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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1
墨塵音坐在樹下彈琴,不遠處弦部新入門的小師妹正扒在蒼的肩膀上,伸手去摘枝頭的桃花。封云山的桃花向來比山下晚到許多,小姑娘見到花開,嘴角揚起笑容,又在大師兄的幫助下摘到開得最為柔艷的一朵,帶著晨間的露水,像姑娘家含羞的面容。
一曲終了,墨塵音收了琴站起,向弦部那二人走去。
蒼說,你來了。
嗯,墨塵音道,云染師妹也開始學(xué)琴了?
腳邊擺放著怒滄與另一把精致的三弦琴,點綴了赤色云紋,像滿天朝霞,浸染了半邊天際。
蒼說,三日前便開始了琴藝課。又道,云染,這是奇部的墨師兄,琴藝修為不在我之下,若有疑慮,向他請教也同樣。
赤云染仰起頭,見對方正含笑看著自己,有點害羞地點點頭,說,墨師兄,給你小花——
那朵桃花遞過來,帶著晨間的露水,像姑娘家含羞的面容,是珍藏的小小心意。
墨塵音笑道,多謝,接過小心地收入懷里。
2
玄宗門徒眾多,術(shù)業(yè)有專攻,慢慢就形成不同修行派別,比如蒼所在的弦部,便是以弦樂器為主修。弦部每年接收的門徒數(shù)以百計,與奇部的蕭瑟截然不同。
墨塵音便是奇部大師兄,用他自己的話說,所謂大師兄就是第一個入門,沒什么值得稱道的。奇部人丁單薄是常態(tài),他揣著大師兄的名頭,往下也不過有兩位值得交托的師弟,至于那位小師妹——
剛踏入前院,一道劍氣正對他的左眼而來——唉,真是毫不留情,又或者對自己有著莫名的信心?墨塵音從容避過第一輪攻擊,右指就著豎起的琴撥弦輕彈,無形的氣勁伴隨音律,朝著劍氣發(fā)出的方向——嗯,偏了那么一點兒——疾速而去。
第二輪攻擊換了方位,目標直指他的胸口,墨塵音轉(zhuǎn)身避之,藍色的發(fā)絲隨著動作在空中劃出一道優(yōu)美的弧線。
而后雙腳落地,花瓣四散,緩緩而落,一抹靛藍自內(nèi)中脫出,一手提著云天劍,另一手在半空中一晃,一抹桃紅便落在手指關(guān)節(jié)處。
出門帶琴,回來帶花,看來是有一番美遇。
墨塵音放下琴走近,伸手托住把玩花瓣的那只手,兩者輕觸,紫荊衣蹙眉,甩手脫開,又被握住手腕拉近,那片花瓣即刻換了人,卻還在自己面前。
紫荊衣,隔壁新來的小師妹年紀比你還小點——墨塵音笑瞇瞇道,有點認生,整天跟在蒼身后,真可愛。
紫荊衣一直看著自己被握住的手腕,聽墨塵音絮叨完了才道,師妹來之不易,最近弦部在招收新人,機會難得,你趕緊棄暗投明過去,還能趕上指導(dǎo)小師妹彈琴舞劍,晚了別說我沒提醒你。
奇部也有小師妹,為何要去弦部,豈不是舍近求遠?
說出你的心里話罷了,這兒幾年來不了一個人,草都長不出幾根,看到弦部又是跑腿的師弟,又是可愛的師妹,心向往之也是該然。
這語氣倒是帶著酸味兒,墨塵音有些忍俊不禁,眼里全是笑意。奇部有何不好?宗主派發(fā)的任務(wù)也不見你積極過,一準是扔給你另兩名師兄接手,整個玄宗還能讓你找到比這里更清閑的地方?
也是,紫荊衣抬頭去看他,松散的長發(fā)順著脖頸滑落下去,墨塵音的眼神又柔和幾分,低聲呢喃,你就不能讓我也體驗一下做大師兄的感覺?
3
蒼帶著赤云染游覽玄宗,從前山香火鼎盛的大殿,到后山的清溪與竹林。封云山脈連綿不絕,各個山頭都有不同的景致,總也不會厭煩。
那里是——
蒼看了一眼,是奇部的山頭。
赤云染對傳說中的奇部充滿了好奇,又見大師兄沒有繼續(xù)說話,轉(zhuǎn)而升起疑惑。
不能去嗎?
