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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是一抹游魂,寄居在牢山下一座破舊的將軍廟里。
他早不記得自己生卒于何年何月,只記得自己是戰(zhàn)死的將軍,因殺孽太重,未入輪回,千百年來在人家飄蕩。
直到他魂魄越來越虛弱,才寄居在這廟中的將軍神像里。他甚至不知道,廟里供奉的將軍,就是他自己。也許一切,都是冥冥之中的吸引。
他借山下百姓的一點香火,溫養(yǎng)魂魄,倒也又過了幾百年。
對于生死,他早已不在意,反正他已經(jīng)死過一次,再死,最多是魂飛魄散。
花開了又落,樹葉綠了又黃。
一天又有一天,胥都在半睡半醒間度過。
這天,一個獵戶前來拜祭,擺了四樣瓜果點心,又上了三炷香,祈求此次進山打獵順順當當。
獵戶走后,一條瘦弱但皮毛火紅的狐貍探頭探腦進了廟里,四處張望了一下,然后直奔糕點而去。
紅狐貍叫阿離,是一條剛修行100多年,有了意識,但還未修成人形的狐貍。
因為有了意識,他偶然一次吃到半只燒雞,從此不肯吃生肉,自己又不會生火烤肉,只好吃山里的野果充饑,一直被族里的其他狐貍笑話。
偶爾他也跑去山下偷個肉包子,但又被人類看中皮毛追著跑,他每次都是落荒而逃,吃到肉包子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
昨天,他呆膩了家族所在的地方,和長輩表示要出來歷練,尋找機緣。結(jié)果不知不覺就到了這里。
山腳下,他突然發(fā)現(xiàn)一個獵人,趕緊躲在樹叢里。
待獵人走遠,阿離才發(fā)現(xiàn)這里有座廟,試探著走進來。
結(jié)果,他愛上了這里,這真是個神仙地方,有糕點吃,還不用被追著跑。
之后,他便在廟里住了下來。
吃飽了,他有時躺在門前曬太陽,有時在周圍撲蝴蝶。但是,他總覺得有視線在追隨自己的身影,回頭望去,又什么也沒有。
日子還是美好的,可惜,糕點不是每天都有,他吃完最后一塊果子糕,舔舔嘴巴,意猶未盡。心里盼著有人來祭拜,然后迷迷糊糊睡著了。
“嗷、嗷、嗷......”
聽到慘叫聲,阿離才醒來。
一頭狼,踉踉蹌蹌的跑回山里。
阿離慌亂了一會,才知道危險已經(jīng)遠離,這才看到旁邊的虛影,一個穿著白袍的青年,正笑著看向他。
從此,胥和阿離就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靠著微薄的香火和糕點,一鬼一狐,快樂的生活著。
胥每日靜靜的坐在門口,看著阿離跑來跑去撒歡,笑意噙在嘴角。阿離也不跑遠,總是跑幾步,就回頭看看,又放心的到處跑。
歲月靜好,不過如此。
******
山中無歲月。
一群毛色各異的小狐貍,圍著一個紅衣青年。
“阿叔、阿叔,那后來呢?你這故事還沒講完?”
“講完了,你們趕緊回去修煉,不好好修煉,什么時候才能化成人形!”紅衣少年語氣不好地說道。
小狐貍們看阿叔真的不再講了,才依依不舍的離開。
阿離隨手拔起一顆狗尾巴草,拿在手里把玩。他的目光好似穿透了時空,看向遙遠的遠方......
胥雖然沒有實體,但他虛空的手,會撫摸阿離光滑的紅毛;阿離淘氣時,胥會用食指點他的額頭;阿離吃了滿嘴點心渣,他會揮出微風吹干凈。
阿離也喜歡睡覺時靠在胥的身旁,雖然只是一個虛影,卻讓他感到無比的安全和踏實。
可惜后來......
胥想著阿離總是這么瘋玩也不是個事,又覺得自己時日無多,想著幫他增加法力,早日修成人形。于是。每天偷偷的把自己不多的法力輸給睡著的阿離。
其實阿離看似傻氣,但他怎么會沒發(fā)現(xiàn),胥的身影已經(jīng)越來越淡了,白天已經(jīng)不太敢顯形了。
阿離一晚上翻來覆去睡不著,終于下定決心。
第二天一早,他就跑到山下的鎮(zhèn)上,躲在鎮(zhèn)子外面的田地里,等著晚上才出來。他直奔一戶院墻高高的人家,這家一看就很富貴。
附近沒有道觀、佛寺,大家有什么事,都習慣到將軍廟拜祭。阿離單純地想,只要他裝神弄鬼鬧上一番,就會有更多人來將軍廟祭拜,胥的香火也會旺起來,這樣他才能一直陪在自己身邊。
沒想到,這個富豪家剛好來了位云游的道士,這道士可不是騙子,是真有法力的,最擅長降妖除魔。
在阿離馬上被劍刺到之時,一道光將他包裹住,飛回了將軍廟。
胥用盡所有法力,還替阿離擋了一劍,只留一句模糊不清的“我...你”,便化作滿天星光,久久未散。
阿離手捧星光,悲痛欲絕,他全身紅毛爆起,化形成俊俏的紅衣少年。
可那個溫柔的、噙著笑看著他的白袍青年,早已看不到。
扔掉手中的狗尾草,阿離念了一個瞬移的咒語,飛到將軍廟前。
世界滄海桑田,廟里一切依舊。
“我來看你了,我永遠的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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