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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無線電耳機傳來莉莉安的聲音。
宿醉后不算清醒的腦袋像平靜的水池,她慢慢悠悠的在安全屋里喝著酒,問我做好準(zhǔn)備了沒有。我假想安全屋刷成白色的墻壁,不算鮮活的綠色植株,她戴著金絲眼鏡,慢條斯理的敲著鍵盤,一旁的松餅散發(fā)出甜絲絲的熱氣。
一點點冰塊在杯中碰撞的聲音,懷疑她又在喝酒,但又懷疑是不是自己的幻覺,還沒有從昨晚的自憐自艾沼澤中爬出來。
摩天大樓第四十層,樓梯間的地面留有一些煙頭,不算沉重的漆皮挎包里裝著瞄準(zhǔn)鏡和彈匣,新做的美甲帶著一層粉色的潤澤。
記憶里普羅修特有一條粉嫩的舌頭,我常開玩笑和他說,繼續(xù)吸煙他不僅會有一口黑乎乎的牙,連舌頭也會變成煙熏風(fēng)味,就像西班牙火腿。
那之后就能親自嘗嘗那條舌頭是個什么滋味,嘴唇又是什么觸感,品嘗完總要發(fā)表一番感言。
“heaven,是heaven!我還要我還要!”
從回憶里出來,只有鞋跟吻在地面上不算落寞的回音,還剩二十層,尋寶一樣的攀登高樓,給回憶的心靈留下一點空隙。
“□□寶貝藏在頂樓變電箱邊上,希望喝了一夜酒的你瞄準(zhǔn)時還能計算風(fēng)速的摩擦力,要是顫抖了,腦袋開花的就是對面那家公司的董事長老頭了!
“一顆子彈換一個戀童癖老頭,倒也不算吃虧。”
12.77mm子彈,和冰塊一樣流暢的弧度,冰冰涼涼,倒也挺適合穿破愛人的頭顱。
“我最愛的那些人偏偏是我最討厭的,也許正是因為我愛他們,才讓我如此想要殺掉他們!
誰也不會拒絕,好掌控的,一個甜妞,她望著你笑的時候兩眼彎彎,夜晚爬上狙擊點瞄準(zhǔn)人腦門時也笑眼盈盈。
普羅修特從不曾了解我,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我突然覺得他和其他人一樣無聊。大可以用藥,大可以偽裝成過敏,這次不一樣,我想遠遠的,看他被未知掌控之外的東西奪去性命。
樓梯間的把手有些積著灰,讓我想起了公寓中他煙灰缸里厚厚的一層煙頭,每一次積攢著都等待我用年輕的愛去解決。年輕姑娘總有無數(shù)的愛去消耗,那是一種廉價又隨處可見的巧克力,男性品嘗過后總是嫌棄那過于復(fù)雜的口感,里面有欲望,有冰塊,有糖,有殺意,有愛。
“所以你這次還是一個大學(xué)生?讀的文學(xué)系?這些男人怎么就信了?憑你的胸和屁股?”
耳機那頭傳來莉莉安溫和的聲音,像是一團篝火,不知怎么的,我竟然覺得她有些醉了。
“別擔(dān)心我的朋友,反正每回他們都有好好付出代價!
