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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一章
我不是人。是一個怪物。所以我與他們格格不入。
當我睜開雙眼,恰逢看見一把尖刀刺入我的眼簾,然后我便失去了意識。
再醒來,我躺在一條冰冷的河邊。
身上衣服濕溻溻的,甚至還有血跡。
我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甚至不知道我是誰。我的腦海一片模糊。
然后我就一直走,走啊走。
此時我身處一片森林之中,這里又陰又冷,深夜,我甚至摸不清前方的路。
我聽到了野獸的聲音,一陣窸窣,一條蛇從黑暗中躥出咬上了我的手臂。
我吃痛地把它扯開,蛇在我手上不斷卷縮,似乎想要再襲我一口。我狠下心,雙手抓上它的身體,稍用力便將它撕開了兩半。
然后我繼續(xù)走著,直到我看見了光。
我被一戶人家接濟了。他們本是森林里的獵民,只是他們老了。
他們看我身上臟,給我洗了澡,還換了身新衣服。
他們沒有過問我的身上為什么會有血跡。
老人說,他們本有個女兒,不過進了城里就再沒回來過,已不知是死是活,所以,他們想認我做女兒。
我答應(yīng)了。
再醒來,我仿佛躺在一具棺材里。只不過四周晃蕩地厲害。
我輕輕推開了上方的木板,冒出半個頭。
周圍的人見了我,無不面生畏色,移動的步伐也停了下來。他們面面相覷。
可是我并不知道怎么回事。想了想,索性再次躺下,重新蓋好了上方的木板。
我是誰。我在哪。我又該去哪。我不知道。
棺材板再次被掀開的時候,我已來到一個燈紅酒綠的房間,房間里游蕩著幾個半遮半露的女人,還有一個健壯的男人坐在我正前方。
疑惑間,他走到我面前,開始用手觸摸我的身體。
我殺人了。
鮮血再次沾染我身,可是我的內(nèi)心并沒有什么波動。
一個女人畏縮地躲在角落,驚恐地看著我。
我也看著她。又看了看自己沾滿鮮血的手。
我逃跑了。
次日滿城貼盡一個女人的畫像,說是殘忍殺害了某個高官家的公子。
畫像是依照幸存的那個ji女所描述畫的。
細葉唇,眉上捎,紅海之中殤盡染,一襲白衣浪傾潮,宛如闕中仙,又如獄中魔。
可畫像終究是畫像,誰也不清楚她究竟長何樣。
遂一人聞其害事,睹其墨容。
他露出了興奮而激動的神色,而他身邊的女人面露難色。
我躲到了一間寺廟里。好幾天。
這里唯一的高僧眷養(yǎng)著我。他知道我的罪過,卻并沒有將我趕走,而是為我講述著他信仰的經(jīng)法,為我洗滌靈魂。
直到有一天,他帶著一個男人來到。
男人穿著華貴,身后站著眾多隨從,而他,他站到我面前,伸手將我牽起。
我隨著男人回到了他家,一片如莊園般的大宅。他安排了人,為我洗漱,為我更衣,又為我備設(shè)了屋子,將我的一切都照顧得很好。
忽如其來的環(huán)境與待遇令我有些手足無措。
我問男人為何要對我如此之好,然后得知了一個信息。
我與男人乃是夫妻,我們曾經(jīng)相愛。
可是我什么也不記得。
我沒有告訴男人我早已忘卻一切,只是默默地點著頭。
男人走后,我在這個家里四處游走,嘗試尋找我的記憶。
幾個女人忽然攔住了我,她們將我綁起來,拖到了一個偏僻的地方。
