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洲av成人无码久久www,爽爽午夜影视窝窝看片,午夜亚洲www湿好大,十八禁无码免费网站 ,使劲快高潮了国语对白在线

文案
這故事,終究是在說自己,每一個人,都是自己的影
內(nèi)容標(biāo)簽: 戀愛合約 前世今生 田園 重生 悲劇
 
主角 視角
子言


一句話簡介:若即若離

立意:

  總點擊數(shù): 987   總書評數(shù):2 當(dāng)前被收藏數(shù):0 文章積分:147,570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類型: 原創(chuàng)-言情-古色古香-愛情
  • 作品視角: 女主
  • 所屬系列: 無從屬系列
  • 文章進(jìn)度:完結(jié)
  • 全文字?jǐn)?shù):13608字
  • 版權(quán)轉(zhuǎn)化: 尚未出版(聯(lián)系出版
  • 簽約狀態(tài): 未簽約
  • 作品榮譽(yù): 尚無任何作品簡評
支持手機(jī)掃描二維碼閱讀
打開晉江App掃碼即可閱讀

可憐此身已非人

作者:惜也
[收藏此章節(jié)] [投訴]
文章收藏
為收藏文章分類

    第 1 章


      或許是一朝金榜題名的欣喜若狂,讓我在后來的十年里都沒有再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像在夢里飄忽一樣,像沉醉正酣一樣,甚至感覺不到自己的生活是真實的。自己的那些談笑風(fēng)生,似乎只是擺設(shè)在黃金屋里的古董,裝飾著又一個顯貴的門面。朱門酒肉,吳歌商女的頹靡里,我看不到靈魂,常常想過要逃避到絕塵的地方來改變,可卻沒有那種勇氣。那年,我讓仆人在花陰里擺下醇酒蔬果,設(shè)好燭火,等待那夜來時盡賞曇花一現(xiàn)之美。當(dāng)我正迷醉地坐在夕陽里對著滿園繽紛時,仆人說:“大人,外面有位鶴氅道人要見您!蔽矣行┯牣悾愕溃骸拔也徽J(rèn)識他啊,他說了些什么?”“他說,他來給大人指路。”仆人神色里有些惶恐,我卻并沒有在意。我想到了十年前,在我趕往京城途中迷路的時候,也是一個穿著鶴氅的白發(fā)道士,他為我指路,還說:此去極貴之時,我再來為你指路。當(dāng)時我只是謝意,卻沒想到這似乎是一句讖言,在今天突然開始應(yīng)驗。想到這,我徑直迎到門外,果然是他,我心里暗暗驚訝,一時竟忘記了語言。這十年,歲月竟不能讓他絲毫改變,依舊那么仙風(fēng)道骨一般,鶴氅白髯,羽扇綸巾。我趕緊邀他到園中坐下,他放下手中的羽扇,拿起一杯醴酒輕呷了一口。他看到我神情里的期待,吟詠了良久,說:“你走吧,帶上些銀錢,不要太招眼,換上舊袍,就像和名利無緣,這里不適合里。”我很詫異,沒想到這是他留給我這么多年的答案。我說:“為什么非要這樣,難道沒有別的路嗎?”他笑了,眼里分明有些傲慢,他說:“或許你該落魄江湖,這么多年的仕宦,哪天有屬于你的心安?”“你想讓我想莊生那樣,去逍遙游?哈哈,可是我還有這么多事情沒有處理,怎么能留下一切不管?”我辯駁著,意想責(zé)怪那些道家的人總是勸人逃避一切去回歸自然,我看來那是放棄了身上責(zé)任的逃避。他繼續(xù)呷了一口酒,慢慢地說:“不是誰都該歸去,只是你的天性使然。或繼續(xù)下去許有一天你會適應(yīng),但是七竅成,混沌死!蔽疫在躊躇不已中時,他又慢慢騰騰地講起了故事,他說:“莊子在山里看到一株合抱的大樹,枝繁葉茂,伐木的卻不要,莊子問原因,伐木的說:‘這樹太大了,沒有用處!f子說此木以不材終天年。莊子后來出山到友人家,友人要童仆殺雁來款待他,童仆就問:‘一只雁能打鳴,一只不能打鳴,殺哪只呀?’友人說:殺不能鳴的。材與不材,用與不用,歸屬應(yīng)該各異!蔽译[隱能懂一些其中的含義,曾經(jīng)我也那么深地去感受過莊周的境界。我說:我可以多帶走些銀錢,過點安逸的隱居嗎。他說:“你是為了這來的,卻也為之所陷,帶走了或許你想像那樣的生活會安逸,你現(xiàn)在陷在這里,將來還要陷在里面嗎。”看我還在猶猶豫豫,他不禁開始生怨:你還在等什么呢。是啊,我還在等什么,他們說朝聞道,夕死可矣,我一直不就想擺開這樣的日子嗎?
      不再想今晚的紅燭曇花夜游園,不再理會仆人們的卑躬敬畏,甚至不用去理會那個神奇道人的去向,我,只顧倉皇出逃。
      像一匹脫韁的野馬狂奔,在開始的時候不用找自己的終點。我想的就是趕緊避開燈火酒綠的街市,避開讓自己滿心欲念的繁華,在行將為浮華的人生所吞噬的時候,迅速逃回自己的世界——可能是自己來的地方,可能是自己愛的地方,不管怎么說,是自己將要去的地方。
      有人說那叫故鄉(xiāng),人總愛懷念在那兒的時光,每一天都能載笑載言。大概是“胡馬依北風(fēng),越鳥巢南枝”,一種天性使然,抑或是血液里本來的原質(zhì)在驅(qū)動。故鄉(xiāng)?我的腦海里只有簡單的圖騰,仔細(xì)地咀嚼,也不過是些天地玄黃,宇宙洪荒的概念,我能想象自己靠著一株高大的扶桑古木,在昏黃的太陽歷消散的情景。聽說有的人想起故鄉(xiāng),會有黃竹歌聲,青溪湯湯的恬淡;會有郎騎竹馬,繞床青梅的愛戀;會有仗劍交游,遍干諸侯的疏狂。不知道是誰擬定了其間的快樂,卻獨獨不能予我一分。想到這些美好時我想到的不是故鄉(xiāng),卻是子言。
