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晗抬起右手再次拉緊脖子上的圍巾。
　　然后悄悄地呵出一口熱氣，試圖溫暖藏在圍巾下的半張臉。
　　寒風裹挾著毛毛細雨旋在周身。
　　濕冷深入骨髓。
　　巴士車站就在前方，宋晗加快腳步躲進檐下，吸了吸鼻子后摸摸自己的頭發(fā)。
　　還好，雨不大。
　　已經僵透的手摸出口袋里的手機，查看巴士還有多久才到。
　　一個站的距離，按往常經驗，大概三分鐘吧。
　　宋晗在心里給自己豎了個大拇指，時間控制得很好。
　　等到還有一分鐘時，車站里的人不約而同地站起來，望向巴士來的方向。
　　一個個的背影都呼應著深冬的黑夜。
　　蕭瑟又落寞。

　　宋晗找到后排的一個靠窗空位坐下，身體剛碰觸到冰冷的椅子，還有點發(fā)抖。
　　幸好這里距離總站近，又已經晚上8點多，不用擠著上車，也不用經歷沙丁魚在罐頭里的感受。
　　縮在椅子里，宋晗不玩手機，只抬起頭看著巴士的線路圖，聽廣播一站一站地報名。
　　眼神里一直保持著微微的笑意。
　　直至到達“城市廣場站”。
　　有意識地坐直，宋晗抬手整理了下自己的頭發(fā)，用手機黑色屏幕照了照，才放心地抬眼看向巴士的前門。
　　未幾，就看到一個穿著西裝，外套一件駝色呢大衣，皮膚白皙的青年微笑著上車。
　　今天遇到什么開……
　　腦子里的想法才出現一半，宋晗躲在圍巾下的笑容已經僵住了。
　　因為那男生刷卡付費后往前走了兩步又停下。
　　他在等人，等他手里十指緊扣拖著的女生付車費。
　　兩人走到宋晗位置的斜前方坐下，距離不遠，甚至還能聽到他們低聲地說笑。
　　男生側過來的臉上，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好聽。
　　如萬籟俱靜間忽然傳來一段舒緩的鋼琴聲。
　　女生的聲音也好聽。
　　……
　　瞧瞧這是什么出息。

　　日含：“小茴，巴士哥談戀愛了，我看到他拖著個女孩子的手上車�！�
　　用堪堪能活動的手指打字，宋晗情緒低落地發(fā)了條信息給好友袁茴。
　　土艸：“驚訝.jpg”
　　土艸：“你今天又加班了？”
　　土艸：“我說你那垃圾公司別呆了，工作半年，五個月都在加班�！�
　　土艸：“還沒有加班費！那不是欺負應屆畢業(yè)生么？”
　　隔著屏幕都能感覺到袁茴的氣憤，關于這個問題她們討論好多次了。
　　可自己資質平平，各方面都不過是中上，又不像袁茴家里有礦，哪能說辭職就辭職。
　　這份工作雖說極度壓榨員工，可自己的確在五個月內進步神速。
　　日含：“嗯嗯，我會留意其他公司的招聘信息�！�
　　試圖安撫好友。
　　土艸：“你就哄我吧，我信你個鬼�！�
　　日含：“……”
　　土艸：“哦，巴士哥有女朋友了？恭喜他呀�！�
　　日含：“……”
　　日含：“你不應該心疼我嗎？”
　　日含：“淚流滿面.jpg”
　　土艸：“你活該！偷看三個月都沒勇氣問人拿個微信，難道他還要守寡一輩子等你搭訕？”
　　日含：“……小茴，守寡不是這么用的。守寡是用來形容死了丈夫的婦女，不再結婚。”
　　心里的語氣頗有些義正言辭。
　　土艸：“就你這抓不住重點的小腦袋瓜，別禍害人家了�！�
　　土艸：“鄙視.jpg”
　　日含：“……”
　　被袁茴懟了一番后，宋晗居然心情逐漸好了起來。
　　甚至還能夠平靜地看著那男生在下車后，摟著他女朋友的腰輕輕地吻了吻她的額頭。
　　宋晗右手撐著腮，左手以其他人不可察覺的角度，朝他們的背影揮了揮手。
　　再見吶，巴士哥。
　　我決定不喜歡你了吶。
　　不過想到恐怕沒那么容易說不喜歡就不喜歡，雖說她的喜歡到底是有點兒戲。
　　可宋晗仍舊在剩余的車程里皺著眉頭思考，到家后才終于下定決心。
　　好吧，延期兩周執(zhí)行。

　　*****

　　“你好，我朋友昨天訂了桌子，姓袁。”宋晗還喘著氣，就對餐廳的前臺服務員說。
　　服務員微笑地說：“好的，請稍等，這邊先幫您查一查�！�
　　這家網紅餐廳才開了沒一個月，天天滿座，如果沒有提前訂桌，那等上三四個小時也未必能排得到。
　　可訂桌了，餐廳也只會在訂好的時間超時等你十五分鐘，十五分鐘人沒到，桌子就會讓給別人。
　　袁茴臨末才突然發(fā)現記錯時間了。
　　訂的6點，記的是7點。
　　幸好宋晗今天休假，自覺拿出劉翔跨欄的速度匆忙地趕過來，剛好踏在超時的最后一分鐘到達。
　　“請問是袁茴小姐嗎？”
　　“是的�！�
　　“訂的是兩人桌，要人齊了才可以進去�！�
　　宋晗看了看袁茴說她出發(fā)了的信息時間，心內估摸一番才對服務員說：“我朋友還有五分鐘到�！�
　　“好的，那請旁邊稍等一下，等您朋友一起來了我再通知人領您們進去。”
　　“好，謝謝�！�

　　店外的椅子都被人坐滿了，宋晗只好走到人比較少的地方，靠著墻等待。
　　正低著頭發(fā)呆，耳邊傳來高跟鞋快速走路的聲音。
　　鏗鏘有力，從遠至近。
　　經過時還帶起一陣風。
　　好像很颯的樣子。
　　逼迫得宋晗不得不抬起頭看向經過的人。
　　還沒看清，另一邊又傳來急速的腳步聲。
　　宋晗扭頭一看，身子馬上下意識地往后縮了縮。
　　可還是拿眼偷偷地看。
　　是他啊。
　　眉心緊蹙，臉色異常鐵青地直視前方。
　　在腦海里作了一番聯(lián)想，宋晗猜測他們倆應該是吵架了吧。

　　“我還是第一次見巴士哥生氣的樣子，不過感覺毫無威懾力�！彼侮弦е曜樱錾竦卦u論道。
　　就他那小白臉的模樣，還有怎么瞧怎么弱不禁風的身軀，他女朋友害怕才比較怪吧。
　　宋晗想起經常和她朋友討論電視劇時，她朋友總要把電視劇里露面比較多的男生拿出來逐一點評。
　　點評什么呢？
　　腐女看人基。
　　當然是點評誰適合攻，誰適合受。
　　聽得多了，宋晗有時下意識看見哪個男的，腦海里也會浮現攻受問題。
　　而他……就一副典型小受氣質。
　　第一次覺得，其實膚色白也很吃虧，宋晗想象了下，要是他膚色稍微黑點，剛才估計看著就能威猛些。
　　“切，說得你好像認識人家很久似的�！痹畋梢暤厍浦媲暗娜耍骸叭齻�月連對話都沒撈到一個，膽子比雞還小，也好意思嘲笑人家毫無威懾力？”
　　“我沒有嘲笑他。”宋晗下意識地反駁：“而且我觀察也有半年啊，四舍五入也等同認識了。”
　　距離發(fā)現他談戀愛那晚又過了半年。
　　他戀愛前的三個月，戀愛后的三個月，剛好半年。
　　后來不是宋晗沒有觀察，不過是他消失了，沒再搭乘那一班車。
　　那時她還猜測，或許他已經換工作了吧。
　　袁茴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什么能力都不強，青天白日夢做得還挺厲害。”
　　宋晗不服氣地癟了癟嘴。
　　見狀，袁茴把烤好的肉接連夾到宋晗的碟子里：“還是擔心你自己吧，沒事常照照鏡子，看看這一年被你公司壓榨得是怎樣一個鬼樣子�！�

　　袁茴還記得大二那年一個周末，宋晗起床后洗漱完，突然坐在宿舍椅子里哭，哭得真特么傷心。
　　其余三人還以為發(fā)生什么事，趕緊安慰她。
　　不料她擦了擦眼淚后說：“我剛才照鏡子，覺得自己……自己好像個吸毒的啊�！�
　　言畢又開始嚎啕大哭，其他三個人一番好言相勸。
　　她末尾還委屈兮兮地說：“怎么辦��？我太瘦了嗚嗚嗚，我還一直吃不胖嗚嗚嗚�！�
　　其余三人：“……”
　　要不是知道宋晗真快瘦成竹竿，1米67居然經常在42公斤上下徘徊，總自卑身上沒幾兩肉，大家還以為她在炫耀呢。
　　胖子和瘦子，才是這世上最大的悲歡不相通啊。
　　要是當年的宋晗知道自己還可以更瘦，能省下多少哭的力氣。

