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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發(fā)既完
“二姐!
陳芊芊坐在圍墻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她手里正拿著一株開的爛漫的杏花枝,白色的杏花順著風的方向漸漸飄落,在明媚的春日里,紅白相間好看的很。
可陳楚楚卻并未被這番景象打動,她一身疲憊,風塵仆仆的從外面歸來,手里的兵器還未放下,身上也沾著敵人的血漬,眉頭永遠都是輕輕皺起,像個古板又保守的將軍。
“趕緊下來,若是被母親看到,又要說你!彼Z氣帶著訓誡,可身子卻已經不由自主走到圍墻之下,伸出雙手高高舉起。
陳芊芊生的好看,一雙杏眼卻是桀驁不馴,她出言攔住了陳楚楚的去路,看見她伸過來的雙手也不加理會,只是將杏花枝握在手中,嘴角帶著笑意滿不在乎地說:“母親才不會說我,若是說我了,二姐幫我美言兩句便是了!
陳楚楚心下有些晦澀,眼底卻莫名帶了點笑意,看著陳芊芊在上面晃悠也不多說,只是舉著手說:“可別,趕緊下來吧!若是再摔一次,你的傷就別想好了!
陳芊芊素來調皮,性子也格外頑劣,聽見陳楚楚的話,嘴巴一癟露出不以為然的表情,像極了她曾養(yǎng)過的一只野貓。
那只野貓如同她一樣,性子頑劣,不堪教化,她奈何不了,卻依舊好生供養(yǎng),生怕貓哪里過的不舒心,只可惜后來貓跟著別的貓跑了,她找了幾天,找不到,也就不找了。
突然,陳芊芊猛地一躍從圍墻上跳了下來,陳楚楚心底一慌下意識上前一步,那只爛漫的杏花枝就被插到了她的發(fā)髻中。
點點碎碎的花瓣從發(fā)間落下,被風一帶,留在了指尖。
陳楚楚楞了一下,嚴肅的眉眼一瞬間柔軟了下來,她摸了摸發(fā)間的杏花枝,搖搖頭:“你這性子什么時候改改才是好!
陳芊芊落在地上輕巧,像是撲進了她的懷中,落在她的跟前,一雙眼睛笑吟吟地說:“為什么要改?倒是二姐改改才是好,如此好看的二郡主,若是不好生打扮一番,當真是辜負了母親將你生的如此好看!
陳芊芊花花腸子,說話慣會哄人,被她哄過的人沒有一百也有八十,有的人喜歡有的人討厭,她卻我行我素的,半點想要改變的意思都沒有。
素來占盡上風的陳楚楚卻從來沒有說過陳芊芊一次,哪怕是她們偶爾之間的寒暄。
這個時候的陳楚楚還沒有想過,如果有一天陳芊芊改了那幅性子,她還是那個無所畏懼的陳芊芊嗎?
陳楚楚的少年時光幾乎都是和陳芊芊度過的,無論開心也好,難過也好。
明明姐妹三人,她的目光也永遠停留在陳芊芊身上。
陳楚楚記得有一會,陳芊芊帶著她從訓練場偷溜出來,去了城東的戲園子看戲。
青衣?lián)]舞著大袖子在上面咿咿呀呀地唱著讓人聽不懂的話,姹紫嫣紅的顏色從眼前爆開,卻是陳楚楚第一次感受過除開宮中事物、訓練以外的東西。
臺上的公子小姐,生離死別,臺下的看官,哭哭啼啼。
都是陳楚楚不曾明白的感情,她的一生過于沉重,沒有人知道她的父親是誰,三姐妹中,只有她不是一個父后所出,因此她有的時候也曾想過,母親與自己的父親究竟是怎么回事?為什么會有自己的誕生。
這場充滿荒誕色彩的愛情悲劇,陳楚楚半分沒有看明白,卻并不妨礙她講目光轉移到身邊的紅衣少女身上。
陳芊芊靠在木椅上,手里打著拍子,目不轉睛的難得乖巧,桌上擺著一碟花生、一碟杏仁、一壺普洱茶。
她從訓練場上和陳芊芊跑出來,心里膽顫又激動,可戲卻沒有看進去半分。
她愣著神,直到一捧剝了殼的杏仁遞到面前,她才回神。
陳芊芊高挑眉頭,素凈的雙手捧著微黃的杏仁說:“想吃就剝,看著我做什么?”
那雙眉像是挑起了她的心弦,她眉頭微皺頗有些怒火的感覺:“你說帶我來的好地方就是這里?”
