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的一個周末，我和幾個同事受邀去南邊參加一個活動。
　　飛機從錯落的云層里降下，潮濕的空氣帶著余熱撲倒身上，用完全不同于北京的氣候，歡迎著我們這群匆匆而來的過客。才下飛機，同行的幾個“小朋友”嚷嚷著熱，順手就把長袖外套脫下系在腰間，而我拖著行李走在后頭，只能把外衫挽在胳膊上，慢悠悠的走。同事A平時同我關系不錯，見我此刻騰不開手，便主動過來說要幫我提行李。我把一個輕一點的袋子交給他，隨口抱怨了一句：“真熱。”
　　他用手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鏡，笑著回了一句，“可不是�！�
　　我倆向來沒有長幼之分，我雖比他虛長幾歲，但相處起來和同齡人沒什么兩樣。同事A個子高性格好，業(yè)務能力強，是個挺不錯的小伙子。這次來揚州，他似乎是我們當中最高興的那個，出發(fā)前兩天就做好了旅游攻略，還說我們住的酒店附近有不少知名景點，等空了一定要去看一眼。我叮囑他出門在外注意安全，他點點頭，說話間又主動幫我拉了另一個箱子，臉上的笑也越發(fā)燦爛。
　　機場離市區(qū)有點遠，A便幫我把行李一直提到大巴上。上車后，他和BCD三個人跑到最后一排連線打游戲，我熬不住高空起落的倦意，坐在前頭呼呼大睡。
　　沒想一覺醒來，竟也到了晚上。
　　南方城市終究不同于北方的快節(jié)奏，舒緩、悠然的生活步調讓整個城市的人都顯得從容。秋日下的揚州城也是如此。
　　晚飯后，同行的“小朋友們”說要去附近走走，我見外頭空氣清新，夜色斑斕，便輕裝上陣與他們同去。一路上，大伙聊著工作上的趣事，一邊信步在種滿梧桐樹的街頭，路的兩側偶有推著小車的商販出沒，在路燈下販售著獨屬于揚州的那一道風景。
　　同事C嗓門大笑點低，時常被同事D逗得發(fā)出一陣大笑。A和B則走在后頭，拿著手機對著天上的月亮拍了又拍。我夾在這兩撥人的中間，丟開網絡和工作，時不時看看周邊的商鋪，過往的行人，大腦里難得一片靜謐�；叵肫鹕弦淮挝覀円恍腥顺霭l(fā)去了海邊，落日余暉，歌聲肆意，姑娘小伙鬧成一片。此時雖沒有大海和夕陽，但這場潮濕微熱的晚風，又何嘗不吹得人分外愜意。
　　又走了一會兒，ABCD轉道去了前頭的商場，我不樂意走遠，就同他們分開，順著原路走了回去。作為一個方向感不怎么好的外地人，我始終沒敢離開酒店太遠，只在周邊慢悠悠的閑逛著。雖說我們的酒店位于市區(qū)中心位置，但總有些還沒來記得拆遷的老舊建筑，不知道是不是還沒談妥拆遷條件，有幾棟一看就很有年代的居民樓孤零零立在街邊一角，只是被梧桐樹擋住了大部分//身形，不走近，倒也很難瞧見這處格格不入的所在。
　　我碰巧路過那兒，便不自覺的停下腳步多看了幾眼。那是幾棟木制結構的房子，從門到窗，到墻柱，再到二樓的陽臺，幾乎都是用深色的粗木搭建。屋里稀稀落落透著點暗黃的燈光，像是那種八十年代慣用的吊燈燈泡，仔細瞧去，甚至還能看見發(fā)亮的鎢絲。比起周邊林立的大廈，這幾棟極具年代感的居民樓確實顯得破舊了些。正想著，忽有細碎的戲曲聲從耳邊傳來，像是用陳年半導體放出來的一樣，斷斷續(xù)續(xù)的琵琶聲清脆好聽，搭配著眼前的老舊樓房，竟是契合出了一副獨特的江南光景。
