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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
程明月毫不猶豫的掛掉了語音通話。
委屈,難受,欺騙,在那一刻爆發(fā)。但也僅限于哽咽,臉被深深埋進被子里。下一秒,微信又響起來。
“老妹,你別哭啊!你這哭的哥心疼啊!”
“……”
“這么的吧,哥等會過來,別哭了,千萬別哭了!
“那你趕緊過來!”
“行行行,哥這就過來,擱那等著吧。這大過節(jié)的,你說……”
程明月沒等他說完便再次掛斷,她實在是生氣。
程明月在這個可以稱得上是簡陋的房子呆了一天一夜,在昨天民警來查房之前,自信滿滿,滿心歡喜,當即在網(wǎng)上下單了一些生活必需品,準備過好自己的小日子。
現(xiàn)在,有些東西在一點點崩塌。
三四個民警一間間屋子的敲門,要身份證,要租房合同,填基本信息,操著一股濃重的北京腔。
隔壁隔斷間住著兩個男生,程明月拉著大箱子請人開門的時候才知道。看房的時候一個人都沒有。中介還打包票說有男有女。
現(xiàn)在,程明月看著周圍清一色的男生,一種后知后覺的恐懼感襲來。
“你的合同呢?”身邊的民警問道。
“我今天剛搬進來,只交了定金,還沒簽合同。”程明月回答完緊接著不死心的問道:“這住的都是男生嗎?”
“對啊”民警很快說出了程明月不愿接受的事實。
其實,程明月還想再問一些問題,比如:你們登記是用來干嘛的?這個房子不合法嗎?這種隔斷間會被拆嗎?
開口的一瞬間很尷尬 ,因為她不知道該叫民警大哥還是民警叔叔。估摸著都是三四十歲左右,叫民警叔叔別人覺得你裝嫩,叫民警大哥自己又別扭。
這種稱呼上的矛盾,從畢業(yè)那天起就愈發(fā)明顯。在學(xué)校,都是老師好,同學(xué)幫個忙,不存在這個哥那個姐的殷切叫法;蛘哒f是程明月自己不喜歡這類稱呼,她在家里親戚里排行老大,從來都是別人管她叫姐,F(xiàn)在翻個個,她實在不習(xí)慣。
在程明月糾結(jié)到底叫什么的時候,民警“大哥”已經(jīng)準備撤了,她也終于明白:我畢業(yè)了,徹底告別了自己的學(xué)生時代。
程明月翻身下床,去洗手間快速洗了個臉,那里還有殘留的煙味。
回到房間開始收拾東西,其實也沒什么好收拾的。一來,東西也沒拿出來;二來,攏共就仨包。倒是把床單被子拿出來了。
沒一會,中介來了,還帶了一個女生。
“哥來了,怎么樣,哥靠譜吧!”說完往床上一倒。女生在他旁邊坐下。
“你都遲到快30個小時了,你可真靠譜!背堂髟聭崙嵉卣f。
他快速看了旁邊的女生一眼說:“這不過節(jié)嘛!哥今天本來休息的,這不看你一個人,不忍心!”
“我要換房子,這住的都是男生,我住不下去。”不想和他多扯皮,程明月直接說。
“誰說都是男生的,不都跟你說了有女生。”
“民警來登記了,人家說的”
“他說的就是真的啊,我的房子我不知道嗎?我會騙你嗎?”
程明月眼神在他們兩人之間流轉(zhuǎn),簡直無語。隨后她看到女生手中的合同,恰巧中介逮到了她的眼神,說:“來,咱把合同簽了吧!
程明月不由得想到看房那天,他也是這么說的:
“就定這套房吧”
“缺啥哥給你配”
“來,咱把定金交了吧”
“……”
程明月在他強勢的套路下,稀里糊涂的交了定金。
開弓沒有回頭箭,現(xiàn)在,還得指望眼前這個兩面三刀的人。
“合同可以簽,但我要換房子,我一個女生住這實在是不方便也不安全,出事了你不也有責任。趁著還沒簽合同,還可以換!背堂髟抡f完,對方有些猶豫,緊接著補充道:“我昨天都沒刷牙洗臉,我真的害怕!”
“換不是不可以,但你得加錢!”說完看向程明月。
“那天不是還有一個一千五的嗎?就你帶我看的第一套,我換那套!
“那套已經(jīng)賣出去了”怕程明月不相信立馬掏出手機證明!艾F(xiàn)在房子多好賣啊,早賣出去了。”
“你這賣房速度比股票下跌還快”
程明月和他就房子問題又扯皮了一會,她不相信他說的話,但也無力證明什么。只好說:“我可以加錢,但位置得離地鐵口近一點,位置和價格我總得占一個,不能住的又貴又遠,你再好好找找!
