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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書生x驛站守衛(wèi)
春
書生本名齊玉玨,在邊塞交界處一所簡陋的院子里教書育人,平日里也幫人代寫書信,頗受士兵和民眾的喜愛,大家敬稱他為齊先生。
齊先生是春天來到了的邊塞,那時邊塞的戰(zhàn)爭已經(jīng)結(jié)束,滿目瘡痍,在硝煙破礫中一身青衣的齊先生格外的醒目,沒人知道齊先生為何會在邊塞出現(xiàn),只是在那片燒焦的土地上總是流露著滿滿的悲傷。
本以為只是書生迷了路,亦或者游歷至此,稍作片刻,對著滿目不堪的山河有些傷感悲秋罷了。
人總是在越接近死亡的時候越對生的渴望更加明顯,即使死也要找到生者曾經(jīng)存在的證明。
在亂世中,士兵的腰牌是他們的身份,對于民眾親人是他們的見證。
最后僅僅只是四散而去的黃土。
不知是誰拿著手中的腰牌跪在書生面前,使勁磕著響頭,把全身的家當放在書生面前,只為讓書生看一下腰牌上的字。
書生并沒有收下腳邊的銀兩,輕柔的聲音在各種哭嚎中的過于細潤,跪在他身邊的人在他說出口后,暈倒在路邊。
并沒有人在意暈倒的人,書生腳邊卻跪著更多的人,和更多的碎銀子。
再次見書生他已經(jīng)被人稱為齊先生,他在破舊的房屋邊支起了一張桌子,筆墨紙硯擺放好后,他從未抬起頭看一眼眼前的排成一列的人。
一個腰牌,一張紙,有人哭著離開,有人欣喜若狂卻淚流滿面。
夏
戰(zhàn)火中燒焦的土地,在烈日下散發(fā)出難以言喻的氣味。
路邊早已不見哭嚎的民眾,只剩下新的衛(wèi)兵,新的軍旗。
被清理后空曠的戰(zhàn)地里,一場熊熊大火已經(jīng)燒了五天四夜,邊塞的上空一直籠罩著一層黑壓壓的氣息,即使在強烈的太陽也無法把這片濃霧融化開。
大火在第七天終于滅掉了最后的一絲星火,隨著星火的熄滅,太陽也躲回了云層,一場久違的大雨在邊塞落下,最后也只是塵歸塵,土歸土。
大雨下了三天三夜,太陽再次出現(xiàn)時,齊先生的書桌也如期在路邊出現(xiàn)。
雨后的地面變的格外干凈,排隊的人群也格外的安靜,一股和天氣完全不同的壓抑感充斥著每一個人。
而齊先生今天并沒有喝掉一壺茶而是用掉了帶來的所有筆墨,沒有人在問腰牌上的字,更多的是希望可以得到腰牌上同樣的字。
新帝登基,大赦天下。
邊塞的夏日格外的長,齊先生的書桌挪到了一所涼亭,齊先生原本在的地方成為了街市,來往的人絡(luò)繹不絕,有人穿著和齊先生同樣的青衫白衣,有人穿著奇異交錯的綢布。
齊先生的桌前沒了望不到邊的長隊,只是偶爾往來的幾人一坐便是一兩個時辰,坐的最久的是新來駐扎的將軍,從清晨坐到了傍晚,也不打擾齊先生,但也不讓齊先生消失在看不見的地方。
有人說齊先生是前朝的官家之子,也有人說是前朝的罪臣,但更多的人覺得是因為將軍惜才想納齊先生到軍營做官。
流言總是來的快去的快,流言不在了,將軍也離開了,唯獨那一涼亭和那一書生還停留在原處,是在等待著什么,或許等待下一個要寫的書信的人。
秋
邊塞的秋荒涼的如同被遺棄的荒地。
戰(zhàn)火后還未冒出的新芽,便又沒入了土里。
涼亭四周被掛起了草簾,青衫的齊先生似乎有些無法適應(yīng)邊塞的涼,早早就把深藍色的外套披在身上,今日的涼亭坐了不少人,大多是軍營里的士兵,傳遞信件的驛使也早早的在涼亭邊守候。
邊塞的相思化作齊先生筆下的文字,一筆一劃訴說著遠處的思念,親人或者愛人亦或者知己。
士兵們閑暇之余也會對齊先生的事情感到好奇,沒人知道他為什么會來這里,前朝的士兵已經(jīng)下放回了故里,而齊先生卻在大撤離的時候,選擇留了下來,已他的才學在這邊塞做一個代寫書信的先生,太過于大材小用了。
有人問起時,齊先生總是停下手中的毛筆,看向軍營的方向,眼中有著無限的悲傷,任誰在也不想打擾先生此刻的觸動,怕一出聲就會驚擾到夢中的人。
秋風起時,齊先生緊了緊身上的外套,驛使把信件整理好,轉(zhuǎn)身把手遞到齊先生身前。
“齊先生可有什么物件需要我代為轉(zhuǎn)達!