　　我尋聲找去，發(fā)現原來有一人正坐在不遠處的藤椅上，手邊恰好擺著一個方形的收音機，而他跟前則鋪著一塊棕色的麻布——麻布上整齊擺著些玉鐲，手釧，玉佩之類的東西，有大有小，看著很是別致。我被勾起了好奇心，不由往那人攤前走去，缺頻的戲曲聲越來越響，那些落入眼簾的東西也就越來越清晰。
　　羊脂白玉鐲，翡翠雕的玉牌，還有一些我叫不出名堂的珠子，用細繩串成長短不一的手釧和項鏈，再搭配幾粒鏤空的金珠及流蘇，竟是說不出的好看。
　　見有客人圍觀，那坐在藤椅上的人并沒有太大的反應，只是側身動了一下，又半瞇著眼睛哼起了小曲。好像做不做我這筆生意與他來說，并沒有太大的區(qū)別。沒有老板過于熱心的招待，我這個只是路過的外地游客倒顯輕松起來，反正眼下無事，欣賞一下這街邊的寶貝打發(fā)一下時間也是好的。
　　我在一堆細膩透白的玉飾間反復流連，不得不說玉器之類的物件的確有著它獨特的魅力，盡管我平常并不愛佩戴這些掛件，可瞧著眼前這些鐲子手釧，難免也有些心動。但是作為一個完完全全的外行人，我依然抱著一份害怕被宰殺的心態(tài)，只是觀摩，卻不問價，最終，我看中一個玉石做的鐲子，心里大致估了一個自己能接受的價格區(qū)間，對著那依舊坐著的攤主，抬頭問了一句：“這個怎么賣？”
　　卻正好又有一個聲音自身后的屋子里傳來，完完全全和我的問價聲疊在了一塊兒。
　　“開飯了。”
　　我一愣，面前的老板猛地睜開了眼。屋里那人似乎也聽到了我的聲音，探頭出來一看究竟。
　　“不賣了不賣了，收攤了。”
　　還沒等我弄明白，眼前的老板突然間就發(fā)話了，他二話不說搶過我手里的鐲子，然后拎起麻布的四個角兒，就這么輕輕一提，一地的物件都被他打包進了麻布兜里。
　　“……”
　　我被老板旁若無人的晾在原地，好像剛才發(fā)生的一切都是一場不存在的夢境一般。要不是屋里走出一個穿著圍裙的男人，我甚至有點懷疑，這個老板是不是腦子不太好使。
　　那男人站在門口，從老板手里接過布兜，然后從里面揀出一個玉鐲子，有點不好意思的朝我走了過來。
　　“抱歉啊，他這人就這樣……”那人把玉鐲遞到我面前，有些不好意思的問，“你剛才看中的是這個吧？”
　　我接過看了看，發(fā)現的確是我看中的那個，不由心下一驚，沒想到這個穿著圍裙的男人只是遠遠看了一眼，就知道我剛才拿的是哪個鐲子。
　　“對，就是這個，你眼神真好�！�
　　“是你眼光好，這鐲子是我這堆里成色最好的一個，”男人笑著把鐲子遞到我手里，“今天是我們最后一天出攤，我算你便宜一些，你要是真喜歡就買下吧。不然等你明天再來，可能就遇不到我們了�！�
　　男人笑的誠懇，不過話里也透著些許無奈。
　　我看了看他身后的老房子，頓時明白了一些，但還是經不住好奇，開口詢問：“是因為這里要拆了么？”
　　聽我這么問，男人點點頭，答道：“是啊，這房子太破了，風吹雨淋的也撐不了幾年。原本還想在這兒多住些日子再回去呢……”
　　“你們是哪兒人��？”
　　“我倒是土生土長的揚州人�！蹦腥诵α诵Γ缓笥稚焓种噶酥肝堇锬莻�，“不過他不是。等明天來收了房子，我就要和他回北京了�！�
　　“你們是兄弟？”我覺得我被晚風吹得有些暈乎，怎么就莫名其妙問了這么一句話。