      一夜里我在狂奔,回溯一條十年前走過的路,我的眼里卻只有天地玄黃那么簡單的色調(diào)。我就像逐日的夸父,當(dāng)看到夕陽已經(jīng)漸漸消失成一灘殘紅留在天邊,我就開始失去自己的力量。終于,當(dāng)星垂暗暗地出現(xiàn)在曠野上時,我昏昏沉沉地倒在了那里,找不到四方,分不清六合。我周圍的洪荒世界漸漸有了流淌的溪水,有了青蔥的散發(fā)著生息的芳草,牛羊就在這片空曠的天地里,安靜的吃草。我躺在軟軟綿綿的青草里,看天河里浮光使勁地對著我眨巴,我漸漸地的也像周圍的青草,軟軟地失去了自己的概念,散在這個世界里,好像我變得很遼遠(yuǎn),可以感覺到暖暖地,氣息也淡淡的。這自然只是疲倦后的一個夢,當(dāng)早晨我醒來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除了陽光那么暖暖,一切都差那么遠(yuǎn),幾株野樹參差不齊,中間野鳥啾鳴,聊是空曠凄涼。我倒覺得很自然,像個小孩蹦蹦跳跳往前,不用去想所謂的合情合理。一天總過得很快,我發(fā)現(xiàn)自己匆忙出來帶的那點干糧已經(jīng)沒有了,四野也沒有人家,我開始有些害怕,但還是硬撐著自己往前,至少我現(xiàn)在知道我在做什么,知道我該做什么,還有知道自己一定會達(dá)到什么.一天,我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遠(yuǎn),已經(jīng)聽不到人世的車馬聲,已經(jīng)感覺不到行人留下過足跡,看著這條走來的路,延伸得沒有邊界。
      黃昏漸漸到來,沒到這個時刻我對時間總會特別敏感。天上依舊星影浮沉,看他們有些黯淡,不停搖晃,我覺得眼里的星星倒多了許多,我想我是餓不行了,肚子咕咕地響著。終于,我忍受不住這種饑餓,便細(xì)聲安慰自己說:“我們走過前面那片叢林,翻過那座小嶺,就會有故人的家舍,綠樹村邊,青山郭外,青溪一帶,桃李堂前,榆柳后園。他們肯定備好了酒菜,準(zhǔn)備為我們接風(fēng)洗塵呢!蔽也]有質(zhì)疑自己對自己的欺騙,倉促出走,誰又會先知道我的到來,但我還是堅信著自己的謊言,因為我知道,至少故人是真的。
      “故人?”我疑思著,或許這個概念還沒有故鄉(xiāng)那個概念那么遙遠(yuǎn),我依然能想起來,十年.只是十年前。
      十年前,小樓一夜聽春雨,因風(fēng)想嬌恨未眠。隱約中我看到了夕有些消瘦的憂郁的臉,她是子言的妹妹。那個夜雨綿綿的夜晚,當(dāng)我一身濕漉漉地從在雨中狼狽地叩開那道門時,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她,也是因為次初見而深深的愛戀。那晚我聽著細(xì)細(xì)的雨聲,還有琴聲,那種感覺在這些年已經(jīng)淡去了,想念也淡了,只是不曾斷絕;蛟S我不該讓自己再來,做一個徹頭徹尾的負(fù)心人也好過相見時為自己的負(fù)心薄幸難堪。我也曾想到過去,想到那年那些事——只是要在自己失落的時候才會。當(dāng)自己勞苦卷極,或者是有些沉痛的時候,自己總覺得那小樓的幾弦凌亂的心思,能讓自己有無限的想念的空間,即使薄情,誰又能真正舍棄下一切不回想呢,只是回想的時候不同罷了!袄w柳折,浥輕塵,為君翻作錦繡行!毕肫鹉切┩拢幻庥行┬乃。我說:“等我有了功名事業(yè)就來娶你!边@像是一個借口,她卻沒有絲毫的懷疑或者是怨言。當(dāng)時我是這樣想的,我只想讓自己能和她有幸福的未來,幸福需要的太多,就需要等到未來,等到功成名就,等到富貴榮華,直到誰都清醒地知道諾言不能兌現(xiàn)的一天。子言好幾次說,把夕托付給我,我卻覺得自己貧寒,總少了些什么——或許叫尊嚴(yán),我推卻著,說等考完就回來,然而離開就像是背棄的開始。當(dāng)一切都有了的時候,失去的竟然是時間和感覺,我再也找不到那種生死相依的愛戀。一開始她就好像知道了一切,那個告別的晚上,她好像沒有聽我一切不舍得話語,只是平平靜靜地望著我的眼流淚,她說:“考完了,就回來嗎?..”夜風(fēng)吹干了她眼角的淚水,月光在淚痕上鍍上了一層神秘。我點點頭,她嘴角抿著笑意,像早已經(jīng)讀懂了未來,她說:“其實,考完你不回來我也不會怪你的,我會等你的。”我想說我不會那樣對你的,可是到了嘴邊卻換成了一個“傻瓜”。她的眼淚又涌了出來,她似乎已經(jīng)看到這是一個可以違背的諾言。不管誰在情話面前,都會那么情不自禁地撒起謊來。誰又能真正冀料那個渺遠(yuǎn)的未來,誰又愿意過那種可以冀料的未來?離開她.我感到心里有些酸楚,不舍得就這樣離開,短短的幾天卻養(yǎng)成了一種習(xí)慣,一種依賴,就是在自己的視野里一定要有她,不然自己總會心不在焉。這個習(xí)慣,我今天仍然沒有改變,就像不習(xí)慣那浮沉的宦場,多半也是因為這種習(xí)慣讓我永遠(yuǎn)不懂功名的真正語言。我拭干她眼角的淚,告訴她我會很想她,她沒有再說話,只是緊緊地靠在我肩上。夜就這樣埋沒在只言片語間,大家留著各自永不可解的心事,交付給遠(yuǎn)方。月光在隨河里白絨絨的,隨河在月光下就成了一條玉帶,一直到遠(yuǎn)方的邊際,到找不到更遠(yuǎn)的地方。
