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1月3日生，血型AB型，摩羯座。星座上說這樣的女孩獨立堅韌不會吃虧，但要問問她吃虧的概念是什么。
　　一個人的時候我常常在KTV唱搖滾版的《紅豆》爵士風(fēng)的《甜蜜蜜》，我也常常在熱鬧的聚餐上搶美味的炒年糕，笑得肆無忌憚，然后一個人偷偷的離開。我常常一個人穿黑色的馬夾，黑色的牛仔褲，背黃色的史奴比包，穿梭于熱鬧的街頭，和認(rèn)識不認(rèn)識的人打招呼，
　　笑得一臉的寂寞。
　　我在考英語專業(yè)四級的前一天晚上眼睛睜得大大地盯著外面的黑夜直到它變成發(fā)白，在額頭抹清涼油精神抖擻的進(jìn)教室，聽一兩個耷拉著腦袋的女友抱怨著復(fù)習(xí)到很晚沒睡好。末了，她們會用嫉妒的眼神說，你你看起來很不錯啊。單眼皮有一個好處就是涂一點眼霜就沒人發(fā)現(xiàn)你的黑眼圈。考完試，那些之前信誓旦旦的說只要考六十分多一分也不要的差生或優(yōu)等生，都是一路斤斤計較著考試時的某個錯誤或是捶胸頓足的后悔沒多看幾頁書。然后就會用探詢的眼睛看著一臉平靜的我，問，怎么樣了？我說不知道。她們就會用既嫉妒又略帶揶揄的聲音說，你肯定是考得很好吧。我笑笑，找個借口離開。遠(yuǎn)遠(yuǎn)的我就聽到她們在議論說，她那么自信肯定考得很好，另一個不屑的說她哪會考多好啊。
　　我剛打開房門，手機(jī)適時的響起來，若初的聲音從遙遠(yuǎn)的另一端傳過來，清清亮亮的，很像那個很紅的電視節(jié)目的主持人。她在電話那頭費力的說著她自以為很爆料的笑話，用銀玲般的笑聲問，好笑不？我的嘴角上揚，說，很冷。然后，電話那頭就響起她高八分貝的怒吼聲以及叫罵聲，綿延不絕。在掛斷電話之前，她輕輕的說，安，不要一個人難過。
　　我看著手機(jī)屏幕瞬間變黑，突然想我到底是怎么認(rèn)識若初的，記得高三的某個早上我照例同學(xué)校的鈴聲賽跑，有個白色的身影就在樓梯口滾落，很是壯觀。我只有冒著遲到的危險把一瘸一拐的一身狼狽的女生送回去。第二天，那個梳著馬尾巴的女生清純的如當(dāng)時很紅的臺版椮菜，向我道謝，臉蛋紅撲撲的。然后兩個女生一邊不停的哆嗦，一邊在零下二十度的街頭啃冰淇淋，凍得鼻青臉腫。整個黑色的高三我們就想方設(shè)法的在遲到后偷偷的繞到后門，躲過班主任的鷹爪，再溜進(jìn)各自的教室，或偶爾逃掉一兩節(jié)課，騎著單車去秦淮路的大商場試穿永遠(yuǎn)不會掏錢買的衣服，在售貨員敢怒不敢言中揚長而去。那個時候，我們是兩個人。
　　現(xiàn)在我一個人上學(xué)，一個人擠擁堵的公交車，甚至一個人吃飯。家里空蕩蕩的，媽媽的店里永遠(yuǎn)都是很忙的。
　　從抽屜里抽出一張CD，阿桑的《寂寞在唱歌》伴隨著沙啞的聲音就飄出來。我是喜歡阿桑，第一次聽到她在電臺里介紹專輯時，就覺得這是一個與眾不同的的歌手，聲音里伴隨著徹骨的寂寞，有一種令人沉淪的力量。后來，看到電視上的她，盡管微笑，但還是覺得她是寂寞。不漂亮，執(zhí)著于音樂，在紛繁復(fù)雜的娛樂圈沉浮。
　　胃在不斷翻攪，我去冰箱里翻出一盒水餃，在電池爐里放水。很快的，鍋里慢慢的升起水汽裊裊，有一個個的水泡向中央聚集，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我的眼前慢慢的模糊，只剩下這個漩渦一直向我涌來，將我湮滅。我跑進(jìn)洗手間，大口大口的干嘔，連眼淚都出來。
　　回到房間，鉆到床上，被子是柔軟，身體卻是僵硬的，棉絮是暖的，心卻是冷的。連頭都埋進(jìn)被子，我想這樣就安全了。
　　水，形成一個一個大大的漩渦，向我襲卷來，一波又一波的。我感覺全身被什么壓住，不能呼吸。我好想用力的叫出來，可喉嚨怎么也發(fā)不出一點聲音。只能無力的掙扎，掙扎。
　　安，你怎么了？是媽媽焦急的聲音，我醒來，一身的冷汗。
