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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輝煌
將夜
浪與岸纏綿悱惻,云與天耳鬢廝磨。
林沉寂地坐在礁石上,日光貪婪地勾勒著他深邃的面容與英挺的身姿,然而這雕刻般的人卻絲毫不為所動,仿佛等待著精心描繪他的上帝重新將他帶入云端。
周圍逐漸暗了下去,許久,林微微側(cè)身點了一根煙。
“你不能燃紙,風會難過的!
林抬起頭,看見暮色里走來一個年輕人,風揚起他金色的短發(fā),像星星一樣。
“現(xiàn)在對戰(zhàn)犯的生理健康都這么關(guān)照了嗎?”林不無嘲諷地想著。
“你也難過嗎?”哦,還關(guān)照心理健康。
“我叫Noath!
“我不關(guān)心!绷终酒鹕,夕陽將他的影子一直拉扯到對方腳下。余暉在最后時刻公正地照耀著萬物,然而卻什么也溫暖不了,終于無可奈何地褪去了。
林轉(zhuǎn)身,消失在黑暗里。
是夜
棕櫚樹湊在一起,竊竊私語著那個人又來了。
林沉默地坐在礁石上,抽出了一根煙。
“請不要再打擾風!迸叮瓉硭娴闹皇顷P(guān)心風而已。
林這回認真地掃了一眼這個自稱Noath的年輕人,發(fā)現(xiàn)他長得格外賞心悅目,不由得又多看了兩眼。這實在不像是來監(jiān)管他的人,更不像是被流放的人。
Noath見他收起了煙,便坐在了沙灘上,隨手撿了根樹枝寫寫畫畫。
“你在做什么?”林無所事事久了,終于不動聲色地顯露出一點好奇來。
“你不關(guān)心!迸叮挺記仇。
林從礁石上躍下來,一粒沙子都沒驚動。然后他看見對方在畫鋼琴。
不時有浪游蕩地遠了點,就嬉鬧著帶走鋼琴的一個邊角或幾個琴鍵。然而Noath一點也不介意。他仿佛天生就知道怎樣與這世間相處,神情一直那么專注、溫柔。
“你要做什么?”林以畢生的耐心又問了一遍,然而Noath只是把修長漂亮的手指放在了琴鍵上。
“好吧,我叫林。”“你有沒有聽過這首曲子?”“什么?”
林指腹都是槍繭,手上滿是傷痕,他實在只聽過垂死之人的掙扎同宇宙孤獨的回響。
“但這只是一堆沙子不是嗎?”
鋼琴迅速地暗了下去。日落了。潮水涌上來,浸沒了沙灘。
入夜
林常常能在傍晚看見他。
Noath像降落在永流島上的星辰,他從不困擾也不煩燥,如天地一樣廣闊和自由。
林把自己的喜歡小心翼翼的收了起來,他不過是一個只有過去,沒有將來的人。
每晚Noath出現(xiàn),林看過去的目光都是排演好的漫不經(jīng)心。
風吻過Noath的手。擾人的現(xiàn)實世界此刻顯得那么遙遠。他忽然有點嫉妒風。
但永流島并不是島,這里沒有海,沒有樹,甚至也沒有風。這里的一切都只不過是人工模擬的一場夢。聯(lián)盟會對這里進行定期清理,所有流放于此的,不過是將死之人。
第一聲警報響起的時候,Noath正如往常一樣彈著沙灘上畫出來的鋼琴。為不存在的山與海彈,為不存在的云與月彈,他們都聽得見。
而林只聽得見警報聲。粉飾的太平頃刻間分崩離析,周遭景物迅速模糊下去,隨之響起的卻是那么清晰的鋼琴聲。林不可置信地看向海邊,然而已經(jīng)沒有海了。
Noath站在一片混沌間,琴聲從他的程序里傳出來,那么真切,卻又有種難以言喻的悲傷。
第二聲警報響起的時候,Noath已經(jīng)行至他身前。
“先生,十七年前,聯(lián)盟出兵云圖,您身為聯(lián)盟統(tǒng)帥公然反叛。 ”
“先生,他們摧毀我,操控我,只有您相信我們的愛與眾生是平等的!
“你……”林欲言又止。眼前明明只不過是一個陌生人,他卻似有千言萬語堵在心頭,過往戰(zhàn)場上無往不利,所向披靡的將軍,忽然字句遲疑。
第三聲警報響起,一切模擬到此終止,無邊的黑暗與死亡的恐懼迅速籠罩了這浩瀚宇宙里渺如微塵的一隅。只剩Noath燃起的內(nèi)核成為了這里唯一的光。
“ Noath!你不能……”
“先生,這里已經(jīng)沒有風了!
“我會難過!
“什么?”
“我會難過。”
林想阻止進程,然而都是徒勞。鋼琴聲逐漸變得渺遠,卻又仿佛無處不在,以自毀為代價的休眠艙進程已至尾聲。
“先生,請原諒我我這些日子對您的欺瞞。”也請原諒我再次抹去您的記憶。
“先生,我是為了愛你而生的,也無所謂為你而死,請別難過!
爆炸聲響起。
當夜過后
十七年前云圖頂級人工智能Noath戰(zhàn)損。
十七年后永流島的林并沒有借助休眠艙成功離開。
每一個人類年末永流島都會定期清理一次流放者。
每一次爆炸前的波動都會吸引永流島外層太空中Noath的殘骸。
傍晚能量最強的時候,他就能勉強拼湊回人形。
年末星軌更替之際,永流島會出現(xiàn)在云圖附近,倘若沒有爆炸,就可以短暫地窺見云圖金色的群星。
也許唯有洪荒宇宙才能看見這場如老式默片般一幀一幀在年末重復上演的聚散。
也許有一天Noath重損,再也無法修改林的記憶,也許有一天Noath全損,再也不能出現(xiàn)在林的身邊。
終是大家都歸于這星河熠熠,長夜漫漫,又有誰會記得這寂靜無聲,卻又亙古永恒的愛呢。
The end
在Neverland的第364天夜
我以為,
我的余生不過平靜而絕望地活著,
然后孤獨而冰冷地死去,
直到有一天,
我在沒有燈火的海岸,
見到了傍晚輝煌。
L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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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也沒有權(quán)利更改什么,這是過去的我的權(quán)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