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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禧
“師哥!吃飯去了!”
紀慎語拍了拍手上的灰,大步朝著丁漢白的辦公室走去。
可丁漢白卻盯著電腦入了迷,一邊在鍵盤上敲敲打打,一邊嘟囔道:“名字……就叫白爺吧!自我肖像……嘖,這都什么破玩意兒?”
“師哥?”紀慎語敲了敲門,見里面毫無反應(yīng),不禁嘟囔道:“這都快9點了……平日里下班都跟逃命似的,怎么今天忙得還沒聲兒了?”
紀慎語輕輕地推開了門,只見丁漢白專心致志地杵在電腦屏幕前,一板一眼地念著屏幕上的字:“登記手機和傳呼機號碼……”
“丁漢白!”紀慎語慌張地跑到丁漢白座位邊上,譴責他道:“你怎么還在BBS灌水?不是都跟你說了嗎?今天不許玩電腦!報紙上都寫著,今天有千年蟲!”
“哎呀,我這不是BBS,是OICQ!倍h白一把摟住了紀慎語的腰,掏出手帕給他擦了擦灰溜溜的手,“再說了,千年蟲怎么了?還能將我家寶貝珍珠偷走了不成?”
“沒個正經(jīng)。”
今天是20世紀的最后一天,大街小巷早已人滿為患,大家都奔赴著趕往紅旗廣場迎接新世紀的到來。珍珠茶樓里同樣是座無虛席,跨年夜嘛,總有許多趕時興的小年輕樂意出門開小灶。所幸丁漢白早有先見之明,那珍珠茶樓的三樓,只供他們二人休憩,從不對外開放。
矮塌上擺滿了飯菜,中間放著一碟牛油雞翅,邊上還擺著一個黑色的夔龍紋錦盒,里頭別著一枚貓眼兒戒指。丁漢白人還沒上到三樓,就已經(jīng)被那牛油雞翅勾了魂兒。他三步并作兩步地跑了上去,興沖沖地盤腿坐在那黑緞鵝黃罩紗的軟墊上,吭哧吭哧地啃起雞翅了來。
“這牛油雞翅啊,到底還是數(shù)追鳳樓的最好吃!”丁漢白吃得滿嘴油光,咂咂道,“咱都快一年沒去追鳳樓吃飯了。珍珠啊,你今兒怎么就想起買牛油雞翅來了?”
紀慎語瞧著他那狼吞虎咽的模樣,搖了搖頭,無奈道:“你啊,就惦記著吃。擱旁邊那個新物件,怎么就沒見你正眼看了?”
“看見了,不就一戒指嘛!倍h白把那碟牛油雞翅往紀慎語那邊推了推,“珍珠乖啊,快吃,涼了就不好吃了!
紀慎語見他對那枚戒指不大上心的模樣,頓時來氣。他一把收走了錦盒,起身喃喃道:“虧我還苦口婆心地給姜廷恩打越洋電話,求著他從南洋帶回來。你倒好,正眼都不瞧一下!
“哎喲,就姜廷恩那點兒破審美,買回來的東西你還當個寶貝似的!倍h白將那口中的肉咽了下去,抬眼道,“再說了,這洋貨有什么值當買的?丑不拉嘰的,費錢!
紀慎語將那戒指扔進了抽屜里,惡狠狠道:“是,費錢!明天我就把它扔了,省得礙著您的眼!”
“行了,快來吃飯啊。跟個綠油油的戒指置什么氣呢?”丁漢白起身拉著紀慎語過來,“你不是還要去紅旗廣場看倒計時嗎?趕緊吃完趕緊去。你看外邊這路堵的,過去指不定還得多久呢。”
果不其然,到了夜里11點,馬路上依舊堵得水泄不通。照這么個架勢,要是還堅持開車過去,那指不定得開到明年。丁漢白索性找了個地兒把車靠邊停下,繞過了車頭,打開了副駕駛的車門。
“走,咱們走過去得了,也就幾里路!倍h白牽起了紀慎語的手,融入了馬路上烏泱泱的人群中。
“哎,你放手,大庭廣眾的……”紀慎語臊紅了臉,試圖掙開丁漢白的手。
“怎么?都老夫老妻了,牽個手還這么害羞!倍h白只顧拉著紀慎語,加快了腳步,“就是人多才更應(yīng)該牽著你,不然一會兒你走丟了,我上哪兒哭去?”
“都30歲的人了,走丟了我自己不會回家啊?”紀慎語沒好氣。
丁漢白忙答道:“那可不行!我們家珍珠啊,就愛湊年輕人的熱鬧。前些年圣誕節(jié),我把你那烤雞燉成一鍋雞湯,都讓你念叨多久了?這次萬一把你弄丟了,跨年跨不成,那不得叫你記恨一輩子?”
“嘿,丁漢白,我以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你這人這么記仇呢?這種陳芝麻爛谷子的事,你還能挑出來說。俊
“你個小南蠻子,怎么說話呢?怎么,就許你整天翻舊賬數(shù)落我,不許我還擊了還?”
“那我先恭喜你了!過了今晚,數(shù)落你的事又添了兩件!”
