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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好漂亮哦……”她舉著一枚銀制的戒指,瞇著眼細細地端詳著。
戒指的款式是最近流行的簡約風(fēng),閃著銀光的內(nèi)側(cè)白圈圈上細細地描著幾個字母。她瞇著眼想要看清楚上面的文字,可終究只能看見一片模糊。
“上面寫著什么?”她將戒指遞給旁邊的人,卻只得到一個溫柔的微笑。
“你猜猜。”她的頭發(fā)不短,卻總是亂糟糟的,她還美其名曰凌亂美。這樣的頭發(fā)摸上去很是扎手,可是他卻很喜歡。
“不要裝神秘啦,告訴我上面寫著什么好不好……”她搖了搖他的手臂,然后一臉可憐兮兮地說。
他笑了笑,放在她頭上的手移至她的后腦勺,輕輕地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
“Je t'aime!彼畛鋈齻音節(jié),念得很輕很輕,然后把所有的話語,全都送進了她的嘴里,一個不漏。
十年前,他們在孤兒院相識。
五年四個月又兩天前,他們開始交往,
兩個月前零一天,他們開始同居,
然后,就開始了故事的倒計時。
***
“伊凡……”女生的臉鼓得圓圓的,拽著男生拿著茶壺的手。
“小心點,會燙到的。”伊凡的臉上始終掛著一抹暖如春風(fēng)的笑容,他小心地把茶倒在精致的茶杯里,濃濃的茶香在室內(nèi)漫延,流轉(zhuǎn)在空氣之中。
雖然已經(jīng)是18歲的人了,但是伊凡那秀氣的娃娃臉總是給人一種可愛的感覺,但艾瑾就是不滿意。
為什么?
那是因為她也有一張標(biāo)準(zhǔn)的娃娃臉!她明明也已經(jīng)18歲了,跟伊凡在一起的時候卻老是被人說成是初中生在早戀,難道這就是娃娃臉跟娃娃臉強勢搭配后的終極效果嗎?
“去街上走走好不好?”艾瑾拽著他的手跟他說。
“跟我單獨在一起很無聊嗎?”伊凡刮了刮她的鼻子。
她想了想,最終還是搖了搖頭:“那我們就在家里窩著!
伊凡摸了摸她的頭發(fā),嘴角的笑意更深了,然后用手環(huán)著她的腰,溫柔的聲音像是午后的陽光般溫暖:“好!
純白的窗簾被微風(fēng)吹起,形成一道道優(yōu)美的曲線,
陽光點點灑在他們的身體上,像是蓋上一層薄薄的金紗,美麗而又神圣。
伊凡看到她手上的銀制戒指,心里像是被刀子輕輕地劃過,刺痛的感覺在身體里悄悄蔓延。
“小瑾,”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像是一個剛剛睡醒的人一樣,“我問你,你討厭有地中海的男人嗎?”
“什么?”艾瑾以為自己聽錯了,抬頭看著伊凡。
“那你討厭有啤酒肚的男人嗎?”
艾瑾撲哧地笑了出來,眼睛里溢出點點笑意,說:“你到底想在說什么?”
“我想跟你在一起!币练怖^艾瑾的左手,細細地親吻著中指上的戒指,“就算我變成了一個有地中海和啤酒肚的男人,你也變成了一個有皺紋和白發(fā)的女人,我也要跟你在一起!
心臟撲通撲通地跳動著,細小的刺痛襲擊著她的身體,好像有什么東西要從眼眶里溢出。
從伊凡那深邃的眼眸里,只看見她的身影,他沒有等艾瑾開口,徑自說著:“讓我照顧你好不好?”
艾瑾緊緊地盯著他,口里始終沒有說出任何話。
“讓我照顧你,時間不用很長——”伊凡捧著她的臉,吻著她臉上的淚水,細細的親吻猶如蜻蜓點水一般,溫柔不帶有一絲力度。
聲音像是沉淀過千年泥土的清泉,低沉中帶著蠱惑人心的魔力:
“一輩子就夠了!
***
“伊凡,你看這個!”被太陽曬得有點紅撲撲的臉上,是可愛的笑容,他們最終還是跑到街上來了,走進離家不遠的家具店,“要是把這個窗簾掛在臥室里面,一定會超級夢幻的!
