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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一的頭在古城游蕩了很久，它整日坐在茶館的門口看著那些飄來飄去的人們，不禁心中疑惑：為什么他們都有身體呢？
　　茶館的老板像是看出了它的心聲，‘這人啊，天生就是有身體的，不奇怪’
　　‘可是我沒有’，頭依然望著大街
　　‘喔，你跟大家不一樣’，老板沒有再搭理頭
　　頭卻在心里默默品著這句話，忽然四面八方的黑暗都向它襲來，頭想，‘我再也不能忍受這種與人不相同的日子了’
　　頭再也沒有來過茶館，老板對(duì)著頭經(jīng)常發(fā)呆的位置靜默了很久，終究沒有什么表示，‘只要是過客，都會(huì)走的，最后連我也會(huì)離開茶館，每個(gè)人都會(huì)離開，我一直都知道這件事’，老板想完這句話，就雙眼空空地搬走了頭常坐的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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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城之外，是一片寂靜得仿佛從來沒有人來過的森林，頭毫不猶豫地走進(jìn)了樹林，在這里樹木茂密地連只飛鳥也無法經(jīng)過，所以這里沒有蟲聲鳥鳴，只有風(fēng)在葉間沙沙作響。
　　頭終于遇到了一個(gè)人，準(zhǔn)確地說是一副白骨，頭有些激動(dòng)，甚至主動(dòng)打起了招呼，‘你好，請(qǐng)問你一直住在這里嗎？’
　　白骨扭過它自己的頭，咔咔咔地聲音傳來，它那黑黢黢的目光盯著頭，一言不發(fā)
　　頭覺得林間的風(fēng)好像有些冷，‘你是不是也是因?yàn)楹统抢锏娜瞬灰粯�，所以一個(gè)人住在這里？’
　　白骨依然沒有說話，好像默認(rèn)了這件事
　　頭嘗試著對(duì)白骨笑了笑，終于，白骨也扯出一個(gè)慘淡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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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頭跟著白骨走了很久，好像要走到世界的盡頭，‘不過這樣也好’，頭想，‘我現(xiàn)在是一個(gè)有朋友的人了’
　　不知走了多久，頭和白骨來到路邊的一個(gè)茶棚里，看著老板忙碌的身影，頭有些想念古城里的茶館老板
　　老板端上一碗茶，沒有說話，忽然間，一片金光自東方而來，寂寂無聲的林間終于有了不同于風(fēng)聲的聲音
　　那是一位衣衫襤褸的僧人，捧著一個(gè)缽盂，坐在茶棚最靠外的位置，而他的腳邊圍著數(shù)不清的五顏六色的氣狀物
　　白骨的目光終于不再是黑黢黢的眼神，那是頭生平第一次看到這樣的眼神，有焦距的眼神，白骨扯了扯頭的頭發(fā)，便向僧人走去了
　　僧人沒有眼睛，卻還是抬頭望了望白骨，‘你不能離開森林’
　　白骨一言不發(fā)
　　僧人很平靜，‘離開了森林，想好了去哪里了嗎？’
　　白骨越過僧人，看著頭
　　僧人搖了搖頭，‘你渡不了它，你還有沒有渡你自己’
　　白骨又看著僧人
　　‘我也渡不了你’，僧人似乎能看到自己的腳邊，‘你跟他們不一樣，所以，你想好要去哪里了嗎？’
　　白骨開口講了一句話，每個(gè)音調(diào)，頭都沒有聽過，可是頭聽懂了這句話，‘那你呢，你跟我們一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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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頭回憶起以前的事，好像與自己無關(guān)，頭現(xiàn)在依然每天坐在茶棚
　　沒有人跟自己講過白骨跟僧人的事情，可是頭知道，那天是僧人第八十一次經(jīng)過這片森林，只要經(jīng)過白骨八十一次的拷問，那么他永遠(yuǎn)不會(huì)再出現(xiàn)在這里，可是第八十一次，僧人終究還是讓白骨離開了森林，而森林又出現(xiàn)了新的白骨，但是頭知道，這幅白骨不是它的白骨朋友
　　老板遞給頭一個(gè)紙條，王城需要一個(gè)廚子，老板要離開這里
　　‘王城是什么樣子的？’
　　老板抬頭望了望北方
　　‘我也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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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城很繁華，而且這里的只有身體，沒有頭
　　國王穿著華美的禮服，站在高高的臺(tái)階上，迎接著老板和頭
　　老板沒有說話，越過國王，那里有一個(gè)高大的青銅鼎，老板敲了敲鼎
　　國王拖著禮服，蹦到老板身邊，‘這是王城最高貴的鼎，你是世上最高貴的廚師，鼎里是王城最高貴的湯’，說完他發(fā)出咯咯咯的笑聲，穿透了頭的耳膜
　　王城的國王從來沒有吃過飯，因?yàn)樗也坏揭粋�(gè)最高貴的廚師，寄往森林的信件，鴿子都在半路返航
　　可是老板好像還是受到了這封信，而且他好像一直在等這封信
　　王城的百姓都來圍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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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板拿著刀斧，在鼎的上方劃著橫，鼎里的湯咕咚咕咚冒著泡
　　國王蹲下來，看著頭，‘你是高貴的頭嗎？’
　　頭往后退了幾步，卻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被王城的百姓圍在中間
　　‘這個(gè)世上，怎么會(huì)有頭呢？’
　　‘頭怎么能夠存在在世上呢？’
　　‘王城怎么讓頭進(jìn)來了’
　　百姓越圍越近，頭覺得它要趕緊離開這里
　　可是窒息感緊緊地裹挾著頭，它一步也不能動(dòng)
　　老板越過密集的人群，把頭從救了出來，可是它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的時(shí)候，頭已經(jīng)處在一片光影詭譎之中
　　‘原來這就是國王的湯’，頭想
　　頭在湯里看到了許多的頭，它們都密密麻麻地向頭奔來，在那一瞬間，頭做到了它這一生從來沒有做到的事情
　　頭跳了起來，老板接住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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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國王的湯大功告成，那一天，高貴的國王終于吃了一頓飽飯，這一生唯一的一頓
　　國王要離開這個(gè)世界了，老板也要重新去到森林里去，因?yàn)榻K將還有迷途的鴿子把一直無法送達(dá)的信送到他的手邊
　　‘你要留下嗎’，老板一邊收拾著，一邊問道，似乎他說出的是一個(gè)肯定句
　　頭沒有說話，它默默地走向了青銅鼎
　　‘送給你了，’老板沒有抬頭
　　頭笑了一笑，它向著鼎走得越來越近，那鼎發(fā)著柔和的光，似乎在歡迎頭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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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城的人們把煉成的第無數(shù)件人面青銅鼎搬進(jìn)了一座所有人似乎聽說又沒有聽說過的宮殿里，對(duì)了，那件人面青銅鼎叫做阿一鼎，除了很多很多的人面，還有著一個(gè)模糊不清的身體。（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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