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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工藤家的小姑娘最近一段時間總是心不在焉的。
她很喜歡住在隔壁的鄰居爺爺。
父親說,那是一位年輕時很了不得的人物。
有時會見到警車停在鄰居爺爺?shù)臉窍,在電視上?jīng)常出現(xiàn)的穿著制服的中年人態(tài)度恭敬,那位爺爺?shù)耐梢娨话摺?br>
于是她心中充滿幻想,然而……
小姑娘一臉無奈,“……降谷先生,您又在偷偷買酒喝嗎?”
降谷先生神色如常,“嘛,你要不要來嘗嘗,這是波本,味道還不錯哦!
又或者……
小姑娘輕扶額頭,“……降谷先生,熬夜傷身體啊!
降谷先生語氣中帶了些懷念的意味,“哎,想我曾經(jīng)一個人打……”
但話沒說完就被小姑娘接了過去,“一個人打三份工,一天24小時可以拆成48小時來用!彼龂@了口氣,“可是您已經(jīng)不是二三十歲了,請您稍微考慮下自己的年齡呀!
降谷先生這才笑著附和道,“好好,我知道了。”
諸如此類的對話發(fā)生一百次以上后,小姑娘終于撇撇嘴,了不了得她沒看出來,不過一點(diǎn)也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倒是真的。
嗯……不過降谷先生的飯做的特別好吃。
這是真的。
但降谷先生的家里,似乎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存在。
第一百零一次,她聽見臥室里傳來“砰”地一聲,隨后降谷先生猛地站了起來,起身地有些急,一個趔趄,小姑娘連忙扶住他。
他輕嘆了口氣,對小姑娘說,“今天不能接著陪你了!
小姑娘眨眨眼睛,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臥室的方向。
和工藤家的小姑娘揮手說了再見,他才轉(zhuǎn)過身去,看著被推開的臥室門。
“還沒玩兒夠嗎?”他說,“一年多了,沒想到老了反而還變得有耐心了!
“你才老了呢,”黑發(fā)的老婆婆慢慢走了過來,時不時地還咳嗽兩聲,“想吃炒飯了!
降谷零無奈地笑了笑,“好好,夏希,你沒有老,是我老了!
他聲音中帶著些沙啞,是被歲月磨礪的音色,“晚上不吃那么油的東西,我給你熬粥喝!
夏希撇撇嘴,挪到沙發(fā)上坐下,看著廚房里忙碌的那個男人。
“剛剛怎么了?”
她聞言不自在地撇過頭去不看他,“沒什么!
降谷零無奈地笑了笑,搖搖頭,沒再追問下去。
其實(shí)也能猜到,比如年紀(jì)大了手抖了,手上的拿的東西也跟著掉到了地上。
夏希又轉(zhuǎn)回頭來仔細(xì)打量他。
他也已經(jīng)不再是那個意氣風(fēng)發(fā)的青年了。
脊背早已有了些彎曲的弧度,臉上不知何時已經(jīng)悄悄地爬上了些皺紋。
常年堅(jiān)持的鍛煉讓他看起來依舊是精神矍鑠的模樣,可年輕時的那些肆意妄為,甚至是糟蹋身體的行為此刻都忠誠地、固執(zhí)地做出了最真實(shí)的反饋。
譬如下雨天總會發(fā)濕發(fā)涼的膝蓋。
雜糧粥和青菜被整齊地?cái)[放到餐桌上。
夏?粗@些年輕時她不屑一顧的東西,忽然嘆了口氣,語氣不輕不淡的,“春天是個好時候,那時我就搬過來吧!
降谷零看著她帶著褶皺的臉,愣了愣,才笑著道,“好!
語氣平常極了,像是在說著今天天氣不錯,明天估計(jì)也是個好天氣。
“說起來,工藤家的小姑娘不知不覺都長大了,前兩天我還看到有男孩兒送她回家!
“你表情那么危險(xiǎn)干什么,”夏希吹了吹還有些滾燙的粥,有熱氣氤氳著,她透過層層熱氣看向?qū)γ婺莻男人的臉,“工藤那小子都沒你這么操心!
“我這是愛屋及烏。”降谷零勾起唇角,依稀可見年輕時迷倒萬千少女的俊俏的模樣。
夏希不緊不慢地咽下嚼細(xì)的青菜,又喝了一小口粥,才從喉間溢出一個語氣詞,“嗯?”
降谷零看著她的目光一如既往的溫潤,“那個小姑娘,很像年輕時候的你!
夏希端著碗的手一愣。
“漂亮,聰明,能說會道,又狡猾的很!
