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鏈接
你有了個鏈接。你不知道該怎么稱呼這個東西,你只知道你和另一個生物之間建立了渠道。你們可以溝通,不論距離有多遠。你不知道對方是誰,只知道對方是個男性,也不知道他年齡多大,在哪里工作,是哪國人……一切都不知道。
鏈接建立一個月。對方一直沉默,只在第一天跟你有過簡短的交流。
“你是誰?”你問。
“醫(yī)生!
他的聲音聽上去很詭異,喜悅的,蹦跳著的聲線,像發(fā)現(xiàn)了數(shù)之不盡的財寶。
然后,再也沒有聲訊,直到今天。
“你在做什么?”他的聲音在你腦海里響起。
你的心跳在一瞬間加快了。他說話了?
記筆記的手停了停,瞟了一眼老師,他在白板上奮筆疾書,寫下一道道難以理解的公式,你一直想不明白為什么生物課要學(xué)化學(xué)。“上課!蹦惚M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平靜,“為什么你不說話?”
“不方便,F(xiàn)在我可以說話了。”他發(fā)出笑聲,一次次回蕩在耳邊,“你在幾年級?”
“十二!蹦闳鐚嵒卮,“你是做什么的?醫(yī)生?具體在哪?”
“醫(yī)生就是醫(yī)生!彼f,“我無處不在。”
對方不愿意告訴你,這是正常的。如果一個陌生人剛見面就問你你在哪上學(xué),在哪班,你也不會想回答那個人的。你太唐突了,也許這是個無理的舉動。需要道歉嗎?不,不需要吧?畢竟也沒問什么太過分的。
“抱歉!边@些東西還是脫口而出,不受控制,“我太激動了。我、我以為你永遠都不會和我說話!
“沒關(guān)系,我不在意這些!
你松了口氣,繼續(xù)記筆記,筆下的錯別字越來越多。
“我們這里天氣很好!蹦悴恢涝趺戳奶,渾身都僵硬著,只能隨便找些話題。陽光被玻璃捏軟,溫?zé)崃丝諝。“陽光很舒服。”你補上一句,“為什么我們會有這個……鏈接?”
“嗯!彼l(fā)出不解的哼聲,“我也不明白為什么。也許這是緣分吧。我猜你在上數(shù)學(xué)課?”
“不。”他說話的語氣讓你感到輕松,“生物課。老師在寫化學(xué)公式。”
“關(guān)于什么的?”
“胃酸分解。”
“喔。很棒。你喜歡生物課嗎?”
“喜歡,可惜很難!
“不難。我可以教你更多!
“真的?”
“當然。也許這就是老天把我們安排在一起的目的!
“哈,讓我進步嗎?”
你拉了拉嘴角,露出一個笑。
“也許吧。”
你們有了一段愉快的對話。他答應(yīng)你在幾小時后輔導(dǎo)你的生物課作業(yè),他是醫(yī)生,對你來說無異于人形自走掛,機會不可多得。你的步伐輕快起來,走出了校門。
門口停著輛黑色敞篷車,幾個人坐在里面。你知道他們是誰,不看他們,盡快走過去。他們停止了談話,不善的眼神盯在你臉上。你感覺氣血上涌,加快腳步,低下頭,舌頭也習(xí)慣性的因為緊張而繃緊卷曲。
你活下來了。十秒內(nèi),你脫離了他們的視野。太好了。
他們有欺負過你嗎?
有,你被欺負的很慘。但你沒有證據(jù)。那就是沒有欺負過。你感覺不適。
“拜托”你幫他們做事,把垃圾和避孕套扔進你的學(xué)校儲物柜里,你沒有證據(jù)是他們做的,也沒親眼看見過是他們做的,但你心里知道是誰,你甚至知道是哪個人做的。例如避孕套,就是那對情侶做的,艾克和米薩。你知道他們什么時候幽會。他們大搖大擺地走出教室,在沒人注意的時候溜進廁所,在里面呆上好久。當天,你就會收到他們的恩愛禮物——讓人惡心。
醫(yī)生說的時候到了。你心情變好了,展開作業(yè)本,“你有空了嗎?”