　　“我最近還真不敢照鏡子。”宋晗滿懷憂愁地說。
　　袁茴認可地點點頭：“晚上千萬別照，活像被女鬼吸走陽氣的書生一樣�！�
　　“……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我生活已經如此悲慘了�！�
　　“你活該！”這大概是袁茴這一年里對宋晗說得最多的三個字。
　　“叫你別總是好心幫人家做事，你很厲害？沒通天能力，就妄想普渡眾生？”袁茴又開始數落宋晗：“而且你說，別人有沒有感謝你？做錯了不把你推出去承擔責任就不錯了！不論職場還是做人，最重要的就是學會拒絕，不然顯得你的善意太廉價了！”
　　又來了。
　　宋晗立馬捂住耳朵：“師傅別念了，您別念了！徒兒知錯啦……”
　　“以前還只是擔心你臺風天會被吹走，最近碰都不敢碰你�！痹畈澎o默了一會兒，又沒好氣地說：“就怕不小心碰你一下，骨頭都碎了�！�
　　輕點打都不行，于是就一直只能用嘴罵，氣得袁茴肝都疼。
　　“……夸張。你以為你修了化骨綿掌嗎？”
　　“再說！再說這頓你自己付款！”
　　“……”
　　網紅餐廳，很貴的吶。
　　斗不過家里有礦的，宋晗這種兢兢業(yè)業(yè)的職場萌新只能瑟瑟發(fā)抖地閉了嘴。

　　*****

　　一束陽光從窗簾縫隙里透進來，似乎把室內溫度都調升了幾度。
　　宋晗小心地探出頭，一股涼意直沖臉面，適應了好一會兒，才縮在被子里手腳大張地伸了個懶腰。
　　能夠睡到日上三竿，期間還沒有任何信息吵醒，實在是人生最快活的事情之一。
　　從床上彈起來，宋晗第一件事就是走去廚房。
　　她雙手合十，極其虔誠地嘴里念叨了幾句，才站上體重秤去。
　　哇！46公斤！
　　從半年前3開頭的公斤數，到現在46公斤，可以說是飛躍式的進步。
　　簡直是宋晗24年以來的體重巔峰！
　　她不禁興奮地哼起歌來，還在大廳里旋轉跳躍了幾下。
　　“你干嘛？瘋了？”袁茴剛洗完澡，臉上還敷著面膜，含糊不清地問宋晗。
　　五官不能亂動，不過眼神里的嫌棄，倒是表現得明明白白。

　　宋晗是在兩個月前搬過來和袁茴合租的。
　　在袁茴無數次罵罵咧咧當中，宋晗也一直留意著工作的招聘信息，卻沒找到合適的。
　　直到袁茴有天說起她同一幢大廈的一家公司在招聘。
　　正規(guī)公司，不僅工資翻了一倍，福利齊全，而且加班會有加班費，重點是有雙休。
　　唯一一個缺點，就是在隔壁市。
　　平時碰面，袁茴和宋晗總是會相互交替去對方的城市。
　　袁茴開車，大概半小時。
　　可宋晗從市中心乘地鐵，少說都需要一小時。
　　別說離家的距離了。
　　租房子可是一筆不小的支出，宋晗思慮好久，最后還是袁茴說要和她一起合租，隨即拍板而定。
　　理由嘛，說早就想逃離家里的控制，嘗嘗自由的味道。
　　當時視頻聊天，宋晗還吸了吸鼻子，可憐兮兮地說：“我也好想嘗嘗被錢禁錮的滋味�！�
　　……
　　不過那家公司工資高，要求也高。
　　幸好那份一直壓榨著宋晗私人時間和無數精力的工作，使她的專業(yè)能力和綜合能力在一年內蹭蹭地直線上升。
　　宋晗順利地過了面試，然后開開心心地拿著兩個行李箱，匯進跨市工作人海里，拼搏去了。

　　“小茴，你有聽到聲音嗎？”
　　袁茴懶得理她，直接在大廳沙發(fā)躺下，玩起手機來。
　　宋晗卻仔細地留意，似乎是搬家具的聲音。
　　她好奇地湊去貓眼那悄悄地看。
　　不看則已，一看直接倒抽一口冷氣。
　　才站直身子沒幾秒，又湊去貓眼看一會兒，然后又站直身子。
　　動作就這樣來來回回好幾遍。
　　總算把袁茴注意力吸引了過去，她又問一句：“你干嘛？傻了？”
　　宋晗回頭，臉上都是震驚的臉色，手指頭指著門：“巴巴巴巴……”
　　“巴巴巴什么？你爸爸在外面��？”
　　“不是……”
　　“哇靠�！痹钕氲揭粋�可能性，突然坐直身體，面膜也不管了：“不會是我爸搬來吧？”
　　要是真是她爸，她是要罵人的！
　　宋晗深吸一口氣，大喊道：“不是！巴士哥啊！”
　　聽到不是她爸，袁茴松了口氣，她好笑地走去門邊：“你有幾個巴士哥�。窟@都能碰見？該不是你那城市一個，這城市又一個吧？”
　　言畢，按下門把直接將門大幅度地拉開。
　　一時間，門外的三個男人同時回頭。
　　有兩個人搬著一張床墊，正調整角度要挪進門口，還有一人在旁邊站著。
　　只見旁邊站著的那個，最先反應過來，以為是搬家動作太大，造成噪音，及時地勾起一個懷有歉意的微笑。
　　才勾到一半，門又“嘭”地一下關了。
　　……
　　宋晗卻是五人中嘴張得最大的那個：“這……會不會不太禮貌？”
　　袁茴卻冷笑一聲，答非所問：“我總算知道你為什么瞎了眼喜歡你那初戀男友�！�

　　*****

　　說到宋晗的初戀男友。
　　要回溯到網紅餐廳的一個月后，和袁茴合租的半年前。
　　經朋友介紹，宋晗和一個大她三歲的男人認識。
　　初初宋晗發(fā)過他的照片給袁茴，看起來高高瘦瘦，白白嫩嫩，外貌挺不錯，據說工作是銷售員，想來性格也開朗。
　　可并非袁茴多想，而是那段時間宋晗狀態(tài)實在太糟糕了，幾乎到了面黃肌瘦的地步，那竹竿似的身體，臉上又時不時地冒幾顆痘。
　　雖說宋晗底子不錯，可哪里遭得住天天加班熬夜，連個正常休息天都沒有，這么折騰之下，樣子比實際年齡還老了好幾歲。
　　可他們認識一周過后就確定關系了，那男的圖什么��？
　　畢竟連她這個好友看著都嫌棄。
　　直到和他們倆吃了頓飯過后，袁茴知道了。
　　幾乎全程都是宋晗在照顧他，按他喜好點菜，夾菜給他吃，關心他飽不飽。
　　像個自顧不暇的小孩子在努力地照顧比她大的孩子。
　　袁茴當時在心里翻了無數個白眼。
　　有時候對宋晗恨鐵不成鋼，她總是輕易就對人好，不懂拒絕，別人不過幫她三分，她總想回報十分。
　　大學時期就發(fā)現這問題了，經宿舍幾個人教導下，她已經改了很多。
　　怎么知道一到職場，像是被打回原形，被袁茴罵了差不多一年，又改正不少。
　　可這第一次談戀愛，宋晗又來了。
　　袁茴氣得咬牙，這個蠢蛋就不懂自己融會貫通！
　　不過她雖然言辭辛辣，說話直接，可她也不會總介入到別人生活隨意點評。
　　她閑得慌��？
　　那頓飯后，袁茴只是常規(guī)性地對宋晗耳提面命：“記得要懂得拒絕拒絕拒絕！別看什么臉色，這世界誰缺了誰還不能活了？不想做的就別做，要記得先愛自己……”
　　“師傅別戳別戳！疼死了。”宋晗抓住袁茴戳著她腦袋的手指：“別弄壞了你的美甲啊�！�
　　其實就是想要袁茴停手。
　　“哼�！�

　　怎么知道他們快到三個月時，某一天下午宋晗和袁茴視頻聊天。
　　哭得稀里嘩啦。
　　哭了半小時才開始解釋：“嗚嗚嗚，小茴，他說……他說給他媽媽看過我的照片，覺得我太瘦了，以后孩子不好生……嗚嗚嗚，又說他媽對他說，下年就要計劃結婚了，而我還沒想這么早……他就提分手了……”
　　袁茴看著鏡頭里丑不拉幾的宋晗，淡定地回：“哦，媽寶男啊�！�
　　“嗚嗚嗚，我今天早上還回了十多封郵件，明明今天我休息啊，我為什么放假還要工作啊嗚嗚嗚。”宋晗說完感情的委屈，又莫名地提了幾句工作的委屈，才抽泣地問：“什么是媽寶男��？”
　　“媽媽的好寶貝唄，啥都聽媽媽說的，沒有點獨立意識，到老都還會繼續(xù)聽。”
　　老實說，如果是媽寶男，他們撐到三個月才分手，袁茴也是佩服的。
　　證明宋晗還是有點母性光輝的嘛。
　　“你應該殺雞還神，這媽寶男才耽誤你三個月，有些結了婚的后悔都不知道找哪后悔去�！�
　　“嗚嗚嗚，我竟然還要和慘的比好？”宋晗哀嘆了一句。
　　“……這個時候你就這么挑剔，早干嘛去了？那么早答應人家，顏狗一只！”
　　宋晗不知道怎么扯到顏狗上面來，她為了證明自己并不淺�。骸拔抑皇菍λ行膭拥母杏X啊�！�
　　“切，那還不是因為別人長得帥所以才心動？”短短一周，看到什么內在了？
　　話題莫名奇妙地就跑偏了：“這……難道你就不喜歡長得好看的�。俊闭Z氣有點不忿。
　　袁茴輕描淡寫地承認：“喜歡啊，我沒說我不是顏狗啊，我還專挑好看的談呢�！�
　　一句話噎得宋晗無話可說，竟然也忘了哭。
　　雖然后來是沒再繼續(xù)哭，可初戀每個人都是珍而重之的。
　　即使不能走到最后，也希望是一段美好的回憶。
　　宋晗的初戀不長久也不美好。
　　對她來說是一個不大的打擊。
　　這也是她下定決心到隔壁市發(fā)展的原因之一。