“我又怎么了我……”
走了大半個鐘,兩人總算到了紅旗廣場。廣場上人聲鼎沸,一眼望去全是密密匝匝的人頭。
丁漢白拉著紀慎語,賣力地往里頭再擠了擠,想離廣場中央再近一些,好讓紀慎語近距離觀賞歌舞表演。周遭被擠開的一對對兒小年輕,看著這兩個老男人手牽著手,不免閑言碎語了起來。
“師哥,別再往里擠了……”紀慎語被人群擠得透不過氣,還不小心挨人踩了兩腳。
丁漢白被那歌舞表演的聲音鬧得慌,沒聽見紀慎語喊話。
“師哥!”
“聽說今晚的表演還來了幾個香港歌星呢。珍珠,我們再往前走走?”丁漢白自顧說著話,直到發(fā)覺手里的人拽不動了,回頭一看,才發(fā)現(xiàn)他那寶貝珍珠快要被人擠成了珍珠餅。
“他媽的擠什么擠,都起開!傷著我家寶貝,你們就是賠個傾家蕩產(chǎn)都賠不起!”他慌忙將紀慎語拽進自己懷里,用身軀為他撐開了一塊獨立的空間,緊張得直喘氣,抓著他的手臂到處檢查:“珍珠,傷到哪兒了沒?咱不擠了,咱就在這兒看,成不?”
紀慎語委屈道:“剛剛不知道被誰踩了兩腳,現(xiàn)在還有點兒疼。”
丁漢白聽聞后,數(shù)落他道:“你說你,看什么倒計時?盡遭罪;丶椅以俳o你揉揉啊。”
紀慎語白了他一眼:“不樂意看那你回去。”
丁漢白故意臊他:“我還說錯了?你就說,這跨年有什么值得紀念的?有這工夫,還不如回家春宵一夜,從1999年快活到2000年,這不是更值得紀念嗎?”
氣得紀慎語朝他腳上狠狠地踩了一腳。
“啊!痛痛痛痛痛!”
就在這時,紅旗廣場中央的大鐘“咚——”地一聲巨響,預(yù)示著距離2000年還有1分鐘。
“此時此刻,我們正在共同見證,一個嶄新的時代的到來!在即將告別的1999年里,我們在這片紅色土地上,書寫著一個又一個宏偉的傳奇。隨著時間的邁進,迎向我們走來的21世紀,更是充滿著希望與未來……”
遠處的主持人情緒高漲著致著新年祝詞。丁漢白環(huán)抱住紀慎語,瞧著他那激動的模樣。十幾年過去了,懷里的人雖已褪去年少的模樣,骨子里卻依舊天真爛漫,渾然不為時光的流逝所傷害。
“讓我們共同迎接21世紀的到來!”
“十!九!八!……”屏幕上出現(xiàn)了倒計時,廣場的人們不約而同地齊聲吶喊道。
“七!六!五!……”紀慎語雀躍著,也跟著喊了起來。
這個紀珍珠,怎么這么可愛?
“四!三!二!一!”
新年的鐘聲敲響的那一刻,丁漢白一把將紀慎語扭過身來。他緊緊地抱住紀慎語,不由分說般親吻了上去。紀慎語勾住了他的脖子,熱烈地迎合著。
頭頂?shù)臒熁ㄕㄩ_了一片又一片,璀璨而又壯麗地照亮了整個夜空。
“師哥,你記不記得,十幾年前,你被逐出丁家后,也是在一個煙花夜里,你為我點亮了一盞孔明燈?”
丁漢白揉了揉紀慎語的腦袋:“傻瓜,當然記得。那時候你托姜廷恩給我捎來了釉水配方,還在信封里藏了一行小字!
紀慎語捧著丁漢白的臉:“玫瑰花期到了,我很想你!
丁漢白長嘆道:“真快啊,十幾年過去了。那個信封,我到現(xiàn)在還留著呢。喏,你看——”
只見丁漢白從口袋里,掏出了一個熟悉的信封。
紀慎語不可置信地看著丁漢白:“你……你帶著這個信封出來干嘛?”
丁漢白笑了笑,頷首道:“新年禮物。拆開看看?”
紀慎語接過了信封。經(jīng)歷了歲月的洗禮,這個信封已經(jīng)老舊不堪。紀慎語生怕弄壞了似的,輕手輕腳地從信封里掏出了兩張紙。
“民航客票?”
“都說煙花三月下?lián)P州。不知道我家這位正宗的揚州男子,愿不愿意帶我去他的家鄉(xiāng)參觀參觀,看看這揚州是不是真的像這煙花一般好看呢?”
“可是現(xiàn)在也才一月……”
“這不趁著元旦放假嗎?真到了三月,咱也沒時間去玩兒啊!
紀慎語飛快地在丁漢白的臉上啄了一口,笑得格外燦爛:“謝謝師哥!”
“吶,我的新年禮物給完了。你怎么著也得回個禮吧?”丁漢白腆著臉朝紀慎語伸出了手。
不提這個還好,一提就來氣。紀慎語撇著嘴:“我給過你了,是你自己不要!
“少來!你給什么給我了?”
“就那個綠油油、丑不拉嘰的貓眼兒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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