東西都在，想來應該是不知道怎么面對自己吧。陳莫自覺整理好衣服拿著包準備走，發(fā)現(xiàn)了角落里的小紙包，他又過去撿起來放在自己口袋里才推門走了。
　　電梯里的光線還是很暗，不過出了電梯，一樓大廳里的燈就特別亮，陳莫出來的時候一時沒適應光線，不由得皺了皺眉。
　　他抬頭往吧臺那邊看了一眼，才發(fā)現(xiàn)這會兒已經(jīng)十點多了，陳莫覺得自己實在沒有力氣走回去了，準備叫個車的時候又發(fā)現(xiàn)手機落到房間里了……
　　沒辦法，只能回去了。雖然陳莫想了一萬種方法化解兩人之間的尷尬，他要怎么和張洋解釋自己一聲不吭就走了，雖然那也是因為張洋先一聲不吭就出去了�？伤麤]想到自己敲了幾下門，半天沒人開門，張洋是真的這么不愿意再看見自己還是今天就不準備回來了？
　　正想著，陳莫聽到樓梯那邊傳來一陣聲音，是張洋在說話。
　　陳莫慢慢走過去，他不是很想偷聽別人講電話，只是這人大半夜不會房間跑到樓梯那邊打電話……
　　“……嗯，拿著了……這會兒已經(jīng)走了……你確定只是分攤一下？那行……害，別提了，連他媽叫都不會叫一聲，我就不懂了，怎么會有男的喜歡男人……”
　　再后來他又說了什么陳莫沒聽見，因為他已經(jīng)走到了電梯門口。
　　陳莫按著向下的箭頭，看著顯示屏上的數(shù)字從18一層一層往下蹦。電梯在16層停了一會兒，這么晚了還有人下樓啊？
　　電梯到了15層又停了一會兒，陳莫只好閉著眼睛等，以前遇到這種情況他就愛閉上眼睛，仿佛再睜開的時候他希望的東西已經(jīng)到來了�？墒沁@次并沒有，電梯又在10層停住了，陳莫有些煩躁。
　　704房間就在電梯間的不遠處，他真的怕這會兒張洋突然回來。
　　電梯終于到了7層，陳莫恨不得徒手扒開電梯門再狠狠地關(guān)上它！最后他終于在電梯里了。陳莫第一次覺得這樣昏黃的燈光都能給自己這么大的安全感了……
　　陳莫吸了一口電梯里的空氣，再睜開眼時電梯還在7層，看了一眼按鍵才想起來自己剛才著急進門還沒按一層那個鍵。
　　陳莫輕輕搖著頭，又去把一層的按鍵按亮。退回來的時候他才想起來，電梯里帶他自己一共有五個人，剛才那四個人怎么都不按一層呢？這么說，他們是因為自己這個7層才下來的，那他們之前又要去哪兒呢？
　　陳莫正想回頭，整個電梯突然“咯噔”地震了一下，燈光也開始忽明忽暗地閃爍。
　　“怎么回事？”
　　“不知道��？”
　　“電梯故障了吧？”
　　身后傳來幾個人慌張的對話。陳莫對著電梯鏡子里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了一套黑色運動服，和那頂熟悉的黑色棒球帽。
　　他不知道自己哪兒來的膽子，就那么直直地去抓身后那個人，可能是這黑衣人給自己一種安全的感覺，也可能是覺得這個人實在太詭異太不安全了。
　　陳莫只來得及揪住那人運動衣的一角，整個電梯就突然開始下沉了！
　　這一刻，陳莫覺得自己飛起來了，整個人都是輕的，他從未覺得如此輕松。
　　……
　　高中的時候，陳莫就知道自己和別人不一樣，從那時起他就好像背上了一個隱形的枷鎖，那玩意兒壓得他整天都喘不過氣來。他害怕和女生交流，更怕和男生交往過深，他喜歡男人。
　　他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過完了高中迎來了大學。他遇到了他喜歡的人。