　　宋晗按下樓層后，便靠在電梯的一個角落里，回想起那天袁茴的冷冽一笑。
　　還有接下來的半句話：“看來你不是喜歡帥的，我懷疑你就是對巴士哥戀戀不忘，你那初戀男友跟巴士哥八成像啊�！�
　　“胡說！巴士哥帥多了！”宋晗極力維護。
　　要說宋晗現在還喜歡巴士哥，那也不是。
　　她的不喜歡是需要時間來淡化的，當初巴士哥是這樣，現在前男友更是如此。
　　但有一說一，也并非巴士哥的形象多高大，而是前男友形象太差了。
　　“哦，那看來你只不過是喜歡帥的，那我放心了。”
　　放心？放心什么？
　　而且喜歡帥的這個結論到底怎么推導出來的。
　　宋晗覺得自己不是這樣的，可是哪樣的她又說不出。
　　更何況即使說得出，她要是繼續(xù)反駁下去，說著說著，袁茴還是能夠得出相同結論。
　　因為她就是說不過袁茴嘛。

　　電梯門重新打開，又走進來一個人。
　　宋晗下意識地微笑抬頭。
　　只見對方也對她微笑點頭，抬起的手在看見亮燈的數字后，又放下了。
　　因為，在同一層啊。
　　一時間，宋晗覺得電梯里都是窘迫的氣氛。
　　“您好，我住您隔壁，前幾天剛搬進來的，那天搬家，沒吵到你們吧？”
　　宋晗顯然沒想到他會主動說話，明顯地愣了愣，才搖搖頭：“沒有�！�
　　“那就好，我還以為你們生氣了。”對方笑著回了句。
　　顯然，那天袁茴的操作給新來的鄰居留下了深刻印象。
　　“沒有……我朋友她，脾氣略暴躁�！彼侮虾翢o愧疚地出賣袁茴。
　　“嗯，我看出來了�！�
　　不過一瞬間，兩人便同時笑起來。
　　電梯門打開后，對方沒急著先走出去，只把手按在門框上，示意宋晗先出。
　　一身合適挺闊的西裝，顯得整個人特別的紳士有禮。
　　宋晗輕聲地說了聲：“謝謝。”
　　跟在后面的男人再度開口：“我叫將煜明，將來的將，南唐后主李煜的煜，明天的明，應該怎么稱呼你？”
　　“將來的將？還有這個姓�。俊� 宋晗趕緊放慢腳步，好奇地問。
　　“嗯，的確少見，有說源于秦國嬴姓，也有說源于姬姓，姬昌的姬，反正一開始就不叫將，也不是單姓將，不過從春秋時期一直演變，后來才變了將姓。”估計被問千百遍，將煜明答得熟練。
　　“哦~“宋晗不明覺厲：“我叫宋晗，宋朝的宋，然后是日字旁，右邊一個含義的含。”
　　將煜明還認真地重復一遍：“日字旁加含義的含？很美的名字，以后請多多關照�！闭Z帶笑意。
　　“沒有沒有，大家互相關照。”宋晗抬起手擺了擺。
　　可心里想的是，巴士哥原來是這么健談大方的人啊。

　　*****

　　一梯兩戶的格局，出門上下班乘坐電梯，日子長了，總會有相撞的時間。
　　宋晗和將煜明時不時地碰見，便逐漸熟稔起來。
　　由此她知道了將煜明還有個室友，兩人是同事。
　　知道他是在銀行里做的，和他室友一起從隔壁市調任過來，所以才會合租，銀行會補貼一部分的租房費用。
　　知道他和自己同齡，大學讀的金融系，不會煮飯，經常外賣，剛來這城市特喜歡出去走，現在假日只想宅在家……
　　各種瑣碎的信息。
　　尤其在他知道宋晗的家和他同在隔壁市后，態(tài)度更是熱情，就跟他鄉(xiāng)遇故知似的。
　　偶爾碰見他同事，會聽到他們倆一起吐槽今天的工作。
　　而他偶爾碰見宋晗和袁茴，也會聽她們說些趣事。
　　好吧，宋晗不得不承認，大多數時候是聽袁茴變換著各種方式數落她。
　　兩戶四人，在一張張被撕掉的日歷紙里，越來越熟悉。

　　明：“我們剛下班，準備去超市多買些肉�！�
　　明：“我和啊輝都是食肉獸，怕不夠�！�
　　啊輝就是將煜明的室友。
　　這周末，宋晗和袁茴一起休息，想著明天對面也休息，于是約了頓火鍋。
　　宋晗還在廚房里洗菜便收到新信息提醒，她擦擦手打開信息看了眼后，對袁茴說：“將煜明說他們還準備去買些肉回來。”
　　袁茴正撕開一包牛肉丸的袋口：“買唄，對了，我們家只有紅酒和可樂，要是他們想喝啤酒，你叫他們順帶買了。”手里頭鮮艷的指甲襯得那牛肉丸瞬間高級不少。
　　宋晗收回目光，把意思換成文字發(fā)過去。
　　將煜明回復了個“OK”的手勢。

　　正把整理好的食材放到廳里的桌上時，隱約有敲門聲響起，宋晗跑去貓眼那看一眼，馬上就開了門。
　　兩個男人已經換下一身正裝，穿著寬松的家居服。
　　啊輝左右手各拿一袋肉，進門就興奮地打招呼：“小晗，茴姐，準備得怎么樣？我快餓死了�！�
　　“剛弄好火鍋底，很快能吃了。”宋晗回復完，又有點不滿：“我想問很久了，為什么我是小晗，她是茴姐��？”
　　四個人明明都同齡，尊敬這種東西，也要這么厚此薄彼嗎？
　　袁茴剛從廚房走出來就說：“反思一下，平時表現是不是太弱智了�！�
　　宋晗：“……”
　　啊輝大笑著回：“不是不是，茴姐走的御姐風，你嘛……走的小白兔風？”
　　“就是看起來很蠢�！痹钤俳�。
　　宋晗：“……”
　　欲哭無淚。
　　跟在后頭的將煜明把手里一箱啤酒放下后，笑著摸了摸宋晗的頭頂。
　　帶點安慰的意思。
　　宋晗立馬向將煜明投去一個“您真是好人”的眼神。

　　隨著鍋里的湯翻滾不止，蟹柳啊，牛肉丸啊，土豆啊，白蘿卜啊，雜七雜八的食材一股腦地放進去。
　　四人無邊際地胡侃，沒過多久，在可樂，啤酒和紅酒的碰杯后，打開鍋蓋，直接開吃。
　　“牛肉丸熟了嗎？”宋晗看著鍋里各式各樣的食物，咬著筷子問。
　　袁茴：“沒熟，別吃�！�
　　坐在宋晗旁邊的將煜明又忍不住笑了，從鍋里夾起一顆牛肉丸放進宋晗碗里：“都熟了的，吃吧�！�
　　宋晗感激涕零，再次向將煜明投去一個“您真是好人”的眼神。
　　“將煜明，別管她，熟沒熟都不知道的人，有什么好照顧的�！痹钕訔壍卣f。
　　……
　　將煜明想，明明照顧她最多的人是你吧。
　　“我終于知道小晗的小白兔氣息怎么來的了�！卑≥x恍然大悟地說：“是茴姐您襯托得好啊。”
　　“滾！在我的地盤還敢說我兇？”
　　“嘿嘿，開玩笑開玩笑……”
　　吃到中途，將煜明示意有電話打入，便跑陽臺接去了。
　　直到三人都食飽饜足后，才發(fā)現將煜明還在打電話。
　　啊輝把啤酒瓶里剩下的都喝完，心滿意足地打了個飽嗝，往陽臺方向看去：“肯定又是前女友打來的�！�
　　有瓜吃？
　　袁茴靠在椅子上，伸長雙腿悠哉地喝紅酒：“怎么？求復合��？”
　　“欸，果然是茴姐，一猜就中�！�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痹钜姂T不慣的語氣。
　　“失去才知道有多好唄�！卑≥x站起來伸懶腰：“小晗，你去問問煜明還吃不吃，不吃我們就關電磁爐了�！�
　　突然被CUE的宋晗疑惑：“��？你怎么不去問？”
　　“我得去廁所啊�！卑≥x拍拍自己鼓起來的肚子，那響聲昭示著里面被食物填得多充實：“一不小心吃太飽�！�
　　袁茴一個眼刀飛過去：“回你家去上！”
　　“別醬啊茴姐，大家那么熟�！�
　　從空中飛過的拖鞋“啪”地打在及時關上的廁所門上。

　　才把陽臺門打開一條縫隙，模糊不清的話語便傳入宋晗的耳朵里。
　　聲音略低沉。
　　感覺像在偷聽，宋晗稍用點力把陽臺門拉開，把將煜明吸引得回過頭來。
　　宋晗指了指室內，用唇語問：“還吃嗎？”
　　生怕一說話，自己的女聲會引起電話那頭胡亂猜測，妨礙將煜明的復合大計。
　　將煜明卻大方地笑：“沒事，你可以說話�！�
　　于是宋晗出聲再問一遍。
　　“吃�！睂㈧厦骺粗侮宵c點頭，又垂眸說：“我吃飯了，再聊吧。”
　　然后把電話掛斷。
　　好像很絕情的樣子。
　　驚得宋晗微微張開嘴巴，愣了幾秒又合上：“是不是我妨礙你聊天啦？”
　　將煜明走過來拍拍宋晗的頭頂：“沒有，本來就快聊完的，進去吧�！�
　　宋晗跟在將煜明后頭，心里覺得他最近是不是有點太愛拍她的頭頂了？