　　她用一條手帕給我擦額上的汗，臉上有隱隱約約的疼痛。我細(xì)細(xì)的看著近在咫尺的這張和我極其相似的臉，她還是很美麗，很年輕，一點都沒有她應(yīng)有年紀(jì)的痕跡。我記得若初媽第一次看見她時，還以為她是我的姐姐，等知道她是我媽時，在幾秒鐘的尷尬之后立即就拉起我媽的手討教保養(yǎng)秘方，當(dāng)知道我媽連洗面奶都沒用時，她就發(fā)誓要把家里的美保蓮、雅芳扔進(jìn)垃圾堆。
　　我伸出手，輕輕的摸著她的臉，這樣美麗的臉應(yīng)該很寂寞吧，也渴望有一雙手這樣地?fù)崦?br>　　她的臉閃過一絲不自然，說，我去給你做飯吧。
　　你結(jié)婚吧，那個叔叔看起來不錯。
　　上島咖啡廳，櫥窗外，隔著玻璃我沒有聽清那個男的對她說什么，但那個男的拉住她的手和看她的神情，可以看出他是喜歡她的。
　　驚訝，一閃而過。他只是媽媽一個朋友。
　　我看著她那張波瀾不驚的臉，可是我的心里有一種沒來由的疼痛。記得很多年前，我還是個孩子，帶著倔強而憤怒的眼神看著那個很好的叔叔，她的眼底就是一片傷痛，然后那個叔叔就再也沒有出現(xiàn)，之后，她不帶任何的異性朋友來家里。
　　可是我很想媽媽結(jié)婚。
　　傻孩子，媽媽還結(jié)什么婚，媽媽有你就夠了。
　　不夠的。
　　那一天我在街上看見了子勛，一個很干凈笑起來會露出兩顆小虎牙的男生。三年前，這個男生坐在五角大樓的天臺，說送我漫天的星光和整個城市的燈火。那一夜的燈花璀璨是這一生收到的最美麗的禮物�？蓯矍閷τ谑藲q的我來講是買不起的奢侈品。他就帶著孩子氣的音調(diào)說，我會等你。三年后的子勛，身上的那份孩子氣已經(jīng)褪去了，多了是一份成熟。他說，安，你一點都沒變。第二天，他就帶著他的女朋友來看我，不漂亮，但卻很可愛的女生，她一直的問我以前的子勛是怎么樣的。吃芝士餅干時，嘴邊粘滿一粒粒的餅干屑，子勛用滿是寵膩的眼神看著她，然后溫柔的為她插去那些屑沫。子勛的神情讓我有一瞬間恍惚，我想起很多年前，某個夏日午后，那個愛我至極的爸爸就是這樣為媽媽擦她嘴邊的飯粒，那時候的媽媽的表情根面前的女孩一模一樣，是幸福吧。那一瞬間我突然明白，媽媽的神情自爸爸走過后就不再有了，因為媽媽也是女人，媽媽有我不夠。
　　第二天，我去福利院當(dāng)義工，有一個剛出生就被遺棄在路邊的女嬰，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著四周，小手時不時的放在嘴里，非常的悠然自得，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是個被遺棄的孩子。媽媽說，在醫(yī)院的產(chǎn)房生下我后，一心想要男孩的奶奶差點就把我送給隔壁那對孩子一出生就夭折的夫婦。我曾經(jīng)不只一次的想，如果當(dāng)初就把我送給別人會是怎樣呢，那是不是就不會發(fā)生后來的那些事呢？如果人類可以未卜先知的話，那么爸爸媽媽還會把我留在身邊嗎？奶奶說得對，我是掃把星。我對著懷中綻放微笑的小孩說我說對不起，我不不應(yīng)該不聽話硬要跑到河邊去爪魚，這樣爸爸就不會因為救我而被漩渦卷走，奶奶也不會失去兒子到死都不肯原諒我。我不應(yīng)該自私的想著自己，讓媽媽這么多年都孤孤單單一個人。
　　一個人，回家的路程很漫長。
　　我突然想起很多年前，和爸爸媽媽逛完街，就裝睡，然后像小貓一樣的趴在爸爸的背上，爸爸背著我走在前面，媽媽走在后面，我在中間，心里是滿滿的幸福和安全。
　　很累，依靠著門，沒有力氣，不想開鎖。閉上眼睛，專四考試，若初的臉，媽媽的臉，爸爸的臉，子勛的臉，嬰兒的臉，奶奶的臉，全都交織在一起，慢慢的變模糊，最終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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