陳芊芊翻了個白眼,像是受夠了陳楚楚的長篇大論,食指一按,按住了她將要說話的唇。
“一個破訓練場有什么意思,出來放松放松怎么了。”
那跟手指有些冰涼,卻有著杏仁的味道,陳楚楚動了動唇,沒有說話。
陳芊芊笑道:“這才對嘛!聽戲,今天這出可是我最喜歡的。”
陳楚楚嗤笑一聲:“你有什么不喜歡,凡是紈绔喜歡的,你無一不精。”
陳芊芊不以為恥反以為榮:“二姐懂我。”
臺上的人換了一波,重新開唱,這次陳楚楚有些看明白了。
小姐打馬街頭而過,英雄救美救了書生,想要強取豪奪,書生不從,小姐便將書生拐入府中,府中大小侍妾一群,卻獨獨鐘愛書生一人,為其放棄了府中佳麗,與書生成雙成對。
實話來講,故事有些老套,陳楚楚甚至不知道為什么這個不服管教的三妹會喜歡這樣的故事。
于是她說道:“這種老套的故事,怕也只有那些閨閣中的小少爺們才會相信了!
那捧杏仁最后還是落進了她的口中。
落日黃昏,陳芊芊說:“老套歸老套,若是真有讓我喜歡的人,哪怕是讓我放棄佳麗三千,我也是愿意的!
當時的陳楚楚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后來她又覺得陳芊芊大概這輩子都不會愛上別人。
陳沅沅出事的那天,陳楚楚將將從訓練場回來,暮色沉重,渡鴉在從空中飛過,再本就灰暗的天空上更是添加了幾分陰沉。
她匆匆趕去,宮中幾乎所有人都在,唯獨缺了陳芊芊。
那時,她在教坊司與蘇沐尋歡,醉生夢死樂得自在。
陳楚楚得到消息,幾乎是一口銀牙都要咬碎。
可在母親問話的第一時刻,她卻下意識回答道:“芊芊有要事在身,女兒已經派人去請,想來不過一刻,芊芊便會趕來!
城主素來疼愛陳芊芊,即使陳芊芊不趕來,她也最多罵上兩句不會過于責備,可楚楚像是沒有明白過一樣,熟練地打著圓場。
而在場中的人,也大致明白所謂要事是什么事。
或許陳楚楚這種行為表面上是想要保護妹妹,可私底下,她自己卻清楚的明白所謂私心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的目的一向明確。
陳芊芊后來從教坊司回來,得知此事卻什么都沒有說,至于陳沅沅哪里,她更是沒有去過。
至此一來,城主好像便開始著重培養(yǎng)陳楚楚。
入夏的日頭實在毒,陳楚楚打廊下走過,即便已經是輕裝出行,卻依舊熱的喘不過來氣,這又是一次因為陳芊芊而被母親訓斥的一天。
她出來的時候,眼底的陰郁幾乎快要化為實質,可在看到陳芊芊的一瞬間,卻又消散殆盡,無聲的嘆了一口氣。
就像一場劫難,她注定躲不過去。
“二姐,母親又罵你了?”陳芊芊手里拿著馬鞭,身上穿著露骨的紅衣,金絲環(huán)繞就像一只籠中雀美麗而又危險。
可陳楚楚卻知道,籠子困住的只有她。
那這一刻,她的陰郁幾乎又增添了一分。
“你要是少給我出點亂子,母親也不會罵我了!彼龥]好氣地說。
陳芊芊眼里含笑,一手挽住陳楚楚,略開她眼底的陰郁笑著從懷里掏出一顆鳥蛋。
斑駁的花紋,看起來像是花苑城特有的神鷹蛋。
陳楚楚幾乎是在一瞬間壓下她的手,小聲驚道:“你不要命了?連神鷹的蛋都敢去偷,受傷沒?”
她下意識去看陳芊芊的身上,卻被她不著痕跡地避開。
陳芊芊:“沒事,我老早就想搞一只了,二姐前些日子打退玄虎敵軍,我還沒有為你祝賀,等我把這只神鷹孵出來,送給二姐當做賀禮!
陳楚楚微皺著眉頭:“我不需要,你把蛋放回去!
陳芊芊搖頭,白皙的臉上笑嘻嘻的,額頭已經滲出一層細汗。
“我不!
她倔強地說,直到被御醫(yī)強行按住,陳楚楚才知道這個妹妹已經是強弩之末。
后來神鷹沒有孵化成功,陳楚楚在外得知這個消息,嗤笑一聲,卻深入神鷹之林,親手捕獲了一只神鷹,想要馴服。
只可惜,神鷹兇猛,終為畜生,被傷了幾次之后,她從邊塞帶回了件禮物。
然而,事情好像總是要和她預想的有些隔入,再她想入非非,癡心妄想的時候,老天打斷了她的念想。
城主給陳芊芊與裴恒賜婚。
她站在議政廳大門處,像是在酷暑的夏日被人從頭頂狠狠的澆了一盆涼水,胸腔發(fā)冷,舌尖發(fā)疼,就連后背上被神鷹抓過的傷痕都愛隱隱作痛。
她倒吸了一口氣,強打著笑容,邁步踏了進去,看著城主的笑顏,半彎腰:“母親,女兒凱旋歸來了!