　　*****

　　車廂里明晃晃的白熾燈照亮了每一個社畜疲憊的神色。
　　明明充滿人卻異常安靜，每個人都在低頭專注地看手機。
　　有人還在處理工作的事情，有人在看更新的綜藝，有人聊著微信……
　　手機讓每個人的周身都加了層結界，讓人寂寥又安全地呆在里面。
　　踏出地鐵門后，宋晗隨著魚貫而出的人群去乘手扶梯。
　　抬頭看向玻璃外，暴風雨還在繼續(xù)。
　　臨近下班時，宋晗收到袁茴發(fā)來的一個短視頻，一打開，隔著屏幕都能想象風有多大。
　　土艸：“外面超大風，我今天不和你一起回家，你待會等風雨小一點再走�！�
　　土艸：“不然這風鐵定能把你吹飛�！�
　　日含：“你又跑外啦？”
　　日含：“……夸張，我已經有48公斤了，我再也不懼怕任何風雨！”
　　土艸：“無語.jpg”
　　土艸：“嗯，晚上還會和同事吃飯，要打包？”
　　日含：“不用，我今晚剛好要加班呢，在公司叫外賣�！�
　　明天周末，上頭臨時安排個任務，下周一就要上交，宋晗和組員直接加班到9點正才下班。

　　盯著手里頭的折疊傘，單看外表就能看出它的脆弱，更不用說里面壞了一支傘骨。
　　宋晗今天沒帶傘，可暴風雨絲毫沒停下的跡象，臨走時只好拿公司前臺里沒人要的。
　　于是踏進回家的電梯時，下半身幾乎濕透。
　　長至小腿的裙子更重了。
　　急匆匆地跨出電梯門，宋晗想快點回家換套干爽的衣服。
　　卻看見將煜明背對著她靠在門上，正低頭不知道在干嘛。
　　“你也這么晚��？”宋晗主動說話。
　　沒有任何回應，樓道里只有鑰匙碰撞的聲音。
　　心里覺得奇異，走到家門前宋晗還微微弓身歪了歪頭看將煜明在干嘛。
　　哦，在試圖把鑰匙插進去鑰匙孔。
　　不過這準頭……
　　視線上移，將煜明的臉通紅，眼睛不知道是睜著還是閉著的。
　　哦，原來是喝醉了。
　　宋晗短短三個月已經遇見過好幾次啊輝喝醉。
　　將煜明醉，還是第一次。
　　她感到新鮮，好笑地上前調侃：“啊輝居然還不開門給你嗎？還是說他又醉啦？我來幫你吧�！�
　　將煜明雙眼迷蒙地看向走近的宋晗，估計認出來了，宋晗輕易地接過他手里鑰匙，直接開門。
　　“你讓讓，不然我怎么拉開門�！�
　　“……嗯�！睂㈧厦髅銖娬局鄙碜�，才一秒就往旁邊倒。
　　宋晗馬上往前扶，卻和面前的人抱了個滿懷。
　　一瞬間，將煜明幾乎把全身的力氣都壓在她身上，沒做好心理準備的宋晗直往后倒。
　　好不容易撐著墻壁穩(wěn)住，宋晗把他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上，再次用鑰匙扭開門鎖。
　　連開兩道門的宋晗自言自語：“沒想到你平時看著弱不禁風，居然這么重，是我小看你了�！�
　　最后幾個字頗有幾分咬牙切齒。
　　不是因為恨，而是扶好將煜明實在需要使出吃奶的勁。
　　將煜明靠在玄關的墻上，似乎被宋晗剛才的話給氣笑了。
　　“啊輝！你室友喝醉了！”一進門宋晗就大喊幫手。
　　將煜明卻開始往前倒，宋晗也懶得扶好了，就讓他直接靠在自己身上。
　　……
　　一屋寂靜。
　　不是吧，還要把他扶回……
　　想法戛然而止。
　　像看到一半的電影被突然切斷，整個畫面瞬間變黑，連同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宋晗感覺到脖子上一股濕熱。
　　“將煜明……你你你你干嘛��？”她渾身僵硬地問。
　　回應她的是另一個區(qū)域傳來的濕熱。
　　和她衣服帶來的冰冷濕意形成鮮明對比。
　　太燙，太癢。
　　從剛才開始潛意識地把所有身體接觸都合理化正�；瘉肀３值ǖ乃侮�，此時實實在在的慌了。
　　她伸出雙手想要推開。
　　推不開……
　　“將煜明你……你不是沒力氣嗎？”
　　難道他剛才都是裝的？
　　可他為什么要裝。
　　宋晗想起和他相識以來這段日子的一點一滴，他很照顧她，還喜歡像摸小動物一樣摸她的頭，從來不嘲笑她，工作有時候涉及金融，她還會求助他，他也總耐心地回答，而現在他……
　　他其實，是不是也對她有感覺�。�
　　“我只是站不穩(wěn)，不是沒力氣……”將煜明特地停下動作來解釋，只是語速緩慢：“也沒有弱不禁風。”
　　……站不穩(wěn)不就因為沒力氣嗎？
　　緊握著拳頭的宋晗感覺到一只手扶上自己的后腦勺，她被迫往將煜明的方向傾。
　　然后是濕熱的一路上移。
　　直到耳垂被含住。
　　“轟”地一下，那滾燙的熱意直沖天靈蓋，冷熱雙重刺激下，宋晗渾身一激靈。
　　腦海里莫名浮現前陣子和袁茴的對話。

　　當時袁茴躺在瑜伽墊上，邊做拉伸運動邊問：“小晗，你跟媽寶男做過嗎？”
　　“哈？”正躺沙發(fā)玩手機的宋晗一陣驚慌：“怎么突然這么問？”
　　“就好奇問問�！�
　　本來被一句話問得臉熱的宋晗，看袁茴那落落大方的樣子，仿佛問的是你今晚吃飯了嗎？
　　她心想，輸人可不能輸陣。
　　于是她挺挺胸，裝作無所謂地答：“做過啊�！�
　　看出宋晗什么想法的袁茴，好笑地問：“怎么樣？享受嗎？”
　　又將了一軍！
　　宋晗心里頭萬馬奔騰。
　　什么鬼？！能這么直接的問嗎？！
　　剛還裝不經意的宋晗，一秒就慫，她的臉又紅了，卻又很好奇：“怎樣才算享受？”
　　這反問還真給袁茴給問住了，她也真服，享受不享受宋晗自己居然還不知道。
　　“就過程中感覺到快樂嗎？不只身體，還有精神的�！�
　　呃，快樂不是本來就是精神上的嗎？為什么還要強調一遍？那身體都快樂了精神上怎么不快樂？
　　宋晗像小時候遇到難題一樣，她坐起來皺著眉頭認真思考。
　　袁茴剛完成一個拉伸動作，回頭一看，無語了片刻。
　　這都算什么事。
　　“算了，你別想了，需要苦思冥想的快樂就不會是快樂。”
　　“�。俊北淮驍嗟乃侮弦琅f一臉懵懂。
　　“還是能夠參照的太少了，多談幾次戀愛，多做幾次，經驗積累夠，你自然而然會知道。”
　　宋晗被這大膽的言語震在原地，她張開嘴巴，幾乎愣了一分鐘。
　　這跟從前數學老師說的，這題第一次看，錯了很正常，以后多做類似的，就自然而然會了。
　　不是一樣的意思嗎？
　　手動合上下巴，宋晗依舊用震驚的語氣說：“……我怎么覺得你說起這件事，好像說得跟吃菜一樣容易？”
　　袁茴輕蔑地一笑：“某種程度上么，現在這個社會，這件事比吃菜還容易�！�
　　……

　　脖子上傳來痛感，把宋晗的意識喚回當前，她輕呼一聲，下意識地往旁邊縮了縮。
　　“你不專心……”低啞的聲音。
　　有酒醉暈眩而帶來的虛弱，可因此而奇怪地增加了些性感。
　　宋晗顫抖地抓住將煜明從小腹往上的手：“不不不不洗澡嗎？”
　　將煜明低低地笑了聲：“你說怎么洗？……你幫我？”
　　天啊，怎么可以這么誘惑。
　　“……我扶你回房吧。”
　　才躺下床的一瞬，將煜明的雙唇便覆上了宋晗的。
　　像渴求甘泉般急切。
　　滾燙又熱烈。
　　輕易地讓人無限沉淪。
　　致使宋晗慢了好幾拍才感覺到手機的震動。
　　臉紅耳赤地躲開將煜明的吻，宋晗按了接聽鍵，袁茴直接問：“你這班加這么久？”
　　“加完了，我遲點就唔……”
　　將煜明再度封住宋晗的嘴，剛才還迷離的雙眼，此時亮得嚇人。
　　他故意的！
　　宋晗偏過臉，瞪了瞪他：“我在聊電話！”
　　這嬌嗔的語氣，袁茴一秒就知道發(fā)生什么事，電話那頭的她挑挑眉：“哦？有好事��？不打擾了，見面再聊�！�
　　好事？這算是好事嗎？
　　似乎是知道電話已掛斷，將煜明奪過宋晗的手機，隨手往旁邊一扔后再度俯下身。
　　剛才不是……還很虛弱的樣子嗎？
　　怎么突然這么，強硬又狂野。
　　怪讓人心動的。