齊先生眼神看向遠處,“謝謝,我想轉(zhuǎn)達的東西,希望有一天我自己可以親手轉(zhuǎn)交到他的手里!
冬
大雪覆蓋了整個邊塞,從高處望去,一片雪白,連軍營的帳篷都被掩蓋住了,只剩下紅色的軍旗在寒風中飄蕩。
涼亭上的草簾已經(jīng)被風雪吹掉了兩扇,亭中也沒了書桌,街道邊上的藥店掌柜,伸頭看向涼亭對旁邊的伙計說道,“齊先生已經(jīng)好多天沒有出現(xiàn)了,不知道是不是出事了。”
伙計搓著冰冷的手,像掌柜一樣看向涼亭,“這么冷,齊先生可能回家了吧!”
齊先生到邊塞已經(jīng)一年了,可齊先生住在哪里并沒有人知道,齊先生的家又在哪里更沒有人知道,或者齊先生想通了,回到了他來的地方去了吧!
大雪斷斷續(xù)續(xù)下了半月,厚厚的積雪讓人寸步難行,久違的太陽晃的人睜不開眼睛,早早就聽到街道上傳來嘹亮的鑼鼓聲,將軍親自帶著鏟子從軍營一路到達街道。
皇帝下令,邊塞大雪,每戶民眾領(lǐng)銀十錢,煤炭二斤,商鋪免稅三月。
街道的店鋪因為大雪都被定死的門窗,在士兵的幫助下,敞開了里堂,有些甚至直接擺好了桌椅,做好了迎客準備。
藥店的掌柜早早的帶著伙計,把涼亭清理了出來,原本刮落的草簾也被安回了位置上,或許不久以后那個青衣白衫的書生還會出現(xiàn)在那里,筆墨紙硯下記錄著邊塞的人情往事。
冬季末尾時,邊塞迎來了新朝第一個年,兩國君王簽訂了休戰(zhàn)協(xié)議,化干戈為玉帛,普天同慶。
藥店掌柜從城中出診歸來,在驛站處被一抹白衣駐足了腳步,齊先生站在驛站門口,身上披著一件狐裘大衣,眉眼間沒了往日的憂傷,帶著悅目的笑意與驛站門邊守衛(wèi)的士兵訴說著什么,并未聽到什么聲音,卻看到齊先生把守衛(wèi)的手放進了自己的狐裘大衣里,并將人環(huán)入身邊。
掌柜想起門口那處涼亭,或許很快又會熱鬧起來了。
風
邊塞的交界處蓋起了一座院子,里面時不時傳出孩童的歡聲笑語,院子上方掛著三個字‘思故堂’,這里成為了邊塞唯一的一所私塾,無論誰家的孩子不論貴賤都可以來私塾讀書,任教的先生是冬日過后歸來的齊先生,齊先生這次回來多了一份溫和,好似那份冰冷同冬日的雪一般融化了。
邊塞的驛站多了一名守衛(wèi),魁梧的身軀,配上滿面?zhèn)痰哪,一股威嚴感讓人不寒而栗,同城的士兵稱他叫做閻王笑,其實守衛(wèi)的名本叫做石一笑。
‘石一笑不會笑,笑起好似閻王叫!
