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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甜餅!
琴師
清風(fēng)閣新來了個小姑娘。
小姑娘十多歲,被賣來之前是農(nóng)戶家的女兒,按她娘的說法就是干活里里外外一把好手,腦子又靈活,是家里最大的依仗?蛇@個依仗要被她賣進(jìn)清風(fēng)閣了。
小姑娘的娘跟老鴇哭了有大半天,一是哭自己對這個女兒的不舍,二是哭男人病倒的家里實在是養(yǎng)不活五口人,三又哭寒冬來前湊不夠藥錢,只能舍了這個女兒。
老鴇在風(fēng)月場里見慣了這些虛招子,她瞅著小姑娘生的僅是清秀,但那雙眼睛里透著股子機靈勁兒。為著這股子機靈勁兒,老鴇開了個還不錯的價錢,不算太多,但怎么的也能讓人去醫(yī)館看上病。
宋玲兒就這么的在清風(fēng)閣里當(dāng)起了小丫鬟。
她人長得瘦瘦小小,勁兒卻不小,生了一張娃娃臉,似是鐵了心做丫鬟一般,有什么活計爭著搶著第一個上,給閣里的姑娘公子們端茶倒水換洗整理那是樣樣到位,一張嘴巴又甜的很,在誰面前都能哥哥長姐姐短的,過了不到三個月,樓里大部分人對這個小丫鬟都留了個機靈懂事的印象。
除了那個不怎么上臺子的瞎眼琴師。
清風(fēng)閣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清風(fēng)閣最不受待見的瞎眼琴師是個聽不得吵鬧的人物,可不知道為什么,老鴇對他忍耐度極高,即使他三個月才上臺彈一次琴,也在這清風(fēng)閣里立住了身。
他脾氣怪,不知道是不是眼盲的緣故,待人冷冰冰的,還不讓人多說一句話。聽說他發(fā)起脾氣來,還打死過一個小廝。
清風(fēng)閣里沒有丫鬟小廝待見他,每次那些還沒有定人侍候的丫鬟小廝們?nèi)ニ撬藕驎r,總要相互推脫許久,最后還是老鴇出面,定了上瞎眼琴師那伺候的輪值人員。
宋玲兒剛來一個月的時候,就被拖上了值。跟她要好的姑娘姐兒話里話外提點她,讓她去琴師那侍候時要少說多做,能說一個字解決的事情,就不要說兩個字?傊⌒臑樯稀
宋玲兒不太信這個。也不能說她不信,就是她這個人天生愛笑愛說話,她在村里的時候就是個活潑性子,到了清風(fēng)閣這種混不吝的地方,除卻那些不該講的之外,話就更多了。
宋玲兒上值的前三天,為了管住自己的嘴巴,還弄個了一天十句話的特訓(xùn),說話的數(shù)量不見減少幾句,好端端的瘦小姑娘家,頭發(fā)卻是愁掉了兩把。
她嘟著嘴巴上了值。
看見琴師的第一眼,宋玲兒那能掛油壺的嘴就下去了。她實在是沒見過能把白衣穿的這么好看的人。
琴師端端正正的坐在那,身形頎長,琴便的香爐里升起一兩縷白煙,他眼睛上蒙了塊白綢子,如墨般的長發(fā)用白色的發(fā)帶束起,自白頸間傾瀉而下,整個人不像是樓子里的琴師,倒像是世家公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像是能感受到宋玲兒的目光,琴師皺了下眉,撥出一個音,示意她進(jìn)來。
“把香爐里的香換了!鼻賻熣f。
“公子想換成什么味兒的呢?”宋玲兒趕忙問道,她聞不出香的好壞和味道,只能聞出個濃淡,這屋子里現(xiàn)在點的香,對宋玲兒來說是濃烈極了,熏得她甚至想捂鼻咳嗽。
“梅香罷!鼻賻熣酒饋,整弄了兩下自己的領(lǐng)子,又抱起琴,走出房門,神色平淡,無悲無喜,“以后屋子里要是點了這香,我便不彈了。”
宋玲兒趕緊低頭應(yīng)是,跟在琴師身后,走出了這間房。
*
“沏壺龍井!鼻賻熯M(jìn)了自己的屋子后,將琴放在了琴臺上,又在琴臺前坐下,他微微低頭,似是沉思,手上撥弄著琴弦,彈出宋玲兒聽不懂的音調(diào)。
宋玲兒不是那種毛手毛腳的小丫鬟,她機靈,進(jìn)了房間后,很快找到了放茶葉的地方,可是格柜里長得一模一樣的白瓷罐子令她犯了難。
農(nóng)家來的小姑娘,再怎么機警,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nèi)分辨出茶葉的種類。在宋玲兒眼中,再好的茶葉沏出來的茶,也沒有村口李婆子賣的綠豆湯好喝。
白瓷茶罐沒有像樓里其他人的茶罐一樣,外面貼了紙條備注種類,宋玲兒辨不出那種是龍井,只得開口文:“公子,您的龍井裝在哪個罐子里呀?”