      第二天一早就起來,他們已經(jīng)為我準(zhǔn)備好了早餐。匆匆地趕了幾口飯,便放下碗上路。子言為了牽著馬,夕拿著包袱,他們說要送我過山,到那邊的長亭。后來我才知道,那邊只有一條荒涼的小徑一直通往地平線下,哪兒有長亭。翻過小嶺,我看到子言額不停地浸著汗珠,就知道他的身體很虛弱,已經(jīng)不能再走了!白友,你們就送到這兒吧,我就上路了!薄八偷介L亭我們就回來...”明明前面是一馬平川,子言卻固執(zhí)著。記得小時候我們一起上私塾,放學(xué)總一起回家。兒時總喜歡有那么一個伴,路上多了許多生趣。路上可以到田間的水洼里去捧捧,或者到草叢里去看看是否有小鳥窩。到分路的時候,他也總要固執(zhí)地跟一段,其實在一起除了鬧鬧,便沒有多話。長大的緣故吧,現(xiàn)在見面不愛鬧了,喜歡談?wù)勗姇@個習(xí)慣他卻沒有改變。我不知道如果我不從他手里奪下馬韁,他是否就會固執(zhí)地一程程送我到京師!白友裕,就到這兒吧,你們也該回去吃午飯了,呵呵!蔽颐銖(qiáng)湊出一個笑容,但我卻看到子言眼光里的不舍,夕已經(jīng)默默地轉(zhuǎn)過了頭去。我從他手里拽過抓得緊緊的馬韁。子言有些遲鈍地囁嚅著,仿佛又回頭去看夕想讓她說點什么,夕卻默默地把頭瞥向了一邊!皶,你要保重。夕,包袱!”他握著我的手,我感到一陣冰涼從我的手掌傳到心里,接著便是一陣酸楚。夕把包裹遞給了我,卻始終不肯看我一眼。我只好說一聲保重,就不知道該怎么再去應(yīng)對接下來的一片沉默。子言緩緩松開手,又說:“我過不了多久了.......其實我想你把夕帶走,或者留下來,你卻不肯,那你記得早點回來照顧她......”看他眼神里的凝重,我默默地點點頭,輕輕拍馬,留下了一縷輕塵。
      月光從這山嶺的樹林里細(xì)細(xì)地透下來,可以看到林子里在緩緩地騰著些霧靄。我還在想,子言眼神里的期許,還有夕的默默不語,是不是另外一種生氣。我或許早該明白,我的固執(zhí)已經(jīng)讓他們很失望了。天地和時間就在這回想里靜靜地挪移。透過樹林的鏤空,我?guī)缀跄芸吹阶约涸谛呛永锲嗲宓牡褂。這時也并不覺得孤單,至少這條路還有些熟悉,我正在緩緩地下嶺,他們就在前面。我不知道呆會怎么去面對,心里其實已經(jīng)產(chǎn)生了很多種假設(shè),可是每一樣都最后被自己否定了。我覺得自己像在時間的隧道上回溯,到子言松開馬韁的一刻,到小樓相偎的一刻,到踏進(jìn)雨夜叩開門扉的一刻。走出了樹林,我看到燈火隱約在夜的深處,又漸漸到了我的面前。一個一如既往清冷的山莊,繚著些夜的輕霧,像面紗罩著些神秘。蟲鳥依舊在僻靜處吟哦,像古老巫師的語言,或許這些都是我的雜念吧。繞過一片籬笆,山莊的門就到了面前,借著月光可以看到門扉已經(jīng)漆黑,貼著點破舊的年化,褶皺中微微地閃著些光亮。大概和十年前一樣,一切都沒有改變,門前兩株森聳的老樹,依舊那么冷峻地立在那守衛(wèi)著。我一步步挪像門,不知道是自己太餓的緣故,還是那些沉重,每一步都像腳下綴著千斤。我遲疑地看著門環(huán),上面銹跡斑斑,已經(jīng)很久沒有人擦拭了。就在我鈍鈍地抓著門環(huán)想敲的時候,門突然吱呀著開了。我心里一陣惶恐,腳下像被粘住了一樣,固定在那一動不動。夕那么靜靜地佇立就在我面前,我竟以為她是子言。她的頭發(fā)有些凌亂,臉色蒼白的沒有一點血色,沒有嘴角抿著的笑意,眼神有些迷茫地游離著。我看她的嘴微微翕動,是在怨責(zé)我嗎,是在傷心嗎,月色朦朧里,我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夕,我...我回來了!蔽页诉@句說不出什么,想轉(zhuǎn)身就走開,一種羞愧和窘迫將我的臉燒得發(fā)燙。夕眼角里閃著淚光,用手撫著我的臉,透著深邃的冰涼,我又那么分明地感覺到了子言。夕說:“如果當(dāng)時我哭著留你,你會走嗎?”我不知道,或許一切都會改變,或許一切都不會改變。“我...”我囁嚅著。她沒有等我說下去:“進(jìn)屋再說吧!彼彝堇镒呷,我又感覺到了一陣熟悉的冰涼!白友裕 蔽也恢肋@個心聲怎么讓夕聽到了,她怔住了片刻。我看到院子里有些雜亂,好像那些子言打理得很好的花圃都變得亂蓬蓬的,在夜色里就像堆的雜草。這往屋里的幾步就像幾年,幾十年那么漫長,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糾結(jié)。我看到堂屋里燭火昏黃黯淡,從里面飄散來陣陣的古舊的有些近乎陳腐的檀香的氣息。子言就在堂中坐著,臉上平靜地像這個沉寂的夜。當(dāng)我一步一步走近的時候,我看到他的臉已經(jīng)很蒼白,皺紋也更多了,兩眼深深地陷了下去,頭上的青絲已經(jīng)化成了白雪枯霜。我轉(zhuǎn)頭試圖從夕的眼神里搜索出關(guān)于子言的答案,卻只有那些我永遠(yuǎn)都讀不懂的瑩瑩的淚光,很快那淚光模糊了我的雙眼,當(dāng)我拭干眼角的時候,子言已經(jīng)消失在了模糊中。夕說:你離開的那天,子言一直郁郁不語。