“有。念題吧!
你照做,把每一個字都念得清清楚楚。他耐心的解答,你沒聽懂,他會向你多解釋幾遍。平和且愉快,他甚至向你解釋了六遍消化食物的全部細節(jié)過程。他的總結(jié)比老師更加精辟,你認為他肯定是個厲害的人,對他肅然起敬。
“你肯定是個厲害的醫(yī)生!蹦阏f。
“你怎么會這么想呢?”
他喜歡你的夸贊,他毫不掩飾。發(fā)出笑聲,聲音里透出更多的正面情緒。
“你很有耐心。醫(yī)生的優(yōu)點就是有耐心!
“的確我很有耐心!
他在自夸。你想了想,打算繼續(xù)吹他,贊美別人總是沒錯的,“你對答案總結(jié)很精辟,比我老師還要厲害很多!
“是嗎!
“嗯!
“你喜歡什么音樂?”
“音樂?其實我聽音樂還挺挑的!蹦泷R上抓起手機,打開音樂軟件,瀏覽起你的播放名單,“‘你在這’,這是我最喜歡的。”
“我一會去聽聽吧。還有別的嗎?”
“有很多,但都沒這個喜歡。你喜歡什么音樂?”
他笑起來,“我平時很少聽音樂。因為會打擾工作!
“醫(yī)生都是那么嚴謹?shù)膯幔俊?br> “不,只有我。我比較奇怪吧。”
“你只是愛好不同而已,沒什么的!
你們又聊了一會。
那幾個混蛋給你發(fā)信息了,要求你交出生物作業(yè)。你照了照片發(fā)了過去。
你很喜歡醫(yī)生。你們在安全的范圍內(nèi)慢慢了解對方,他說話溫和,有幽默細胞,博學(xué)多才,知道非常多的冷門問題,歷史、戰(zhàn)爭、醫(yī)學(xué),他幾乎無所不知。他在你心里的形象高大偉岸,你的生物課成績從六十爬升到了八十。他也擅長別的科目,物理化學(xué)無所不知,寫文章也很好,成了你的私人家教,平均分上升了十幾個百分比——就在短短兩個月里。
他在某個大醫(yī)院工作,似乎是美國那邊,非常大的醫(yī)院,他還在研究個什么東西,關(guān)于神經(jīng)的。
那幾個混蛋假裝你是他們的朋友,明面上對你還可以,誰也看不出來他們到底做了什么。有一天周六,他們叫你出去玩。
你才不想出去,說自己生病在家休息。他們發(fā)短信,說就在樓下等你。
你硬著頭皮出去了。
他們?nèi)サ牡胤胶芷婀。地下酒吧,游樂場,你只去了游樂場,到了酒吧門口,你怎么都不進去。他們說了半天你也無動于衷,其中一個脾氣暴躁的叫拉爾森,氣的抬起拳頭要打你。你嚇的后退幾步,他被米薩勸了回去。
你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回家,這個時候已經(jīng)是晚上八點了。
“今天怎么樣?”醫(yī)生。
“嗯……不太好!
“聽得出來。怎么了?”
“我跟不喜歡的幾個人出去玩了!
“有多不喜歡?”
“很不喜歡。”
“那么也許你該改變一下了!
“改變我自己?”你盯著面前的墻壁,“我不能改變自己,那相當于欺騙。”
“既然無法欺騙自己喜歡他們,那就去改變他們吧。”
“改變他們?”
你從沒想過這個。
你幻想過某天他們會改過自新,但那只是幻想而已,不切實際。
“打他們一頓嗎?”你問。
“差不多吧。給他們上節(jié)課!
“我打不過他們!
“要么反擊,要么隱忍。你自己思考一下吧!