“可是臥室的窗戶沒有這么大啊。”伊凡摸了摸艾瑾的腦袋,笑著說,“再看看別的怎么樣?”
“嗯!”艾瑾挽著他的手,眼睛沒有依戀地看著那張被他們遺棄的印有鳶尾花的窗簾,而是緊緊地黏在身旁的伊凡身上。
跟他在一起,仿佛連空氣都充滿著甜甜的味道。
世界上有六十億人,并不是非他不可,但他就是那個永遠也無法被取代的人。
“怎么了?”伊凡摸了摸她的發(fā),將她的注意力重新集中回來。
艾瑾笑著搖搖頭。
很幸福,只要能在一起的日子都很幸福。
伊凡,他們會永遠幸福嗎?
最后,他們買了一張床單,單單就只有一張床單而已,但是已經(jīng)夠讓她感到無比的幸福。
“你就這么喜歡這張床單嗎?”伊凡想起剛才她拉著這張印著一大片鳶尾花的床單不放的表情就覺得好笑,簡直就像是想要得到心愛的玩具的小孩在撒嬌一樣。
她想了想,然后重重地點了點頭,表情是前所未有的滿足:“我喜歡鳶尾花!
他摸了摸她的頭發(fā),臉上是寵溺的笑容。
午后的天空是一片碧藍的晴,美麗得有點傷感。街道上的人群熙熙攘攘,吵雜的聲音完全進不了他們的世界。
他們的世界很美麗,美麗得讓人有點難以置信。
“伊凡,”艾瑾低著頭,輕輕的聲音聽起來像是玻璃般的透明與清脆,“已經(jīng)是最后一天了!
她頭上那只寬大的手掌頓時僵硬了起來,伊凡平日溫柔的聲音聽起來有點破碎:“……對,已經(jīng)是最后一天了!
溫暖的太陽照射在他們的身上,卻感覺到無比的寒冷。冰冷像一根細細的針,一下一下地刺在他們?nèi)彳浀男呐K上。
艾瑾握著伊凡的手很冰冷,刺激著他的神經(jīng),逼迫著他冷靜地面對著眼前這個女孩。
“已經(jīng)是,我們約定的最后一天了!彼拇綉K白得毫無血色,嘴里吐出殘酷無情的話語,“所以,我們分手吧。”
約定過的,就一定要遵守,這是他們之間最后的諾言。
伊凡靜靜地看著她的臉,靜靜地聽著她的話,沒有插話,靜靜站立的身體像是雕像一樣。
『我們約定吧,在我們十八歲生日的第二天,我們就分手吧!
兩個月前的那一天,穿著純白色衣服的她,那個她給予的微笑,透明得有點變形。
太陽溫暖的光芒照耀在每個人的心里,而陽光沒有辦法到達的地方,就是他們心里的疼痛。
那是就算拼命地祈求神明,都沒有辦法被消除,也沒有辦法被原諒的疼痛。
***
“你來了!鄙n老的聲音帶著令人懼怕的威嚴(yán),老人穿著潔白的白大衣坐在巨大的書桌后,身上似乎散發(fā)著圣潔的光輝。
艾瑾點了點頭,拉開書桌前的椅子,靜靜地坐了下來。
“是下定決心進行靜養(yǎng)了吧?”韓老醫(yī)生的聲音靜靜地在空氣中流淌,像是欣慰,像是惋惜,“你的病……”
“我知道的。”艾瑾抿了抿嘴唇,艱澀地吐出幾個字:“我……還剩下多少日子?”
