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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水十三是個江湖人。
江湖人不把水十三叫做水十三,只用“那個人”三字稱呼他。
一方面,他們并沒有與水十三親厚到可以知道水十三名字的地步。另一方面,縱然知道水十三叫水十三,他們也不敢直接喚他。
江湖人對水十三的感覺只有一個。
恐懼。
傳言中,水十三喜怒無常。
傳言中,水十三殺人放人只在一念之間,雖然殺百人未必能放一人。
傳言中,水十三殺死的人,若齊齊詐尸,陣容可比邊疆大軍。
傳言中的水十三,現(xiàn)在正在路邊餛飩攤上,等待新鮮出鍋的餛飩。
賣餛飩的老頭兒眼睛渾濁不堪,手指關節(jié)里有著似乎永遠洗不干凈的垢。
所以盛餛飩的碗理所當然隱隱泛了黑色油光。
這本就是貧瘠的小城里的偏僻角落的餛飩攤。
水十三本來不會也不該在這樣的地方,如果不是偶然路過這小城,如果不是突然覺得冬天的冷風里吃一碗燙嘴的餛飩實在是種享受。
餛飩的味道倒是不錯。
水十三吞下第一只后如此評價。
很像當年娘給做的最后一頓團圓飯。
帶著些許懷念,或許還有傷感,水十三十分小心的將餛飩吃完,然后仔細喝完最后一滴湯。
水十三當然也是有娘的。
沒有人能從石頭縫里蹦出來。
水十三的娘也曾在他床邊哄他入睡,也曾抱著他教他讀書認字。
只不過水十三的娘死得早,如今他已記不清他娘的面容。
有娘,自然也有爹。
但是水十三對爹的印象十分的淡薄,只依稀記得那人冷淡的目光遠遠的跟隨著他與娘在后院戲耍。
還有娘在自己劍下浴血倒地時,那雙燃起冰冷火焰的血色的眼睛。
還有被自己一掌打飛那瞬間漫天飛揚的花朵。
起身,付賬。眼前是老頭兒站不直的肩背,和破舊的由補丁拼成的衣物。
接過零錢的剎那,老頭兒手臂暴長,本來就好似爪子的手猛抓水十三手腕。
水十三急退,臂上還是留下五道血印。
銅錢撒了一地。
老頭一擊不中,沒出第二招,依舊是駝著的身體,依舊是渾濁的眼。
水十三卻笑起來。
將受傷的腕送到嘴邊,舔了舔,笑起來。
“原來當年的團圓飯不是娘做的。”他說。
“好讓你做個飽死鬼!
老頭的聲音極沙啞,鞋底碾過沙地般的難聽。
身形先于話音消失,指風撲面而來。
水十三再退。
這是個偏僻角落。
貧瘠小城的偏僻角落。
五步之內(nèi),水十三已由街口的餛飩攤退到了巷子最深處。
背后是墻,不高的泥墻,躍過去或者撞破墻穿過去都不是太大的問題。
然而老頭的手中終于多了兵器,似劍非劍,似刀非刀,明晃晃的前端刺眼的反光,總之是兇器。
水十□□而不動了。
兇器頂住水十三心口后,再沒有前進一毫半厘。
老頭眼中的憤怒冰冷的燃燒起來。
水十三手指稍微牽了牽,老頭身上就有一條條傷口裂開來,鮮血冒得如同泉水。
纏綿牽情三丈三。
當年爹送給娘防身用的纏綿,三丈三不長,捆一個人足夠。
切菜砍瓜一樣把老頭的兵器折成七八段,丁丁當當扔到地上。
“那一掌沒打死你,我以為你至少懂得在餛飩里下毒。”他說。
一邊直直將五個指頭插進老頭喉嚨里。
血從老頭口里倒流出來,他張了張嘴,只有詭異的咕咕聲。
說不出話來。
到老頭眼神最終暗淡下去,水十三撤回了血淋淋的手。
很有點意興闌珊。
“快二十年過去,一點長進都沒有!彼f。
另一只手一揚,松開纏綿,老頭的身體破麻袋似的重重摔在地上。
隨便在麻袋上擦擦手,水十三走出巷子。
眼前一雙驚慌而明亮的眼睛瞪著他。
眼睛的主人嘴巴里還有沒來得及咽下去的一口餛飩。
爐火沒熄,餛飩還是熱的。
小乞丐轉而瞪住水十三的手。
上面有殘留的血跡,也還是熱的。
水十三突然覺得有趣起來。
他向那個乞丐伸出手:“要不要跟我來?”
一年后,水十三銷聲匿跡于江湖。
三年后,某山中多了處莊子。
五年后,一眼睛出奇明亮的女子拿了丈夫送她防身的纏綿逗弄襁褓中的嬰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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