      屋里很昏暗,那種古舊陳腐的檀香味已經(jīng)去了。夕讓我坐著,我就坐在子言剛才做的椅子上,從大門看出去,只有隨河里融融的月光。夕先給我沏上了一杯熱騰騰的花茶?茨蔷Y著茶綠色的白朵,漂浮著淡雅的氣息,我稍微覺得一些生氣和溫暖。記得那次淋完大雨后,夕就是沖的這樣一杯花茶,他說花和茶都是是子言采的,他總是比誰都精細(xì),所以茶很純很香。我想拉住夕問些什么,她卻迅速地躲開,說為我去熱一下飯菜,我只好把自己的想法藏在了心底,怔怔地呆坐在那里,想象我就是白發(fā)的子言,看著書生從那隨河融融的反光里走出來,是怨責(zé)他還是應(yīng)該欣喜他的回來?對面的書生,分明是十年前的他,可是他自己又可曾還認(rèn)得他自己,他自己又可曾還認(rèn)得我么。我不知道這種換位的模擬有多么讓人失魂落魄,或許有天我會真的變成子言。
      夕端上兩碗熱騰騰的菜,又盛了一碗飯,就坐在一旁看我狼吞虎咽起來。我隱約可以感覺的她有些快樂,就像和別人分享勞動成果一樣,可是藏得很深,甚至沒有抿起嘴角來表示,但她那濕潤的雙眼多了些溫潤。她就那樣望著我,或許我們都有些期待,大家維持著這種緘默而不愿意去打破。終于直到她欣慰地看著我吃完,把整個碗底也翻得光光的,她說:“都這么多年了,還是那樣傻吃。”我想如果當(dāng)初我沒走,今天她再說這句話,應(yīng)該是多么甜蜜的一種延續(xù);匚吨埖挠嘞,我想原來這就是幸福,和我十年里所追求的那些竟然相去那么遠(yuǎn),當(dāng)我自以為越接近的時候,卻是我越遠(yuǎn)離的時候。
      夕默默地收拾好一切進(jìn)了廚房。夜有些沉悶,漸漸又淅淅瀝瀝吹起風(fēng)來,我不禁又惦記起剛才的子言,他深陷的眼里,是否會有幽深的怨言,讓我永遠(yuǎn)都無法被原諒。風(fēng)晃動著門窗,發(fā)出窸窸碎碎的聲音。夕從里面出來,在門口凝注了片刻,就像是一種習(xí)慣的等待,似乎誰能在那一眼出現(xiàn),便可以帶走她身后沉沉的傷感。
      她帶我去了小樓上,那個聽雨的好地方,那個可以看到隨河這條玉帶盡頭的地方,那個有好多可以說和不可以說的過去的地方。月色依舊鍍在她臉上一些神秘。我靜靜地等待,她也靜靜地期待,僵持了好久的靜默,終于,她說:...為什么你不問起子言發(fā)生了什么,為什么我們明明有自己想知道的和想要的卻不愿說出來?
      十年了,是你讓我記住這個世界還有時間,可是你卻不知道這十年
      從那天你走了,子言就不再笑了,總保留著些心事。他說自己滿身都是疲倦,山莊好沉悶,讓他感覺不到自己呼吸的存在。什么東西他都不吃,水也不喝,就這樣昏昏沉沉地睡了三天。三天,一句話也不說,你知道嗎,好像整個世界都離開了我,你和他。從你走那天起,我們都在也不能習(xí)慣我們的生活。你沒來得時候我們能平靜地過每一天,至少不會難過?墒悄愀淖兞艘磺校磺芯投疾荒茉倭(xí)慣...大家都會覺得少什么。(她有些哽咽,眼又紅通通的)。...三天,他只會偶爾叨念著你的名字,我不知道那是不是他夢見你了,我好擔(dān)心他,他卻還讓我想到你。他甚至不曾睜開眼看我一下,整整三天,當(dāng)我看到他的青絲緩緩地從鬢角到發(fā)端都染上了枯霜的痕跡,看到他的眼圈深深陷下去,看到他額頭上手上漸漸起了蒼老的褶皺,我好怕那個死字,好怕這個世界突然只剩下了我一個人的孤單。我喚了他好多次,他終于還是醒了過來。那天早上,他看到了鏡子里自己雕損蒼老的容顏,我以為他會哭,會憤怒,他卻那么平靜那么坦然。他越是那么平靜我越是想哭,一直哭下去直到什么都看不見。他要我?guī)退崂眍^發(fā),當(dāng)我觸到那冰冷的銀絲,雙手就像針扎一樣,看他深深地凝望著鏡子,我卻只是止不住地哭。他回頭拉著我的手,笑著安慰我,他說:“你是不是怕書生不回來啦,不會的!蔽也桓艺f我怕什么,我怕他死去,那幾天隨時我都在忌諱這個詞語,卻隨時都會想用這個詞來解釋一切,圓滿一切?次业谋砬橐琅f,他有些失望。我看不懂他想什么,他也不知道我想什么,一切都不像以前。“他還能認(rèn)出我嗎?”他看看鏡子里的自己問我,我不能解答得坦然。
      我們就很少再說話,仿佛生活成了一種程式。后來有天早飯的時候,他先只顧著埋頭吃飯,沉默了好久,他說他要走了!白撸扛,我們不是一直都在這兒的嗎?”我茫然不解。他說:“自從他走了,好像一切生活都不能習(xí)慣。他很快會回來照顧你,我想找一個自己的歸屬點,找一個適合我的地方!蔽衣牪欢f什么,只想告訴他不許他走,我不能失去他。但我沒有說出口,就像習(xí)慣的那樣;蛟S是沒有我應(yīng)允的答案,他只是每天在山莊周圍來來回回踱步,或者自言自語些什么。你好像帶走了兩個人的心,你知道嗎,我們都在孤獨的期待中煎熬著。子言的生命力像在一天天地消逝,我卻甚至不知道用什么來和他對一句話。一切都沉寂了,沉寂了。終于有一天,子言又說他想離開。他說他想聽《揚州暗》,就是第一次你聽的那一首。他換證了一身素白的新衣,來到隨河邊,我看到他的背影,白得那么朦朧。他在那站了好久,河上來了一方白木雕成的小舟,就像一彎弦月,整個船散著白蒙蒙的光。
