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27】記憶失衡【拜壇】
　　滯后的目光在沙漠里擱淺。浪花吻不到的岸邊，連思念也不再相見。

　　“阿綱的顏色啊。應(yīng)該是…………——陽光吧？”
　　“是很漂亮的顏色呢�！蹦且彩�，近似于你瞳孔的顏色。

　�、�

　　假如陰霾沒有被風(fēng)吹散我們怎么看到清晨。假如沒有痛苦又何來欣喜。假如沒有錯哪里又有對。假如沒有一個開始那永遠(yuǎn)都不會有結(jié)束。
　　哪怕是最苦痛的記憶，也不希望統(tǒng)統(tǒng)忘記。因?yàn)檎沁@些點(diǎn)點(diǎn)滴滴緩緩筑成現(xiàn)在的模樣。

　　假如沒有夢境又談何醒來。

　　簡單的設(shè)計，白色莊重的長廊盡頭是入口。干凈利落到戴禮帽的男人微微不滿，彭格列的設(shè)計似乎總是和他的美學(xué)背道而馳。果然是只有老頭子才會喜歡的風(fēng)格，對于相對年輕的人來說，略顯沉悶了。
　　修長手指抵上大門。停頓了下，男人將手中的煙摁滅了丟在門旁適時出現(xiàn)的垃圾桶里。

　　他記得，他很不喜歡煙味。

　�、�

　　那像是無垠的沙漠。將時間一點(diǎn)一點(diǎn)拉下吞盡沒有聲息。
　　里包恩不能完全的理解這種孤獨(dú)。而漸漸年長的少年輕笑著捋了捋淺褐色長發(fā)。似乎將時光拉回從前。

　　“這不能作為你逃避的理由。蠢綱�！狈駴Q掉綱吉的荒唐思想，少年眸子中的憂郁超乎想象。然而他并不是舍不得，只是覺得這樣的掙扎非是必要。
　　任何的逃避，終究只是加速事情的進(jìn)程不能起到任何形式上的幫助。他討厭做無用功。不論何種理由。

　　“里包恩�！本V吉淡笑著，“結(jié)束自己的痛苦，也是一種權(quán)利�！彼幌�。再背負(fù)這么沉重的過往。因?yàn)橥谝粋�人的時候，記憶會格外清晰，思念也無法間隔。

　　夜深人靜的時候，他總是被迫想起，那次讓人仿若涅槃的失去。然后記憶洗白翻新。一次又一次。
　　失去的痛楚太過懾人。所以，只要一次就夠了。

　　聞言里包恩將禮帽的帽檐壓了壓低，利落的從口袋里掏出自從綱吉接下彭格列以后就再也沒有見他用過的手槍。
　　上膛。黑洞般的槍口對準(zhǔn)眉心。

　　“我可以確定你一定會失敗的。蠢綱�！�
　　“假如回憶可以這么輕易忘卻的話，還有什么永恒存在的意義�！�

　　Ⅲ

　　并不是所有的時間都欣欣向榮�；璋档膷u嶼在不透風(fēng)的罅隙中前進(jìn)，沒有港灣不會停。從手指圈起的范圍中看見，星辰的軌道持續(xù)運(yùn)行，東升西落的恒定�；ㄌ镏械钠压⒈淮党梢涣Ｒ涣�。樹的根系盤根錯節(jié)，深深刺入地面。
　　盛夏在耳邊放空了呼吸。蔬果繁盛了時節(jié)。陽光倏忽間變得黏膩。像麥芽糖的甜。

　　“這么多年了，這里還是一點(diǎn)也沒有變呢。”
　　“啊，是啊，大概有十年了吧�！�

　　重歸故里。并盛町的一切似乎未曾更變。光線也還是從前一樣的柔和。暖洋洋的不傷人。綱吉家和山本家的房子還在只是一直空置著顯得比旁邊的老舊了些。青藤爬上了斑駁掉的墻。鵝黃色油漆陳舊得熏黑。落日照著紅色屋檐。
　　山本和獄寺回以前山本家開壽司店的地方。了平去找以前拳擊社團(tuán)的朋友。云雀學(xué)長大概一下飛機(jī)就迫不及待的回去并盛了吧。

　　綱吉站在自家房子前。環(huán)繞了一圈打開門進(jìn)里屋。鑰匙插進(jìn)孔里的時候受到些阻礙，年歲使門鎖生銹，吱吱呀呀。綱吉旋開門。屋里的擺設(shè)和記憶中重疊。分毫不差。
　　鋪著紅色地毯的長長樓梯，盡頭是自己的臥室。小的時候常常因?yàn)榭爝t到了一頭滾下來。還有報廢了無數(shù)次的廚房客廳，總是被泡水就會長大的奇怪烏龜撐破，或者被獄寺的炸彈弄的破爛不堪。自己被弄得焦頭爛額，母親卻從不因此而覺得不安寧。
　　回憶涌上，目不暇接。綱吉走上樓梯，推開房間的門。