你心里冒出了更多的疑問,煩躁起來。
“他們明面上對我很好。我找不到任何證據(jù)!蹦阌悬c結(jié)巴,“我從沒抓到過他們在我的儲物柜里放東西,他們也沒有明面上威脅過我。我沒有證據(jù)!
“沒有證據(jù)就去制造證據(jù)。”
他的聲音變了一點。你說不出哪里變了。
“我……”
你陷入沉默。
“有問題隨時問我。最重要的,是你自己要想明白!
他笑了,然后安靜下來。
你想了很久。睡前,你再次聯(lián)系他:“你睡了嗎?”
“當然沒有。我一直在等你!
“我也一直在想,要怎么去制造證據(jù)!蹦惚ё≌眍^,“我真的沒有什么思路,我只能想到一個爛方法,挑撥他們?nèi)ゴ蛭乙活D,錄音器記下來……這真蠢!
“哈哈!”他笑了,這次笑聲格外興奮似的,“這不蠢。你是個聰明的孩子,我就知道!
“為什么?這是個自找麻煩的方法!
“想要成功,就要為了結(jié)果不擇手段才行。他們不需要把你打到骨折,也許只是打你一拳。我猜他們當中肯定有個暴脾氣的!
“你怎么知道?”
“我太了解這幫小孩了。去吧,挑釁他!
面對拉爾森的時候,你心跳如鼓。即使如此,你還是壯著膽子沖他吼叫,F(xiàn)在是晚上十點,學(xué)校后門,你知道這里有個監(jiān)控攝像頭,你們站在燈光下。旁邊是米薩和艾克,兩個人在旁邊看著好戲。你買了最好用的錄音筆,大喊著讓他們以后離你遠點。
拉爾森接受了你的挑釁,一拳揮在你臉上。你反應(yīng)速度在這種情況下驚人的快,偏了偏頭,只被擦破了皮。這就夠了。米薩和艾克馬上拉住了他,他脖子都紅了,青筋暴起,像個怪物。你開始哭,但也把心中所有的不滿傾瀉而出。
雖然被打了,你心里卻無比的暢快。
你報告了這件事到校務(wù)處。拉爾森有過多次不良事跡,這次對你動手,他是自掘墳?zāi)。他被勒令退學(xué)了。
“我贏啦!”你回家后,興奮地告訴醫(yī)生,“那個拉爾森退學(xué)了!”
“這才是好姑娘,F(xiàn)在讓我們看看你傷到哪里了。嚴重嗎?”
“不嚴重,我反應(yīng)快的嚇人,躲開了,只打到了一點點。”
“那就好。去上點藥吧,接下來要小心。還有別人嗎?”
“還有對情侶,那個總是在我柜子里放……不說了。”
“那為何不買一贈一呢?解決掉他們!
“但他們可沒那么傻。尤其是米薩,她非常聰明……成績好,別的方面也好。”
“有了前車之鑒,他們不會中招,沒準以后再也不會被你約出來了。你想怎么辦?”
“我……我想想吧!
“去吧,不急!
你苦惱起來。
“他們成績良好,一直都沒打過架,沒有不良記錄。艾克還是學(xué)生會長!蹦阏f,“就算出事,也不一定真的會怎樣!
“那就解決掉他們!
“我不懂。我不能解決掉他們。”
“那我說得更明白點。聽清楚了,寶貝!彼f,“解決掉他們,殺了他們!
你震驚了,久久不說話。
“怎么了?嚇著了?”他笑起來,“害怕了?”
“嗯。他們罪不致死啊……而且殺人這種事我不可能干,也干不了!