      揚州花散千尋里,黃鶴樓空笙簫暗
      百芳洲上無盡天,一帆汀香浮若霰。
      就這樣,他甚至沒有過回頭,就步入了那只弦月小舟,有人支起一張白色的長帆,他們便順著隨河飄遠(yuǎn)了,我已經(jīng)看不見他了,或許你還可以,他肯定還在隨河里,就在那邊。
      一切都這么離奇而突然,我愕然地失去了自主,順著夕的眼光,我看到隨河和天邊的交際。我不知道她為什么告訴我她看不見我卻能看見,我卻充滿著一種能看到的希望。整個隨河都散發(fā)著白蒙蒙的光,好像到處都是那只白蒙蒙的載著子言的弦月。我能看到子言,我告訴自己,可是我只相信他會在遠(yuǎn)方的盡頭,站在船頭向我們揮手。我看到那隨河分明是條玉帶,延伸到遠(yuǎn)方,我也分不清遠(yuǎn)方在哪兒,那白色的月光月隨河蒙蒙的光融合的地方,還有與我的目光融合的地方依然不是我想要的盡頭。我想,白木小舟上的蒼白的影子越來越遠(yuǎn),正在盡頭一步步遠(yuǎn)離我的視線,卻永遠(yuǎn)走不出我的視線,就像我從不曾走出他的思念。夕說:遠(yuǎn)方的遠(yuǎn)端,還是遠(yuǎn)方,遠(yuǎn)方的近端,依舊是遠(yuǎn)方,他走了,我和他永遠(yuǎn)看不見,因為他太遠(yuǎn);他離開時,你和他卻很近近,因為你在我遠(yuǎn)方的遠(yuǎn)端,他在我遠(yuǎn)方的近端,你們都同在那兒。
      夕又說了好多他和子言的故事,每每說起,她的神情總是那么黯然,只是沒有那么多的淚水。借著隨河映上來的白蒙蒙的微光,我想讀懂她眼神里不曾說出的話語...風(fēng)依舊淅淅瀝瀝地從隨河里吹來,夾雜些藻荇的氣息,還有汀洲上的芳草味,還隱約能感覺到藏著些子言離開時留下的語言。夜呵,為何收藏這么多神秘,看不清讀不完。或許是內(nèi)心的積淀的負(fù)疚吧,我讀懂一點便增一分慚愧和傷感!拔疫@是回來了嗎?——一切都已改變。為什么不再是我想象的那樣?”我怔怔地望這夕那雙藏著淚和故事的眼。
      夕卻淡淡地笑了,問:“你想象的又是什么樣呢?”
      我好清晰地知道答案,我比回答其他一切都清晰:
      “我以為會有你的琴聲,有你的揚州暗;我以為可以和子言流杯說詩,驚夢游園,忘乎日月;我以為可以和你漫步芳洲,看天舒云卷,我以為可以幸福地過每一天?墒....”
      我哽咽起來,一切本來卻變成了幻想,不過是因為自己。夕說:“你知道我哥怎么想嗎?你知道我怎么想嗎?我們都想要那樣,可是誰知道,我們都被彼此改變了?”她終于說了一句對我的怨言,我反倒覺得坦然些,或許她該痛快地罵我...她卻很快收住了情緒,把臉轉(zhuǎn)向了一遍,像要刻意避開這樣的畫面。凝佇了良久,夕說:“好晚了,去休息吧!蔽铱吹剿难蹨I痕不曾干過...
      那晚,我住在子言的房間。我掌著昏黃的燭火,跟在夕的后來。屋里是那古舊的檀香的氣息。書架上滿是灰塵,案幾上的筆墨依舊像十年前那樣擺放著,只是筆架硯石間已經(jīng)滿是蛛網(wǎng)的痕跡。夕說,子言走后,她便很少再進(jìn)來,她說她怕看到桌上的那方銅鏡,里面似乎有要噬人的讖言。她放下新的被褥,細(xì)細(xì)地叮囑我晚安,便出去了。我拿來毛巾小心翼翼地把鏡子的灰塵輕輕地擦開,像充滿好奇的稚氣孩子打開魔盒一般。我不知道歲月在里面塵封了些什么,是否我將他打開就會釋放出誰被禁錮的青春,或者誰被偷竊了的容顏。沒有,什么神奇的都沒有,只有一道普通的裂痕,當(dāng)我細(xì)看的時候,就像我的臉從中間傷裂了一般。我不知道是哪天子言對著鏡子有不可言喻的惱怒,才讓那一面裂出無可修復(fù)的痕跡,可是夕說,直到他離開的那天,一切都很平靜。我沒有繼續(xù)執(zhí)著在那暗黃的鏡子里去找答案,到書架上,每一本黃舊的書冊都翻了一遍,我只想有些發(fā)現(xiàn),哪怕是他留下的一簽寄言,不要讓我覺得永遠(yuǎn)的一切都是迷一般。沒有,只是那些很熟悉的今古詩話。那些書頁,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了古老的裝璜,沒有任何的痕跡,任何的記錄。
      窗紙依舊在河風(fēng)里颯颯地響著,燭影微搖。突然,風(fēng)嚓一聲卷開了窗戶,水銀般的月光鍍在了窗臺上,我看到一卷枯黃的書稿,干燥的像已經(jīng)被陽光吸取了所有筆墨中的水分。那卷書稿就在那一頁頁卷開,又一頁頁合上,我想那是要告訴我一個故事,我將它拾起,有微微的古舊的檀香染上了我的指尖,瞬間就是一種觸動。捧起來一頁頁翻開,我才知道,這是子言的筆記。那些筆跡已經(jīng)讓我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纖弱就像細(xì)竹一般,微微的一些筆鋒也像他的性格那樣內(nèi)斂了起來,顯得那么圓潤自然。我小心翼翼地品讀,唯恐褻辱了回憶的顏色。從扉頁間我讀到過去,想找到他延續(xù)的每一天,可是直到最后一頁頁的空白,也沒有再說明他的去向。我不知道那個我不存在的畫面,即使我再讀完,我依舊剩下一堆的疑惑。
      他說:

      書生已經(jīng)不是那個當(dāng)年那個一起玩耍的小頑童,已經(jīng)成熟了許多,滿腔的志氣,我也不得不感慨他那種腹有詩書氣自華,更有動人心扉的巧言明辯,或許我們都長大了。今天是這么多年來園子里第一次這么熱鬧,看到妹妹矜持里微微露出的笑意,我覺得有一種很多年沒有的感覺,然我的血液好像流動的更快樂。那晚和他對酒吟詩,談詞,他總能有那么清遠(yuǎn)的意境。為何還要取功名呢,其實或許像我們這樣住在這里也蠻好的啊...
      隨河的水漲起來的時候,就是雨停了的時候,是釣魚的好時候。我說:我們?nèi)メ烎~吧,他放下手中的書卷,欣然答應(yīng)了,夕也滿心的歡喜。詩說:芍藥紅含三徑雨,芭蕉綠浸一溪云。河洲上的景色就是那樣,百花洗后,讓人流連。其實園子里也有那么多花,可是我們還是不愿禁錮在這個小的美好世界。下午天已經(jīng)晴得很好,我們垂釣在河灘,夕嘟噥著一些小曲子,我看得出,她有些甜蜜,是這么多年沒有的,偶爾還會抿著嘴在那笑。書生很呆,好像忘記了在釣魚,但夕的歌聲卻能讓他有些反應(yīng)。我覺得我們?nèi)齻人正在漸漸改變,雖然我也說不清楚我們?nèi)齻人的以前...
      透過窗戶,他仍對著瑩瑩燭火讀書,或許夕已經(jīng)在夢里了,我卻不能安眠?此菢影疽箍嘧x,我卻有些說不出的不愿,我不明白為什么他總要每天辛苦地讀那么多,才能做到心里坦然。吃飯的時候我問他,“書生,你有沒有沒有想過,留下來和我們一起。”他說,他走的時候,家沒有了,要回來,這兒便是;蛟S這只是一句安慰或者敷衍,可是我和夕都選擇相信。我和夕習(xí)慣了多年的孤獨,如果他走了,只希望就像他從來沒有離開就像從來沒有來過——我不知道充實后再抽空的真空,會是一種什么樣殘酷的宰割?...
      夕大概是已經(jīng)愛上了他,可是我心里卻總有些疑問沒有直接的答案,我總想可以找到些蛛絲馬跡來證明,可是好像我還是什么都不能看穿。這些年其實我和妹妹愛用眼神來知會一切,可是現(xiàn)在她的眼神里,竟藏著好多我所不能讀懂的秘密,甚至我不知道她的一顰一笑,是什么緣由,有時竟也會莫名其妙地對我生氣。這讓我覺得有些酸楚,難道我是嫉妒他們?不,書生是個值得夕托付的人,如果他走,其實應(yīng)該帶上她......夜雨又窸窸碎碎地下著,是不是這樣才能留住他?看著他依舊對著燭火夜讀的身影,我的頭像裂開一樣,好痛...
      園里又是落紅一片,夕默默地掃著地上堆積的憔悴的花瓣,問我:“有一天,雨把園里的花都洗凈了顏色,不會再來,是不是他就會離開!彼劾锓置鏖W爍著些什么.眼淚?這么多年都不曾流過的眼淚,F(xiàn)在,我給不出自己的問題的答案。今晚的天空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洗過的緣故,澄澈明凈,冷月高懸。今天他沒有讀書,大概是下午喝得太多吧。我們都很盡情,后來他和妹妹去河洲散布了,看著他們的身影,心里突然充實了許多,就像一幅畫卷,他們在畫里,就彌補(bǔ)了開始時的那種空曠。相看久了,畫里的纏綿,也有畫外的纏綿...
      書生說,明天就要趕去京師,我不知道妹妹聽了會怎么去想。一切明明是一個已經(jīng)知道的結(jié)果,我們卻不愿意接受,不知道是太相信自己,還是太相信他,才不會去計較事情真正會怎樣。我想我是麻木的,神情也恍惚起來,我還在想這個明天可不可以無限地向后推延,直到我死去的那天——就是這一個私念,我沒有表現(xiàn)地慷慨豁達(dá)地接受辭行或是叮囑些前途的事情。哽咽著一聲“好的”,我們便不歡而散。我故意很冷地去對待,只想他的心里能多一些失望抑或是慚愧,也發(fā)泄一些不甘。或許有些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得意味。如果他能說一句要帶走夕,或許我也會多一些從容,但那是一句簡簡單單的“就要離開”。夕在閣彈著《揚州暗》,我不知道當(dāng)時她是否已經(jīng)淚流滿面,但我隱約聽到她告訴我,她想要見書生。琴聲漸漸續(xù)斷,漸漸又消失了,剩下的如果不是纏綿,就是一種愛的怨言。我遠(yuǎn)遠(yuǎn)地躲進(jìn)自己的屋子里,這個世界突然就只剩下了我自己。我看著那面昏黃的鏡子,里面卻空空的,找不到我的臉,什么都看不到,狠狠地將它推到了地上,什么都看不見了...
      我想再送書生一程,就像以前一樣,哪怕只是那么沉默著。于是我假設(shè)了那個長亭,可是山的那邊,只是剩下一片空曠的原野直到地平線。只是翻過那個小山嶺,我就覺得呼吸有些困難,額上冰冷的汗不停的冒出來,但還是裝得平靜一些,不想他看到我虛弱的一面,可是已經(jīng)被發(fā)現(xiàn)了。他奪過我手里的馬韁,固執(zhí)地讓我們不要再相送了。我想從妹妹的眼神里找到些挽留,或者讓她說不想他離開,可是她卻已經(jīng)把臉轉(zhuǎn)向了一邊,不愿意面對這樣的場面。一種酸楚逐漸涌上了我的鼻子,涌上了我的眼圈。告訴他保重,其實就是一種放棄,他道的一聲珍重,也不過是一句拒絕。夕陽古道無人語...趕快上路,不要回頭再看見,消失在模糊里吧。夕攙著我回來,我漸漸失去了知覺,像窒息了一般,麻木不堪。甚至不愿意和她說什么,用沉默來故意和她斗氣。我知道,我在心酸,她也在心酸,可憐癡心一片...
      我不知道是過了幾個春秋,我才從那個冗長的夢里走了出來。原來夕看著我三天,她的眼已經(jīng)通紅。我讓讓她扶我到鏡子前,我看到里面已經(jīng)霜白了的頭發(fā),我才知道那不是夢,一切其實都銜接的這么圓滿自然。她卻只是不停的哭,或許一切對于她來說都太過于突然吧。我想告訴她我在那些年遭罹的一切,卻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沒有了相通的語言,所有話到了嘴邊,竟然成了:你是不是怕他不回來了,不會的。她的神情出乎我的意想,我覺得似乎彼此間的鴻溝很深,她的三天和我的幾個春秋。我開始覺得一切都不大能習(xí)慣,于是想到離開。當(dāng)我說出來的時候,她卻默默不語,這是一種默認(rèn)得不允,我卻不由自主地留下了。我有些厭惡這樣,卻又無能為力...