這是邊塞新出的打油詩,路過的孩童有時會調(diào)皮的在石一笑身邊嘰嘰喳喳的念著,如果齊先生在的時候,便不會有人這么喚他叫做閻王笑。
邊塞的人不知道齊先生和閻王笑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只知道落日后齊先生總會出現(xiàn)在驛站,帶走石一笑,兩人一前一后,也不說話也不回頭,就這么一路行走。
‘閻王出行不用轎,小鬼莫擋先生道。’
風起時,‘思故堂’的門便被合了起來,邊塞的風在夜里有些冷徹,‘思故堂’后面的小屋里燃起了暖暖的燈光。
齊先生把石一笑厚重的頭盔拿下放到一邊,輕輕擦拭上面的灰塵,像是在輕撫一件貴重的物品,石一笑就站在齊先生身邊,帶著淺淺的笑意。
放下手中的帕子,白皙的雙手撫上滿面?zhèn)鄣哪橆a。
“疼嗎?”
石一笑搖了搖頭,換來的是,一個輕淺的吻。
吻落在傷痕的每一處,落在厚厚盔甲下的每一寸皮膚。
雨
熙熙攘攘的腳步聲,夾著落地的水聲。
齊先生看著懷中一早就被安置在身上的傘,雨下的越來越急,齊先生在混亂的人群中,悠然的撐起了自己的傘,傘遮住了頭頂?shù)挠甑,卻擋不住浸濕的衣角。
天色暗了下來,雨卻越來越大,齊先生并未在意后背已濕透的脊背,只是放快著腳步前往城門處,希望今日也可以與所思之人一同歸家。
城門處守衛(wèi)已經(jīng)換崗,看見齊先生急匆匆的入了邊塞境地,也不做盤查,只當齊先生為了早早躲開這擾人的大雨。
驛站的換崗時間和城門處為同一時間,從城門處出發(fā)到驛站只不過是半盞茶的時間,齊先生卻顧不上雨傘傾斜打在發(fā)絲臉側(cè)的雨滴,只為能夠前行的更加快一些。
驛站門口一般有兩名守衛(wèi),今日卻多了一個,手里持著一把同齊先生一樣的傘,一直站在那里,身子朝著城門的方向。
齊先生在驛站前停下了腳步,放慢了腳步,用有些濕漉漉的衣袖拂去臉上和發(fā)絲上的水珠。
這雨似要下上一夜,齊先生把傘收了起來,進了守衛(wèi)的傘里。
雨水落地的聲音顯的四周格外的吵鬧,傘下卻異常的安靜。
“一笑,我們回家!
雷
淋濕的衣衫接被盡除,一身輕薄的褻衣,在夏夜倒也清涼。
溫熱的湯汁入了腹中,額間溢出了一絲薄薄的汗,粗糙的手捏著絲綢娟秀的帕子,一點點的把薄汗輕輕的擦去。
干凈的方巾包裹著還有些濕潤的秀發(fā),發(fā)冠被放置一旁,發(fā)絲盡數(shù)散在有些單薄的后背處。
齊先生從幼時便知自己有張惹人注目的面容,同府的婢女仆人總是會掩面羞澀的在遠處觀望自己,卻不敢逾越雷池半步,甚至連靠近他都帶著一絲膽怯。
孤獨的幼年里只有一個一直陪伴自己的哥哥,為自己遮風擋雨,為自己披荊斬棘,生病為他熬湯,放堂領(lǐng)他回家,直到成人一直相輔在左右,齊先生一直以為那應(yīng)該就是母上說的長久陪伴,一生許諾。
國家動蕩,官兵四處在城中招兵擄糧時,他的哥哥不見了,府中在無人喚他一生玉玨,直到被父母帶離京城,他也未在見到他的一笑哥哥,那個不茍言笑卻無微不至,他曾心中暗許長久陪伴的人。
戰(zhàn)事節(jié)節(jié)敗退,餓骨饑民遍地可見,那時的天似乎一直籠罩在一層黑霧中,一場瘟疫彌漫著整個都城,從小骨子弱的齊先生卻未被瘟疫染指,已經(jīng)空無一人的府上和靈堂上父母的牌位伴隨著上空轟鳴的雷聲,似乎在預示著一切即將結(jié)束。
握緊手中母親臨終前交托的玉佩,昨日的囑咐似乎還在耳邊。
“玨兒,母親對不起你,請原諒母親的自私,母親求一笑,替你去了邊塞,如果你們真的有緣,定還會再次重逢,他或許還在等你。”
夜已經(jīng)深了,窗外的雨還在下,偶爾會聽到打雷的聲音,齊先生的身體有些顫抖,石一笑背對著他在整理剛剛淋濕的衣物,一切看起來好不真實。
起身環(huán)住背對著自己的背影,只有這樣才能感覺到真實的存在感。
“一笑哥,我想要你!”