她沉默半晌,嘆了口氣,“一把年紀(jì)了,不要學(xué)年輕人擠眉弄眼的。”
一把年紀(jì)的降谷先生:“……”
夏希把碗抬高了些偷偷地笑了起來。
不知名的FBI探員極偶爾地會過來喝茶。這種時候就不必再躲了,畢竟大家都是老熟人了。
過往的恩怨是非都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淡去。
說完全放下了也不算是,但畢竟現(xiàn)在你也不是公安頭頭,我也不是FBI王牌搜查官,沒有了對立的立場,只剩下相仿的年齡,倒不如不要再計(jì)較那么多。
FBI探員遞過一杯酒來,“瑪歌,來一杯嗎?”
降谷零目不斜視地拒絕了他,“她肺不好,不能喝酒。”
夏希聳聳肩表示默認(rèn)。
FBI探員于是獨(dú)自飲下一杯瑪歌。走的時候還故意打翻了酒瓶,留下了濃郁的酒味。
“聽說工藤家的小姑娘嚴(yán)令禁止你喝酒?”
“……果然FBI什么的還是很討厭!
有時也會是以前的公安同事們。當(dāng)年耀武揚(yáng)威……不對,是威風(fēng)凜凜的一眾公安們,現(xiàn)在也不過是一群白發(fā)蒼蒼的老人罷了。
降谷零看了看這次來的人們,悄悄在心里數(shù)了數(shù),“嗯……中田君呢?”
風(fēng)見先生緊了緊身上的衣服,過來的路上吹了些風(fēng),有些涼意,眼神略顯渾濁,“他說這次請假,來不了了!
降谷零于是點(diǎn)點(diǎn)頭。
他們都明白,他大概是要請一個很長很長的假了。
夏希在旁邊忽然咳嗽起來,停不下來似的,面色都漲得有些發(fā)紅,打破了沉悶苦澀的氣氛。于是風(fēng)見轉(zhuǎn)過頭來關(guān)心著她的病情。
“藤原桑,近來身體如何?”當(dāng)年那場大戰(zhàn),他算是全程目睹了這兩人之間的愛恨糾葛,如今能看到大家都安安穩(wěn)穩(wěn)地生活著,心里也算是松了口氣。
“承蒙您的關(guān)照,一切都好。”夏希終于止住咳嗽,語氣淡淡地,帶著疏離的意味。
不過風(fēng)見先生早就習(xí)慣了她外冷內(nèi)熱的性子。
周五那天,夏希說她這周末有事不能來,要去醫(yī)院做檢查。
降谷零問要不要他陪著一起去,被她拒絕了。
“工藤那小子會陪我去的,你就別折騰啦!彼曇糁袔еy得的溫柔,“要照顧好自己啊!
降谷零心頭忽然涌起一陣難言的悲傷來。
但也許是自己太敏感了吧,他想。
“那么,周一的晚上,想吃什么呢?”
于是夏希一個個地報(bào)著菜名,末了還加了句波本。
降谷零一個個地記錄著,都是她年輕時最愛吃的,聽到波本時,整個人愣了一下,隨后一筆一劃地慢慢寫下Bourbon。
眼眶有些濕潤。
末了,他說,“路上要小心,”他握住了她的手,他們的手都不再光滑,有些粗糙,但足夠給彼此帶來溫暖,“我不在你身邊,你也要照顧好自己!
這周末是個難得的陰天。
降谷零靜靜地坐在沙發(fā)上,看著來人神色肅穆地捧著一個白瓷罐子,罐身微微有些發(fā)黃,他幾乎是久久地凝視著那上面一條條的紋路。
那名青年緩緩地道,“降谷先生,”他的聲音莊嚴(yán)而鄭重,“這是藤原女士托付我轉(zhuǎn)交給您的!
降谷零顫巍巍地立起身來,沉默地走到那人跟前,接過那個瓷罐。
比想象中要輕,又比想象中要重。
青年又遞給他一封信,然后彎腰說了聲“打擾了”,就轉(zhuǎn)身離開了。
降谷零像是捧著無價(jià)的珍寶一般,小心翼翼地把手上的東西放在桌子上。
才驚覺自己竟是出了一身的汗。
降谷零看著她留下的瓷罐子,半晌沒有說話。
那是他們還在組織時,有一次半開玩笑半認(rèn)真地去預(yù)定的骨灰盒。
還挺貴。
還記得她說,干這一行的,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死了,誰有那個功夫去撿你的尸體啊,哎,浪費(fèi)了。
結(jié)果到底還是沒浪費(fèi)。
罐底恰好壓到了放在桌上的紙張的一角。他輕輕抽出那張紙,看到上面的內(nèi)容后,忽然就將它揉成一團(tuán)作勢要丟掉。
又收回手來,只甩到桌子的另一邊。
是他今早剛剛寫下的購物清單,他打算去買回來做她提起的想吃的菜。
降谷零撐著桌子起身,腦袋還有些暈沉沉的;貋頃r手上端著一個酒杯,酒液在其中輕輕地晃著。他鄭重其事地把酒放到罐子跟前,這才終于露出了第一個笑容。
“瞧,是你的波本!
