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節(jié)]
[投訴]
文章收藏
戲子×老板:筆墨青衣 1
尚沅清命不好,被霍老板看上了。
港口處刮著黑黢黢冰冷的海風。大雪天。
黎城這地方竟也會下雪。
尚沅清手提一只灰咖色的木箱,仰頭,看見港口吊橋上等著的接頭的人。
大衣內(nèi)襯口袋里藏著一把手木倉,他步子長,沒一會兒功夫就走到接頭人身邊,兩人什么話也沒說,尚沅清先是把手上的箱子遞出去。
接頭人壓低了帽檐,“一起走。”
尚沅清低著頭,并非是正對著接頭的人,下巴藏于毛衣高領處,那上面也沾了雪,冰冰涼涼的,貼著他濕潤的唇。
在一切都沒有發(fā)生之前,五年前,他只是在戲臺上唱戲的白牡丹。
“箱子里是霍家?guī)资陙淼闹匾镒C,手抄的,還有些膠卷。”他說完,往橋下走。
今晚黎城的澄清園里,他還有一場戲。
從尚沅清師父的師父的師父開始,澄清園里就有規(guī)矩,他們這些藝人一旦登臺,不論座下是有幾多戲友,園子里突然闖進來什么,就是長著血盆大口的猛虎,臺上只剩自己一人,也必定要將整場戲唱完。
從十六歲起,尚沅清就是園子里的大花旦了,黎城的名角兒,便是官老爺來了,也得照他們園子里的規(guī)矩,攜帖入座,要想入戲子們化妝穿衣的后臺,那也得攜著滿心的誠意來。
澄清園憑的是在黎城里的口碑。
他們園子里的白牡丹,名角兒,就是端著戲子這樣一個下九流的身份,那曼麗身段在臺上轉(zhuǎn)一天,座下各位就多一天也得高看他一眼。
只他們南城突然闖入黎城的霍老板,做軍i火生意的商人,不是什么官老爺,也不太有黎城里官老爺?shù)男抛u。
像他風風火火從南城闖到黎城來一樣,來了,便又風風火火帶著一隊人馬闖進了尚沅清的澄清園。
不靠好看的燙金的帖子,靠著幾桿黢黑的裝著子i彈的槍。
澄清園里登時人也慌忙逃光了,官老爺們聽說他是南城來的做軍i火生意的霍老板,沒一個敢惹他,也全都夾著尾巴跑了。
紅臺上只剩尚沅清一個人,從頭到腳著一身翠青色行頭,水磨一樣的腔調(diào)唱詞兒。搓眼上的油彩拉得他眼尾嫵媚細長,手上卷著水袖,也不拋,搭在手上婉轉(zhuǎn)地騰,像他那雙多情的眼,像頭上細枝顫抖的寶珠釵環(huán)。
唱的馮延巳的《春日宴》,恰到那句:“一愿郎君千歲,二愿妾身常建,三愿如同梁上燕,歲歲長相見!
霍老板是南邊來的商人,他們黎城的人,都慣愛叫南城那邊的人叫南蠻子的。就是不知道幾時起,南邊霍家出了個霍老板,“南蠻子”這個號,在黎城就沒人敢叫了。
從前尚沅清沒覺得稀奇,但是現(xiàn)在澄清園里突然闖進來個南蠻子,他覺得稀奇。
士農(nóng)工商士農(nóng)工商,就是在從前,他也是和澄清園的戲子一樣的社會地位。如今他在臺上唱戲的戲子,卻叫臺下仰頭看的南蠻子拿槍指著了。
——來搜人的。
幾個南蠻子帶著警察,舉著槍把澄清園里里外外搜了個遍,臺下地位最高權力最大的南蠻子,坐在正中的茶桌前,喝剛剛被南蠻子們趕走的黎城官老爺們還沒來得及喝的熱茶,瞇著眼看尚沅清唱戲。
他估計是聽不懂,南蠻子怎會黎城里水磨一樣的雅之又雅的詞兒?
尚沅清雖是出身卑賤的戲子,但自小也是在師父的嚴厲管教下長出來的,做不出來街外紅樓巷里的姑娘們糟踐身子又破壞人家婚姻的邋遢事,自然也受不得南蠻子霍老板鷹隼一樣,又狠又壞的眼神。
像個刀尖舔血又瘋又亂的痞子。
尚沅清看人準。
霍老板穿著洋鬼頭的西裝,手上帶著西洋設計師傾心打造的翡翠戒指,就連手表,都是他慣見過大世面也認不出來的牌子。
是個徹頭徹尾的痞子。
南蠻子們和警察沒有在澄清園里搜到人,轉(zhuǎn)回來和霍老板稟告,霍老板用那只帶著手表的手,指尖重重扣在茶桌上,下巴一揚,示意南蠻子們往臺上看。
——臺上光就一個唱著曲兒的人。
南蠻子是不懂曲兒的,更聽不懂臺上人唱的是什么。光覺得那戲子長得倒是漂亮,聲腔也撓得大老爺們心癢癢,可惜看著窈窕身段卻不似他們要找的人。
“戲臺底下,搜了么?”
霍老板恍地擲出句鏗鏘調(diào),他眼睛瞇起盯著臺上不慌不忙孩還在演戲的旦角兒,勾唇,笑了下。
尚沅清心底忽而懸住,腳著花鞋沒站穩(wěn),被裙底絆倒,正巧了,警察朝戲臺底下開了兩木倉,他那雙被油彩勾得嫵媚的眸子里瞬間也蒙了層水光。
“起開!要是敢藏人,任你在黎城是多出名的角兒,今天也非得由我捉去警署了!
兩個警員跑上臺,其中一個捉起水袖卷在手上,要拉尚沅清下臺。
尚沅清愛護嗓子,沒叫,只直愣愣拿那雙多情含淚又嫵媚的眼瞧底下坐著喝茶的霍老板。
“我澄清園里來是戲子去是戲子,霍老板說我藏人,可否先告知,我藏的又是何人?若是當真被抓取警署,也當真讓我去得明明白白!”
霍老板像是很喜歡看人哭,他沒說話,直起身子往臺上走。幾個要往臺底下搜的南蠻子在他的示意下按住木倉沒再動。
等他那雙黑皮鞋停到尚沅清旁邊的時候,尚沅清這才知道原來霍老板不止是又壞又痞,還生得高大,竟不像是他們南蠻子那般粗壯的體格。
霍老板伸手,拆了他寶珠釵環(huán)的頭面,晶瑩圓潤寶飾瞬時滾落一地,假的發(fā)髻當頭散下,披在耳邊肩頭垂成絲。
尚沅清好像看見霍老板原本探究打量的目光松懈了一瞬,但很快又披上一層更狠的光。
“名角兒……”霍老板聲音沉緩,“幾歲入的行?”
他和戲子換了位,如今他高高站著,戲子仰面看他。
同樣他也在看戲子,壓著唇,湊近了看。
第一眼,覺得怒。
第二眼,覺得歡喜。
這戲子,長得討他歡喜。
插入書簽
放飛自我隨意更新,大概是個可愛不可說的故事。架空而且混亂的時代,只有立場,不分好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