兩個月前,發(fā)生了一起車禍。
她就坐在那輛倒霉的車子上面。
當(dāng)她醒來的時候,身邊只看見憔悴的伊凡,緊緊地握著她的手睡在她的床邊。
她覺得伊凡的手一直都很暖,可能是因為她的手長期像冰塊一樣冰冷的緣故。
“你醒了……”伊凡沙啞的聲音嚇了她一跳,她馬上抬頭看去。
平常一向干凈整潔的他此刻像是街邊的怪叔叔,頭發(fā)亂糟糟的像是雞窩,胡子也不知道是多少天沒刮過,青青地圍滿了他的下巴。她伸出手摸了摸他的下巴,手被扎得癢癢的,她不禁輕笑出聲。
伊凡則是輕輕地摸著她的長發(fā),說出的話像是嘆氣一般:“你沒事就好了……”
空氣甜甜的,在室里靜靜流轉(zhuǎn)。
“扣扣!”門的方向傳來了聲音,他們轉(zhuǎn)頭看去,發(fā)現(xiàn)一個老醫(yī)生和一名護士站在門邊。
伊凡馬上站了起來,向他們點了點頭。
“現(xiàn)在要進行檢查,能請你回避一下嗎?”護士溫柔地對伊凡說。
伊凡馬上點了點頭,轉(zhuǎn)身給艾瑾一個微笑,就打算走出去了。
老醫(yī)生對著他笑了笑:“記得整理一下儀容,會嚇到女孩子的!
他不好意思地搔了搔臉,點頭答應(yīng):“好的!
“卡擦!遍T在伊凡出去的時候順手帶上。
老醫(yī)生走到艾瑾的床邊對她說:“你好,我姓韓,是你的主治醫(yī)生。我想請問一下,你之前有服用過什么藥物嗎?”
“藥物?”艾瑾一下子懵了,“我沒有服用什么藥物啊。”
韓老醫(yī)生微怔,過了一響他才開口:“那艾小姐,你知道自己有先天性心臟病嗎?”
艾瑾愣住了。
先天性心臟病?
怎么可能,她活了這么多年,完全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的心臟有什么問題!
“不過艾小姐你的病例比較特殊,通常先天性心臟病的病人都會有長期的病史!鄙n老的聲音語調(diào)非常的平靜,像是在陳述一件再也平常不過的事情一樣,“可能是這次的車禍誘發(fā)了你的病,你心臟的狀況現(xiàn)在正在急速地惡化!
“我希望你可以及早進行治療!
***
跟小瑾分手后,已經(jīng)過了兩個禮拜了呢……
亂糟糟的空間里飄著淡淡的煙草味。她最愛干凈了,每一次只要他忘記收拾,她都會一邊扁著嘴碎碎念一邊幫他收拾的。
以前,兩天里總會有一天,他會特意“忘記”收拾東西,看著她發(fā)牢騷的表情。單單只是做這種無聊的舉動,他就可以覺得很幸福。
曾經(jīng)他以為,只要有她就能得到幸福了。
父母不要他,沒有關(guān)系。從小就只有一個人的他,其實是很容易滿足的。
只要有她就夠了。
手上的香煙慢慢燃盡,煙灰掉落在他的手里,他卻完全沒有感覺。那個時候,要不是那場車禍,他的幸福也不會像幻影一樣,悄悄地破碎。
要不是,兩個月前的那一天——
伊凡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檢查著還有什么地方的胡子沒有刮干凈。現(xiàn)在的醫(yī)院便利店怎么連刮胡刀都有賣的?
他微微笑了笑,剛剛走進廁所照鏡子的時候連自己也差點嚇到了,原來自己邋遢的樣子還真是驚悚啊。
他收拾了一下洗手臺上的東西,準(zhǔn)備再回到病房,估計小瑾的檢查也快要完了。
想到這里,他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氣。幸好她醒了,幸好她沒事了,幸好……
剛剛得知她出意外大量失血的時候,他的心臟像是被刀狠狠地刺了一下,雙腿再也沒有辦法動彈。不過也幸好,他的血型剛好跟她合適。
腳步聲從遠處漸漸傳來,聽到護士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你知道嗎,那個剛出車禍進院的艾小姐!
聽到小瑾的名字,伊凡不禁豎起耳朵去聽,當(dāng)他走出男廁的時候,兩名護士已經(jīng)走過了男廁門口了,于是他便跟了上去。
“她的運氣好好哦,男朋友的血型剛好跟她的吻合,要是當(dāng)時沒有及時輸血就危險了!眲偛诺穆曇粼俅雾懫。
伊凡放下了心,原來是在聊八卦。突然覺得自己的行為有點怪怪的,于是便打算不再跟上去。
“男朋友?他不是她的哥哥嗎?”另一把聲音震驚地說,“失血過多,然后一個Rh陰性O(shè)型血男朋友就跑出來輸血,你以為是在拍偶像劇啊?”