“柜格上的白瓷罐子!鼻賻煷。
“公子,可這柜格里有好多和白瓷罐子呢……”宋玲兒猶豫了一下,說出自己的難處,“您這瓷罐兒上也沒貼標(biāo)識,我實在是不知道呀……”
她聲音清甜,為難的臉平日開朗的笑臉都皺成了苦瓜臉。
“左邊第三個罐子便是!鼻賻熾y得的說了兩句話,“標(biāo)識那種東西,我不需要!
他像是累了一般,扶著琴站起來,整個人像是被打下凡間的謫仙,緩慢而堅定的走到了桌子前,慢慢坐下。
宋玲兒沏茶的手藝才學(xué)會不久,她依言從左邊第三個罐子里取出茶葉,一套煮茶的手藝并不行云流水,反倒有些磕絆,不過她干活利落,煮茶也沒出現(xiàn)過撒弄一灘的情況。
等她將煮好的茶端給琴師時,琴師端起茶杯,細(xì)嗅了下,又將茶杯放下,白玉般的手搭在杯盞上,十分好看。
“你不會煮茶吧!鼻賻熥灶欁缘恼f,聽著像是問她,細(xì)品又能發(fā)現(xiàn)這是個陳述句。
宋玲兒察言觀色的本事還沒修煉到家,她十分實誠的告訴琴師:“回公子話,我剛學(xué)會煮茶不到半個月,您覺得怎么樣?”
“不怎么樣!鼻賻熐昧饲帽K,“火候太過,第一遍茶湯洗的不夠干凈,都不用喝便知道內(nèi)里澀味很重!
“你沒喝過自己煮的茶吧!彼偨Y(jié)。
“公子,茶葉太過精貴了嘛!彼瘟醿赫f,“只有有錢人家才能喝的上,我這種小丫頭看著茶葉和中藥都是一個味兒!”
“都是拿著樹葉子用水煮,煮出來還都苦了吧唧的,并無甚么區(qū)別的!”
“你喝喝自己煮的茶吧。”琴師聽她說完,將茶盞從自己面前推開,他也沒反駁宋玲兒的話,只讓她自己喝喝。
宋玲兒依言,結(jié)果琴師推開的杯盞,并沒有什么品茶的舉動,牛嚼牡丹似得一股腦兒全給灌了下去,喝完后還咂巴了兩下,她用袖子擦了嘴,說道:“沒有中藥那么苦,但卻多了股子澀味兒,實在是不好喝。”
琴師聽她這么說,一時無言。
過了一會兒,他開口問宋玲兒:“你要在我這上值幾天?”
“半個月呢,公子!”這個問題算是宋玲兒能飛快回答出的專業(yè)問題,“月季姐姐的意思是我是新來的小丫頭,為了照顧我,特意安排到公子您這兒,活計輕省,就是不能說太多話!”
她說完,小心的吐了吐舌。
琴師:“那你讓……”
“怎么啦公子!”