蒼想了想,說,可以。
迎接他們的是數(shù)道凌厲的劍氣,四面八方而來,看似雜亂無章,歸處又形成數(shù)個陣法。
蒼的眼神瞬間犀利了起來,衣袖輕揮擋去劍氣,將赤云染護在身后。
赤云染扒著蒼的衣擺,探出腦袋,小心翼翼地看向劍氣的來源,卻是兩道相似的藍色身影,其中一道她見過,正如那日晨間最溫柔的暖陽。
紫荊衣和墨塵音已經(jīng)從門口打到了前院,赤云染看得滿眼都是躍躍欲試,學(xué)著他們的模樣,空手比劃著招式。
嚯——
蒼輕笑,從背后扶著她的手掌,手勁輕柔地帶著她的動作,說,這里可以這樣,你看,對方就會陷入你的桎梏,無法脫身,徒然被打。
被大師兄的氣息包圍,是一種叫安心的感覺,赤云染心里暖暖的,偷偷去看大師兄,正落在蒼始終沒有離開的目光中。
另一頭紫荊衣仍沒有收手的打算,直到一柄古劍橫空而來,豎立在二人之間,震得她后退了兩步。墨塵音翻動手中的墨曲劍,抵擋住氣勁,又提劍輕挑,熟練地讓那柄劍物歸原主。
來者收劍入鞘,開口道,停手吧,宗主有任務(wù)給你們。
4
奇部無人是有原因的,其中之一便是紫荊衣此刻所在。進入奇部的條件極為苛刻,加入之后又極為煎熬,所有的一切,都源于玄宗的七曜玄奇陣,據(jù)說此陣有七處護陣封印,分布在封云山四周,需要七位特定五行歸屬的弟子加以護持。
奇部至今只有四個人,一人負責(zé)兩處已是極為勉強。
連日來魔氣紛擾,紫荊衣此番受命便是修復(fù)受魔氣影響的護陣封印,修復(fù)過程耗時費力,且五行相生相克,墨塵音不能進去,只能抱著琴在外圍守候。
天氣陰沉沉的,積雨云壓了整片天空,墨塵音抬頭看去,又似乎有雨滴落在臉頰。交界處沒有異常,他心里卻升起一股莫名的焦慮,魔氣源頭還未探明,修復(fù)進程也比往日緩慢許多……
一道紅光從封印中心發(fā)出,直沖天際,墨塵音下意識地跨出腳步,在觸碰到結(jié)界的瞬間冷靜下來。
不能進去,五行相克只會帶來更多的麻煩……他向紅光處看去,縈繞的魔氣如裂開的煙火,即將四散而落。
墨塵音退后數(shù)步,席地而坐,墨曲琴出,伏魔琴音織就一張金色的網(wǎng),籠罩在封印外圍,將所有魔氣阻隔。這樣的舉動比修復(fù)封印更消耗氣神,但他并不在意,封印內(nèi)部該是發(fā)生激烈纏斗,內(nèi)外兩股道門之氣同時作用,配合默契,就像每日午后墨曲劍與云天劍相觸時的心有靈犀。
紅光漸熄,魔紛褪去,不一會兒紫荊衣一拐一拐地走出護陣封印中心,手中還提了一只葫蘆。
腿怎么了?
瘸不了!紫荊衣把葫蘆扔給墨塵音,就地坐下,掀開裙擺,一道鮮紅的新傷還在涓涓流血,少部分已經(jīng)干涸,在傷口周圍的皮膚上凝結(jié)成一條條血痕。
墨塵音蹲下身仔細檢查了傷處,殘留的魔氣被即刻凈化,然后才開始處理傷口。
紫荊衣看他小心翼翼的樣子,原想說兩句,又覺疲累,便任由他的動作,閉目養(yǎng)神,直到感覺整個人懸空,下意識地伸出臂膀勾住墨塵音的脖頸。
睜開雙眼,自己已經(jīng)在對方寬厚的背脊之上,紫荊衣就著這個姿勢貼近,墨塵音微微側(cè)過臉,問,出了什么事?