然后我得知了另一個信息。
她們說,我不應(yīng)該是已經(jīng)死了嗎。
她們說,我是怪物。
她們說,如果桓知道我是個怪物,一定會狠狠地甩開我,將我打入無盡地獄。
利刃劃破了我的臉頰,刺破了我的皮膚,疼痛感如潮水襲來,瞬間占據(jù)了我的神經(jīng)。
我想起了那個夜晚,那條蛇,然后我張口咬了她。
銀刀在我口中斷裂,血液的腥味沖入我的咽喉,女人嚇得縮回了手,一念,我掙扎著站起身來,向光明的地方跑去。
看到男人的那一刻,我知道我看到了希望。
他神色慌張。我覺得他是在找我。
雖然我失去了記憶,但并不意味著我變成了傻子,最容易觸動一個男人的是什么,我自心曉然。
于是我裝作慌不擇路的樣子,“一不小心”闖入了男人的胸膛。
他手中的食物撒了一地。
他看著我,看著我楚楚可憐的眼神,受傷流血的臉,滿身骯臟的塵土,還有被捆綁的雙手。
我支支吾吾著,說不出一句話,只是再次躲進他的懷里,發(fā)出了細細的哭聲。
我的模樣瞬間點燃了他的怒火,更引發(fā)了他的憐憫之心。
我將我所遭受的害事告訴了男人,而男人也理所當然地罷去了那幾個女人的妾位,并處以上刑。而經(jīng)此一戰(zhàn),她們對我的憎惡多了幾分。畏懼也多了幾分。
自此,男人對我的保護便加厲了起來,庭院里外三圈人,出門更伴五隨侍。
挺好的。至少我看出來了男人是有多么的看重我。
不過我不喜歡這樣。我知道自己并不正常,隨行的人太多,只會給我的行動帶來更多不便罷。
男人名為宋桓,乃此朝當皇太子,萬人之上,手握大權(quán),官府對他皆畏懼三分。而我,曾經(jīng)的我,究竟是怎么和這個人相愛的,怎么令他如此傾情于我的,始終是百思不得其解。
我想要尋找真相。
自此,我盲目的日子也算是有了明目。
可是我不敢輕舉妄動。如果宋桓知道我失去了記憶,是否會像過去一樣愛我?是否會感覺這幅皮囊里已經(jīng)更易了另一具靈魂?曾經(jīng)的我又是怎樣的?
我只能一步一步地探索。
宋桓說,這房間以前就是我的,所以我嘗試著從這里面找到一點蛛絲馬跡。
然后我找到了一套似乎不屬于這個世界的衣服,還有一本記錄著奇怪文字的書籍。
這貌似相應(yīng)著我這具奇怪的身體,暗示說我也不屬于這個世界。
我不敢問宋桓,但我多少能猜到,也許還有一個“局內(nèi)人”。
然后我遇到了那個人。
他與宋桓似乎還是相識。
這是一個明媚的下午,宋桓將他領(lǐng)進了家,他們一直談?wù)撝P(guān)乎未來的天命與大道,都是些我聽不懂的話。
我一開始并沒有認出他是誰,恰只是覺得他眼熟,后來,我獨自偷摸離開,幾步,便聽到身后一聲呼喊——“蘭”。
這并不是“我”的名字,但我下意識地回頭了。
他嘗試靠近我,我卻不斷后退。
至少現(xiàn)在,我要保持對宋桓的“忠誠”。
男人的臉上有不甘、猶豫、痛苦,一陣,他終于說了一句——
跟我走吧 。
一瞬間,我的腦海里閃爍了萬千種可能。
跟他走?他和宋桓不是朋友嗎?他要挖宋桓墻角?他不怕死嗎?
最開始,我只是想逃跑而已,逃離這個人,然后把他的事情告訴宋桓,只是,我剛轉(zhuǎn)身,他便從后方抓住了我的手臂,本能的抗拒使我不住面露兇光,我忽然想起了那天的感覺,那個男人在我手中變得血肉模糊。會不會這個他也......?
