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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關(guān)
日頭偏西的時候,主人言是要往宮燈幃。
又取了白玉琴出門,不曾多言,但見悠然。
難道是……
可是自先生上回說往華山閉關(guān)清修至今已是第四十年,主人應(yīng)該只是想念友人了吧。
但又有些不太像,往日里主人彈琴都不會太久,然眼下亥時都過了一刻,主人尚未有回疏樓的意思。
夕陽西下,余暉布陳,不見故人來訪。
主人只是紫扇輕搖,閑適從容。
至月上簾櫳,星子漫天,仍只聽得夜風吹拂之聲。
卻見主人緩緩起身,舒眉展唇,步出亭外,周身輕悅的氣息流溢而出。
“之子期宿來,孤琴待素月。 ”
這是……
心下頓喜,不由極目而眺。
見竹林徑下,便有一人白衣雪發(fā),衣袂飄然,輕步而來。
“千里共如何,微風傳清聲!
——真是先生!
“好友遠道而來,就請先飲杯清茗一洗風塵吧!
“有勞了!
“看來此次閉關(guān)讓汝頗有進益,恭喜!
“多謝,不過你還要繼續(xù)站在這里敘舊么!
“哎呀,真是老實不客氣的劍子,可憐了吾這一片丹心人不識啊!
“龍宿的厚顏也是一如既往的讓吾甘拜下風!
“好說好說,那就請好友移駕疏樓,讓吾一盡地主之誼吧。”
這才想到劍子先生到這邊來的緣由,那邊可是塵封了四十多年的豁然之境啊……
主人又言:“鳳兒,點燈。”
“是!
于是輕展廣袖,便是宮燈十里蜿蜒,次第而燃,一路華暖延至疏樓西風。
“龍宿還是這般喜好華麗!毕壬月园櫭迹朴行┎涣曔@番久未見的繁貴景象。
“至交遠歸,自當此盛情!敝魅松妊谳p笑,一面執(zhí)起先生左手,緩步而前。
“你啊……”
“怎樣……”
對話聲漸遠漸消,唯見憧憧燈影下,有兩個人攜手緩行,宛如入畫。
此夜先生自然是宿在疏樓,想來也是長途勞累,泡了藥泉便直接歇下,連備下的晚膳也沒用,主人稍稍用了些,也一并歇下了。
次日一晨,日光熹微,抱著疊好的衣物在外間侯著。
主人素來不喜服侍的人多繁雜,故而更衣洗梳等一系瑣碎事項只由一人負責。
在外又侯了一刻,似聽得內(nèi)間有了一絲動靜。
“主人?”
“進來吧!
于是輕聲進入,見到主人正半支起身子起來。
靠里的先生似乎動了動:
“龍宿……”
主人笑了一下,貼近到先生耳邊低聲說了句什么。
先生蹭蹭枕角,又睡了過去。
主人掀了錦被起身,著了淡紫的中衣到鏡臺前坐著。
取了象牙梳子來盤發(fā),卻忽而想起頭一回為主人束發(fā)的情景來。
那時尚隨侍主人不久,初次為主人束發(fā),心下著實緊張,雖則緊念著鎮(zhèn)定,偏是止不了的手指微顫。
那時主人見了也只是輕笑。
“呵……”
聽得那聲,指下一滑,居然連梳子也落下地去。
慌張間伏身欲跪,一道指風彈過來,那梳子又平平落回手上。
“無妨!
“是……”
那之后一直服侍主人身側(cè),方漸漸習慣下來。
外人見來儒門龍首多是氣質(zhì)尊貴,容止高雅。莫言多語,便是敢于直視之人也沒有幾個。
如自己這般能有幸得與侍奉龍首的,也是多年來方親近了些。
便是如此,亦時常會為主人風采所折服,而至忘言……
“鳳兒,汝分神了!
“主人莫怪!
“哈,汝現(xiàn)在的模樣,倒叫吾懷念起當初謹言慎行,小心翼翼的鳳兒啊。”
“主人若喜歡,仙鳳便做回當初的鳳兒!
“嗯,鳳兒汝是越來越厲害了!
“仙鳳不敢!
話是這樣說著,但見主人眉間輕揚著,心情上佳的樣子。
想來也是,先生此回閉關(guān)確是比往日里都長久些,但出了關(guān)頭一處來的便是疏樓,主人又焉有不高興的道理。
插好簪子,又取了珠衫來穿戴妥當,見主人搖著扇子慢慢踱回床邊,于是便稟退。
回了身卻聽得耳邊傳來句:“鳳兒,備茶,吾也久未與兩位好友共同品茗了!
略愣,繼而想起那有時也會前來疏樓的肅容高僧,半轉(zhuǎn)身就見到主人正伸出手比劃著欲掐先生臉頰的動作。
不由偷笑一聲,應(yīng)了是退下。
如今日之風和日暖,正是該當至友諧聚,共與閑話。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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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篇龍宿與劍子兩人念的詩是偶然看到的,稍有改動,讀到的時候自然的就浮現(xiàn)兩只月下相逢的場景,于是有了此篇。
附 雙詩
其一 《宿業(yè)師山房待丁大不至》——孟浩然
夕陽度西嶺,群壑倏已暝。
松月生夜涼,風泉滿清聽。
樵人歸盡欲,煙鳥棲初定。
之子期宿來,孤琴候蘿徑。
其二 《同從弟南齋玩月憶山陰崔少府 》——王昌齡
高臥南齋時,開帷月初吐。
清輝澹水木,演漾在窗戶。
茬苒幾盈虛,澄澄變今古。
美人清江畔,是夜越吟苦。
千里共如何,微風吹蘭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