　　張洋是個體育生，他樂觀陽光且驕傲，擁有陳莫這輩子最向往的性格。他看著他，就像仰望著神明，但他有女朋友，而且很多……
　　終于到了張洋畢業(yè)那天，他表白了。無論如何，他要讓他知道，這也是陳莫這輩子第一次說出自己內(nèi)心的想法。
　　“我……我喜歡你。”
　　“臥槽？你他媽是傻逼吧？惡不惡心，一大男人真變態(tài)！要不要臉啊？”
　　……
　　陳莫覺得這種輕飄飄的感覺還挺不錯的，仿佛時間都停止了，可以讓他記憶中最深刻的時刻分毫不落地展現(xiàn)在眼前，大概這就是死前回望人生吧。
　　陳莫想起了那個小紙包，那是張洋給他的，他下意識地就想摸摸它，卻在伸手的時候被另一個人抓住了。
　　那個黑衣人……
　　陳莫抬頭看向他。他感覺自己一直都在飛，也說不好是不是抬頭了，總之陳莫看到了那人臉上沒被口罩遮住的地方有一道疤，是從耳后延伸過來的很長一道。
　　他無法判斷口罩下面還有沒有，既然是被小心遮蓋住了，自然是不愿意別人盯著看了。陳莫自覺地重新低下頭不看他，安心等待著飛行。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在掉落也許沒有，也許電梯門已經(jīng)打開了。
　　陳莫踉蹌著被黑衣人帶出了電梯門，在一眾維修人員震驚的目光中離開了。他渾渾噩噩的往前走著，但他知道自己很清醒。
　　“怎么會有男人喜歡男人？”這個問題一直困擾著他。是啊，他為什么要喜歡男人？不對，他為什么是個男人？也不對。這明明是個沒有原因的問題……
　　不知不覺中，陳莫已經(jīng)走到家了。不是他租的公寓，而是他的家。
　　他抬頭看了看旁邊的景象，怎么有些不對勁呢？他家在二號樓，單元門的開口方向是一號樓和二號樓之間的那條路，而他現(xiàn)在是在二號樓和三號樓之間的小路上。
　　不會吧？才半年沒回來，連家都能走過了？陳莫低頭笑了笑，準備繞到另一邊那條路上�？勺吡税胩煲矝]繞過去，一直就在二和三之間的路上來回走。他家在一樓，有幾次他都看到自己的房間了，可惜有個防護欄，他也不能鉆進去吧。
　　過了一會兒陳莫看到自己房間里的燈亮了，他不由自主的靠過去看的時候，發(fā)現(xiàn)他母親正站在房門口看。過了一會兒，他的父親也來了，輕輕拍了拍他母親的肩膀，又和她說了一句什么。
　　陳莫現(xiàn)在才有種好久沒回家的感覺，想起下午那條微信他又覺得自己應該回復一下，好歹告訴父親一聲他今晚回來。
　　他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衣服口袋，才想起來自己的手機不是忘到704了嘛？哈哈！真是年齡大了，剛發(fā)生的事都能忘了！
　　哈哈……哈哈……好想回家……
　　也許是這樣的思想感動了天地，中了“鬼打墻”的陳莫下一圈就繞到了自家單元門口，終于能回家了。
　　可到了門口陳莫才發(fā)現(xiàn)自己沒拿鑰匙�。〔粚Γ粚�，我的鑰匙呢？鑰匙應該在公文包里。那公文包呢？哦！剛才被黑衣人拉著沖出電梯的時候忘了拿了。
　　陳莫實在不想再跑一趟了，只好敲門，只是他還沒敲自家門，就聽見隔壁家大叔踢啦著拖鞋出來了。
　　“誰��！整天大晚上的不睡覺在這兒敲門！”大叔喊了一嗓子一看沒人敲他家門，罵罵咧咧地就回去了。