我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臂,用力之極甚至將他的皮膚捏得淤紅,他卻絲毫不以為懼,一把將我拉過,迅速將我雙手反擒在背,他的力氣很大,一時間我都捉不清自己的肩膀究竟是脫臼了還是骨折了。
是時兩個婢女恰逢路過,我立刻嘶聲大喊妄圖求救,男人卻比我更快一步,只見他將手伸向半空,周圍的空間就仿佛撕裂了一般。她們聽不到我們,更看不到我們。她們就這樣走來,又就這樣走去。
我再笨,也能看出來這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他就是“局內(nèi)人”。
他名為“原”,而我是“蘭”。我們都來自同一個世界。管理者的世界。也就是俗話說的神。
我們現(xiàn)在所處的世界,不過是“劇本”之一罷,此外還有很多個不同的世界,他們有著不同的原理,不同的秩序,按照自己的規(guī)律所運行著,而管理者的工作,就是觀察規(guī)律。
只是,現(xiàn)在這個世界發(fā)生了異變,而我們的任務(wù),就是來這里找到“變化”。
經(jīng)過勘查,我們找到了“變化”,那是一個名為“種子”的東西。
而當原拿到“種子”正打算返回的時候,我與宋桓相愛了。
我好奇地問原我和宋桓是怎么相愛的,他卻露出無奈的苦笑。
他也想知道我和宋桓是怎么相愛的。如果他知道,絕對會第一時間阻止我。
不阻止不行。且不說管理者與劇本中的角色相愛,再者,返回的門的使用權(quán)在我身上,我若不回,原也只能一直留在這里。
感情我的存在就是為了妨礙你們工作的?
至此,我失去了與宋桓相愛的記憶,更忘卻了愛他的感覺,對于原來說,這是再好不過的事了,這時候只需要我把門打開,然后我們一起回去——
可是我拒絕了原。
一切都只是他的一面之詞,我并不能完全信任他,他未向我解釋清楚的事還有太多太多。
“種子”究竟是什么、現(xiàn)在又在哪?為什么我有著過人的蠻力、不論受了什么傷都能極快速的恢復(fù)?因為我是管理者嗎?我又究竟為什么會失憶?那天晚上殺我的人是誰?
我都不知道。
揣懷著對原的懷疑,這天我與宋桓相伴出游,我便提到了原。
我沒有提到“原”的名字,只是單純問宋桓那天下午那個男人是誰。
在宋桓的話語中,我得知他在這的名字乃趙原,是為皇太子宋桓,為這個國家的未來穿針引線的國運師。
趙原不過近幾個月才出現(xiàn)的,卻靠他過人的“占星術(shù)”征服了朝上朝下蕓蕓眾人,高帝大喜,便突發(fā)命他為所謂國運師。
宋桓又補了一句,也就是幾個月前,他遇到了我。
我與宋桓在城外游玩了大半天,直到暮色將至才返回城中散步。
然后我們巧遇了趙原。
他站在一家彩衣店外,似乎是在等候著他的新衣服。
宋桓過去跟趙原打了招呼,又打算給我也做一件新衣服。
我和趙原就在店外等候著,宋桓忙碌于指點的時候,趙原悄然靠到了我的耳邊。
你沒有告訴他?他說。
我搖搖頭,不予回答。
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過去。街上出現(xiàn)了一個躁跳的女人。
她面目猙獰,穿著陳舊而殘破。
我認得她。她是那天拿刀劃傷我的女人。
她也看到了我。一瞬間,抽出刀刃就如發(fā)瘋了般向我沖來。
如果我在這里受傷,留了一地血,被急送救治,又被發(fā)現(xiàn)身上沒有傷口,那我該怎么辦?
思索間,一個背影擋到了我的面前,手上的衣服被他甩落在地,女人被他鎮(zhèn)壓在地,滾燙的血液也撒落在地。
趙原被送到了最近的診所,而宋桓一直安撫著我的情緒。
只是我的情緒并沒有什么波動。
趙原的傷在手臂,不過并不嚴重,大夫為其包扎好又留了幾包藥,趙原便可自由行動了。
我言我心有愧,想送趙原回府,宋桓也欣然答應(yīng)了,然后變成了我們兩一起陪趙原回府。
宋桓在,實在是不方便......