“罷了。”
*
洛白衣是個琴師。
這個聽起來不算吉利的名兒是洛娘子起的。洛娘子年輕時候是樓子里的姑娘,頂頂好看的花魁娘子,風(fēng)頭無兩的時候,秦淮風(fēng)月地里提起美人兒,必要說到說到洛娘子。
洛娘子也不是出生就在風(fēng)月場里混,年幼時孤苦,到了長成后,少不得為自己打算謀劃,她算盤打得響,錢也籌的足,但就像是英雄難過美人關(guān),洛娘子一個風(fēng)月老手,也在男人身上著了道。那人拿著她的錢跑的一天,洛娘子便當(dāng)世上又死了一個人,穿了一天白衣。一年過后,樓子里里多了個小娃娃,洛娘子便給這娃娃起名叫白衣。
她混不吝的說這是為了祭奠孩子死去的爹。
可能是名字不太吉利的原因,洛白衣打小運氣就不算好,身子骨也差,三天兩頭要病一遭,氣的洛娘子直說他敗家藥罐子,剛生病的兩年,洛娘子還會請醫(yī)館的郎中來給看看,后來生的病多了,洛娘子就不請郎中了,自己給抓幾副藥,讓洛白衣湊合著喝了。
好在沒死。
下九流的孩子往往是讀不上書的。為了讓洛白衣有個生計,洛娘子帶著孩子離開了秦淮風(fēng)月,上了京城,投奔她年輕時生死之交的姐妹,又是給錢又是給人,算是在清風(fēng)閣安置了下來。
從來清風(fēng)閣的第一天,洛娘子便讓洛白衣學(xué)起了琴。
好在洛白衣身子骨雖弱,但腦子還算好用,學(xué)起東西來還快。清風(fēng)閣里那時候有個從宮里出來的琴師,洛白衣算是有了個師父,能彈得一手好曲子了。
*
洛白衣五歲的時候,清風(fēng)閣里來個幾個聽曲兒尋樂的王孫公子,說是要見識見識秦淮美人的風(fēng)采,彈琴的是洛白衣的師父,唱曲兒的是洛娘子。
琴曲悠揚婉轉(zhuǎn),幾個喝醉了的王孫子弟們聽到興頭,便有人提議說要不看看琴師的手,和歌娘的舌,看看能演出這般琴曲的人,與旁人有何不同。
就這樣,洛白衣的師父便再不能彈琴了,洛娘子也再也說不出話來。
洛白衣哭了三天,洛娘子用尺子抽了他三天。
可哭并不能解決問題。洛白衣從琴童慢慢成了琴師。彼時他還不會遮掩自己的情緒,那雙眼睛看向花天酒地的紈绔們時,總會帶著幾分兇意。三年后,有個京城新貴看不習(xí)慣,便叫人剜了他那雙眼睛。
下九流的勾當(dāng),彈得再好又如何呢?
洛娘子氣的抽了洛白衣三個月,抽累了的時候就抱著他哭,哭完了,這身子便一日比一日差了起來。
洛白衣十歲的時候,洛娘子便走了。
老鴇看在昔日姐妹的份上,答應(yīng)洛娘子好好照顧洛白衣,從此,洛白衣便成了清風(fēng)閣里的瞎眼琴師。
他琴技一日比一日好,情緒一日比一日淡。傳聞他一言不合便打死小廝的事半真半假,那個嘴巴和手腳都不太干凈的小廝最終也就是交給老鴇重新發(fā)賣了。
*
宋玲兒覺得旁人說琴師脾氣差里有些夸大的成分。先不說琴師的臉長得多好看,就單說他的脾氣,宋玲兒自己是覺得一等一的好。
她上值五天了,這位琴師公子愣是沒有說過一句重話。就連她煮壞了茶,琴師也不過是讓她自己喝掉,不曾責(zé)怪。
宋玲兒知道自己的狗脾氣,是給點陽光就燦爛的典型選手,上值三天,見琴師并沒有斥責(zé)她話多,到了四五天,她慢慢的話就更多了。