齊先生的聲音總是輕柔溫和,讓人無法拒絕,誰又能抗拒得了這份溫度。
石一笑并未轉(zhuǎn)身,顫抖的身體換回的只有緊緊的擁抱,他知道自己本不該逾越,但卻貪戀這來之不易,一碰就碎的溫存。
石一笑心甘情愿在齊玉玨的身下承受著這份難以啟齒的情欲,強忍著身下的不適,摟住在身上馳騁的齊玉玨,“齊先生,可以溫柔一些!
齊先生并沒有看上去的那般柔弱,閻王笑也不是看上去的那般兇殘。
雪
夜色落幕的地面覆蓋著一層淺淺的雪,從驛站門口能清晰的看到一排深淺不一的足跡。
遠處油紙傘下,一席長袖,環(huán)繞著厚重的盔甲。
去年的雪夜里似乎和這一夜相互重疊。
新帝登基,派親信將軍守衛(wèi)邊塞,臨行前新帝深夜下了一道密旨。
新帝落難時曾被一支舊朝的部隊相救,后這支部隊被潛藏于邊塞軍中,為新帝提供邊塞戰(zhàn)況,而后邊塞戰(zhàn)火不斷烽火數(shù)年,而這支部隊被新帝的反叛者泄露了出去,隊伍中不愿順從的人被前朝的將軍囚于邊塞深處的荒漠中,新帝心中有愧,便想借此邊塞守護之名找尋當年的將士,哪怕只是遺骸。
將軍前往邊塞,一邊撫恤當?shù)氐拿癖娨贿吳謇響?zhàn)后留下的瘡痍,邊界恢復正常后,一支部隊悄悄的踏進了邊塞的荒漠。
春去秋來,在寒冬的大雪深處這支隊伍終于從荒漠中回來了。
三架白骨,一架待死的軀體,領(lǐng)隊的人說,三架白骨被好好的安置在一處荒漠下的石洞中,而這劇已經(jīng)看不清面貌的軀體守在石洞門口。
好在人被隊伍尋到了,一路用水吊著一口氣。
將軍從那人凌亂的軍服下摘下了腰牌,細細辨認了一下已經(jīng)被磨平的字——齊玉玨。
齊先生在冬夜里冒著寒雪被請到了驛站,將軍拿著腰牌遞給齊先生,將軍一向敬重讀書人,對于讀書人他更喜歡先禮后兵。
齊先生未看到將軍遞過來的腰牌,有些踉蹌的走到被放置在地上的軀體,齊先生跪在地上,雙手撥開滿是沙土的頭發(fā),仔細的打量著已經(jīng)化膿傷疤下的樣子。
“一笑哥,是你嗎?”
齊先生的聲音帶著沙啞帶著隱忍帶著嗚咽。
一旁的老大夫,拍了拍齊先生的肩膀,“齊先生,節(jié)哀順變!
齊先生沒有回應(yīng),緊緊的抱住身下沒有一絲生氣的身體,那種冷比外面的雪還要冷,那種痛就像寒風化成冰錐一根根的刺進胸口一般。
“玉……玨……”
寂靜的夜里,那是齊先生聽過此生最無法忘懷的呼喚。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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