當夜,我便翻墻而出,偷渡到了趙原的府上。趙原見到我還很意外,忙說自己的傷并沒有大礙。
只是,趙原還是太單純了。還是他覺得我太單純了?
我強硬地撕開趙原手臂上的繃帶,果不其然,并沒有愈合。
我不是來關(guān)心你的,我是來尋找真相的。
自我醒來后,我受的每一次傷都會迅速地奇跡般的恢復(fù)如初,當時我便懷疑這是否是\"管理者\"的特權(quán)。但是看到趙原受傷。我知曉了。只有我。
趙原本不愿多說,但經(jīng)不住我的追問,終于告訴了我那駭人的真相。
“種子”在我的身體里。
我與宋桓相纏至深,不愿離去,趙原心一狠,便把“種子”植入了我的體內(nèi)。
管理者的體質(zhì)足夠強壯,承受得住“種子”的異動,但是“我”不能,“我”的記憶都被“種子”"所掩蓋。
人格被“種子”的本質(zhì)所替代,體質(zhì)也因“種子”產(chǎn)生了異變。變成了野蠻而不死的怪物。
聽聞至此,我甚至想把眼前這個男人殺死。可是冷靜想想,他不過也是被迫無奈罷。
如果不是我與宋桓相愛。
那么,如果把“種子”取出,我的記憶是否又能夠恢復(fù)呢?
理論上是可以的。趙原說。但是現(xiàn)在,他不會幫我取出“種子”。
倘若取出“種子”,我會再次愛上宋桓,事情將陷入一個死循環(huán),所以,在我下定決心之前——
我的思緒陷入了渾噩。
我不知道該怎么辦。
或者是,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為了什么。
關(guān)于“管理者”與“種子”的故事魔幻而不真切,卻是唯一能解釋我這幅身體的說法。
而宋桓,一國太子,惜我如命,卻又那么平凡。
曾經(jīng)的我想要尋找真相,現(xiàn)在真相就擺在我眼前,我卻不知道怎么接受他。
我努力整理了腦海里所有的信息。
失憶、真我、死亡。矛盾。
那一晚,那一刀,究竟是怎么回事?想要搞清楚所有,就必須召回以前的我。
可是,可是。當“我”回來的時候,會不會又把一切都搞砸了?
頭痛欲裂。
黑夜。
我扶住墻邊,低頭稍憩,一念,后腦勺傳來一陣更加劇烈的疼痛,我下意識想回頭掙扎,口鼻卻被人捂了起來,掙扎間,意識也漸消散了。
我感覺我在鬼門關(guān)里走了一遭。
鼻腔里像被塞了鹽粒,嘴里全是生澀的味道,每一次吸氣都會喝進大口的冷水,液體卡進氣管,又通過鼻腔流進大腦的每一個角落,連耳膜上都是水體碰撞的聲音。
我嘗試睜開眼,又被灌進大片水花,痛苦使我不住大聲咳嗽。
我聽到了人聲,她們卻沒有放過我的意思。
我不知道這樣持續(xù)了多久。我甚至感覺自己已經(jīng)死了?墒怯忠庾R到,我好像并不會死。
真是悲哀。
眼皮是被光芒劃開的。外面的太陽已經(jīng)升起來了。
我的手臂抽了抽,卻發(fā)現(xiàn)自己動彈不得。低頭看去,身體被層層鐵鏈捆在了一張長凳上,用盡力氣也掙扎不開。
這里貌似是個倉房,四周亂七八糟地堆砌著雜草,別無他物。
然后我聽見了開門聲。
勉強抬頭望去,來人是一個女人,見我,她大驚出聲,朝外頭嚷嚷著,說著關(guān)于我的話。
我果然還活著。
我果然是個怪物。
緊接著,又進來一個男人。
他的步伐搖晃,大概是個跛子。
他的眉目我有些面熟,和那天我不小心殘害的那個男人幾分相似。
他的表情由疑惑、惶恐,變到興奮,看著我,眼神就像頭饞食的餓狼。