“可是他們之間的相處模式怎么看也不想是兄妹啊!
“你管人家的,測試時明明就有驗出,他們的基因相似率有70%,不是兄妹,難道是父女。俊
伊凡聽到她們的話,當(dāng)場就怔住了。
兄妹?
怎么可能!
明明當(dāng)初他們進的孤兒院就不一樣!
他是八歲那年才轉(zhuǎn)進她住的那家孤兒院的!
他跟她,長得一點也不像!
從眉毛、眼睛,到鼻子和嘴唇,一點都不像!
可是,為什么……
他想都沒想就馬上跑到當(dāng)初他去輸血的那個地方。腳有點顫抖,可是卻跑得飛快。
“醫(yī)生!”拉門聲與男聲幾乎是同時響起。
他從醫(yī)生的手里接過一張薄薄的化驗單,卻像是拿著千斤重的石頭,手不停地顫抖著。
『你們的確是有血緣關(guān)系,如果按照你的說法,你們的生日是在同一天的話,我懷疑你們是異卵雙胞胎!
70%以上的基因相似率……
『如果不是直系親屬的話,是不可能會有這么高的相似率的!
一點也不相像的容貌……
『異卵雙胞胎的話,的確是有可能長得完全不相像的!
伊凡和艾瑾,認(rèn)識了十年,交往了五年。當(dāng)他以為可以獲得幸福的時候,上天才告訴他這不過是奢望!
當(dāng)必然的幸福與偶然的不幸凌亂地交織,上天會給你一個最完美無暇的解釋:
這一切,不過是巧合而已。
***
收好化驗單,整理好儀容的伊凡再次回到病房里,看見艾瑾穿著純白的病服坐在病床上。
耀眼的陽光從病房的窗戶射了進來,照在她的身上,朦朧得像是美麗的幻影。
“怎么了?”艾瑾甜甜的聲音里帶著一絲擔(dān)憂,“臉色看起來不太好!
伊凡搖了搖頭,聲音有些沙。骸翱赡苁翘哿!
他走到病床前,拉開一張椅子坐了上去。憔悴的臉色看上去不像騙人的,艾瑾伸出手,遞到他的面前。
白皙的小手突然出現(xiàn)在自己的面前,伊凡怔了怔,隨即將自己的手放了上去,冰冷的觸感刺激著他每一根神經(jīng),他不由自主地握緊了她的手,將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臉上。
“小瑾……”聲音像是嘆息一般,輕輕的,像風(fēng)一樣流淌,“我們一起住吧。”
空氣馬上像是凝固了一樣,誰也沒有出聲,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女生清脆的聲音劃破了寧靜:
“好。”
伊凡親吻著她的掌心,癢癢的,惹得她咯咯輕笑。
“不過,”她停下了笑,“能答應(yīng)我一個約定嗎?”
伊凡抬起頭看著她,漾起一抹春風(fēng)般溫柔而又寧靜的微笑:“是什么?”
風(fēng),吹開了掛在窗邊的布簾,在透明的空中幻化出一道道美麗的波浪。
“我們約定吧,在十八歲生日的第二天,我們就分手吧!
陽光照耀在她的身上,刺眼的白光像是可怕的浪潮,仿佛在下一個瞬間,就能將她淹沒。她嘴邊掛著靜靜的微笑,卻像是水晶娃娃一樣的脆弱。
心里的疼痛慢慢地膨脹,血液在這一瞬間仿佛像是凝滯了一樣,心底彌漫著難以忍受的冰冷。
“好……”他的聲音像是下了最大的決心。
距離分手的期限,還有兩個月零一天。
小瑾,就算只剩下最后一秒,他也想給你最大最大的幸福。
你說好不好?
***
“醫(yī)生!卑稍谘┌籽┌椎牟〈采,穿著純白病服的她,耀眼得像是一個天使,“兩個月前,你告訴我,我的心臟開始惡化了。那么,距那兩個月后的我,還能看見多少天陽光?”
韓老醫(yī)生站在病床前,看著眼前這個微微帶笑的女孩,心里像是被揪緊了一樣。
“這兩個月,你沒有吃藥來維持你的心臟功能。運氣好的話,大概也就只剩下幾個月的時間了!