“真可惜。那就沒辦法了!彼恼Z氣似乎在擔(dān)憂,“請你忍一忍吧。”
你心里涌起一股無名氣。
你在一星期后聽從了醫(yī)生的建議。你的儲物柜被人用馬克筆畫了一堆粗俗的圖案,寫了一堆詛咒的話,不堪入目。你知道這是誰做的。校方找過你談話,表示全力幫助你找到那個人是誰,也對你做過心理輔導(dǎo)。不過是些安慰?傊阈枰獔詮。
你足夠堅強。你不覺得頹廢了,你覺得憤怒。你需要做些事情。你想要有個愉快的期末,這些事煩的你無法專心復(fù)習(xí)。你需要解決這件事,只有你自己可以幫自己。
你開始學(xué)習(xí)。你的老師就是醫(yī)生。他很開心你接受了他的建議,他相信你會變成一個更好的人。
“你學(xué)過化學(xué)課嗎?”他問。
“沒有。一點也沒有。我不喜歡化學(xué)!
“可惜你現(xiàn)在要學(xué)了!
“那我去買點書?”
“不需要。我會教給你!
他的課程并不無趣。你不需要背什么公式,不需要做什么實驗,他只告訴你什么東西混合在一起會是有毒的,什么東西混合在一起會讓人昏迷,什么東西會讓人死亡……
你想到了□□。這是電影小說里常用的。
“做夢吧!彼f,“沒有專業(yè)設(shè)備,你用這個還不如直接一棒子打在他們頭上。”
“那用什么?”
“見效快的藥物你都弄不到!
他想了一會,“你干脆一棒子把他打暈算了。”
“你開玩笑的吧?”
“沒有。”
“那怎么做?”
黑夜茫茫。
你心跳的很快;孟虢裉斓那榫耙呀(jīng)很多次,你為今天做了些簡單的準備,卻依舊緊張。你跟蹤米薩已經(jīng)一星期了,你知道她每天和男友分手后回家走的小路是哪條。她父母不讓她談戀愛,她會獨自走一段路。
你挑了今天,F(xiàn)在是晚上十一點半,她剛從男友家回來。你盯著艾克走遠,站在路燈照不到的陰暗處。
“握緊你的東西,等!贬t(yī)生看好戲似的,“等她走近。你知道附近沒有攝像頭?”
“這里是小巷,近路。沒有攝像頭!
“嗯。你的位置?”
“巷子中央的車庫邊,她的角度看不到我。我昨天走過了!
“手套?”
“戴了,帽子也戴了。口罩也戴了!
“衣服?”
“最寬松的!
“她來了?”
“來了。”
“多遠?”
“兩米!
“別害怕。別擔(dān)心。”
他的聲音讓你心安。
你等到米薩了。她走到你面前,完全不知道你在這——這是你最順手的角度!彭!
她直接倒了下去。
“直接倒下去了。沒有掙扎!蹦愫粑芸,趕緊把她拖到這里,“同樣的力道,男性是否會暈倒?”
“你沒什么時間。你說過你力氣不大,她隨時會醒來。動手!
“嗯!
你猶豫了兩秒,對準了她的脖頸,用力插了下去!
肉是軟的。血是暖的。
血噴到了你的臉上。你跳著退后幾步,沒敢看尸體,走出了巷子。這里沒攝像頭,你可以走開。
附近的人家都黑著,你安全了。
“成了!蹦愕穆曇粼陬澏,“真不敢相信我做了這件事!
“清理掉你身上的血!
“嗯。我盡快回家。我穿的是黑色!
“回家把衣服燒掉。”
“好!
這身衣服是絕對安全的。這是你一個男性親戚的衣服,你在家翻了好久才翻到。他在很久之前來你家借住過,住了幾天就走了,有急事,把這身衣服忘在了你家,說以后來拿。他把這個徹底忘了,你也差點忘記。幸好你記得。
“球棒呢?”
“拿著呢!
“快速,確定沒人目擊到你!
“沒人。我走的是最黑的路。”
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你快速向路燈走去。
米薩死的那家沒人,他家這幾天都是黑的,估計屋主有事離開了。米薩的尸體被雜物擋住,希望暫時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
“我能不能把球棒和刀放在艾克的家里?”你問,“栽贓陷害!