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
我手足無措,只能任人魚肉。
他的手掐住了我的脖子,一瞬間,我甚至感覺我的喉管都要斷開了。
他的面目簡直就是殺紅了眼的囚犯。
如果能夠殺了我,淪為囚犯也在所不辭。
跛子男如是說道。
可是他殺不了我,所以他要毀了我,就像我毀了他一樣。
他是為了復(fù)仇而來的。
他的哥哥,也就是那晚上那個男人死后。我被通緝了,然后宋桓找到了我。
宋桓知道,也許我就是那么做了,也許我并沒有那么做,但他偏頗于我。
所以,要免除后患。
所以,他們失去了一切。
因為我。
皇太子宋桓最愛的夫人失蹤了,不到半日,便在都城傳得沸沸揚揚。
府上的守衛(wèi)被宋桓數(shù)落了個遍,就差沒全員抄斬。
消息同樣傳到了趙原耳里。
趙原心里忐忑,因為夫人失蹤前一晚恰與他碰面,而這事,誰也不知道。
趙原也急,可是他急不來,更不可能告訴宋桓,夫人最后見到的人是他。
一時間,滿城風(fēng)雨,府上府下好比熱鍋上的螞蟻,燥亂。
然后,口耳相傳。
有人說,他見到了夫人。
在都城之中,死囚犯的處刑場。
這兩個該死的瘋子,喚了人,把我?guī)У搅耸欣铩?br>
四周人滿為患,而我,我就像是一個傀儡、奴隸,作出最糟糕的儀態(tài),供人觀賞。
跛子男一直揪著我的頭發(fā),往我的口鼻中灌水。
沒有一個人上前阻止。
折磨之后,他提起了地上鋒利的大鐵刀。
我是一個怪物,妖女。宋桓已經(jīng)被我迷惑了雙眼。而現(xiàn)在,他要為世人揭曉一切。
我仿佛猜到了接下來要發(fā)生什么。
我感覺我的心臟跳動不止,如雷鼓動,不得而息。
我緊抿雙唇,緊閉雙眼,等待著命運的裁決。
命運卻似乎給我奉上了奇跡。
我聽到了誰在呼喊我的名字,那個熟悉的聲音。
“我”深愛的人。深愛我的人。
最后的最后,我睜開了雙眼。
疼痛感占據(jù)了我每一寸細胞。
眼前景色顛簸,緊接著,眼前只;尹S的地面,人與人著的小破鞋。
啊啊。好痛。
也許我的意識還在吧,我的眼珠盡力往上看去,盡力尋找他的身影。
我還來得及嗎?
宋桓趕到的那一刻,是她的最后一刻。
鮮血如涌泉濺落大地。
生命如螻蟻一念而熄。
如果有哪個詞能形容宋桓現(xiàn)在的心情,那大概就是絕望吧。
他擁有著這個國家,萬千子民,無上權(quán)利,卻無法擁有她。
震驚之余,以至于四肢發(fā)顫,而無法挪動一步一寸,只能眼睜睜地看著。
看著她血海漫漫,看著他刀刃段段,如同戰(zhàn)場上的屠殺,砧板上的斬亂。
直到他聽到了一聲\"蘭\"。
是趙原。
他從自己身邊越過,沖到那跛子身邊,,一拳便把他撂倒,摁在地上不斷痛揍。
趙原的出現(xiàn)點醒了他的思緒。
他。宋桓。他走近他愛人的身邊,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直到他發(fā)現(xiàn),她還睜著眼。
她還看著他。
然后,“奇跡”發(fā)生了。
淌紅的血液宛同被法術(shù)所驅(qū)使,繚繞空中邃逐成一片曼珠沙華,漸流漸聚,最終回到了那個人的體內(nèi)。
我看著他,他看著我。
我知道,一切都已結(jié)束。
他也知道了,我是個怪物。
我心慌,無法讀透他的眉目。
忽然感覺眼里濕濕的,心臟像被鐵絲揪緊了——
這是\"我\"的感情嗎?
