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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我站在高高的刑臺上,白衣與朔風(fēng)同舞。無邊的天際慢慢滲透出微紫的妖艷的色彩。沒有恐慌,沒有畏懼,我的唇角上揚出優(yōu)美的弧度。
一個人在我的心里說:我愛你,勝過一切,包括自己。我微笑,雖然明知這里是生命的盡頭。
19年前,我和他出生在一個楓紅似火的季節(jié)。兩聲清脆的啼哭劃破了天際的寧和,驚舞了漫山的紅楓。接生的麼麼驚喜地抱著我們,“是雙生子,王妃!币荒幸慌K淖詈笠痪湓掃未說出,我們的母親已經(jīng)微笑著含淚而去了。
出生逝母,在這個世界是不祥的預(yù)兆。所有人都知道,卻沒有人說。因為我們是王的孩子,是將會繼承王的法力及衣缽或成為萬民景仰的圣女的孩子。
我們是幸運的,也是孤獨的。我們的宮殿幽深而空曠,我和琰總是背靠著背,坐在陰暗的角落。琰喜歡說,幸好還有你,幸好我們還有彼此。我笑,是的,因為我們是一體的。琰也笑,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幼小的我們用體溫溫暖著彼此,用手指描摹著對方的輪廓,我們是如此相像,想像到可以沒有鏡子。我們經(jīng)常十指交握著聽宮殿里水滴的聲音,一滴滴晶瑩的水珠從漏斗中滴下代表著一秒秒時間的流逝。那聲音仿佛和我們的心跳聲重合。我們開始知道,只有彼此的心跳才能發(fā)生共鳴。
白蓮。琰知道那是我最愛的花,所以宮殿內(nèi)外總是盛開著清艷的蓮,傲然而圣潔。18歲,琰穿上了金色的法衣,君臨天下。我穿上了白色的圣袍,洗凈塵俗。一切按照命運的軌跡行進著,似乎平靜而自然。然而總有些冥冥中注定的變數(shù),無法抗拒的會將我們的命運拉向未知。
琰說:我愛你,超越了親情,你愛我嗎?
我淡淡地笑著,你說呢?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啊。我的手慢慢地撫上琰柔順的栗色發(fā)絲,琰的面容在我的眼里放大,再放大,我們的唇、指、肌膚,還有一切,終于又可以完全融合在一起,就像還未出生時那樣……
五月花開,漫山遍野。
我依舊穿著白衣,艷麗的火紅的花兒燃燒了山谷,飄飛的花瓣旋舞著,似乎要染紅天際。熟悉的臂膀從身后環(huán)上我的腰,在想什么?琰問。
我不答,盯著紅的詭異的花兒,皺起眉頭。
琰順著我的視線看去,他說,我以為你喜歡白色。
是的,我喜歡白色,因為琰喜歡白色。想起昨夜猝死的白蓮,以及今晨突然盛開的漫野的紅花,我慢慢有了覺悟。
一切早有定數(shù),我的琰,即使是你,也無法改變。
是年大旱。
人們漸漸涌向皇宮。大祭司走進我的宮殿,他對我說,人們希望圣女能夠向天祈雨,以解旱情。
我點點頭,揮手。
大祭司穿著黑紅長袍的背影慢慢遠去。我冷笑,尚,這次你的愿望或許真的能夠?qū)崿F(xiàn)。
大祭司修長的身體震了一下,他回頭看了我一眼,終于又慢慢走出去。
尚,對不起,我無法愛你。
因為天地間我只愛那個人,我就是他,他就是我。即使這是神所不允許的。
琰依舊什么也沒有發(fā)覺,擁抱我,對我微笑。我的宮殿里依然每天都擺滿了白色的蓮,可是琰并不知道為什么第二天所有的蓮都枯死了,他不會知道。
尚開始頻繁地進出我的宮殿,我們是祭司和圣女,祈雨是共同的責(zé)任。尚的容貌和小時候相比其實并沒有改變多少。依然是英挺的五官,細長的眉眼。只不過他眼中再也沒有兒時的溫柔,取而代之的是怨恨和戾氣。
你恨我嗎?我問。
他不答,低頭注視著自己的手,那上面還殘留著斑斑的痕跡。
我嘆了口氣,怎么會忘記?永遠都不會忘記呀。那個時候,的確是我松開了他的手,是我選擇了另一個人的生命,而松開了他的手。我還記得他最后怨恨的眼神,那么的痛苦,那么的悲傷,像在問我為什么,卻又無奈下墜……
往事不堪回首。我知道我自私,我知道為了琰我什么都會去做。即使尚恨不能殺了我,那也不是他的錯。錯的人是我。
但是即使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也依然不會改變初衷。為了救琰,我連自己都可以不要。我不會祈求尚的原諒,原諒我用他的身體交換了本該在幼年夭折的琰。
難道你不怕觸怒神?尚瞪著我。他和我有同樣的能力,我們都能預(yù)知未來,預(yù)知所有人的生死,包括自己。
我突然大笑起來,只要琰能活著,我就不需要神。
因為他就是我的神,我的一切。
尚狠狠地瞪著我,你瘋了,你一定會遭到天譴,你和琰都不會有好下場。
我笑著,自嘲一般地笑著,怎么會不知道?從懂事那天起我就知道我和琰只有一個人能夠長大,那個人是我?墒牵沂莻瘋子,我不能看著琰離開我,即使逆天我也要和他在一起。