“不能。警方可以看出攻擊者的身高,沒準性別也能知道!
“那我豈不是很明顯?”
“他們有證據(jù)嗎?”
“如果我沒被攝像頭看到。沒有!
“回家吧,你沒事的!
你松了口氣。
你安全到家了。
“我好害怕!蹦闼恢,“我睡不著,失眠了。”
“殺人的是你,你為什么害怕?”
“我害怕,她的肉是軟的。我連雞都沒殺過!
你渾身冰冷。
“但你安全了。你只是在保護自己,做你該做的事。”他毫不在乎,“下一個目標是艾克。你確定他的行程了吧?”
“……嗯!
“去吧。你要更用力,瞄準他的頭!彼参磕愕,“別感覺太壞,這是他們自找的。”
“……嗯。”
你睡不著。
艾克也要死,怎么殺他?你能殺死他嗎?
你打算提前下手。從床上跳起來,喝了杯速溶咖啡,開始準備。
“提前下手,我可沒聽你說過這個!
“我要奪取先機。我感覺他會警覺。他反應(yīng)很快,是足球隊員,萬一被發(fā)現(xiàn),我絕對會輸!
“你打算怎么做?貿(mào)然行動可會自取滅亡!
“毒殺!
“怎么殺?”
“我有禮物盒,我現(xiàn)在就做蛋糕。把老鼠藥混在蛋糕里。”
“然后呢?”
“應(yīng)該不會被發(fā)現(xiàn)。他住的地方人流不大,只要我夠早。”
“什么時候完事?他的父母呢?”
“他獨居。”
“你確定?”
“確定。我跟蹤過他,沒看過他房子里進出別人,除了米薩!
“嗯。去吧。注意攝像頭。”
“我知道!
你甚至畫過他家附近的街道的地圖,標出了哪里有攝像頭。幸運的是,這個國家攝像頭并不多。尤其是他所在的老區(qū)。
你用打印機打印出了“我愛你”的字,貼在了盒子上。你走路去他家,走了一個小時。你腿腳酸痛,但這值得。你把東西放在門口,用力敲了敲門。怕他不醒,又踹了一腳。沒想到觸發(fā)了警報器,你轉(zhuǎn)身跑開,從黑暗的地方走。你來的時候就看到了哪里最黑,黑的輪廓也看不清。你蹲在最黑的地方,就在一堆雜物箱后面。
艾克出來了。他看到盒子,笑了,關(guān)了警報,跟電話里的警察說沒事。你松了口氣。
他帶著盒子進屋去了。
你手藝不錯,曾經(jīng)和專業(yè)的糕點師學(xué)過。你還把蛋糕放在冰箱里凍了下,以防太溫?zé)岜徊煊X。
應(yīng)該可以了吧?
你蹲了半小時,回家了。
這是一個完美的夜晚。
這是周五晚上,你用了兩天補覺,調(diào)整狀態(tài)。周一上學(xué),果然聽到了兩人雙雙死亡的消息。
這是個和平的國家,任何兇殺案都能轟動城市,這件事上了電視和報紙,警方調(diào)查一籌莫展。你聽從醫(yī)生的話,把衣服燒了,沒人記得它們存在過。警方的調(diào)查一籌莫展。
大家認為你和米薩關(guān)系不錯。你上課聽到了消息,趴下,沉默不語。大家認為你傷心壞了,你也成功的請了一天假調(diào)整狀態(tài)。
“你做的很棒!贬t(yī)生說,他的聲音快樂地像在唱歌,“今天過得怎么樣?”
你心里百感交集。最后,你對鏡子里的擠出一個笑:“好極了!