一崩便斷的弦,如折紙般脆弱。
哈哈。
宋桓卻忽然笑了。
他蹲下身來,輕輕抱住了我,輕吻我的額頭。
沒事的。
趙原站起身來,望向宋桓和我。
緘默。
猛然驚醒。張望。我正躺在自己的床上,四下無人。
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身體。熱乎的,完整的。
那一切,都是夢嗎?什么時候開始的?
我翻身下床,欲出門,恰逢跑進來個小丫鬟,她氣喘吁吁,抱怨著道:
“夫人!你怎才起呀!太子爺在外面都要等急啦!”
我心生疑惑,匆匆更衣出門。
是時宋桓正厚在外頭,烈日高照,大汗淋漓。
我問他這是做甚,然后我得知了一點——今天,我本與他約好相伴出游。
同乘馬車,駕至城外,朝日游山,晝?nèi)胀嫠G柳茵茵,情意綿綿,只是——
別樣的熟悉感。
仿佛就是把哪天再現(xiàn)了一樣,只有針末細節(jié)的差異。
徬晚,宋桓提議走回去城里散散步,我拒絕了,與他再次乘坐馬車回到了府里。
秉持著猜測的態(tài)度,我直截告訴了宋桓——
明天,我想見趙原。
我對宋桓的說法很投巧,說是要趙原這個\"國運師\"給我兩算是命緣,宋桓也很相信我,二話不說便命人次日帶我去找趙原。
腦海里那段若夢若實的記憶,令我不敢再獨身一人行動,唯有此下舉。
以天命不可外人緣由,隨從們皆數(shù)被趙原拒之門外,而他也好像知道我是為何而來一般,為我沏下一盞茶,端坐輕抿。
管理者的存在被\"角色\"所知曉是劇本的大忌,是違背了規(guī)律的存在。所有,他向上級發(fā)出了申請,重置了這個世界,回到了一天前。
角色們會忘卻,而管理者不會。
對于我的遇險,趙原深感抱歉,但相對的,只希望我能夠妥協(xié),斷裂與宋桓的情,回到原本的世界,不然,只會讓一切變得越來越麻煩。
我答應(yīng)了。
決絕得趙原都有些不可思議。
然而,我只是想起了那一天,宋桓的眼神。
悲哀,痛苦,躊躇,堅定,沉淪。
他明知道我是個怪物,卻還是義無反顧地將我擁攬入懷。
那一刻,我真切感受到了,所謂的愛。
他對我的,義無反顧的,愛。
也感受到了,對于他,我就是一顆定時炸彈。
我會毀了他。
所以,我想知道一切。
我想脫離種子的控制,知道我們的一切。
然后,離開。
趙原并沒有立刻給我取出種子,而是讓我先回家,給自己一點心理準備,也給宋桓一點\"心理準備\"。
只是,我很懦弱,我什么都沒說。
夜晚,我們緊緊相擁而眠。
侵晨,雄雞未啼,我便早早醒來,翻墻而出。
落地,眼前是趙原的臉。
為了我的安全,他特地前來接應(yīng)。
為了避人耳目,他將我攜至遠城。
卻殊不知,他與我離去的背影,被一個家丁所望見。
我們走了好久好久。
從日出,帶日落,再到荒郊野林中,一所廢棄的破寺廟里。
我禁閉雙眼,等待著命運的到來。
趙原解開了我的衣襟,將手伸向了我的胸口,伸進了我的體內(nèi)。
一時間,只感覺心臟如極刑般絞痛,四肢肌肉與筋脈都緊繃成弦,連曲動指頭的動作也難如登天。
我又要死了嘛。
我盡力安撫自己,盡力調(diào)整呼吸,盡力讓自己的眼睛還能看到光,然后,一切結(jié)束了。
我像是死了般。
我的腦袋一片空白。
細瞇的汗珠布滿了我的皮膚,熱血從我的鼻腔中流出,喉道中仿佛卡了一塊石頭,欲吐不出。