　　*****

　　“恭喜你啊，即將開展一段新的戀情。”
　　袁茴躺在床上，聽完宋晗言簡意賅又支支吾吾的講述，最終慵懶地回復了句。
　　宋晗卻鼓了鼓臉頰：“誰說要跟他在一起啊？”
　　“哦？”袁茴斜睨了宋晗一眼：“那恭喜你，解鎖了一夜情這一新技能�！�
　　“我才不想要解鎖這一技能，有什么好的。”宋晗嘟嘟囔囔地說。
　　“NO，你這樣想就錯了�！� 袁茴伸出右手食指左右擺了擺：“這哪里不好？這證明你有性吸引力啊，你想想一夜情圖什么？不就是饞你身子嘛？你應該自豪�！�
　　宋晗皺著眉頭思考半晌：“……我覺得你這樣說不對�！�
　　袁茴一副愿聞其詳的表情。
　　“可我又說不出來哪里不對。”
　　“切……”
　　袁茴看宋晗側躺著一副深思的樣子，又開口問：“真只把這事當一夜情就翻篇了？”
　　“……嗯�！�
　　“人家同意了？”
　　“沒……談�！苯裨珉x開時他還在睡，宋晗扯著床單：“但我覺得他也是這么想�！�
　　“我壓他不會。”
　　宋晗看袁茴坐起來伸了個懶腰，呆呆地問：“為什么？”
　　“他就連搬家那天在合理時間制造出合理噪音這件事，都跟我們三番確認有沒有生氣。”袁茴回頭看向宋晗：“我賭不論喜不喜歡你，他醒來第一個念頭就是要負責�！�
　　待到站下床后，袁茴又對宋晗挑挑眉：“我倒是很好奇，平日對著將煜明就差把“我此時正在小鹿亂撞”這幾個字寫在臉上的你，為什么想要翻篇？”
　　宋晗表情慌亂：“啊？我平時有這么明顯嗎？”
　　“也不是，也就我能看出來吧。”
　　看見宋晗松了口氣，袁茴拉開房門再次回頭：“不過你們有做好安全措施吧？”
　　才放松沒一秒，宋晗又開始身體緊繃，驚訝地張大嘴巴。
　　“……沒做？！我他媽的沖過去打爆將煜明的狗頭！”
　　袁茴憤怒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宋晗趕緊沖過去抱住她：“不是！他他他他他……沒有在里面……”
　　最后一個字怎么掙扎都說不出來。
　　“哦，酒后亂性還能這樣，算不錯了�！痹罾潇o下來，拉開宋晗抱著她的雙手：“那你他媽的那么驚訝干嘛？”
　　“……我剛一時沒想起來嘛�！�
　　“……”

　　待到晚上，才收到將煜明的消息。
　　明：“你現在方便嗎？我能過去你那？我們談一談好嗎�！�
　　宋晗不過猶豫幾秒后便打了字回復。
　　日含：“沒啥好談的，大家成年人嘛，擦槍走火很正常。”
　　日含：“先說明，我是不愿意對你負責的，我還不想這么快就被束縛呢�！�
　　日含：“傲嬌.jpg”
　　日含：“反正你也沒吃虧，你情我愿的事情，就別再說了，這事就此翻篇吧�！�
　　瞧瞧，這是什么渣女語錄。
　　然后，到臨睡前就真的再沒新消息。
　　……
　　宋晗怒瞪著手機屏幕上，自己回復的那三條信息加一個表情包。
　　她不由質問自己，人家不過發(fā)了一條信息過來，你回復那么多干什么！
　　一點都沒有渣女應有的高冷。
　　她就不應該回信息！
　　可他居然連句回話都沒有。
　　“同意”二字就這么難打嗎？要不然也回個“嗯”啊，手殘�。�
　　還是說看到信息太興奮直接忘了回？
　　宋晗心想，過分！比我還渣！
　　反正她都跟更慘的人比過好，和更渣的人比好又有什么。
　　拋開手機往后倒在柔軟的床上，宋晗呆呆地看著天花板。
　　不管怎么樣，這事就……算翻篇了吧。

　　按下電梯里的數字，宋晗下意識地看了看手機。
　　這個時間段……應該不會碰見他的了。
　　為免尷尬，宋晗特意選了個不輕易碰見鄰居的時間下班回家。
　　想不到電梯門一打開，就看見自家門前站著個男人。
　　一身黑色西裝，雙手插袋，在樓道白熾燈的映照下，皮膚白得反光。
　　本來還靠著墻仰頭不知道想什么，聽見聲音后就轉過頭來，此時正目不轉睛地看著宋晗。
　　宋晗心一緊，打開手里的包找鑰匙來避開他的眼光。
　　待走到家門前，將煜明終于開口：“猜你周末或許會為了避開我，選擇不出門�！�
　　宋晗沒說話，只是拿出鑰匙來開門。
　　“小晗，我們……認真地聊聊好嗎？”將煜明按住宋晗在開門的手。
　　把手縮了，宋晗盯著地板說：“我要說的，那天微信里都說完了�！�
　　“我覺得你這樣決定……是不是有點草率？”將煜明聲音放得更柔。
　　一瞬間，宋晗心里無名火起，緊繃著臉問：“這樣還草率，那怎樣才不草率？那你說說，你想怎么樣？”
　　似乎沒料到宋晗突然生氣，將煜明頓了頓才回答：“我們還是進去……”
　　宋晗猛地抬起頭對上將煜明的目光：“不進！這里說！”
　　將煜明看宋晗看了半晌，她抿著雙唇，眉心緊蹙。
　　明明是生氣的表情，不知道是不是由于眼神隱藏了些委屈，莫名帶了點惹人疼愛。
　　就像……就像一只炸毛的小兔子。
　　這時輪到將煜明避開宋晗的眼光，可垂下眸時有一瞬間，眼神變得很奇怪。
　　宋晗才想起，脖子上還有他給弄出的……吻痕。
　　她不動聲色地偏了偏頭，試圖用頭發(fā)去掩蓋。
　　將煜明沉默許久才嘆了口氣，把兩日內糾結許久的結論說出來：“小晗，或許……我們可以嘗試在一起？我能感覺到，你是有點喜歡我的。”
　　其實他也只是那晚才清晰地感覺到，之前只是些朦朧的猜測。

　　那晚將煜明腦袋枕在宋晗肩膀上，聞著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
　　是認識她以來就聞得到的清香水果味。
　　頭暈目眩間，腦子里不知怎么的就覺得她像一顆水蜜桃。
　　一顆才剛剛成熟的，還帶了點青澀的水蜜桃。
　　粉嫩，香甜，過分的誘人。
　　然后是不受控制地吻上她的脖子，吻上的那一秒，他還希望宋晗能夠推開自己。
　　好一個偽君子。
　　將煜明當時內心還在嘲笑自己。
　　可她沒有，一開始她只是僵硬地站在原地，之后越發(fā)的軟糯。
　　那時他思想混沌，只剩下一個強烈的感受，懷里的女生太嬌了，又嬌又軟。
　　而后來的事情都不在預期。
　　躺在床上時，通過窗戶透進些散漫的光，朦朧間看到身下的宋晗，看向自己的眼神。
　　那是迷戀的眼神。
　　他當然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你認真的嗎？”宋晗怒意更盛的聲音回響在樓道里：“你選擇性失憶嗎？我不需要一個連做著親密關系時都還喊著其他女人名字的男朋友！”
　　說到最后，聲音都開始顫抖。
　　憋了三天的傷心委屈再也壓不了。
　　虧她一開始還那么開心，以為對方也對自己有感覺呢，沒想到是會錯意了。
　　糗大發(fā)了好嗎？
　　明明都說好把這事簡單地翻篇就算了，眼前這個可恨的人，偏要一再地提起。
　　心里還有另一個人，還能談什么！可憐她嗎？
　　眼眶都給氣紅了，可宋晗深呼吸幾口氣，硬是把眼淚都給憋回去。
　　“……對不起�！睂㈧厦髟趺磿浤�，他還記得當時她的身體有多僵，可不過一秒，她卻更加的柔情似水。
　　他真的……太差勁了。
　　“可我跟她真的結束了，我和她沒有可能……”
　　“我跟你也沒有可能！我喜歡的人多著呢！又不是只有你一個！你憑什么能跟我一起��？”
　　宋晗說完，再也不看將煜明，直接快速開門。
　　“嘭”的一聲，只留給他席卷而來的寂靜。

　　“嗚嗚嗚我是不是好蠢��？我為什么會說這么一句話，什么我喜歡的人多著呢，這不顯得我很水性楊花嗎嗚嗚嗚……”
　　當晚，宋晗在袁茴面前，再次哭得稀里嘩啦。
　　幸好這大半年來，生活作息規(guī)范化的宋晗，氣色比起之前好了不止十倍。
　　又在袁茴的護膚和時尚帶領下，哭的時候終于不再是丑不拉幾，而是頗有幾番柔弱的感覺。
　　不過袁茴依舊淡定地說：“不會啊，本來喜歡人就不代表要讓出主動權，也不需要多卑微，難得你還能說一句這么帥的話�！�
　　甚少聽到袁茴的稱贊，宋晗還有點不可置信：“你別安慰我……”
　　“我什么時候安慰過你嗎？”
　　“對啊，你以前怎么都不安慰我��？你怎么那么狠心……”
　　“……”
　　“嗚嗚嗚我運氣怎么那么差啊，兩次都那么慘，不，三次，巴士哥算兩次嗚嗚嗚……”宋晗氣得都不想再叫將煜明的名字。
　　“那你不應該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嗎？分明是你眼光差。”
　　“……”一直大哭不止的宋晗驀地收住，紅腫的雙眼看著袁茴，抬起右手顫抖地指著她，可憐兮兮地說：“小茴，你不安慰我就算了，你還落井下石，簡直令人發(fā)指……”
　　“……”