　　墻角的小床，書桌。因?yàn)槟承〇|西的搬弄而顯得空落。然而視線觸及窗臺上，大概不及拿走的相框。

　　綱吉怔怔的望著那個再普通不過的相框，邊框是覆了一層灰的白。

　　以大片櫻花襯托的背景，粉紅和粉白，中間以淡色過渡。日光點(diǎn)綴得恰到好處，十年前的自己站在庇蔭的櫻花下，手臂攬過站在他身邊的人…………——一頭碧瑩瑩的藍(lán)發(fā)長至肩膀，紅藍(lán)各半的眸中填滿笑意。目光穿越時光。

　　可是。什么都想不起來。
　　為什么會有這張照片。為什么會有一場他未曾目睹的櫻花祭。為什么并盛的陽光顯得遙遠(yuǎn)。
　　為什么，他覺得自己似乎遺忘了很重要的一個部分，身體中不可或缺的。

　　這個人…………————是誰？？？

　　Ⅳ

　　人潮無時無刻的溫暖。綱吉穿梭在來來往往的人群中，右手拎著奈奈縫制的零錢包，左手插在褲袋里。漫無目的的閑逛。沒有目的地。沒有人陪伴。
　　獄寺他們與他在一開始就在人潮中被沖散。只剩下他一個人。

　　感覺好可惜啊。祭典。大片的櫻花在頭頂盛開。不論走到何處都可以看到櫻花花雨。任何地方都可以成為絕佳的觀景點(diǎn)。
　　只是忽然發(fā)覺，原來每年的祭典，已經(jīng)習(xí)慣了和大家的吵吵鬧鬧，被分散后，獨(dú)自一人，反而有點(diǎn)不知如何是好。

　　櫻花樹下放置的燈火朦朧。雖然已經(jīng)是春天。迎面而來的風(fēng)中依舊有絲絲罄人的涼意。
　　綱吉慢慢走著。在人群中不時產(chǎn)生不經(jīng)意的碰撞。仍舊低頭走著。然后閱讀著手中一份才收到的傳單。上面寫著櫻花祭主要的活動，包括了看煙花的部分。
　　晚上八點(diǎn)的時候開始一直持續(xù)到九點(diǎn)。

　　持續(xù)一個小時的煙花表演。

　　伴隨清涼的風(fēng)。人群欣喜的呼喊。心中的潮汐起伏。

　　綱吉將傳單折好放起。

　　走到里觀賞煙花的人群稍稍遠(yuǎn)了些的地方。一處干凈的小山坡。正好可以目睹煙花的全貌。夜空漆黑，仿佛目光可以穿透銀河。喧囂聲走遠(yuǎn)，卻又不會過于清凈。
　　綱吉很喜歡煙花。就像大家一樣。對于稍縱即逝的那美好總是帶有意猶未盡的探索。相信終究有什么是恒久的，就像永遠(yuǎn)定格的記憶一般。不會隨時間的駁裂而碎成幾不可尋的光斑。就像自己會永遠(yuǎn)記得大家?guī)淼囊磺幸粯�。不論歡欣還是苦楚，都希望他們根植在身體里，永遠(yuǎn)不會因?yàn)檫z忘破土而出。那些都是好的情感。

　　“唷彭格列你也來看櫻花么？”熟悉的聲調(diào)永遠(yuǎn)那么生機(jī)勃勃的美好，綱吉訝異的轉(zhuǎn)身穿淡藍(lán)色浴衣的少年已經(jīng)坐在了旁邊。櫻花的碎影蕩漾在微笑的眉眼之間。
　　“是你啊�！毙闹幸鐫M不知何去何從的歡喜。少年在淺層的草中摸索出他的手指，輕輕圈握�！笆前　Ｍ砩虾��！�
　　櫻花。夜晚。祭典。春天。一個人走。然后我們在煙花的注目下相見。

　　綱吉低下頭望著他們交握的十指，在綠瑩瑩的草色中白得鮮明。“吶……骸…………”

　　“親愛的彭格列，開始了喔~”
　　綱吉通過骸的目光注視遠(yuǎn)方。沉寂的黑色夜空，瞬間竄上紫色的火花，加上藍(lán)紅。黃白接踵而至。錯落成交織一片的絢爛。
　　遠(yuǎn)遠(yuǎn)傳來愉欣的爆鳴聲和波瀾起伏的歡呼。

　　天空上熒彩飛虹。嘴角不自覺勾出微笑。

　　“綱吉。”
　　“嗯？”

　　“那么。春天快樂�！�

　�、�

　　[如果綱吉感覺到孤單的話，就想我吧。]

　　距離約定好在并盛見面的時間還很遠(yuǎn)。綱吉給了守護(hù)者們足夠的時間去緬懷少年。他卻無所事事的在熟悉又陌生的街上閑逛。
　　沿著并盛町走到盡頭。是一座小山坡。而綱吉幾乎無意識的向前。
　　直到。直到綱吉回神已經(jīng)佇立在一座破敗得可以的建筑前。輪廓依稀看出曾經(jīng)是一所學(xué)校的樣子。大門空落，門鎖不知所蹤。苔蘚青藤攀漫水泥鋼筋墻面。
　　泥土柔軟。卻沒有花朵芬芳。