　　陳莫低頭看了看墻角，那里有一只黑色的中型犬，剛才就是它一直在扒對面家的門，可是對面一開門，它又躲進了黑暗里。陳莫還挺喜歡狗狗的，可能是因為他不怎么會和人交流，但跟小動物卻沒那么難。他經(jīng)常拿著飯菜去喂流浪的貓狗，那些小動物見了他都特別近親。
　　這時黑暗里的那只狗好像終于發(fā)現(xiàn)他了，才一點點地爬了過來，爬到陳莫面前。至于為什么是爬，因為它的兩條后腿都受傷了，身上也有大大小小的傷口，最長的一道從耳朵那邊劃到了嘴角。這是刀傷吧？是人為的……
　　受傷的黑狗繼續(xù)扒對面家的門，這回是他們家那個三十多歲了天天游手好閑的兒子來開的門，黑狗立馬重新躥進了黑暗里。
　　那人剃著個光頭，在樓道燈光的照射下顯得油光發(fā)亮的，只聽他出來大喊一聲：“操！別他媽讓我逮住你！成天敲敲敲！敲個頭��！”
　　陳莫趕緊往自家這邊走了走，也可能是對門經(jīng)歷這種事情次數(shù)多了，每次都沒有真正看到人，所以即使看到了陳莫在門外也沒有誤會是他在敲他家的門。
　　突然，陳莫感覺到背后有一陣風吹過，應該是自己家的門開了。他趕緊往旁邊挪了挪，不至于被門打到。
　　陳莫不知如何解釋自己在門外站了半天，既不拿鑰匙開門也不敲門這件事，只能愣愣地看著門口的男人。
　　□□看了陳莫一眼沒說話，又扭過去看對面那人嚎叫撒潑。
　　這是□□一貫對他的態(tài)度，自從知道自己兒子是這么個玩意兒，他就不再和他說話了，除了偶爾讓他去相親。雖然陳莫更小一點的時候□□也沒怎么和他說過話，陳莫懷疑自己話少都是跟他爸學的。
　　陳莫有時候覺得他爸看他的時候都是在施舍。也許根本沒看他，就是在看空氣，或者透過他看到了什么遠方的黑暗。
　　“哎！你們家最近聽見有人敲門沒！天天敲，煩死了！”光頭獨自罵了一會兒，覺得一個人的表演太無聊，開始跟觀眾們互動起來。
　　□□面無表情地說：“沒有，倒是你們家天天出來喊一嗓子，煩死了�！�
　　光頭一聽還想罵什么，可看著陳父陰沉著臉，只能小聲嘟囔了幾句就回去了。
　　陳莫想著如果是自己的話，一定不會說最后那句“煩死了”，這種清晰的表達情緒好壞的話他是從來都說不出口的，他甚至連表情都沒有多少。高興的陳莫和難過的陳莫，在外人看來應該都沒什么區(qū)別。
　　而且如果真說了，光頭也一定不會像對□□那樣對他忍氣吞聲，而是直接上來揍他。
　　陳莫有時候就特別佩服他父親這種人，想說什么就說，愛怎么表達就怎么表達。
　　當然了，□□對他的表達永遠是沉默，無話可說無言以對，所以沉默。
　　□□看光頭終于進去了，自己也準備關(guān)門，連看都不看陳莫一眼，還好他眼疾腳快先一步進去了。
　　陳莫安靜地進來坐在一邊沙發(fā)上，江瓊?cè)A正目不斜視地一邊看電視，一邊織毛衣。陳莫也很佩服她母親的這項技能，一眼不看，手上的動作還分毫不差。
　　□□看了眼電視，里面播放著又臭又長的家庭倫理劇，意味不明地說了一句：“大晚上，吵得人心煩�！�
　　江瓊?cè)A看了他一眼，然后繼續(xù)看電視織毛衣：“不愛聽你去屋里把門關(guān)上�！�
　　“哼！都十點多了，你也別看了，早點兒睡覺吧�！薄酢跽f了一句就自顧自地回屋去了。
　　“媽�！标惸辛艘宦�，江瓊?cè)A沒理繼續(xù)織毛衣。
　　陳莫也不想叫了，他和家人總是這樣的，不見面了想，見了面又當看不見。那你們總叫我回來干嘛呢？
　　“哎！建國！把那幾個姑娘照片拿出來我再看看！”
　　□□又把一摞照片拿出來道：“你看有什么用！得你兒子看得上眼！”