　　*****

　　可兩人畢竟是鄰居，低頭不見抬頭見，再怎么回避也總會碰見的。
　　幸而大家都是成年人。
　　成年人嘛，都喜歡顧全大局，避重就輕，還特容易遺忘。
　　宋晗和將煜明一開始只有兩人時還不會說話，也不能這么說，應該說是宋晗單方面拒絕對話。
　　那一段時間，宋晗養(yǎng)好的身子一夕回到解放前，體重跌回到43公斤，臉色憔悴不少，要不是袁茴常打包的食物好吃又特別多，宋晗不舍得浪費，說不定還會掉更多。
　　將煜明那時總會小心翼翼地挑起話題，可宋晗也只有袁茴或者啊輝在時，才會搭話，畢竟不想讓場面過于尷尬。
　　后來說的話多了，尷尬也就消除了，宋晗努力地把那晚的事情當成生活里所有普通的事情一樣過掉。
　　竟然不知不覺間，兩人又恢復到之前相處自然的狀態(tài)。
　　甚至將煜明變得比以往更愛照顧她。
　　不得不說，這結果，很奇怪，卻又很普通。
　　奇怪得讓人發(fā)笑，普通得讓人心酸。
　　后來宋晗還苦惱地問：“我搞不懂將煜明在想什么�！�
　　袁茴那時弓身涂著腳趾甲：“你管他想什么，你又沒對不起誰，他對你好，你受著就是了�！�
　　好像很有道理，于是宋晗就權且當多了個愛照顧她的哥哥。

　　“小晗！”
　　聽到有人叫，宋晗扭頭看向后方，卻見將煜明和啊輝兩人穿著西裝朝她走來。
　　“你們又加班��？”最近他們倆還加得挺勤。
　　“對啊，社畜嘛，習慣了。”啊輝自我調侃了下：“倒是你，又出去約會了吧�！�
　　宋晗害羞地笑了笑：“沒有啦，不過普通吃頓飯而已。“
　　待兩人走上前，看清宋晗手里捧著的花，啊輝再加一句：“嘖嘖嘖，人比花嬌啊�！�
　　“哈哈，你們做銀行的嘴都這么甜嗎？”
　　從剛才一直安靜的將煜明卻說：“很重吧？我?guī)湍隳��！?br>　　宋晗聽罷，習慣成自然地把花遞過去。
　　三人繼續(xù)朝大堂走去，啊輝嫌電腦重，把手提包反手提著放到肩膀后：“最近真累死哥了，明天放假，要不要去看電影？”
　　“欸，這么巧，小茴昨天剛好就提過想看�！彼侮象@訝道。
　　“嘿嘿，我都說！我跟茴姐心有靈犀啊�！�
　　“我明天有約�！睂㈧厦魍蝗徊逡痪�。
　　“約了誰？你在這里除了我們幾個還有朋友嗎？” 這次輪到啊輝驚訝：“靠，你不會偷偷地去認識妹子吧？”
　　“……不是，以前朋友，這幾天過來這里，就見一面�！�
　　說完，將煜明還特地看了一眼宋晗。
　　可宋晗已經低頭在認真查看明天的電影排表。

　　第二天，宋晗三人看完電影還在選著餐廳，正猶豫不定，將煜明卻突然在群里說今晚吃火鍋，已經買了底料和食材。
　　省了掙扎的事，三個人興沖沖地趕回家。
　　一打開門，桌子放滿整理好的食材，可樂椰汁雪碧紅酒啤酒白酒應有盡有……
　　啊輝第一個開口：“靠，煜明你怎么回事？大擺筵席宴請父老鄉(xiāng)親啊？”
　　“對啊，這么多，怎么可能吃得完？”宋晗也無比驚訝。
　　只有袁茴淡定地回家換套家居服便坐下倒了杯紅酒，悠閑地等著開吃。
　　飯吃到一半，袁茴和啊輝就到一旁玩PS4去了，兩人吵出的聲浪堪比四人。
　　桌子旁只剩下宋晗和將煜明相鄰而坐。
　　剛吃完一輪，將煜明新添了食物進去火鍋里，把鍋蓋蓋上。
　　正刷著朋友圈的宋晗聽到將煜明說：“其實我今天去見我前女友了�！�
　　聽罷，宋晗還特地抬頭看了周遭，確定將煜明的談話對象是自己。
　　她有點莫名其妙地回答：“……是喔�！�
　　“很奇怪……”將煜明苦笑了下：“見到她的那一秒，心里突然就知道其實我早已放下她了。”
　　宋晗眨了眨眼，依舊不明所以。
　　所以呢？要恭喜他嗎？
　　可話到嘴邊怎么都說不出口，宋晗不想在將煜明感情的事上多做評論，于是她沒接話。
　　將煜明卻不在乎，自顧自地說下去：“之前她說要復合時，我心里頭明明知道我和她再也沒有可能，我和她……雖然很老套，但的確性格真的不合�！�
　　“可又總是會想起和她在一起的日子，一想起又覺得舍不得，很矛盾，那段日子，整天思維都是混亂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一天就喝醉了……”
　　還沒說完，宋晗猛地站起來把鍋蓋掀開：“欸，應該都熟了，我們繼續(xù)吃吧�！�
　　其實鍋里的湯都還沒開。
　　被打斷的將煜明沒再接著說下去，只是看著宋晗略顯懊惱的側臉說：“我以為我放不下的是她，其實我執(zhí)著的不過是曾經的那段回憶罷了，我早已經……不喜歡她了�！�
　　說這么多也不回應是不是顯得太不禮貌？宋晗心里想。
　　雖然仍舊沒揣測出將煜明說起他和他前女友到底是什么意圖，可她也不想知道。
　　她才沒那么八卦。
　　他和前女友之間到底怎么了，關她什么事啊。
　　宋晗最終也只是垂下眸，輕輕地回了個字：“……哦。”

　　而當天睡前，他們四人在群組里聊天，宋晗發(fā)現將煜明改了名字。
　　本來不過一個單字“明”，變成了“將明”。
　　她心里浮起一絲疑惑：為什么不是煜明，也不是將煜明，而是將明？
　　不過也就真的只是一絲而已，幾秒之后這個疑惑就被她拋諸腦后了。

　　*****

　　把門關上，宋晗拿著將煜明送過來的兩杯奶茶，愣在原地。
　　袁茴從房間出來后看到就問：“怎么在那里干站著？”
　　“……小茴，我覺得將煜明最近不對勁，不，是超級不對勁！”
　　“怎么說？”
　　“剛才我不是在我們的群組里說了句想喝奶茶嗎？然后……才過了半小時，將煜明就給我拿來兩杯奶茶……”
　　袁茴這才注意到宋晗手里提著的東西，包裝一看過去，就知道是宋晗平日里最愛喝的牌子。
　　“哦，我還真渴了，拿杯過來喝喝。”
　　宋晗一臉不可思議：“你怎么那么淡定！你不覺得這件事很奇怪嗎！不，不對，你不覺得將煜明最近很奇怪嗎？”
　　譬如，有次宋晗要去銀行辦業(yè)務，恰巧去了將煜明工作的分行，將煜明不但給她刷了VIP號，還全程陪著她辦完業(yè)務，是全程！銀行從業(yè)人員有那么閑嗎？
　　又譬如，宋晗有次心血來潮在朋友圈說起想要周末爬山，將煜明速度極快地就把爬哪座山，幾點到那里，中午順便哪里吃飯等等全天行程都給計劃好。
　　又又譬如，有次加班到很晚，下著大雨，宋晗不過隨口抱怨回家麻煩，將煜明就搭著網約出租車過來接她。
　　……
　　如此這般，宋晗把最近類似的事情一股腦都說給袁茴聽。
　　“是有點過于殷勤�！痹钹丝谀滩韬蠡氐�。
　　宋晗卻跪在沙發(fā)上，搖著袁茴的肩膀說：“什么叫有點，這是極其殷勤啊！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植懒税�！他到底在搞什么鬼啊？”
　　袁茴拍掉宋晗在她肩膀的手，斜睨她一眼后說：“恐怖什么啊，瞧你什么出息，人家對你好不挺好的么。”
　　“不行，本來之前就覺得心里怪怪的，現在這種好實在讓人壓力太大了�！�
　　“覺得不喜歡就拒絕唄。”
　　“可他到底為什么要這樣啊……”
　　“……在我看來，雖然我也覺得莫名其妙，但按正常人思維來說，將煜明應該是在追你�！痹铍y得大發(fā)善心，思考了0.1秒后回答。
　　可宋晗卻喃喃地說：“可他不能按正常人思維來想吧……”
　　她可再不敢自作多情會錯意了。
　　最后兩人吸完一整奶茶后，也沒得出個什么結論。
　　不過之后的宋晗變得在群組里不愛說話，要說也只是些跟風調侃，發(fā)發(fā)表情包之類的。
　　反正無論在朋友圈還是和將煜明的對話里，她再也不敢說自己想要什么，想做什么，連抱怨都不敢。

　　*****

　　“啊晗。”
　　宋晗準備下車的動作頓了頓，回頭看向身旁的男人。
　　兩人同在一幢大廈上班，不過他在其他公司。
　　兩個月前的一天，下班后走出電梯，他主動問宋晗微信，兩人由此而認識的。
　　“怎么了？”
　　男人對她笑了笑：“我們認識有兩個月了吧？”
　　“對啊�！�
　　“嗯，不知道你對我是什么感覺，但我還是挺喜歡你的，你脾氣好，性子也純，我想以后如果我們倆組成家庭，應該很和諧�！�
　　這……是夸贊的話吧？可為什么宋晗聽起來感覺怪怪的。
　　“都了解兩個月了，要不要和我在一起你給個準話？不是現在，你這兩天好好想想答復我就行�！�
　　“……好�！�
　　宋晗下車后站到一旁，對車里的男人笑著揮揮手，看著他的車消失在拐角處。
　　人家要個結果很正常，成年人嘛，如果不能繼續(xù)那就不要浪費大家時間。
　　畢竟現代社會每個人的時間都很珍貴，哪里經得起耗呢？