幾個月……
艾瑾側(cè)過頭,看向窗外明媚的陽光,輕快的聲音仿佛討論著的是一件高興的事情:“那要是運氣不好呢?”
“……說不準(zhǔn),”第一次聽見韓老醫(yī)生的聲音里帶著些許的遲疑,“或許,是明天、后天,又或許是一個月后,總之一切都要看你的情緒!
那就是說,要是情緒控制得好,就能活長一點,要是不小心發(fā)了個脾氣,就會馬上去見上帝了?
艾瑾的嘴角泛起一個可愛的弧度,輕輕地對韓老醫(yī)生說:“我知道了!
韓老醫(yī)生慢慢地走出了病房,關(guān)上了門。
“卡擦”的一聲,告訴了她現(xiàn)在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她摸了摸左手中指上的戒指,想了想就把它脫了下來,舉起來細細端詳。細細的線條刻在戒指的內(nèi)側(cè),模糊不清的字母此刻卻顯得清晰無比。
Je t'aime……
我愛你。
伊凡,她好像忘記跟你說一聲愛你了。
他們的世界,原本是多么的美麗。
他們的愛情,原本是多么的完美。
只可惜,身處于愛情之中的他們并不完美。
***
然后,又忘記過了多少天了。
伊凡走出整潔的臥室,踏進了邋遢的客廳。
他曾經(jīng)這樣的滿懷希望,希望某一天清晨,可以看到那個他日日夜夜魂牽夢繞的身影站在這么邋遢的客廳中央,嘟著嘴幫他收拾。
小瑾,是再也不會回來了吧?
他走進洗手間,拿出牙膏和牙刷。
她的漱口杯還靜靜地站在一旁等待著被人拿起。
他拿起了她漱口杯里的牙刷,放進自己的漱口杯里,自己則拿起她的漱口杯。
清水緩緩地流進粉紅色的杯子里,直至溢出。
他閉上眼將杯子里的水倒進嘴里,再吐了出來,將沾有牙膏的牙刷放進嘴里,慢慢地刷牙。
清涼的薄荷味充斥著他的口腔和鼻腔,他皺了皺眉,以前怎么沒有發(fā)現(xiàn)這牙膏的味道竟然是這么的嗆。
眼淚開始慢慢地從眼眶里溢出,鼻子酸痛酸痛的。
沒有她的日子,為什么連碰到一件極為平常的物品都有心碎的感覺。
他放下了牙刷,拿出刮胡刀細細地刮起胡子來。
他們不是已經(jīng)約定好了,要好好地分手了嗎?
所以,是應(yīng)該開始習(xí)慣沒有她的日子了。
他洗漱完了以后,開始著手收拾客廳的東西了。
報紙、雜志、衣服,還有一大堆的包裝袋,他終于有點了解為什么她喜歡一邊收拾一邊發(fā)牢騷了。
無聊地重復(fù)著一個又一個的動作,撿起、放下,再撿起、放下,繼續(xù)撿起、放下。
不知道重復(fù)了多少遍以后,才勉強算是將客廳收拾干凈。
收拾好的客廳空空蕩蕩的,寂靜的空間里好像連細微的呼吸聲都可以引起回響。
伊凡轉(zhuǎn)過頭,到廚房拿出一套茶具,順手就拿起兩個茶杯。他感覺到自己的動作頓了頓,對了,現(xiàn)在……
已經(jīng)沒有人會陪他喝上一杯香甜的紅茶了。
他低頭苦笑了一聲,但還是按照慣常泡了兩人份的茶葉,按照慣常選了小瑾最喜歡的紅茶,按照慣常先給她的茶杯倒上一杯最新鮮的熱茶。
慢慢地踱步走回客廳,坐在寬敞的兩人沙發(fā)上,少了旁邊那個人的體溫,卻竟然是那么的冰冷。
他靜靜地看著她的茶杯,熱騰騰的霧氣隨著時間而慢慢消逝,就像是他的心,也跟著慢慢地冷卻下來。
“咚!”門邊信箱的方向傳來物體掉落的聲音,在寂靜的空間里是那么的響亮。
他慢慢地站起,往信箱的方向走去。
熟練地打開信箱,看見里面有一大疊的信件。
可能是自己最近都沒有檢查過信箱,害得里面都泛濫成災(zāi)了。他苦笑了一下,將里面的信件全都拿出來。
電費單、水費單、保險費單……原來已經(jīng)是月尾了,各種各樣催繳款項的單子鋪天蓋地地飛來。
翻到后面的信封,原本苦笑的表情馬上凝滯了。
這是——
她的筆跡。
『伊凡』
信封上寫著兩個字。
手指輕輕地?fù)崦植诘男欧猓淖舟E還是一如既往的好看。
打開了信封,拿出一張寫得密密麻麻的信紙。
『好久不見了,有在想我嗎?』
有,每一秒都有。
『有沒有好好地收拾?記得以前你每隔一天就忘記將東西收好的,現(xiàn)在知道我當(dāng)初收拾東西的時候有多么的痛苦了吧?』
小瑾,其實當(dāng)時他是故意不收拾的,你又知不知道?