你和醫(yī)生成了更好的朋友。經(jīng)歷了謀殺,你感覺到了什么不一樣的東西。偶爾你會害怕,但更多的是釋然。生活的威脅沒有了,你的日子明朗而通透。在學(xué)校談及兩人的死亡時,你表示惋惜,合理的表現(xiàn)出悲傷。
你畢業(yè)了。
在你踏入大學(xué)的第一天,你找不到人。
學(xué)校里空空如也,一片寂靜。你跟醫(yī)生抱怨著這件事,四處找人。不同以往,他一句話也沒說,保持著絕對的沉默。你感覺不安,這種不安慢慢變成焦慮,隨后成了恐懼。干凈明亮的校園除了你沒有任何生靈,蟲子也沒有。
時鐘停止了運作。一切停止在這一刻。
大概一小時后,你遇到了一個十分狼狽的女孩。
一個黑人女孩,戴著眼鏡,身上有不少灰土。她見到你,似乎并不驚訝,“你是新來的?”
“這里怎么一個人都沒有?我在這里找了一個小時了!
“你不知道嗎?”
她睜大眼睛。
“什么?”你更害怕了,“有恐怖分子襲擊嗎?”
她愣了愣,笑了出來,“不?傊@是個超級爛的地方!
學(xué)生說自己的學(xué)校爛?并不少見。你聳聳肩,希望她能做出更多解釋。她拍拍你的肩,鼓勵道:“有人在殺我們,保持冷靜。找到發(fā)電機,修好,打開門,逃出去。”
“我不明白。”
“跟我來!
你跟著她走了一會。她在找發(fā)電機,說話小聲。一切都太詭異了。不久,你們就找到了一個發(fā)電機。她教你怎么修理。你慢慢學(xué),不小心炸開了一個花。她嚇了一跳,“我們最好換位置,殺手可能聽到我們了!
“好!蹦泓c點頭。
這個時候,醫(yī)生說話了:“你現(xiàn)在怎么樣?”
“我還在學(xué)校!蹦慊卮鸬溃莻叫克勞代特的黑人女孩走,“學(xué)校里有這些……奇怪的發(fā)電機。很多事都很奇怪……我很害怕。真的!
“別害怕!彼α诵,“我就在這里。我會去找你的。但在這之前,我想你幫我個忙!
“我都沒見到你,我怎么幫你?”
想到可以見到他,你激動起來。他是什么樣子的?他身高多少?戴眼鏡嗎?不,你記得他說過他不戴。啊,是什么樣的?
“讓克勞代特失去行動能力!
“什么?”
“什么方法都好。放心去做吧!
“我得有個好理由才行,這樣不好!
“不這么做,我就會死!彼麌烂C起來,“你不需要殺她,只需要打暈她,或者讓她暫時動不了!
“為什么你會死?”你焦急起來,“你……”
“說來話長。你照做就是了!
你嘆了口氣,抄起地上的石頭砸在她后腦。她一聲沒吭就倒下了。
“完事了。”你說。醫(yī)生很滿意,“我馬上來!
你找不到繩子,干脆坐在克勞代特旁邊,等她醒了再補一下。你的頭發(fā)起靜電了。你摸了摸頭發(fā),被電打了一下。
地上偶爾會閃起電光。你緊張起來,手里緊緊抓著石頭。你聽見了呼吸聲,就在墻另外一面。你渾身繃緊了,隨時準備跑出去。那呼吸聲聽起來根本不是人的呼吸,像野獸,像醫(yī)院里的呼吸機,像風(fēng)扇。腳步沉重。
啪,電火花的聲音。那個人從墻后走出來,面對著你。你睜大眼睛。那人的眼皮被金屬撐到極限,露出蒼白的眼珠,嘴唇也被扯到兩邊,皮膚毫無血色,穿著醫(yī)生的白大褂,袖子卻被扯斷了,露出滿手臂埋進皮膚里的電線——這就是殺手,這就是克勞代特和你說過的殺手!
“初次見面。”殺手的嘴唇微不可聞地動了動,醫(yī)生的聲音響在你的腦子里,“你比我想象中矮一點!