　　“在想什么呢？神游天外的。”
　　突如其來的一道聲音響在安靜的夜里，宋晗嚇得身子抖了抖。
　　抬頭看過去，才發(fā)現是將煜明站在前方，正臉色淡淡地看著自己。
　　“你嚇死我了！怎么突然出現�。俊彼侮线�有些驚魂未定。
　　將煜明苦笑了下：“是你不知道想什么太入神，沒注意到我�！�
　　“哦……你站這里等人？”
　　“出去買東西，忘帶鑰匙了。”
　　宋晗想起今晚啊輝聯(lián)誼去了，前幾天很得瑟地在群里通告，她還以為將煜明也會去，畢竟好像說的是兩個分行的聯(lián)誼。
　　“那你按我們家門鈴啊，小茴應該在啊�！�
　　“按了……沒人應�！�
　　宋晗奇怪道：“欸，難道回家后又出去玩了？那不管了，你來我們家等吧�！�

　　剛進家門，宋晗就說要先去洗澡。
　　“反正我們家什么東西放在什么地方，你也很熟悉，想要什么自己去拿吧�！�
　　將煜明還在玄關看著宋晗走向房間。
　　今天她穿了一條高腰卷邊牛仔短褲，長腿幾乎露了大半。
　　他知道宋晗這幾個月都在看中醫(yī)改善腸胃，又有運動，體重正在緩慢上升。
　　身上有了些肌肉，體態(tài)越加勻稱。
　　那一雙腿便越發(fā)的吸引人。
　　她最近……好像很喜歡穿短褲，在將煜明的印象里，她起初都是穿長褲或者長裙，不論再怎么熱，她都沒露過腿。
　　是……那個人喜歡么？
　　煩躁像柔軟的蟲子般在他的心里隨意爬行纏繞，又癢又悶。
　　他摸到褲袋里剛買到的煙，撕開包裝抽出一根后便向陽臺走去。

　　宋晗吹頭發(fā)花了好一段時間，前幾天頭發(fā)又燙又染，發(fā)型師教她保持造型的做法，讓她都有點恐懼洗頭了。
　　手里扒了扒頭發(fā)后走出房間，大廳里暗淡得很，唯一亮著的燈還是她剛進門時打開的。
　　她愣了愣，才發(fā)現將煜明在角落里，正看著她前幾日插好的花。
　　將煜明……今晚怎么了？
　　走前幾步，把燈開了，宋晗開玩笑地說：“你干嘛呀？對花自憐啊？沒去成聯(lián)誼傷心了？”
　　聞言，將煜明才抬起頭，目光直直地看向宋晗，那眼神明明滅滅。
　　像雨夜里孤傲的路燈，黯淡地照出三分亮。
　　宋晗眨了眨眼，定在原地。
　　自從她避著將煜明，好一些日子沒認真瞧過他了。
　　好像……瘦了？
　　“你跟他在一起了？”將煜明邊向宋晗走過去邊問出一句話。
　　“�。空l？”
　　將煜明頓在離宋晗還有五六步的距離苦笑著問：“誰？看來你還有很多追求者�！�
　　宋晗才恍然大悟：“哦……他啊……”
　　腦子里就浮現車上最后的對話。
　　沒聽到宋晗的否認，將煜明一瞬間臉色蒼白：“所以，你最近喜歡穿短褲，是因為那個人愛看是嗎？”
　　“你說什么啊將煜明？我穿短褲是因為我喜歡穿，關他什么事�！彼侮夏涿睿骸拔乙矝]有跟他在一起，你別亂說�！�
　　她以前不愛穿短褲，是因為之前太瘦了，露出兩條竹竿總會吸引一些奇異又憐憫的目光。
　　她又不是沒飯吃，干嘛都那樣看她，久而久之，就不愛穿短褲短裙了。
　　此時將煜明的臉色終于稍緩了些，他走到宋晗面前，低頭凝視她。
　　眼里似有千言萬語要說。
　　這氣氛……讓宋晗心里驀地一緊。
　　她急速地想要找出話題，腦子飛快運轉，剛才傳進鼻子里的淡淡味道，突然意識到是什么，她驚訝地問：“你抽煙了？不是，你抽煙的嗎？”
　　宋晗在記憶里搜索一番，她不記得將煜明曾經哪個時刻抽過煙。
　　可將煜明答非所問：“你跟他沒在一起，那么他送的禮物你能收，怎么我送的你就不想要呢？”
　　他不是傻，他當然能感覺到這段日子宋晗的刻意躲避。
　　甚至躲避得很成功，她掩蓋了自己所有的興趣愛好和日常生活，讓他近水樓臺也無從下手。
　　“我……沒有不要啊。”宋晗辯解道，有一說一，她的確沒拒絕過將煜明送她的東西和對她的關懷。
　　將煜明卻忽地笑起來，仿佛聽到了什么很好笑的事情，笑了好一會兒才停：“對啊，你沒說不要，你只不過再也不在我面前表露你想要什么。”
　　頓了頓又開口：“小晗，都是你的追求者，你怎么不能給我一個公平競爭的機會？”語氣里都是落寞。
　　……
　　宋晗下意識地回答：“將煜明你最近又遇到什么不開心的事么？”
　　一句問話，將煜明臉色逐漸鐵青：“宋晗，你把我當什么人了？如果一個人犯了錯，是不是永遠就沒有改正的機會了？別人犯了罪，坐牢之后都還可以出來重新做人呢！”
　　這冷硬的臉色，宋晗突然想起在網紅餐廳時的將煜明，當時她還評論說他這種小受氣質生氣起來怎么會有威懾力呢。
　　可如今他臉色鐵青的樣子，怎么會讓人有些害怕。
　　她不自覺地后退一步：“對不起，我不是那意思。”
　　宋晗的一句道歉，將煜明便像泄了氣的球，他嘆口氣坐到沙發(fā)上，扒了扒頭發(fā)低聲地說：“小晗，我來這里快一年了……領導說可以把我調回去，但如果我想留下來也可以申請，你覺得……我該申請留下來嗎？”
　　“這……是你的職業(yè)發(fā)展啊，怎么問我呢？”宋晗僵笑著回一句。
　　“也是！”將煜明突然用力地站起來：“這是我的事！我怎么會問你呢？那我就申請調回去好了！”
　　剛說完，“嘭”地一關，人就消失在大門后。
　　這喜怒無常的……
　　宋晗氣得絞緊了雙手。
　　你兇個頭啊兇！
　　會生氣了不起嗎！
　　你最好調回去永遠也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

　　*****

　　宋晗還是明確地拒絕了約會了兩個月的男人。
　　雖然不想承認，可她……仍舊喜歡將煜明。
　　將煜明發(fā)怒走后的那晚，宋晗輾轉反側睡不著，打開手機拉到將煜明的微信，看到他又改了名字。
　　從“將明”二字又改成“明”。
　　好奇怪，每次改名的節(jié)點都那么巧……
　　于是宋晗抱著被子去袁茴房間。
　　袁茴還在熬夜刷手機，看見宋晗后也只是淡定問一句：“怎么了？”
　　躺在床上，宋晗掙扎半晌，扯著被子說：“小茴，今天將煜明說他在追我�！�
　　“哦，我早說過了吧。”
　　“我今天聽到，其實很開心的，你會不會覺得我很沒有骨氣��？我好像……還喜歡他……”
　　“小晗�！痹钊滩蛔》藗�白眼：“我說多少次了？喜歡人不代表就是卑微，喜歡就喜歡，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對不起誰了嗎？沒有啊，喜歡又不是爭強好勝的東西，有什么骨氣不骨氣的�！�
　　宋晗絞緊被子：“可是……如果我每次都輕易地回應他，他會不會不珍惜我�。俊�
　　“我的天！你這智商，孔子棺材板都壓不住了�！痹罱K于把手機放下，戳著宋晗的腦袋：“你這人真的沒得救了，你為什么要祈求人家一定要珍惜你，這人家的義務嗎？你只要記得隨時隨刻珍惜你自己就行，別人的你強求不來�！�
　　“欸欸欸，別戳別戳，疼啊�！彼侮险箝W右避著袁茴矜貴的手指：“那……怎樣才算是珍惜自己��？”
　　“喜歡人就一起，不喜歡就分開唄�！�
　　“聽起來好像不太負責任喔？”
　　“那要看對象是誰了，委曲求全是對他人的負責，對自己的不負責，而瀟灑恣意是對他人的不負責，對自己的負責�？茨阍趺聪肓恕痹畈灰詾橐狻�
　　“哦……這樣啊。”
　　宋晗點點頭，陷入沉思中。