普羅修特的須后水,一點點玫瑰提取液的味道,最開始掉入愛情沼澤的人總是受暈輪效應(yīng)影響,覺得那味道絕無僅有。他每一次刮胡子,姑娘都該蹲在邊上看著,等他收拾完了主動去討吻。
等周末到來了,甜蜜期如同變質(zhì)的牛奶,快速的讓人腦袋清醒,他晚上攬著人睡覺時,只覺得厭煩,他甚至不懂年輕女孩為什么生氣,似乎人和人之間只該有□□交纏。
藍色的眼睛由此從我口中的鳶尾花的花瓣,海洋寶石,針織緞帶蛻變?yōu)榱畠r的彩色塑料袋,醫(yī)用口罩,霓虹燈。
每當(dāng)他出門和伙伴會面時,那是最令人厭煩的,一切心事都拒絕和戀人分享。若要強行擠進去,便會被當(dāng)成一件物品介紹給他的伙伴,偏偏我還要演到底,裝出一副溫柔又懂事的樣子,其實心里早就用刀子把梅洛尼釘在案板上,再用他發(fā)出的慘叫聲譜寫古典樂,紫色的長頭發(fā)被我一根根扒下來做成掃帚。
想到“戀人”這個詞語,我盯著57樓樓道口擺放的那盆植株,開始思考我們到底算不算戀人。
交往第三個月,我對普羅修特興致了了,性單戀的反應(yīng)強到極致,還好恪守職業(yè)道德,總得等著對方說分手再散伙。
普羅修特吃卷餅時喜歡從中間撕咬,落在我眼里蠢笨的像撿食的鬣狗,我瞥眼看他的兔牙啃咬面餅,想著用撬棍把它們慢條斯理的敲下來,丟在碗里,當(dāng)骰子玩。
但當(dāng)他看向我時,只看到臉上散發(fā)著迷戀的女孩,撒嬌的拿腳勾他的小腿,夸他的唇部真好看。
可惜我感到他在一天天遠離我,就像月亮穿過云層,云層穿過月亮,我也在悄悄遠離他。
最先是停止了給他做晚飯,他對此頗有微詞,我趕著出門去天臺瞄準(zhǔn)政客,許諾回來時會給他帶一份中國城的煎餃,他抱怨著在砝碼上再加上了一些烤兔肉。
那天政客的腦袋碎的就像那顆兔頭,糊了一車,里面鮮活的□□尖叫著,女人的長發(fā)染著血沫,有點像啤酒花。
接著我放棄了給他收拾公寓,煙灰缸也放任生長,堆積的衣物我也不再管,多數(shù)時候我回自己租住的假住所,他只能拍拍屁股乘著夜晚到我那留宿,抱怨我對他生活的置之不理。
有時他捏著我的臉,讓我覺得他是恨我的,“小混蛋,”他那么呼喚著。
“你覺得我和普羅修特算是戀人嗎?”
“那重要嗎?你覺得獨角獸存在嗎?如果你都相信愛情存在,那獨角獸為什么不存在呢?”
午后的天臺能眺望到天空上緘默的云,我抬頭看了一會兒有沒有天使,它們今天不在,因此我熟練的摸到了那把藏在變電箱附近的狙擊槍,從包里掏出剩余部分開始組裝。
“現(xiàn)在是午后三點,熱情組織和那個老頭的會議三點十五結(jié)束,你抓緊動作!
發(fā)射器、彈匣、槍管、導(dǎo)軌、兩腳架、槍托、機匣……
“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合作殺人嗎?莉莉安?在學(xué)校后巷那里,那個年輕男人!
“嗯,我記得,弄得很狼狽,我和你說了不要刺中大動脈,你不聽。”
“那真的是青春期才會去干的蠢事,想看到對方在恐懼和痛苦中嗚咽著等待終結(jié)!
午后三點十二分,我的手機微微震動了一下,好不容易屏住的呼吸再次出現(xiàn),我掏出手機查看短信。
“晚上去我家吃飯?紅酒燉小牛肘?你的最愛”
普羅修特的短信搖搖晃晃的像是折紙掉進我的信箱里。
我的狙擊鏡捕捉到他提前溜出會議室的影子,精瘦的身軀包裹在新西服里,或許不大舒適,他扯了扯領(lǐng)帶,從口袋里拿出一包煙,抖了抖煙盒。
瞄準(zhǔn)鏡對準(zhǔn)他的眉心,金色的頭發(fā)變成了秋季收割后干涸的秸稈,即將成為普通的肥料。
手指有些發(fā)抖,或許是昨夜酒精的影響,記憶回到上一次,普羅修特帶我去郊外打獵的時候,我們匍匐在蘆葦叢里,等待著野鴨群。
“作為最有耐心的捕食者,黑鷹可以盤旋數(shù)小時,等待那致命一擊的最佳時刻!
他撫摸著我的脊背,讓我耐心等待,最后卻放空了一槍,野鴨撲朔著騰起,子彈落在了隱匿的土地上。
“有時候,你需要等待,等待,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去結(jié)束那些讓你不舒服的事情。”
洋蔥西芹和胡羅卜丁,慢慢變成焦黃的混合體,紅酒和番茄親吻,抹上了胡椒粉的牛肘浸潤在湯汁里。
我嘗了嘗湯汁,手機震動,是里蘇特。
黃昏的落日余暉里,飛過一只歸巢的烏鴉,叼走了我那枚廉價的人造藍寶石耳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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