從每天早上上值必說的公子早安,到征求大大小小的瑣事意見,再到現(xiàn)如今的時不時好奇……某種程度上,宋玲兒覺得琴師的脾氣意外的好。
“公子,今天早點吃蔥油餅怎么樣!”宋玲兒拎著食盒來上崗,她已經(jīng)看著琴師吃了三天的白粥和芙蓉酥,不知道吃的人怎么覺得,宋玲兒作為看的人是覺得嘴里甜的發(fā)慌。
她今天早上索性起的早了些,發(fā)好面團(tuán),做了些蔥油餅。清風(fēng)閣里是沒有人會吃蔥油餅這種食物的,這里的姑娘公子們恨不得只吃些清淡食物,口味重些的,也不過是多加了糖的精致糕點。
宋玲兒烙餅是一把好手。
原來在家中的時候,細(xì)面精貴,只有在年節(jié)時候才能吃上兩次,每次做面食,都免不了小心翼翼,生怕嚯嚯了來之不易的白面,時間久了,宋玲兒的手藝也越來越好了。
琴師沒有說話,他坐在琴邊,屋子里有著淡淡的梅花香氣,從宋玲兒進(jìn)來開始,她手上食盒里透出的味道就夾在了這似有若無的梅花香中,他彈出一個音,嘆了口氣,無奈:
“那便吃吧。”
蔥油餅自是香的。白粥也和琴師平時用的甜口不同,宋玲兒往里頭放了些肉沫,加了些鹽,算是一個甜口的粥,配上蔥油餅,整個屋子瞬間有了些煙火市井氣兒。
“手藝不錯!鼻賻熡脗浜玫氖峙羶袅耸郑瘟醿河质毯蛑丝,他贊道。
“那是自然啦公子!我煮茶的手藝可能不行,做飯那是一點兒問題沒有!特別是肉菜!什么紅燒獅子頭啦,水煮肉片啦,梅干菜扣肉啦……”她掰著手指頭數(shù),“只要加肉的!公子想吃什么我都能做!”
“你還是先把茶泡好吧。”琴師并不嗜肉,他聽著宋玲兒報菜名都覺得油得慌,低頭頓了頓,決定給宋玲兒找點事兒做,讓她閉嘴,“今天就煮君山銀針罷!
宋玲兒聽到這個吩咐,瞬間蔫了氣,垂著頭念是。
琴師聽見她的話,像是想出了小丫頭敗興的畫面似得,抿起薄唇,輕聲笑了笑。
公子笑起來,可真好看啊。宋玲兒這么想著。
*
上值第十天,宋玲兒煮茶的手藝沒有長進(jìn)多少,但茶湯里那股子澀味兒終是去了一些,她再給琴師端上茶的時候,琴師總算是會喝下去一口,再給出十分無情的評價:
“朽木!
宋玲兒不介意這個,能喝相對于不能喝好歹是一種進(jìn)步了不是?她心態(tài)好得很,為了慶祝上值第十天終于煮出了能讓人喝下口的茶,宋玲兒決定烤只鳥兒慶祝一下。
入夜,宋玲兒偷溜進(jìn)柴房,挑揀了幾根柴火之后,抱著柴貓進(jìn)了清風(fēng)閣的后院,后院白日里是丫鬟小廝們給上菜后勤的地方,到了黑夜,主要作用就只剩備水洗漱了。
所有人都盯著水,沒有人在意貓進(jìn)后院的宋玲兒,她悄悄走出院墻,找了塊平地坐了下來。
將柴搭好后,宋玲兒用火石點上了一把干草,扔進(jìn)了搭好的柴里。串好白日里收拾好的麻雀兒,她哼著小調(diào)兒將串著夜宵的樹枝架在柴火上,悠哉又自在的燒烤。
這種吃法還是她小時候跟村里的小孩兒們一起上山掏鳥窩的時候?qū)W的,都不用準(zhǔn)備什么配料,等烤香了之后,撒上粗鹽和辣椒粉便足夠了。
宋玲兒口味喜歡吃辣,準(zhǔn)備的辣椒粉也比較多,等她捏起一撮辣椒粉準(zhǔn)備撒時,身后突然有人問她:
“你在做什么?”