『我啊,現(xiàn)在住在一個很靠近天空的地方,每天都能看見耀眼的太陽,真的是很快樂。』
他現(xiàn)在住在充滿了有你的回憶的地方,應(yīng)該也勉強算是幸福吧?
『不過我現(xiàn)在很忙呢,你呢?最近在忙什么?』
他?他在忙著想念他的小瑾。
『雖然很想見你,不過我還是很堅強地忍住了不去找你的欲望,我是不是很厲害?稱贊我吧!』
這是什么跟什么嘛?虧他還在這邊頹廢得跟什么似的。
『伊凡真的是一個很溫柔的人呢,就連我提出那種無理的要求也可以接受。我大概,再也遇不到想你這么好的男生了吧?』
他也大概,再也遇不到像你這么好的女生了。
『伊凡真的是太美好了,美好得讓我不敢觸碰。要是讓像你這么好的人傷心,我死后一定會落入萬劫不復(fù)的地獄吧?所以——』
『我們再也不要見面了!
他摸著信封的手有點顫抖,突然摸到了什么硬硬的東西,他連忙將它倒了出來。
銀色的光芒在他的手掌里流轉(zhuǎn)。
曾經(jīng)美麗的誓言像是空中被蒸發(fā)的水汽,消失不見了。
『我想跟你在一起。就算我變成了一個有地中海和啤酒肚的男人,你也變成了一個有皺紋和白發(fā)的女人,我也要跟你在一起!
『讓我照顧你,時間不用很長——』
『一輩子就夠了!
白茫茫的光線透過窗戶照射在他手中的銀制戒指上,刺眼的銀光從戒指上點點滴滴地映進他的眼里。
他們是兄妹,所以他可以不愛她,只要可以站在她的身邊,他就已經(jīng)很幸福。
所以在分手的那一天,送給她一只戒指,是想告訴她,他反悔了。他不想跟她分手,他只想就這樣的,安安靜靜陪伴在她的身邊就好。
時間不用很長,一輩子就夠了。
用力握著的信封有點變形了。
他似乎感覺到異樣,原來在信封的后面還藏著另一封信,他看見上面印著的地址,就是上次小瑾車禍住入的那個醫(yī)院。
他帶著疑惑打開了信封。
就在看見信紙的大標(biāo)題時,他只感覺到自己的血液正在倒流,強烈的疼痛襲擊著他身體的每一個部分。他壓下心里的震驚,將信念完。
身體強烈地顫抖,他馬上扔下信紙,向門外奔跑。
潔白的信紙靜靜地飄落,露出上面的大標(biāo)題——
『病危通知書』
***
『伊凡,你知道嗎?
那個時候,在孤兒院第一次見到你,我就特別的想欺負(fù)你。
不知道是因為什么,可能是你臉上那抹就算用強力橡皮擦也擦不掉的微笑,也可能是你對待任何人都是那么的溫柔,讓我有點嫉妒了。
可是,你卻任由我欺負(fù),無論我對你的行為有多么的惡劣,你都不會還手。你的表情看起來,就像是對待任性撒嬌的小孩子一般。
不過,很快我就發(fā)現(xiàn)了,你對我是特別的。因為你對我的笑是那么的溫柔,跟你給別人的笑不一樣,我常常能在你的笑容里,看到一種不一般的情感!