　　男人聽了也不生氣，只客氣答道：“算是吧，十幾年前我們在同門學藝。后來出師了就一道出來打拼�！�
　　“原來如此�！�
　　“看不出來吧，我們倆是學玉石雕刻的�！蹦腥酥噶酥肝沂稚系挠耔C，“你手里這個，是我年輕時候做的，用的可是當時最好的玉。還有剛才那些零零散散的玉佩和手釧，基本也都是我和他做的，以前玉石玩意緊俏，我倆出活多，嫌價低便不愿買。不過這幾年行情不好，什么直播帶貨啊，電商批發(fā)啦，早就把市場搞亂了，有些店家甚至真假參著賣……”
　　見他說的無奈，我竟也心生一股冷意，低頭又瞥見手里那細膩剔透的玉鐲，喜愛之情不由陡增。
　　“不過，”他見我沉默，又繼續(xù)說道，“倒也沒你想的那么遭。你別看我們在路邊擺攤，其實也就是打發(fā)打發(fā)時間罷了。你看他那副德性，客人來了也不招呼，有時候甚至不愿意賣給人家。說出來也不怕你笑，其實我們倆在北京還開了一個古玩城，等回去之后啊……”
　　“還吃不吃飯啊，我快餓死了！”
　　一道高亢的叫聲無情打斷了還在攀談的我倆。我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是之前進屋的老板，在喊他這個同門師兄弟回去吃飯。
　　“不好意思，打擾你們吃飯了�！蔽疫B連道歉，那人也不氣，只打住了方才還想與我多說兩句的心思，賠笑著說這個鐲子算我便宜點。
　　他說了一個價，在我的心理預期之內，我心道這人確實誠懇，也就不再還價，用手機面對面付了款，將我鐘意的鐲子收入囊中。

　　回到酒店后，沒多久，那ABCD四人組也悠悠的逛了回來。C眼尖，一進門就看見我用絨布包包著的鐲子，拿出來對著日光燈看了很久。
　　“哇，這也太好看了吧。一定很貴吧！”
　　“你小心點兒，別給摔了�！盌說著就去C手里搶鐲子，C沒敢鬧，就乖乖騰了手。
　　那兩人看了一會兒，新鮮勁一過，就老實把東西還給了我。我重新把鐲子包回布包里，囑咐他們早點回去睡覺，明天一早還要工作。
　　于是ABCD兩兩回了房間，我頓時全身上下都松懈了下來。看著手里包好的玉鐲，腦海里一遍一遍閃過剛才在街邊遇到的那兩人。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思緒在心口蔓延，似真非真，捉摸不透。就好像這揚州旖旎的夜風，只一吹，就把我的心神吹到不知名的角落。
　　恍惚間，我劃開了鎖屏的手機，心血來潮點開時下熱門的大眼APP。界面提示特別關注的人里有最新發(fā)布的微博消息，我順手點開，無聊的翻看著。一直劃到最底端，突然發(fā)現一個小時前A和B發(fā)了兩條新微博。
　　A：月亮給你盛在手機里了，時效一個晚上@B[配圖月亮]
　　B：我也拍了我也拍了！[配圖月亮]
　　原來這兩個人剛才拿著手機拍月亮是為了發(fā)微博啊……我有些好笑的想著，然后非常公正的，一人給點了一個贊。
　　底下還有一些評論，我戳開來看了幾眼，有A吐槽B拍的不夠好看的，也有D吐槽B不解風情的，還有發(fā)了一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的C，以及“我覺得挺好”的B。
　　看著這群活寶一樣的同事，我不禁也笑出了聲。