宋玲兒嚇的一個哆嗦,手中的辣椒粉全撒了上去。要是撒的均勻還好說,可問題就是,還都灑在了一處。
宋玲兒欲哭無淚。
她轉(zhuǎn)頭想看看是誰驚擾了她快樂的慶祝加餐,卻見琴師倚站在后院的門旁,白綢子依然蒙著他的眼,他手中拄著根盲棍,一身白衣被火光映紅了兩分。
“公……公子?!”
宋玲兒捂著嘴驚訝。
“公子您怎么來了!”她連忙將手中的辣椒粉殘渣拍掉,上前扶琴師,“您平日都幾乎不出樓,今天怎么想著出來了?”還來后院外墻…
“喚了你許久不見人,便想著出來找找!鼻賻煂⑹种械拿す鬟f給她,被她扶著往有火源的方向走,“你在做什么?”
‘原來是逃崗被發(fā)現(xiàn)了!瘟醿核闪艘豢跉猓瑩(jù)她十天的上值經(jīng)驗,琴師并不會因為這種事發(fā)脾氣。
“在做烤雀兒。”宋玲兒回他,“這種雀兒烤來吃是最香的,您今日不是喝茶了嘛,我就尋思著慶祝一下我煮茶的手藝進(jìn)步了些!彼瘟醿翰缓靡馑嫉膿蠐项^。
“非也。”琴師輕聲說。
“公子說什么?”柴火燒著的噼啦聲讓宋玲兒沒聽清。
“聞起來確實挺香的!鼻賻煾杏X到火焰的熱乎氣之后準(zhǔn)備就地坐下,“給我也來一個吧!
宋玲兒看他似是要坐下,趕忙將他身下的那片地收拾了一番,確保上面無蟲無石。
感受到宋玲兒的一番動作,琴師頓了頓:“以后不用這般麻煩。”
“那可不行啊公子!”宋玲兒連忙反對,“您平日彈琴只坐繡榻,這地上要是有個石頭蟲子的,咯著您就不好了!彼鲋賻熥
烤雀兒的香已經(jīng)慢慢滲出,辣椒粉和粗鹽加在一起特有的咸香也直往人鼻腔里沖。宋玲兒不覺得嗆,她興致十足的將烤雀兒又翻了個面烤,心中感嘆,早知道便多準(zhǔn)備兩只了。
她撕下半只烤雀兒,用準(zhǔn)備好的黃紙包起來,遞給琴師。
“這個加了些辣椒面,不知道公子您吃不吃得慣……”宋玲兒飛快的抬頭看了眼琴師,又迅速將頭低下,“公子若是吃不慣的話,我可以去后廚給您弄點別的!”
“不用了!鼻賻熋髦鴮⑺f過來的燒烤接過,烤雀兒辛辣咸香的味兒刺激著他的神經(jīng),仔細(xì)的聞還能感受到淡淡的煙熏味。
琴師不曾接觸過這種味道。
他的童年充斥著藥香、脂粉香和各種花的熏香,洛娘子也不會下廚,一雙柔荑從未沾過半點春陽水,洛白衣的童年與長在鄉(xiāng)野的孩子比起來,沒爬過樹,沒捉過鳥,沒釣過魚,甚至沒有你追我趕的戲碼。
洛白衣不覺得太遺憾,但真正體會到這些從未做過的事情,他還是覺得奇妙。
“公子!
洛白衣聽見小丫鬟這么叫他。
“你覺得怎么樣?”
洛白衣笑了笑:“比你沏的茶要好太多了!
宋玲兒看不懂洛白衣的笑,她雖然不太明白公子為何高興,不過,她總覺得,這時候坐在柴火邊,細(xì)細(xì)吃著烤雀兒的白衣琴師,多了幾分人氣兒。
這樣便好。
*
上值第十五天,宋玲兒歡歡喜喜的準(zhǔn)備著琴師的早餐,廚房里有幾個來取食盒的小丫鬟湊上來跟她說恭喜,宋玲兒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她們在恭喜什么,還是一個和她同期的小丫鬟直白的說了出來:
“當(dāng)然是恭喜玲兒明日就不用去侍候琴師了呀!”