……
伊凡焦急地在街道上奔跑著,他原來什么都不知道。
當(dāng)他還在編制著屬于自己的美夢時,卻沒有發(fā)現(xiàn)原來她已經(jīng)離自己越來越遠了。
當(dāng)他握著她冰冷的手時,甚至沒有發(fā)現(xiàn)這就是她要求跟他分手的原因。
『先天性心臟病』
潔白的紙上印著足以讓他馬上死去的字句。
『心臟的狀況在兩個月前突然惡化』
心臟像是被刀割一般的難受,他大口地喘著氣,右手緊緊地握著那只美麗的銀制戒指。
……
『伊凡,當(dāng)我第一次意識到喜歡你的時候,大概是在八年前。
那一天你握著我的手,站在我的身前,幫我擋去那些前來挑釁的流氓的拳腳。當(dāng)我震驚地看著你的背影時,當(dāng)我發(fā)現(xiàn)自己的視線只剩下你的背影時——
我的心,已經(jīng)裝不下別的人了。
艾瑾,一直、一直喜歡著伊凡。』
……
伊凡好不容易跑到醫(yī)院,詢問到她的病房,便拼命地往前沖。
打開門的一剎那,只看見病房內(nèi)已經(jīng)是空空如也。
雪白雪白的床單上,殘留著點滴的暗紅血跡。
床邊的桌子上擺著一個插著幾支鳶尾花的花瓶。
窗戶是打開著的,窗簾被風(fēng)緩緩吹起,室內(nèi)的空氣也在緩緩地流動。
風(fēng)吹動鳶尾花藍紫色的花瓣,吹散了一室的香味。
“先生,請問你到這間病房有什么事嗎?”甜美的女聲從他的身后傳來。
他猛然一轉(zhuǎn)頭,看見的只是一張陌生的臉。
“請問,這個病房的病人到哪里去了?”
護士的臉色黯了下來,她輕輕地說:“艾小姐她剛剛已經(jīng)……”
……
『伊凡,其實兩個月前的車禍讓我知道了很多事情。
例如說,我竟然有先天性心臟病。
例如說,我跟你竟然是異卵雙胞胎。
例如說,你竟然跟醫(yī)生要了化驗單而打算瞞著我。
例如說,你竟然那么爽快地答應(yīng)跟我分手。
從兩個月前開始,我就開始分不清楚什么是現(xiàn)實,什么是虛幻。明明自己的身體壯得跟頭牛似的,卻被告知得了先天性心臟。幻髅魑覀冎g的愛情是那么的美好,卻被告知我們竟然是雙胞胎。
可是呢……
可是呢,我還是不想放開你。
所以,就讓我們的戀愛終止在美好的十八歲吧。
伊凡,知道為什么我喜歡鳶尾花嗎?
因為鳶尾花很美麗,看起來就像是一只正在飛翔的鳥。
而且,你知道它的花語嗎?那就是——』
……
伊凡走進冰冷的太平間,因為是剛剛被送進去的緣故,所以他第一眼就看見她靜靜地躺在離門口最近的一張床上。
靜靜的微笑,透明得有點虛幻,蒼白的臉上,卻是比平常更低的溫度。
他握緊了她的手,冰冷得像雪一般,仿佛只要他的體溫再高一些,就會像雪一般融化。
“真狡猾,你就打算這樣,一輩子都不見我了!彼涞哪槪炖镟卣f,“說謊可不好,我可不會原諒你的!
淚流不出來,一滴滴,凝固在心臟里,被冰冷的溫度凍結(jié)成冰,刺痛著他的全身。
他拉起她的左手,將戒指套進她的無名指,將她的手貼近自己的臉,感受著刺骨的寒氣。
“我套住你了,你再也逃不開了!睖?zé)岬臏I滴在她的手上,融化了她的冰冷。
他又怎么會不原諒你,你所有的謊言他都能原諒,
唯一不能原諒的,是他心里那再也止不住的愛戀。
……
『知道嗎?鳶尾花的花語,那就是熱情、勇敢,還有就是——』
『絕望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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