四目相對,呼吸近在咫尺,墨塵音能感覺到紫荊衣鼻尖冰涼的氣息,像冬雪的結(jié)晶落在他的心頭。
紫荊衣敲了敲掛在墨塵音手臂上的葫蘆,如你所見,陣中意外出現(xiàn)魔物,殘余的魔氣被我收在葫蘆里,就由你交給宗主。
怎么不自己留著了?
紫荊衣哼道,免得你去宗主面前告狀,說我私藏高危物品。
墨塵音有些無奈,上回并非我有意露泄,不過,依方才魔氣爆沖程度看來,那不是尋常魔物,與先前在封印外圍遇到的低等魔族有所不同。
而玄宗的護陣封印有這種級別的魔族入侵……他下意識地抬頭去看星辰,卻只有一片陰沉沉的云,看不到月升日落,也看不到不可知的未來。
一路緩行,天色越加暗沉,墨塵音穩(wěn)穩(wěn)地托著,讓紫荊衣靠在他的肩頭小憩,修復(fù)封印本就消耗精力,加之與魔物纏斗,到底還是讓她疲乏了。
只是封云山道還有很遠的距離,遠得像在天邊,要在入夜前回到玄宗……墨塵音腳步微頓,紫荊衣便抬起頭來,兩人同時向前方望去,透過沉悶的空氣看到一座城鎮(zhèn)隱約的輪廓。
那是月華之鄉(xiāng)的地界。
紫荊衣嗅到空氣中潮濕的味道,又低頭去看地上泥濘的腳印,說,我走不動了。
墨塵音也不點破,語氣中卻帶著笑意,嗯,既然如此,便在鎮(zhèn)中借住一宿。
5
剛抵達客棧便落了雨,頃刻傾盆,雨聲如金珠落玉盤,嘈嘈切切,叮咚作響。
新煨的酒菜上桌,紫荊衣喝了兩杯,眼底寒氣已去,又要斟第三杯,被墨塵音攔了下來,道,有傷在身,還是少喝兩杯。
紫荊衣也不惱,看了他一眼,你不知我是越喝好得越快?
同為師妹,紫荊衣不喜歡彈琴,卻喜歡喝酒,那收納魔氣的葫蘆本是玄宗法器,被她領(lǐng)取之后便成了酒壺,若不是這次事出緊急,此時其中裝的該是月華之鄉(xiāng)聞名十里的佳釀。
墨塵音看了看葫蘆,忍住笑意,這壺酒怎么入得了你的口?月華之鄉(xiāng)的十里醉,夠你回封云山喝上半個月,怎么樣。
紫荊衣放下了酒壺,一言為定。
于是吃飽喝足后,墨塵音便依約出門買酒,穿越小巷之時,一陣清甜的香味隱約而來,在雨幕中平添幾分……說不出的旖旎。
墨塵音停下腳步,回頭看去。
最終他只帶了兩壇酒回去,紫荊衣奇怪地問,怎么只有兩壇?
又掂了掂,也沒比平時多些斤兩。
墨塵音笑著將酒收到身后,現(xiàn)在不能給你,我可不想明日起來只剩兩個空壇子。
嘖,小氣的男人,我要休息了,請——
伸向懷中的手遲疑著收回,墨塵音訕訕出門,對著合上的那道門無奈又縱容。
紫荊衣褪下了外衣,余光之中見門口人影猶在,哈地一笑,你是有什么話想對我說?猶豫不決不像你的風(fēng)格。
她又回頭對鏡,抬起下巴,伸手摸到了耳垂。
隔著一道門,墨塵音的聲音低低地傳來,姑娘家的妝容打扮我不懂,不過方才經(jīng)過菡香居時……覺得這樣的味道和你很相配。
嗯?紫荊衣剛?cè)∠露h(huán),正要去解發(fā)飾,聽到墨塵音沒頭沒尾的話,一時摸不著頭腦。
她等了一會兒,再無聲響,起身去開門,只有空無一人的過道,以及門口用帕子小心包裹著的香盒。紫荊衣拾起看來,盒面上鑲嵌著層層晶片,被靛藍的云紋環(huán)繞,還帶著雨水的濕氣和墨塵音掌心殘留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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