　　臨睡前手機收到了今日消費的賬單短信，我慣例看了一眼，看到最上面那串價格不菲但又確實心喜的數字，整個人又陷入了愜意之中。我點進賬單詳情，從上往下看著消費時間，消費金額，支付號，交易號碼，一直劃到最后，停留在收款人的名字上。
　　——丁*白。
　　那一瞬間，我仿佛被人點破了心中迷霧，只一下，就變得清晰起來。
　　不會……那么巧吧？

　　兩天的行程過得很快，活動也圓滿落幕�；爻痰臋C票定在第二天晚上八點，我拖著已經累癱的ABCD匆匆趕往機場。
　　這兩天我們五個忙的是真的不可開交，原本還想再抽空閑逛一下的A也不得不臨時改變了計劃。臨出發(fā)前，他還有些惋惜的看了看手里的旅游攻略，忿忿的說等下次來，一定要好好玩一遍。
　　我催著他們幾個趕緊走，C在后頭大喊，A下次我和你來！我們再去吃揚州炒飯和燒麥！
　　A和C迅速建立起吃貨的革命友情，我推著已經快要趴下的B和D趕緊去候機。
　　結果剛進關，廣播里傳來消息，說是因為天氣原因，我們的航班會往后推半小時再起飛。臨時多出了半個小時的等候時間，ABCD這四人又商量著去二樓的店鋪吃點東西。正好我也覺得餓了，于是所有人全票通過，浩浩蕩蕩沖去了二樓的快餐店鋪。
　　放好隨身行李，C和D去點餐，我和AB兩個人面對面坐著，打發(fā)著被迫多出來的時間。A喜歡唱歌，塞了一只耳機給B，兩個人參差不齊的哼起了前段時間流行的神曲。我無聊看著周圍來來往往的旅客，心思也不知道飄去了哪里，最后，忽有一黑一白兩道身影映入眼簾，強行占據了我的全部思緒。
　　“這里的揚州炒飯不正宗，一點也不好吃�！�
　　“你快吃吧，一會兒我們還要趕飛機呢�！�
　　“哎，也不知道是誰，非要買大晚上的機票，這下好了，航班延誤，機場餐點還難吃。”
　　“是我不對，是我著急回去，行了吧？那你還吃不吃，不吃就走吧。”
　　“誒你急什么啊。”
　　“小姨的女兒明天過生日，我也是想著我倆能早點回去……”
　　“但是現在航班延誤，你急也沒用�！�
　　對話聲戛然而止，我尋聲望去，原來是那個賣我鐲子的人轉頭不再理會。他身邊坐著的另一個人則是不樂意做我生意的攤主，此刻似乎是突然意識到自己剛才說錯了話，急的猛地拍了一下腦門，然后伸出手去，小心翼翼攬住了對方的肩。
　　“好師弟，我錯了，你別不高興嘛�！�
　　然而好師弟并沒有打算原諒他的意思，依舊扭著頭，不理睬一句。
　　“我錯了，真是我錯了，我不該這樣說你，你急著回去也是為了我，為了小姨……哎你看我這嘴，說話就是不過腦子，沒有顧及到你的心意，所以你別和我生氣了好不好？好多人在看呢……”
　　“讓他們看�！�
　　“別這樣嘛，有什么我們回去再說好不好？回去你要我怎么樣，我就怎么樣，好不好？”
　　我目瞪口呆的看著隔壁桌的兩個人，分明是我記憶里那個話少又不熱情的攤主，和誠懇又笑的很好看的圍裙男人。只是不想場景轉換，時間轉換，就變成了低聲下氣哄著人說話的師哥，和一言不合就生氣的傲嬌師弟。
　　他們真的……是同兩個人？
　　回神間，C和D端著餐盤走了過來。我們幾個悶頭開吃，還沒吃幾口，隔壁的兩個人就摟著離開了餐廳，不過據我觀察，師弟應該是還沒原諒師哥，要不然這師哥怎么能哄人哄得臉皮都不要了呢。