城主笑容收斂了一分,卻也扶手抬起了她的手臂輕聲說道:“楚楚回來了,此番做的不錯!
“二姐!
陳楚楚將在場三人的表情收入眼底,不論是芊芊眼里的喜悅還是裴恒面上的不悅。
她都木著一張臉,不知道說些什么。
梓竹說:“裴司軍是整個花苑城最好的男子,二郡主此次又是大捷,城主不賜婚給二郡主,反而賜婚給三公主,真是搞不懂!
陳楚楚一言不發(fā),她走過宮墻,杏花枝頭的白花早就凋零了,而那個紅衣少女此時正在距離她不遠處,與新任的未婚夫婿寒暄。
被賜婚了的陳芊芊行為依舊沒有收斂,陳楚楚卻變得更加嚴肅刻板。
有時她巡邏城中守衛(wèi),遇見她從宮墻翻下來,也會訓導一二,卻不會再伸出雙手。
有時她在訓練場上見到陳芊芊,也會埋頭苦練,不再言語。
哪怕,陳芊芊又一次從馬背上摔下來,可她卻踟躕不前,就像一個背后的影子,注視著她,不肯上前。
可陳芊芊大概不想放過她。
她又一次攔住她的去路,這次她是從樹上跳下來的,跳下來的一瞬間,落葉將二人覆蓋。
鋪天蓋地間,導致陳楚楚只能看到她那雙狡詐又靈活的杏眼。
她說:“二姐,我們下盤棋吧!”
陳楚楚看著那雙眼睛,里面的自己狼狽呆愣,甚至有些難看,可眼睛太過清澈,她下意識點了點頭。
她擺出棋盤,說:“二姐,我不會下棋!彼痤^,看了陳楚楚一眼:“你讓讓我可好!
陳楚楚低著頭不去看她。
過了一會兒,笑了一下:“行。∧阆胱屢易寧鬃!
她捏著棋子落在了邊角漫不經心地說:“不多,八子就好!
八子。
那還下什么棋。
陳楚楚幾乎要被氣笑了,可她還是說:“行啊!下吧!”
這天的棋下的委實不算痛快,就算她讓了陳芊芊八字,陳芊芊還是輸了。
黑白棋子就像是涇渭分明的雙方,黑子縮在一角想要慢慢吞噬,可白子卻勢如破竹,毫不手軟的包圍黑子,陳芊芊再落下最后一顆棋子的時候笑了笑,說:“二姐果然厲害!
陳楚楚沒有說話。
陳芊芊卻撿起一顆白子,說:“二姐,你看!彼椭^,“白子一開始就明白黑子的意圖,所以才能一步步包圍黑子?扇羰前鬃友b作不懂黑子的意圖,是不是黑子就會贏了?”
她想說什么?
陳楚楚猜測不太好,但還是說道:“怎么會不明白!
陳芊芊看了眼她,說:“如今我又覺得,白子就算明白不了黑子的心意,或許黑子也贏不了白子!
陳楚楚以為陳芊芊實在說自己棋藝差勁,只能安慰道:“芊芊若是想要磨練棋藝,我這里倒是有幾本講這類的書,再不濟找裴司軍也是好的!
陳芊芊問:“我找裴司軍作甚?”
陳楚楚笑道:“裴司軍如今是你的未婚夫,芊芊借此機會與其多交流,也能增益感情!
良久。
陳芊芊定定地看著她說:“二姐,你喜歡過人嗎?”
陳楚楚心顫了一下,搖頭。
天一下暗了,廊外下起了小雨,雨水從屋檐下淅淅瀝瀝的落下。
陳楚楚聽見她講:“是嗎?真好!
你不喜歡我,也幸好,不曾喜歡過別人。
陳楚楚問道:“怎么突然問這個,你可是喜歡上誰了?”
陳芊芊笑起來,像那天握在手中的杏花枝上的花瓣,溫柔又美麗。
“我。肯矚g一個人,但是那個人好像不喜歡我,真的是太難過了。不過,這能怎么辦呢,我喜歡她就好了啊!”
陳楚楚愣在了原地,心尖也不再顫抖了。
雨水的聲音好煩!她想。
看著陳芊芊似乎在等她的回答,她看著外面的雨,停頓了好長時間,長到陳芊芊以為她不會在說話的時候,她忽然說道:“是嗎?那可真是太難過了!
那天晚上,陳楚楚做了個很長的夢,夢里面杏花枝獨自綻放,她站在圍墻下,白色的鳥從面前劃過,她聽見陳芊芊說:“二姐,你真好看,我好喜歡你!
而她舉著雙手像是在擁抱天空,實際上她卻感覺自己擁抱了全世界。
第二天醒來,母親命她攻打玄虎。
一個月后,玄虎敗北,玄虎城少君前來和親。
看著玄虎圖騰的馬車緩緩入城,陳芊芊揚起了手中的馬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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