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裘天仞，江湖人稱“鐵掌水上飄”。我有個徒弟叫楊過，他是個頂聰明的孩子。
　　我之所以收楊過為徒，目的只有一個：報仇。
　　我的仇人叫李莫愁，她的外號叫赤練仙子。
　　當年，若非中了那賤人兩記“冰魄銀針”，我不至于殘廢至今。鐵掌水上飄，沒了雙腿照樣飄不起來。更何況，我又是個極要面子的人。所以，我決定報仇。
　　我忘記跟李莫愁是緣何打起來的，或許是為了一斤好酒，也或許是為了二兩碎銀�？傊覀兇蛄似饋�，而且，作為直接后果，我的雙腿被她廢了。
　　雙腿殘廢之后，我忘記了很多東西，甚至包括自己的生日。但我沒有忘記仇恨。報仇這倆字，就像兩枚定時炸彈，時刻警醒著我。
　　報仇，報仇。我雙腿已廢，報仇無望，但楊過可以。
　　說來好笑，楊過當年并不想做我的徒弟。他一心只讀圣賢書，竟想中個進士，博點功名。
　　哎！讀書有什么用呢？當年我?guī)煾妇透艺f，江湖，永遠是劍與掌的天下。
　　所以，在一個春日的午后，我用一把長劍架在楊過的脖子上，問，答不答應拜我為師？
　　楊過磕頭如搗蒜，師父，師父，饒了徒兒。
　　就這樣，楊過成了我的徒弟。
　　我曾經(jīng)帶楊過去見我的姐姐，裘天尺。
　　我跟她說，大姐，兄弟的大仇快要得報了。
　　我姐姐轉(zhuǎn)了轉(zhuǎn)兩輪干癟的黑眼珠。赤練仙子可不是好對付的。
　　我哈哈大笑。那是以前，現(xiàn)在，有了楊過，只要老夫悉心調(diào)教，何愁他不能替為師報仇！
　　我姐姐不笑，她打了個哈欠，從嘴里吐出枚棗核釘。
　　那暗器無聲無息，力道卻極大，剛好打在楊過肩井穴上。楊過的一條胳膊像根折斷的樹枝垂了下去。我看見楊過眼里充滿恐懼。
　　我姐姐搖搖頭，這孩子不行。
　　我問，為什么？
　　不是練武的料。
　　我不信，我說，這家伙有過目不忘的本事，四書五經(jīng)看一遍即能倒背如流，方圓幾十里都稱他“神童”。
　　我姐姐沒言語，又吐出枚棗核釘，把楊過穴道解開，然后擺擺手，離開了。
　　我陰下臉，楊過！
　　楊過啪一聲跪在我面前，師父，徒兒知錯了。
　　你有什么錯？
　　徒兒練功沒有長進。
　　那還不快練！
　　楊過趕緊蹲起了馬步。
　　轉(zhuǎn)眼就是三年過去了。在這三年里，我時刻敦促楊過，要他好好練功。楊過也很聽話，總是聞雞起舞，甚至有時候不聞雞也起舞。而且，每到晚上，楊過就用根繩子把頭發(fā)吊在梁上，嘴里念念有詞地背我送給他的武功秘笈。
　　可惜的是，楊過背了九九八十一本秘笈，甚至很多已經(jīng)倒背如流，可他竟連一招像樣的“黑虎掏心”都使不出來。
　　更讓我難過的是，楊過不敢殺人。楊過非但不敢殺人，連雞也不敢殺。
　　為訓練他的冷血，我煞費苦心。我要他從螻蟻殺起，然后是蜜蜂，再然后是雞鴨……
　　我相信，只要一直訓練下去，總有一天楊過會變成跟我一樣的殺人狂魔。
　　但楊過總讓我失望。當訓練到殺雞的時候，他左手握雞，右手握刀，手起刀落，竟然切下了自己的兩根手指。楊過疼得嚎嚎大哭，我則心里一片冰涼。
　　我不是個輕言放棄的人，所以失望之后，我還是重新點燃了對楊過的希望。經(jīng)過慎重考慮，我認為楊過的徘徊不前或許是壓力不夠，于是我規(guī)定每日與他對打兩掌。然而這樣更糟，因為我打他一掌，他搖搖晃晃倒退二十步，我若再打他第二掌，他必然口中血如井噴，非臥床三日不能起。
　　這可怎么辦？眼看時間一天天過去，我心里郁悶至極。
　　這時候科舉取士的日子到了，楊過過來跟我商量，師父，讓我參加科考吧，我一定拔個頭籌。
　　我一聽，怒發(fā)沖冠，一掌擊在楊過胸膛上。楊過像只瘦骨嶙峋的雞飛了出去。
　　孽障！師父說過多少次了，你的目標是打敗李莫愁，成為武林第一高手。
　　楊過趴在地上，哽咽著說，師父，求求你，放過我吧，徒兒真不是練武的料。
　　我老淚縱橫。
　　大約是建安17年的一天，我正在教楊過“裘氏鐵掌”第二式。門童來報，師父，江湖傳聞，李莫愁死了。
　　什么？我大吃一驚，怎么死的？
　　好像是一不小心，從山崖上摔了下去。
　　我一聽，腦袋里報仇倆字忽然被點燃，轟的一聲炸開了。
　　沒了理想與追求，我大病一場，自那以后，便一蹶不振。
　　又過了三年，楊過考上了狀元。
　　官袍加身的那天，楊過派人把我關(guān)進一只木籠子�；\子里裝滿了各種各樣的書，有《詩經(jīng)》，《論語》，還有好些我叫不出名字。但絕沒有武功秘笈。
　　楊過恨恨地說，老子給你十年時間，你能考個秀才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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