　　機場的餐點確實難吃，我們勉強咽了幾口就不再動筷子了，只有B還在喝著碗里的湯，一口接一口，幾乎沒停過。A看不下去了，提醒道，少吃點，不然又該胖了。
　　B猛地驚醒，放下手里的碗筷，然后打了一個響亮的飽嗝，臉上透出不自然的紅暈。
　　A見狀，滿意的點了點頭，繼續(xù)督促道：“你也該鍛煉起來了，這次的活動我看你穿襯衣還有點緊，要是再不注意，下次可能就穿不進去了�！�
　　B有些不好意思的嗯了一聲，然后迅速下載了一個叫keep的健身APP，和A連線加了好友。
　　吃飽喝足，我們幾個人起身回到登機口。
　　距離登機還有十分鐘，一想到飛機起飛后就不能聯網，ABCD趁著最后的空余時間，飛快的刷著手里的應用軟件。我挨著A的右邊坐下，A似乎是在刷手機微博，只見他快速翻著別人給他的評論，來回看著。偶有看到一些別人發(fā)出來的圖片評論，他又大笑著讓身邊的B一起看。我湊過去一探究竟，然后就聽A發(fā)出了好長的一句嘆息，悠悠說道：“下午參加漫展活動的時候，我聽到有兩個排隊的妹子聊天，在說什么，紀慎語和丁漢白如果真有其人，現在不知道已經是什么模樣，幾歲了�！�
　　B也隨之嘆氣，接話道：“那我想……他倆現在應該四五十歲了吧�！�
　　“可是在我的認知里，他們永遠是十八歲和二十歲。”
　　“哪有長不大的人。”
　　“如果他們一直活在書本里，廣播劇里，那樣是不是就長不大了？”
　　B沉默了一會兒，然后悵然道：“或許吧�！�
　　“不過，就算真有其人，那我覺得丁漢白和紀慎語肯定也不會變化很大的……至少丁漢白不會有啤酒肚，哎大飛，你剛才看見沒，我們在二樓吃飯的時候，隔壁那桌有兩個男的，其中一個那么——大的啤酒肚！簡直了！一看就是個肥宅老男人……而且他還哄著另外一個男人不知道在說什么東西，我的老天，如果丁漢白到了這個年紀也頂了個碩大的啤酒肚，那紀珍珠肯定要瘋的！”
　　凌飛見他說的夸張，不由也笑了起來，連連打起了圓場：“哎呀什么啊，怎么可能，丁漢白怎么會那個樣子，你想多啦哈哈哈哈�！�
　　“你不知道，人到了中年，真的是會發(fā)福的！所以你趕緊回去給我減肥，不管是健身房還是KEEP，都給我安排起來，不然等你到了那個年紀，肯定比他還夸張！”
　　他倆信誓旦旦的聊著，我在一旁好半天也插不上話。好在最后，候機廳的廣播終于開始播放登機的消息，我們幾個這才站起身來，同時停止了剛才的對話。
　　回去的航班我和C挨著隔壁座，我真的是累極困極了，一上飛機就悶頭大睡。
　　恍惚間我還在飛機上做了個夢。
　　夢里我又回到了揚州那片快要拆遷的居民樓前，有兩個人穿著質樸的男人一起坐在門前擺攤。黑衣服的攤主不知道說錯了什么話，惹得白衣服的男人很不開心，于是兩個人沒羞沒臊的說了好一通話，白衣男人這才收了脾氣，露了一點點笑。夢境一閃，我又看見太康吐槽凌飛胖了，再不減肥一定會掉粉。于是凌飛在健身房里努力刻苦了三個多月，終于小有成就的練出了八塊腹肌。
　　再后來……再后來，我就醒了。飛機落地了。
　　是C輕輕推了一下我，小聲喊我起來。

　　——邊哥，快醒醒，我們到北京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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