      后來,子言只留下了一片空白來交代一切。大概其實在他說出口的那天,他就已經(jīng)離去了。只是我不明白為什么夕的臉色,眼神,手還有一切都那么分明的像子言。不知道夕有沒有讀過這本筆記,或許她讀過,然后變成了子言,就像我很久也不能從里面的語言里走出來一樣。我又想他肯定沒有完全離開,或許一直都在。我被自己這些矛盾的猜測和自己一廂情愿的臆想弄得很可笑。我不禁開始嘲弄自己,當(dāng)初是多么可笑地欺騙了他們,帶走了他們的期望,最后卻只能可憐地爬回來乞求他們的收容,然而這個能收容自己的世界分明在當(dāng)初已經(jīng)被自己毀掉了。
      我開始懊悔自己一開始的離開,其實那也并不完全是自己的意愿。人很容易在未知面前迷失自己,就像不知道天時會那么地恐懼天命鬼神,前途也是一個用它的未知驅(qū)使著我的。只有現(xiàn)在經(jīng)歷過了,才能對那稍感覺到豁然開朗,能做到不偏不倚的中庸。我想也有世世代代積累的習(xí)俗,讓我身不由己要選擇入仕這一種前途。所以當(dāng)初在子言挽留我的時候,我甚至不會去理解這種不舍里包含的意義,反而是一味地盲目撲向那個自己也不知道多遠(yuǎn)的未來。到后來,我也不能習(xí)慣,不能習(xí)慣自己一直所追求的東西。十年里常常會感到格格不入,直到那個道人告訴我時我才終于明白那是自己的一種天性,仕宦公相,致君堯湯都不是我能做到的。在放榜前的客棧里和那些富貴子弟們居停在一起,常常會被奚落,在翰林里與同僚共事時,總免不了排擠和傾軋。好像只有忍,殘酷地割掉自己心底本來的叛逆,然后用笑臉來逢迎那十年的仕宦,糟踐筆墨文章來周旋,何曾有當(dāng)初與伊人一笑,與知音一賦?在那個十年,像沒有思想的行尸走肉,唯一做的就是作賤自己來發(fā)泄與想象中反差造就的失落。我的情緒雜亂無章地在這個十年的跨度里糾結(jié)旋轉(zhuǎn),像有山呼海嘯,也像平靜的死水。
      窗外窸窸碎碎的讖語再次打斷了我泛濫的想法。當(dāng)我望出去的時候,白蒙蒙的月光彌漫在空氣里,隨河依舊那樣微微地有些漾動,一切都很平靜?諝饫镉行┰遘舻那逦臍庀,也夾雜著芳洲上飄來的一絲絲馨香,不知道是否是子言的船靠在了河洲上,激蕩著隨河的流波漾來氣息。那在空氣里彌漫的月光肯定是子言那白衣須發(fā)的輝映。我看到他正在緩緩地登上遠(yuǎn)方的芳洲,那兒叫做彼岸香榭,他的眼眶里閃動些什么,很快就成了點綴天空的微弱的星子,在哪素白的輝映中越發(fā)得暗弱。我看得越仔細(xì)的時候,周圍的世界就越發(fā)得那么特別,我斷定他們都是一個個點,延續(xù)成一段時間,就是從子言離開的那天起,一直到遠(yuǎn)方的邊緣,一直到彼岸。每一個點都是子言,從山莊一個個向前延伸的磚石,到彼岸的香榭,無論是白蒙蒙如玉帶的隨河,還是那暗弱的星子,都是子言。這個世界的每一個事物都在失去他們的名字,就像我漸漸失去了自己,一切變得那么緊密起來,就像萬物初開的混沌。燭光越來越微弱了,使盡全力地掙扎了幾下,終于奄奄一息,已經(jīng)很晚了,我的頭腦遲鈍麻木,又有千絲萬縷的不解在糾纏著,放下手中那本古舊的扉頁,我沉沉地躺下,隨河的風(fēng),卷來窗上的,書架上的,案幾上的灰塵,輕輕地將我覆蓋,用歲月的鹽腌漬著我的五臟六腑,我在死去在腐爛在變成子言延續(xù)的點,直到自己無法設(shè)想的那一刻才能安靜下來。
      醒來了嗎?