　　過幾天有朋友上家里來玩，袁茴和宋晗決定借用幾天鄰居家的PS4。
　　于是，宋晗見到了許久未見的將煜明。
　　許久是多久呢？
　　也就一周吧。
　　但對于心情忐忑的宋晗來說，好像過了一年那么久。
　　將煜明推開門后，宋晗說：“我來拿PS4的�！�
　　“嗯�！睂㈧厦鞯鼗貜停D身就朝前走。
　　跟在身后的宋晗氣得鼓了鼓臉。
　　就你厲害，就你話少，就你酷得不要不要的。
　　“欸……”宋晗突然撞到將煜明的背，被迫退后兩三步。
　　將煜明回頭拉住宋晗的手防止她摔倒，待她站定后便放手冷冷地說：“認真走路，別總想東想西�！�
　　而后就蹲下去拆PS4的線。
　　……
　　就你認真，就你不想東想西，就你……就你不負責任！
　　又罵了會兒，宋晗心里終于舒服了，還想著蹲下去幫忙，不料將煜明已經拆完要站起來了。
　　宋晗下意識地伸手要接，將煜明卻利用身高優(yōu)勢斜睨了她一眼：“你會裝？”
　　“會吧，這很難嗎？”
　　“難不難，要看對誰而言了�！�
　　氣得宋晗漲紅了臉，搶過將煜明手里的機器直往前走：“我自己來，謝謝您了�！�
　　落在后頭的將煜明看宋晗大步向前的背影，心里暗嘆口氣。
　　自己也氣得太口無遮攔了點。
　　揉了揉太陽穴，他幾步追上宋晗，替她開了門：“還是我去幫你裝吧�！�

　　于是，就變成了宋晗坐在沙發(fā)上，抱著雙臂看將煜明忙活。
　　插線后，將煜明又打開電視，登陸賬號，再調試了好一會兒才說：“可以用了。”
　　“麻煩你了。”宋晗此時才站起來，邊走向廚房邊說：“之前小茴買了藍莓，說要給一些你們，我去拿。”
　　等整理好轉身時，發(fā)現將煜明已經在大門附近等著。
　　他就那么急著走？
　　宋晗覺得有一剎那呼吸都不舒暢，她深呼吸幾下才走過去遞給他：“吶，藍莓�！�
　　“嗯�！睂㈧厦鹘舆^后說：“我走了。”
　　“哦�！�
　　開門，然后是將煜明消失在門后面，最后是關門。
　　宋晗抿著唇，呆立在原地。
　　覺得自己或許是做了個夢，一周前將煜明根本沒說過任何話。
　　是自己自作多情才會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只是這個夢太真實了才會……
　　似乎有敲門聲響起，宋晗又拉開門。
　　將煜明就站在外面，無奈地說：“我忘帶鑰匙了�！�
　　“……”
　　宋晗不愿多說話，打開門后轉身就往大廳走，不想要再看身后男人一眼。
　　卻突然有一股力把她往后拽去，然后是一雙手把她的腰給摟住。
　　宋晗渾身僵硬，感覺到自己的后背貼著將煜明溫熱的胸膛。
　　而隨著一呼一吸，他在自己的身后若即若離。
　　愣了半晌，宋晗才想起要掙脫，將煜明卻加大力度把她鎖在自己懷里。
　　兩人貼得更近了。
　　“小晗�！睂㈧厦鞯蛦〉卣f：“你能不能挽留我一次？”
　　別每次他要走，她就從善如流地說再見。
　　不要他說他要調回去了，她仍舊無動于衷。
　　懷里的人還是沉默。
　　將煜明松開對宋晗腰的桎梏，去尋她垂在身側的雙手，然后緩慢地把自己的五指插入她的五指間。
　　再帶動著她的雙手，一起放回到腰上。
　　整個過程繾綣又纏綿。
　　“小晗，我喜歡你……”
　　將煜明的呼吸近在耳側，宋晗的手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下。
　　似乎是感覺到她的動作，將煜明把她摟得更緊，帶了點撒嬌：“我不想調回去，我怕我會想你想得瘋掉，你好心，你一直都那么好，你挽留我一下行不行？”
　　他怎么能表現得那么溫柔？
　　他又怎么能表現得那么脆弱？
　　這太犯規(guī)了！
　　演員！他就是個演員！
　　看不見外面，也沒有鐘表，兩人就那樣相依著站在原地，用心體會時間的流逝。
　　最終，宋晗還是敵不過自己的心軟，輕聲地應了句：“嗯，那……就別走了吧�！�
　　將煜明來回撫摸著宋晗手心的拇指突地停了下來。
　　仿佛不可置信，他松開宋晗，把她轉過身來：“你再說一次！我剛沒聽到。”
　　宋晗鼓了鼓臉，覺得面前的人太會裝了。
　　將煜明瞧見了，忍不住用手戳戳宋晗的臉頰，最近她臉上的肉多了些，看起來就更像兔子了。
　　特地將臉偏向一旁，宋晗才高傲地說：“那就允許你留下來吧。”
　　欣喜若狂的將煜明捧起宋晗的臉，連續(xù)親了好幾下，最后才輕輕地在唇上落下一吻。
　　“你干嘛呢？誰準你親我了？”
　　“嗯，那剛才的不作數，都收回來�！�
　　“……不可以！”

　　將煜明在宋晗家呆到袁茴回來才走。
　　其實他還是不愿意走的，可宋晗推著他往門口走：“你快回去��！”
　　“為什么？我想多呆一會兒�！睂㈧厦鬓D身捏了捏宋晗的臉：“還是說，你害羞了？”
　　宋晗拍下將煜明的手：“辛苦養(yǎng)出來的肉都給你捏沒了�！�
　　“怕什么，我捏沒的，我會養(yǎng)回來�！�
　　“哼�！�
　　好說歹說才把將煜明哄回家去。
　　宋晗一轉身，看見袁茴抱著雙臂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
　　“小茴……我和他……在一起了�！�
　　“我眼瞎？”
　　“嘿嘿。”宋晗走過去，腦袋在袁茴肩膀上蹭了蹭：“好開心�！�
　　袁茴嫌棄地側過身去：“叫你之前還那么多別扭，像這樣不挺好？喜歡就喜歡，人生吶，失去總比錯過好�！�
　　是啊，或許以后他們倆會分手，或許她終將會失去他。
　　可人生的終點哪能輕易下定論？
　　說不定，他們就能相攜走完一生呢。
　　如果錯過了，到時回望，總會后悔吧。
　　讓他們把時間掰成一分一秒地過吧。
　　總該是，過一秒有一秒的快樂。

　　*****

　　躺在床上，正準備和將煜明說晚安時，她發(fā)現，將煜明又改了名字。
　　重新改成“將明”。
　　這回她總算可以確定，他改名字的動機，與她有關。
　　日含：“你為什么要把名字改來改去�。俊�
　　日含：“為什么不要中間的煜字？”
　　將明：“……你居然不知道？”
　　日含：“一臉懵逼.jpg”
　　日含：“知道什么？”
　　將明：“無奈嘆氣.jpg”
　　將明：“豬，你上網查一下單字“晗”�！�
　　哼，誰是豬。
　　心里不忿，卻還是乖巧地輸入“晗”字按搜索。
　　大致瀏覽了下搜索結果，宋晗才把手機扔到一旁，忍不住在床上翻滾了兩圈。
　　才埋在被子里笑起來。

　　晗：天色將明；欲明也——北宋·丁度《集韻》

　　*****

　　完。

　　*****

　　小番外一則（我也想不通小短篇為什么也有番外？）

　　流云御風而行，灑進房間里的陽光明明滅滅。
　　宋晗和將煜明剛午覺醒來。
　　正趴在床上玩著將煜明手機的宋晗輕易被陽光吸引了目光。
　　她撐著腮看塵埃在金色的光里飛舞，而后消失不見，須臾又重現。
　　玩心大發(fā)，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往陽光里伸。
　　也不知道想要抓住的是空中的塵埃，還是那稍縱即逝的光。
　　將煜明拿著杯水進來，就看見宋晗伸直的右手在空中握成拳，一雙長腿翹在空中前后搖擺。
　　喉結無聲地上下滑動。
　　真是……小兔子成精。
　　“晗晗，在干嘛？起來喝口水�！�
　　“哦�！彼侮下犅劚闶栈厣斐龅氖郑怨缘嘏榔鸫步舆^水杯。
　　眼睛重新專注在手機上，打開音樂軟件，隨意選了首歌播放，便放在一旁。
　　喝完把水杯遞還給將煜明，看向他的雙眼亮晶晶。
　　……
　　將煜明本想吻她一下，卻沒忍住把她壓在身下。
　　他捏著宋晗的小耳垂說：“怎么會選這首歌？”
　　宋晗一臉莫名其妙：“啊？沒為什么啊，這首歌紅啊�！�
　　她選的正是最近走哪都能聽到的《Despacito》。
　　決定以唇代替手，將煜明湊到她耳邊啞啞地說：“我有理由懷疑你在勾引我�！�
　　“啊？冤枉啊，我哪有��！”
　　“沒有？你知道這首歌的歌詞嗎？”
　　宋晗呆了呆，她還真的沒有認真看過，這曲風……不是跟足球世界杯之類掛鉤的嗎？
　　“這首歌的歌詞……怎么了��？”
　　“你知道嗎？despacito的中文意思是慢慢來……”將煜明親了親宋晗的耳垂。
　　“嗯……那又怎么樣？”
　　剛好歌曲唱到高潮的第二段，由despacito開頭的一段。
　　將煜明拿過手機，唇就在宋晗的耳邊，他看著屏幕里歌詞的中文，以低沉緩慢的聲音讀出來。
　　“慢慢地，慢慢地親吻……在秘境處……”低笑的鼻息噴在宋晗耳朵，害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作惡的元兇還在繼續(xù)：“在秘境處烙下我姓名，烙在身體的每一處……”
　　腦海里涌出無數畫面，宋晗頓時面紅耳赤。
　　沒人告訴過她這是一首小黃歌�。�
　　“證據確鑿啊。”
　　“我不是，我沒有，我……我冤枉啊……”
　　可將煜明想聽的，又怎么會是辯解的話語呢。

　　*****

該作者現在暫無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