“醫(yī)生?”你顫抖著問道。
殺手點了點頭。
你的心情十分崩潰。你的朋友,最好的朋友,是一個……這么個,類似人的怪物?
他手里有根狼牙棒,上面有血。
“醒了!彼f。
他在現(xiàn)實里不會說話,聲音是直接傳到你腦子里去的?藙诖剡沒睜開眼睛,你一石頭過去,被醫(yī)生按住手,止住了,“我來!彼话涯笞】藙诖氐牟弊,把她按在地上,坐在她身上,搓了搓手——手掌手背都是電線,火花爆開,不停地有電弧冒出來。他把手按在了她的頭上,她開始尖叫,同時傳來的還有強烈的電擊聲。很快,她就沒了聲音,睜著眼睛死了,黑煙從耳朵和嘴里冒出來。
他轉(zhuǎn)頭看向你。他的瞳仁一片蒼白,和眼球的顏色幾乎相同。你伸出手。他握住你的手站了起來。他皮膚冰冷而堅硬,手心的電線同樣冰冷。他捏了捏你的手,松開了,“走吧!彼矂硬阶,“我們?nèi)フ沂O碌娜齻人!
怪物也無所謂。什么都沒關(guān)系。醫(yī)生就是醫(yī)生。即使你們第一次見面,你們一起做過很多事。這點是不會改變的。
你得知你被某個叫邪靈的存在留在這里,不知道能不能回去。在你發(fā)現(xiàn)學(xué)校里只有你一個人的時候,你就已經(jīng)進入了邪靈制作的空間了。這里的很多東西都是由現(xiàn)實復(fù)制來的。
這是個無比震撼的消息,你一時無法接受,忍不住地壓抑,暴躁。
“在我們把這些人殺光后,就會有很多時間。”他拍拍你的臉,遞給你一把折疊刀,“瞄準致命部位。頭,脖子……膝蓋也是不錯的選擇。無論如何,把他們殺光。”
你點點頭,接過了刀。
你和醫(yī)生一起行動。他是個經(jīng)驗豐富的殺手,有意教導(dǎo)你如何殺死別人。你跑得不夠快,力氣不夠大,你躲在墻后,等醫(yī)生把人趕過來后一刀斃命。血噴滿了你的手,可憐人的臉被你的刀絞的一塌糊涂。
醫(yī)生稱贊著你的手法干凈利落,帶著開始流眼淚的你去食堂,給你倒了杯咖啡。他坐在你對面,表情因為那些金屬器械而僵硬,“真可憐。別哭了,傷心過度沒什么好處。”
你咕嘟咕嘟把咖啡喝光,“我要怎么才能回去?”
“沒人知道。沒人能逃出邪靈的空間,死也不能。它掌握著靈魂!
“它想要什么?”
“死亡。你可以自己死,也可以讓別人死!
和以前一樣。醫(yī)生會幫助你,他教你做他會的一切。你嘗試了一些武器,砍刀,斧頭……那些對你來說有點沉,你用的最習(xí)慣的還是折疊刀。你和醫(yī)生一起殺人,等你習(xí)慣了,他就讓你一個人去了。
學(xué)校是你的獵場。每個殺手都有自己的獵場,他的獵場是一個療養(yǎng)院。你不知道怎么過去,他就教你如何使用邪靈的力量傳送過去的方法。你學(xué)會了很多。殺死四個人對你來說很難,但你還是會盡力嘗試。這是邪靈想要的,也是醫(yī)生想要的。你習(xí)慣了手上粘稠的感覺,卻并不喜歡。你喜歡干凈,經(jīng)常洗手。
兩個月過去了。你第一次成功把四個人全部殺死。
“真是太好了!