      陽光落滿了有些破舊的窗格子,一抹花藤悄悄地從那探上頭來。我想今天一定會是一個好天氣,我要帶著妹妹去河洲邊,去柳堤上,去等一個人。我想書生肯定會在今天回來。傍晚,他會在一條精致的雕鏤得像月牙的白木舟上,支起一張白帆,順著那條玉帶回來;貋?我說不明白,我知道他會在船頭向著我們揮手,說那闊別多年,我能想到那條月牙小船,卻想象不出那幅畫卷。他會和我們一起留下來,看著春天的桃紅李白,花好月圓,或者他會帶我們離開,到那個他曾經(jīng)在詩里描繪的那個不曾沾染凡塵的清秀的世界。夕叫我去洗漱的時候,我看到她已經(jīng)梳洗的很整齊,臉上也多了些紅潤,能感覺到她很開心,我想她已經(jīng)知道書生要來,可是她是怎么知道的呢。她也凝佇在那兒看了我好久,就像打量一個多年不見的故人,她有些急地拉著我去看鏡子。鏡面上,一張說不出陌生的臉,甚至還有一道裂痕,甚至還有白發(fā)蒼蒼。我說:我不認(rèn)識他,我只認(rèn)識你,我只知道我叫子言。她抿著嘴笑了,說:“那個老頭子,就是子言!蔽倚α诵,現(xiàn)在我認(rèn)識了兩個人,一個是夕——我妹妹,一個是子言-我自己。我說:“我就知道我肯定是那個老頭子!彼χ恢笨粗,是在期待我告訴她?“我不走,夕,我要和你去等書生,他今天肯定會來!蔽铱粗行┏錾竦难郏嬖V她這個秘密。秘密?我也說不明白。她只是使勁地點點頭,催促我去洗臉。我再看看鏡子,我對他已經(jīng)很熟悉,很習(xí)慣。
      傍晚,我和夕到河洲散步,用一種平靜的期待去等書生的船。隨河依舊像一條帶子向著遠(yuǎn)方延伸,在夕陽里金光燦燦。陽光卻那么慵懶地照在河洲上,幾只翠鳥在蘆葦稍上晾著太陽,有時到水面撲騰幾圈。岸邊柳樹申得很遠(yuǎn),把柳條垂到河心,像在垂釣?zāi)撬樗榈南﹃枴W谳螺碌姆疾堇,我在等待那一條小白船,夕卻安靜地靠在我肩上,忘記了時間和我們的畫面。她的眼神里閃爍著喜悅,卻是來自內(nèi)心里面,我都能讀懂。我還是想再告訴她一遍,我說:“書生就要來了,他會撐一只白木白帆的像月牙的船,來和我們一起游園,來帶我們?nèi)ツ沁吥莻沒有塵俗的世界!毕Φ难凵窈苊宰,像聽了一個美麗的神話正在浮想聯(lián)翩,可是沒有我想要的那種欣喜,多少讓我有些失望。我問她:“你不想他嗎?”她仰起臉望著我,眼神里閃爍些期許,她說:“如果呆會他沒回來,我們就不等了,好嗎?”她的口氣很認(rèn)真,讓我突然間不知道怎么回答!安粫!蔽液卮鸬,大概是我也開始以為為何我會告訴她書生要來,一切大概都只是一種信念,相信就會有,略微一動搖,就轉(zhuǎn)瞬消失了。當(dāng)我開始放棄那個信念,她又問:“我們不等了,好嗎?”我使勁點點頭,回應(yīng)她的期待。寂寞不語,只有河風(fēng)吹得波紋舒卷。當(dāng)夕陽隨著隨河緩緩流淌去的時候,我知道自己的放棄是對的,好像突然就明白了許多。我告訴夕說:“就像他從來沒有離開就像他從來沒有來過,我永遠(yuǎn)都只會認(rèn)得你和子言!彼淖旖敲蜻^一絲笑意,就專注地看隨河湯湯地淌向一邊。
    插入書簽 

    ←上一篇  下一篇→
    作 者 推 文


    該作者現(xiàn)在暫無推文
    關(guān)閉廣告
    關(guān)閉廣告
    支持手機(jī)掃描二維碼閱讀
    wap閱讀點擊:https://m.jjwxc.net/book2/492863/0
    打開晉江App掃碼即可閱讀
    關(guān)閉廣告
    ↑返回頂部
    作 者 推 文
     
    昵稱: 評論主題:


    打分: 發(fā)布負(fù)分評論消耗的月石并不會給作者。

    作者加精評論



    本文相關(guān)話題
      以上顯示的是最新的二十條評論,要看本章所有評論,請點擊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