　　江瓊?cè)A不服道：“那也得我先過過眼，起碼挑挑明天見哪個�！�
　　陳莫真是無語了，當著他的面也不直說，改成光明正大的旁敲側(cè)擊了。我人就在這兒呢！直接讓我看算了……陳莫也湊到照片旁邊，還沒看到照片上的人是男是女，只聽□□幽幽地說了一句話。
　　“明天見哪個？他今天都沒回來，怎么可能明天讓你逮住去見人？”
　　“爸……”我的天��！你們不至于吧？演個戲還這么認真了？我明天去相親還不行嗎？
　　江瓊?cè)A沒理他，拿著張照片輕輕地嘆了口氣道：“還不是你整天逼的，現(xiàn)在連微信都不回你了�！�
　　“我逼他？那我不是為了他好？我讓他相親我錯了？我讓他娶媳婦我錯了？他是個男人，整天圍著男人轉(zhuǎn)算什么！”
　　□□的表演相當投入，他從未在陳莫面前說過這么多話，這次簡直是破天荒了。
　　江瓊?cè)A道：“那把對門人家的兒子換給你當兒子怎么樣？”
　　□□不樂意了：“對門怎么了？別看那孩子沒工作，可人家起碼不喜歡男人。”
　　江瓊?cè)A撇了撇嘴一臉的不相信，剛想說什么，屋里的電話響了，“去去去！接你的電話去！”□□走后，江瓊?cè)A又小聲嘀咕道：“一個大老爺們用這種手機鈴聲，還說你兒子呢，不看看你自己�！�
　　陳莫在一旁輕笑，他從來沒感受過家庭的溫暖，印象中□□沒這么和他說過話，江瓊?cè)A也沒在□□說他的時候幫他說過話。他倆在這個問題上，一直都是統(tǒng)一戰(zhàn)線的。
　　“……身份證？什么身份證，你說清楚……什么？你兒子才死了呢！什么詐騙電話都敢打到我頭上來了！……什么他今天去哪兒了，他整天不著家，我怎么知道他今天去哪兒了！……雲(yún)心賓館？……好好好，我現(xiàn)在過去！”
　　“瓊?cè)A，快跟我走！”□□打完電話沖出來拉著江瓊?cè)A就往外走。
　　“怎么了？什么事兒啊，這大晚上的去哪兒啊？我衣服都沒換呢！”
　　“你……你就別管了，跟我走！”說著他就拉著江瓊?cè)A就出門了。
　　偌大的家里又只剩陳莫一個人了。他大概弄清楚了現(xiàn)在的狀況，轉(zhuǎn)頭看看家里的表，十點二十五分。他還記得賓館大廳里表是十點零八分，這么說他用了十七分鐘完成了從大廳上電梯再到回家這么一系列的動作，中間還偷聽人家打了一會兒電話呢。
　　好快啊……
　　余光看見一只黑色的受傷的狗，不知道是什么時候進來的。對了，爸媽臨走出門的時候太急了，門都忘了關(guān)了。
　　陳莫伸手招呼它過來，那狗就慢慢拖著兩條傷腿爬過來。現(xiàn)在他才意識到，狗怎么用兩條前腿，怎么剛剛躥得那么快呢？不對，狗敲門應該和人不一樣吧，對門竟然聽不出來。陳莫為自己一瞬間能想通這么多問題而感到愉快，為什么要愉快？他自己也不清楚。
　　電視里的倫理劇開始播放片尾曲，叮叮當當?shù)仨憘�不停，陳莫不知道自己聽到了什么，也許什么都沒有聽到。
　　“……我臺記者傳來前方報道……現(xiàn)場四人當場死亡……事故原因正在進一步調(diào)查中……”
　　原來一切都結(jié)束了。
　　挺好，挺好。
　　黑狗拖著一身傷，爬過來舔了舔陳莫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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