宋玲兒一怔。
原來離她第一天上值已經(jīng)過去有半個月了啊。
她朝小丫鬟們笑了笑,沒有同往日一般與她們嬉笑,腳步匆匆的,拎著食盒往外走去。
“好奇怪啊……”小丫鬟們大眼瞪小眼,看著宋玲兒的背影,異口同聲,“她不會是干活干傻了吧?”
宋玲兒自是不像她們說的那般傻掉了。
但她確實也沒有那么想被換到另一個崗位上。當(dāng)丫鬟這種活計實在是需要運氣,有的人運氣不好,碰上個心狠手辣不把下人命當(dāng)命的主子,有的人運氣好,能遇上個脾氣好性格好長得也好的主子。
最主要的是她從沒在琴師那兒感受到過同情和看不起。
宋玲兒不太想被換掉。
她拎著食盒上樓,沒有像往常一般推門而入,她在琴師門前停下了腳步,有些忐忑,敲了敲門,在門外問道:“公子,用早飯嗎?”
平心而論,宋玲兒覺得自己不算是頂好的丫鬟,泡茶難喝,也不懂香,還時不時讓公子嘗試并不知道他喜不喜歡的飯食,但公子卻是個好主子。在宋玲兒心里,琴師的脾氣,比清風(fēng)閣里最溫婉的姑娘還要好。
一想到這,宋玲兒便有些喪氣。
“進(jìn)吧!
琴師有些驚訝,這個十多天來沒有一次敲門的小丫鬟,怎么突然規(guī)矩的敲起了門。
宋玲兒走進(jìn)房,將食盒里的飯菜取出,擺好碗筷后,站在一邊緊張兮兮的看公子吃飯。她這幅模樣,就算琴師看不見也能感受出不對勁,突然規(guī)矩的敲門加上驟然減少的話語。
突然冷清安靜的早上,琴師居然有點不適應(yīng)了。
“怎么了?”他放下喝粥的白勺,問她。
“沒!沒什么的公子!”宋玲兒嚇得后退半步,連忙擺手,“今天的早飯公子覺得如何?”
“與往常并沒有什么不同!鼻賻熣f。
“那公子要喝茶嗎?”宋玲兒問。
“你沏的茶……”琴師笑了,“還是算了吧!
宋玲兒聽著,一時竟不知道要說什么。過了片刻,她甩甩頭,問:
“那……公子你會想要一個沏茶特別好的丫鬟嗎?”
聽她這么問,琴師失笑,搖了搖頭:“我在清風(fēng)閣是什么名聲我自己還是知道的!
“可公子并不像他們說的一般呀!”宋玲兒激動的爭,“公子生的好看,也不打罵下人,既會彈琴,又能懂茶!清風(fēng)閣沒有比公子更好的主子了!”
她說著,說道后面話語里還帶上了點不服氣的味道。
琴師沒想到她會這么說,半晌,宋玲兒捂住突然嘴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琴師沒有轉(zhuǎn)過身。宋玲兒從沒想過她這輩子還能有這種等待被宣判命運的時候,她抓著自己的衣角,緊了松,松了緊。
“那今天下午我便和青姨知會一聲吧!
過了好一會,宋玲兒聽見琴師這么說。
“知會?知會什么?是我想的那個嗎公子?!”宋玲兒湊到了他身邊,拼命抑制住自己的興奮與激動。
“你煮茶的技藝,還是要好好練練!鼻賻熓竹娉。
“公子!”宋玲兒一個沒忍住,眼淚使勁的往下掉,她直接用袖子往臉上抹,但卻一時沒有擦干凈淚水。
“今天晚飯,你就做幾個你之前說擅長的菜吧!鼻賻焽@了口氣,“可以放辣。”
宋玲兒,今天也在為成為一個招名叫洛白衣的琴師喜歡的小丫鬟而努力!
插入書簽
碎碎念的作話:
剛寫的時候想BE來著
后來沒狠下心ORZ就把結(jié)尾停在了這里
按照洛白衣的性格,大概會為他娘和師父報仇
而宋玲兒能不能把他拉出來,其實是很難說的
但是,人除了面對現(xiàn)實以外,也要偶爾看看童話呀!
嘿嘿,就當(dāng)是個完完整整的糖吧!
希望大家吃的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