他又笑了笑。
“不過你不能喝喲,傷肺,也傷身體!苯倒攘沆o默片刻,像是在思考著該如何組織語言,“費(fèi)了好大的功夫才瞞過工藤家的小姑娘買回來,本來是打算今天悄悄和你一起小酌一些的!
他只覺得坐著的這把椅子太硬了,像是要硬生生地折斷他的脊椎。于是起身走到沙發(fā)上坐下,抱著那個瓷罐,打開來瞧了一眼。
口中喃喃著,“真奇怪,我好像還能聽見你的聲音。”
初次見面時,她懶洋洋地轉(zhuǎn)著手里的槍,說,你就是最近名聲大震的那個波本?長得還不錯嘛。
一起出任務(wù),遭遇埋伏,她幾乎奄奄一息時,撇著嘴對他說,你那是什么表情,沒聽過禍害遺千年嗎。
后來,他懷著無比復(fù)雜的心情和她交往,無數(shù)個夜晚,他看著她熟睡的面容,心里總是有些撕扯般的疼痛。
正義的公安警察和黑暗的組織成員,如何能有未來。
可他也知她從小生在組織,本就是無可奈何。
她幾乎將他一腳拖進(jìn)地獄,然而最后時刻,她又拼盡全力將他推了出來。
她說,讓波本和她一起下地獄吧,至于降谷零,他應(yīng)該屬于光明。
再后來,組織覆滅,她不知去向。他于是動用了自己的權(quán)力抹去了她的存在,從此也在心里抹去了她的存在。
再再后來,他再也沒有提起過她,身邊的人都以為,他要一輩子孤獨(dú)終老了。
但沒想到兩個人都變成了老爺爺老奶奶,她卻悄悄搬到了他家隔壁,每天都要來蹭一頓晚飯,卻說什么也不肯搬過來一起住。
降谷零知道她還是放不下那段經(jīng)歷,更放不下她曾經(jīng)置他于那樣的危險(xiǎn)中。
他終于落下淚來,淚水劃過臉龐,滴落在衣服上留下一灘印記,可他還是笑著舉起手中的瓷罐說,“一把年紀(jì)了,還要玩兒這種躲貓貓的游戲,一定累了吧?”
額上傳來一陣冰涼的觸感,語氣有些壓抑的輕快。
“傻瓜,早該放下啦,你看,連我和赤井秀一都能坐在一起喝茶,你還有什么好害怕的!
他拍了拍瓷罐,像是拍了拍她的頭頂,眼前的白色竟恍惚中和她漸漸明顯的白發(fā)重疊起來。
“以后就不用擔(dān)心再被誰看到你悄悄來啦,這下你可以一直待在我這兒了。”
瓷罐被緊緊抱在懷中,窗外漸漸傳來淅淅瀝瀝的雨聲,膝蓋又隱隱地酸疼起來。
屋內(nèi)燈火通明,可他覺得有些發(fā)冷。
工藤家的小姑娘說的沒錯,他老了,熬夜這種事,還是交給年輕人來做吧。
他滿帶溫柔地看向她,像是從前同居時看到做完任務(wù)回來的她一樣。還記得那時她總愛撒著嬌,又或是作天作地般地折騰他。
從前他一直包容她的任性,之后也會一直包容她的別扭。
不過現(xiàn)在不會啦,她以后會一直安安靜靜地陪著他。
想想也真是有些為難她那個跳脫的性子。
降谷零最后說。
“夏希,歡迎回家!
后記
降谷零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半躺在沙發(fā)上,蓋著厚厚的被子。他腦袋昏沉沉的,咳嗽著坐了起來。
然后就看到了工藤家的小姑娘淚眼婆娑的模樣。
“降谷先生!”她有些生氣地低聲吼道,“您怎么能不蓋被子就睡在沙發(fā)上了呢!”
降谷零有些恍惚,他眨眨眼睛,卻看到了年輕時的夏希,叉著腰,十分生氣地吼著他的模樣。
“降谷零!你再這么折騰自己,還沒等到敵人給你一槍你自己就先掛了!”
小姑娘氣呼呼地,生動極了。
他于是脫口而出,“夏希……”
卻猛然止住了話頭。
原來是工藤家的小姑娘。
他苦笑著掂了掂手中的瓷罐,小聲說,“瞧我,真是糊涂了,你在這兒啊!
面前的小姑娘轉(zhuǎn)過頭去,聲音低低的,“我知道您很傷心,” 她抹了抹眼淚,“可是夏希奶奶也一定希望您照顧好自己。”
降谷零只覺得喉嚨有些發(fā)堵。
他用他不甚光滑的大手拉過小姑娘細(xì)膩的小手,聲音平緩,帶著慈愛,“是我的不對。”小姑娘紅著眼眶,癟癟嘴,又要落下淚來。
他用另一手輕撫著她的頭頂。
那個泛著斑駁痕跡的白瓷罐,在和煦的陽光下流露著最溫暖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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