　　有什么是他忘記了的……——甚至可以確定那是不得已的缺失。
　　櫻花。櫻花。夜晚。祭典。春天。一個人走。然后我們在煙花的注目下相見。

　　這里的名字叫做黑耀中心。

　　擁抱可以傳遞的溫暖。單線的思念尋回終點(diǎn)。

　　我以為可以忘記的事情，其實(shí)從未停止想念。

　　Ⅵ

　　臨近冬天的季節(jié)。溫暖走得好遠(yuǎn)。濕氣蔓延至脊。困住知覺。
　　我以為可以走到最后的恒遠(yuǎn)。只是現(xiàn)在怎么也看不見。

　　并不是溺在水中就可以仿摹出你的呼吸。

　　[“我在這里啊�！盷
　　[“吶。綱。抱歉不能在你身邊了�！盷

　　殘骸通過夢境觸摸發(fā)燙的手掌。淚水決堤。綱吉向前跑去妄圖捉回少年留下的最后的幻影。
　　困難得仿佛要捕捉到虛無縹緲的空氣。

　　[“要你承受了這么多次的離別。我一直都沒能回到你的身邊�！盷
　　天空飄滿落葉。所有的燈火早已經(jīng)全部熄滅。東邊吹來的風(fēng)帶動潮汐。
　　他捕捉到的，僅僅是失去的殘念。

　　失去的痛苦讓人幾乎喪失全部的勇氣。綱吉站在里包恩面前微笑著。
　　“我只是想試著忘記�！�
　　“我們之間的恒久，究竟可以支撐過多遠(yuǎn)的距離�！�

　　當(dāng)記憶的蒙塵全部散去。我才看見你。被藤蔓覆去的記憶，可是我卻還沒有從噩夢中清醒。仿佛風(fēng)雨的疏離。
　　我不愿意忘記你。

　　哪怕背負(fù)了再多的沉重。我也不想忘記你。

　　“綱�！�
　　“嗯？”少年從手中變出一束藍(lán)色焰火。點(diǎn)在綱吉的眉心。綱吉凝視著靜靜燃燒的火焰，滋滋的聲音傳入耳膜。
　　“只要知道這個世界上總會有那么一個人會想起我，總會有那么一個人默默等待自己出現(xiàn)，總會有一個人來證明自己存在的意義。就夠了�！�

　　“所以孤單的時候，請一定要想起我。”

　�、�

　　記憶中出現(xiàn)斷層。比方說，他明明記得那年夏天的焰火。卻怎么也記不起那個陪自己看煙火的人的臉。他記得彭格列的霧之守護(hù)著，可是卻不能確定是不是一開始就是骷髏。他記得自己曾經(jīng)喜歡過一個人，只是不知道他現(xiàn)在在哪里。連同記不起的面容。
　　像是被沙漠侵蝕的綠洲。被覆蓋在塵土下不見天日。卻還保留著最初的樣子。

　　他一定忘記了什么。

　　然后他憑著最后的記憶走進(jìn)黑耀的主樓。小心的踏上每一集階梯。年代久遠(yuǎn)的咯吱聲伴隨腳步。陽光不至。
　　室內(nèi)狹小的空間。腐敗的味道。曾經(jīng)以幻覺盛開的櫻花。

　　綱吉走到室內(nèi)看起來唯一勉強(qiáng)稱得上是沙發(fā)的位置。手探進(jìn)底部摸索。

　　鐵盒。銹跡。年少的倒影。
　　少年打開盒蓋淚水破出眼眶。

　　有什么事情……是他忘記了的。
　　最后他還是被迫想起。他丟棄的記憶。仍舊鮮活的存在。其實(shí)他從一開始就沒有放棄的權(quán)利。沒有誰能擅自從過去中剝離。
　　櫻花。夜晚。祭典。春天。一個人走。然后我們在煙花的注目下相見。

　　縮小的十年春天。在轉(zhuǎn)身前迎來的目光。漫長的時光里，新的回憶也沒有辦法取代你。
　　幾歲。十幾歲。幾十歲的時候也無法忘記。你給我的長的傷痛，短的歡欣。永恒不能消散的時光。隔著這么長的時間，還在路的盡頭對我眨眼。連忘記也無法抵抗的堅持。
　　如果沒有忘記的話，你就還在哪里，我們就一直一直的，在回憶里相見。

　　Ⅷ

　　原本想要拋棄誰一個人走就是妄圖。
　　蟬鳴跌宕起伏，而風(fēng)聲鮮活。

　　將痛苦變成漏光的樹，抽痛的同時提醒自己記得你。一直一直的記得你。然后不論什么時候都不要忘記。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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