你和醫(yī)生呆在療養(yǎng)院里。療養(yǎng)院是個挺干凈的地方,關(guān)鍵是這里有很多的床。學(xué)校沒有。要想睡覺,只能把布搭在桌子上。你從學(xué)校帶了點吃的過來。他很開心,你能看出來。他揉了揉你的腦袋,給了你些水果糖做獎勵。你疑問這些糖是哪里來的,療養(yǎng)院有兒童區(qū),柜子里有些玩偶和糖。
你殺人殺得越多,他就越開心。他喜歡你這樣,你也只能這樣,這狀況就只能繼續(xù)下去。日復(fù)一日的,你每天都會想家,手起刀落卻無比爽快。
情緒焦躁而絕望,血也沒法平復(fù)。只要想到醫(yī)生在這,想到他也和你一樣,你就有了些許慰籍。
你表達了自己想回家的愿望。
每次你提起這事,他都笑著回復(fù)。漸漸的,他不笑了。他開始沉默,開始忽略這個問題。你很識趣的沒有再問。
某一天,他切下了你的無名指。
那只是普通的一天。離下一局屠殺還有一個小時,你去他的獵場找他聊天。他看上去陰沉而緘默,左手的無名指沒了,到處都是血。你嚇了一跳,“怎么了?”
“沒什么!彼f,“你過來吧!
“我得給你找點繃帶。”你轉(zhuǎn)身去柜子里,“我以為你已沒有血了……”
“過來!”他提高了分貝。
你縮了縮脖子,但還是靠近他。
他握住你的手腕,你的右手腕,然后飛快地剪下了你的無名指。你發(fā)出短促的尖銳吼叫,刀插進了他的肩膀。原本可以直接刺穿喉嚨,但你選擇了這次錯誤!澳阌胁?”你甩開手,撕下衣服包扎。你的血停不住的流,滴到地面上,慢慢凝固了。
他用瓶子把你的血裝進去,扔進旁邊的火堆里面。他發(fā)出一串低沉的笑:“這下就等著看結(jié)果了!
“這根手指還挺重要的!”你看著他把刀拔出來,遞到你手里。他靜靜的坐在那,等著你捅他解氣。你把刀插進旁邊的桌子里,“怎么回事?”
他沉默了幾秒,才回答你:“沒什么,只是想做個實驗而已。”
你氣的拔起刀,走了。
你回到了你自己的獵場。沒人來。這里一片寂靜,你更加煩躁。過了幾個小時,還是沒人來。
一整天下來,什么也沒發(fā)生。各個獵場間的通道關(guān)閉,好像邪靈睡覺了似的。你等了太久了,什么也沒發(fā)生,干脆睡了一覺。
睜開眼睛,你站在大學(xué)門口。陽光明媚,空氣新鮮,學(xué)校人來人往。你愣住了,低頭,自己的衣服干凈平整,手里的刀已經(jīng)沒了。你回到了普通的世界。你去了廁所里,等人走光了,放心大哭起來。
鏈接斷了。
你的斷指上包著帶愛心圖案的紗布。你知道這紗布,上面有愛心的,就在醫(yī)生的柜子里。他從沒用過。
上課時,教室里進來了一個女人找你。金發(fā),白人。她穿著干凈的護士服,外面一件十分復(fù)古的衣服。她空洞的眼睛掃過教室里的所有人,腳步輕巧且虛浮。她什么也沒和你說。她嘗試過說話,但發(fā)出的聲音卻十分沙啞。你點點頭。
她給了你一截被白色布料包裹著的斷指,內(nèi)側(cè)穿刺著熟悉的電線。
“他怎么了?他在哪?”你問。
她發(fā)出嘶啞的噓聲,在你手心劃下一個單詞:自由。
她輕飄飄的離去。
你回家了。這里就是你的家,你躺在自己熟悉的床上,仿佛多年沒有觸摸過這溫暖。
你觸碰過冰冷。那是有生命的冰冷,飽含回憶。這冷教會了你一切,你仿佛永遠學(xué)不完——現(xiàn)在你學(xué)完了,冷也沒了。
他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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