所以我利用了尚,明知他愛著我,依然義無反顧。
記憶中,尚總是會揚起俊美的小臉溫柔地對我笑,我也笑,他卻不知道我笑容后的含義。終于有一天,我把他推下懸崖,他的身體已經(jīng)懸空,只有右手抓住了我的衣擺。
為什么?他絕望的問,痛苦的眼神令人心碎。
對不起,只有你能幫琰抵擋死亡……我扯下那截衣擺,尚的身體終于像那塊被丟棄的布一樣,墜了下去……也許命不該絕,尚最后并沒有死,但是他的□□受了重傷,從此失去了作為男人的資格。
尚醒來后第一句話就是,有一天,我會殺了你,還有你的琰。
我苦笑,好,我會等著。這樣說的時候,我想起尚第一次見到我,他笑著說,你好,舞,你真的和琰一模一樣!他的笑容溫柔地像是冬日里暖暖的陽光,像是秋夜里淡淡的月色。
祈雨的日子越來越近了,我知道我的大限將至。
琰似乎也從我的眼神里察覺出什么,他抱緊我,手臂顫抖著。
你要離開我嗎,舞?他問。
琰……我用手指描繪著他的眉、眼、鼻,直至嘴唇,我吻了上去。
我說我哪兒也不不會去,因為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所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家。
琰放心了,露出了微笑。然而任誰都看得出,不論是我或者琰的微笑都那么蒼白,那么無力。一切已經(jīng)無能為力了吧。琰,我能為你做的只有這么多了,以后……希望你也能夠幸福。
祈雨的日子終于到了。尚穿著紅色鍍著金邊的長袍走進我的宮殿,他單膝下跪,微長的瀏海遮住了他的表情。請圣女主持祈雨儀式,他說。
我站起身,如雪的袍子和衣擺在我的周身鋪散開來。我最后看了一眼所有枯死在宮殿里的蓮花,對尚說,希望以后你可以不再痛苦。我走過尚身邊的時候,明顯感受到他周身的震顫。尚用幾不可聞的聲音說,你可以不用死的,只要他……
尚,我打斷他的話,他抬起頭,臉上除了破碎的淚水,還有消失了多年的溫柔。伸出食指,我抹去他的淚水說,尚,我們走吧,讓我把一切都還給你。
我終于走出了那座宮殿,那座我和琰生活了19年的宮殿。我和琰的出生仿佛還在昨日,可是現(xiàn)在,我卻要離開,離開那個和我一體的人。漫山遍野的紅花依然妖艷如初,而白蓮卻早已枯萎殆盡。
琰,你可知道,我愛你,勝過一切,包括自己。
祈雨儀式正式開始,我高高地舉起手中的法杖:
請聽我的祈求,上天阿,諸神阿,請降福予我子民,使他們免于災(zāi)難。
請保佑我的琰,讓他永遠平安、幸福。
天空中突然烏云密布,雷聲轟隆,就在人們以為天將降雨,旱災(zāi)得解的時候,一道紫色閃電卻降在了祈雨臺上,降在了我的額頭上……
人們驚呼,紫色印記!是紫色印記!
我慢慢撫上額頭,紫色印記嗎?傳說中逆天的印記。一抹苦笑浮上我的唇角。
燒死她!燒死她!民眾沸騰了,紫色印記乃不詳之記,有此印記之人必將為蒼生帶來災(zāi)難!人們涌上祈雨臺,很快將我捆綁起來。我像一個破布娃娃似地任他們擺弄。人們在祈雨臺旁搭好刑臺,想用火刑將我這個逆天之人燒死以祈求上天的寬恕。
我的琰沖了過來,他的臉上滿是驚恐。然而人們用人墻擋住了他,他大叫著“不!”卻被嘈雜的人聲淹沒。他的身后,群臣們跪了下來,齊聲說,請王不要阻止民眾,圣女乃逆天之人,留之必遭天譴。
琰不理會他們,發(fā)了瘋似的幾次沖撞人墻,甚至舉起了手中的法杖。然而面對著成千上萬的民眾,一切都是徒勞的。我好想對琰說,停下來吧,這是我應(yīng)該得到的報應(yīng)。再見了,我親愛的琰。一滴淚水悄然滑落,朦朧中我看見遠處尚眼中的晶瑩,看見琰從不輕易示人的淚水早已滑落臉頰。
琰,你是王啊,不要為我哭泣,不要哭泣。
人們要開始點火了,琰說:他是我的姐姐,請讓我親自點火!
群臣默許了,人們慢慢的讓開一條道,
琰慢慢地走到我的身邊,看著我的眼睛,他說,舞,你知道嗎?我愛你,勝過一切,包括自己。
我輕笑,我的琰從來和我都是一體的啊,不論是樣貌、身體、還是思想……
因為我就是你,你就是我。琰說,眼神里除了痛苦還有一絲欣慰,所以你怎么可以離開我?他突然笑了,含著淚水笑了,不管到哪里我們都要一起啊,有你的地方才是我的家。
我愣住了,琰……
琰用手指止住了我的話,一直都是舞在為我付出,所以這次請讓我任性一回,讓我和舞一起吧,沒有舞的地方我也無法存活,你是我的空氣,是我的神,是我的一切啊。
琰……
我看著琰幸福的笑著,點燃了刑臺,四周瞬間變成了火海。
我的琰緊緊地抱住我,眼神無所畏懼,我們會去哪里?琰問。
我微笑著,輕輕的吻上他的唇,我們哪里都不會去,我們會永生。
琰也微笑起來,他更緊地抱住我。
是的。
在你的懷里,我將永生!
在彼此的懷里,我們會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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