看著我痛苦的模樣,趙原并沒有過多的動作,而是帶著惋惜的眼神,揣緊了手中的種子。
漸漸地,異樣感開始消失,取而代之,空白的腦海開始逐漸編織,染上色彩。
我的世界。我的身份。我的責任。我的愛人。
門開了。
屋外的光照射進來。
宋桓站在門口,看著衣冠整潔,一臉平淡的趙原,與衣衫不整,一臉痛苦的我。
他的臉上一下就沾了火,拔刀出鞘,向趙原刺去。
我試圖阻止,卻無奈身體使不上力氣。而趙原始終也是個管理者,很輕易便躲開了宋桓的攻擊。
我喝停了宋桓?匆娝纳裆,還有絕望。
也許是想不到自己冰清玉潔的夫人竟和別人有染,也許是想不到別人就是為自己迷津指點的人。
只是,真相是他更想不到的。
而見到宋桓的那一瞬,心里的愛意就如火山噴發(fā)般止不住涌出,我心撕力竭,站起身,握上了他持刀的手,在趙原面前,與他擁吻。
第一次與他見面的時候,我還被這個人當成了小偷,取不得他的信任,只好像只猴子一樣翻墻而逃。
后來,我被他當成了誰家的刺客,丑兮兮的畫像貼滿了都城,氣得我又回去找他。
為了博取他的信任,我便告訴他某某官員正在密謀篡奪他的皇位,相對的,他要撤下那張如花般的畫像。擱下此言,我便離去。
三天后,畫像果然撤下了,我又回去找他。他好奇地問我究竟是何許人也,我笑而不語。
至此,我們的“利益”關(guān)系便開始了。
我設(shè)法讓他當上太子,他為我提供這個國家的異樣,以便尋得種子的下落。
然隨著“利益”的深化,我與他的關(guān)系更加曖昧模糊了起來,從只得夜夜翻墻入室碰面,到光明正大白日尋人。
直到有一天,宋桓說,我們結(jié)婚吧。
結(jié)為夫妻,行動才能不被他人所懷疑,才能更加方便地利用彼此。
他話中的話,我們心中自不言而喻。
我笑著答應(yīng)了。
淚水布滿了我的臉頰。我緊擁著宋桓,久久不愿離開。
耳后傳來了趙原冷冷的聲音。
我們將要離去。
趙原再無一字一語,而是徑離開了這所破寺廟。
那一瞬,我的腦海內(nèi)萌生了兩人就此私奔的想法。但,也只是一瞬而已。
經(jīng)歷了宋桓的那個眼神,我已深深地識得,角色和管理者,是沒有可能的。而在遙遠的天際,我肩負的擔子還在等著我。
我松開了宋桓,低著頭,腳步隨趙原而去。
再見。再也不見了。
趙原就站在門外,是時夜幕降臨,空中繁星不見,高掛皎月皚皚。
我強忍著啜泣聲,將手伸向胸口,取出花筒一支,輕扭打開。
凝氣匯聚,以我手中花筒為中心,又逐漸蔓延,于眼前形成一丈高黑洞,沉醉糜爛,污濁不堪,好似一個動彈,就會被其吞噬殆盡。
我聽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
宋桓追了出來。
我看著他。
他大概被前言的景象懾到了,顯得有些驚慌。
我微微苦笑,牽起趙原的手,踏進了深淵。
時空穿梭的過道一片蒼茫,而我的腦海混沌不堪。
最后。我還是回頭了。
隧道消失的終點,黑洞凝結(jié)的焦點,烏黑愁云被撥開,伸出來了一只人類的手。
心臟雀躍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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