“行,哥給你好好找,看你一個小姑娘確實不容易。”
他在群里扒拉了一會,說:“這套房怎么樣?就在這小區(qū)前面,離地鐵口更近。”
“多少錢?”
“跟這個房一樣啊,哥帶你去看看!
程明月知道那套房為什么位置更好還便宜了,準確地說那是一個廚臥。一個勉強放得下床的隔斷間外加一個廚房,衣柜放在廚房里,還是一個暗間。這匪夷所思的布局,讓程明月想到第一個看的房子:三環(huán)里,主臥兩張上下鋪,側(cè)臥兩張床,其實也就是出租了個床位,五十平米的房子住了七個人。她把這事往群里一說,閨蜜紛紛表示:真寸土寸金大北京!
看完房那“大哥”又是那句話:就定這個吧,這房住的多舒服啊,還不用和人搶水龍頭。
程明月終于忍不住在心里問候他:呵呵。
但還是耐著心問他還有沒有房,并表示可以加錢。
“大哥”不耐煩了,一再表示這是最后一套房。還說:這大過節(jié)的,我犧牲我休息時間來陪你看房,別浪費時間瞎折騰了。
程明月徹底怒了,積攢多時的怨氣像子彈一樣毫無章法地向他掃射。
“我從昨天上午等你到昨天下午,下午你告訴我晚上,晚上等到今天早上,早上你又推下午,你有沒有一點時間觀念,是誰在浪費時間?”
“你好不容易來了,就這么敷衍我?”
“如果你自己昨天把事情做好了,我今天會煩你嗎?”
“要不是沒簽合同,怕今天下午也請不來你”
“看房的時候說一直看到我滿意為止,交了定金就沒房了”
“……”
對方沉默了一會兒。
程明月猜想中介或許覺得自己有些理虧,便說帶她去看真真的最后一套房。他領(lǐng)著女朋友走在前面,回頭丟下一句:“你這小姑娘剛還在電話里叭叭地哭呢,現(xiàn)在嘴挺厲害啊,果然是有文化的人!”
其實他比程明月還小一歲,交定金的時候程明月不相信他,押了他的身份證看到了,即便這么小心謹慎,還是覺得被坑了。
程明月安慰自己這是初入社會的第一個教訓(xùn)——別隨便相信別人。
最后程明月還是要了第一個廚臥,第二套房挺好但又貴離地鐵又遠,權(quán)衡下還是算了。
中介立馬把合同拿出來,并說:“在這套房簽?zāi)翘追康暮贤阏婺苷垓v人,在這簽字”
“我簽完合同你能幫我搬下家嗎?你有車,幫個忙”
“今天時間寶貴,下次幫你搬”
“哪來的下次,你就幫我搬一下,我以后再也不煩你了”
“我媳婦擱著呢,真有事”
今天是520,他說了不知道多少次“大過節(jié)”的,程明月心里很不屑,不明白情侶們怎么這么愛給自己整事。除卻生日要過,東方情人節(jié)要過,西方的也要過,雙十一要過,520要過,那521不是也得過?程明月的一個室友更夸張,各種紀念日,在一起的,接吻的,牽手的都要過。
是太有錢還是太閑?
單身多年的程明月無法理解,也可能是嫉妒。
但現(xiàn)下,她有求于人。
“我和你老婆還是老鄉(xiāng)呢,看在你老婆的份上唄”然后開始攻克老鄉(xiāng)。
他女朋友是河南商丘的,程明月到哪都能碰到河南人,這是一個大概率的必然事件。
“先把錢給我轉(zhuǎn)了”他既沒肯定也沒否定。
有希望
等三人上了電動小驢,他才說:“我租你一套房,就掙一百塊錢兒,還得幫你搬家,能不搬嗎?”
程明月聽完笑著說:“你媳婦都答應(yīng)了,做人要講誠信,你幫我搬了,我以后再也不煩你了!
其實她心里還在想另外一件事:房子是押一付一簽一年,外加每個月60的管理費和她也搞不清楚的中水電300塊一次性付清,他說他只賺一百,騙小孩呢?他可能真的把程明月當成小孩。
程明月感到智商收到了侮辱。
中介還是幫她搬了,不情不愿的。
東西不多,一次搞定。程明月坐在小電驢最后面抱著她床上的家伙事兒,還有一個今天到的衣架快遞,很是‘拉風(fēng)’。
對于搬家,程明月還是很感激他們的,畢竟人實在沒有義務(wù)幫她。
等程明月把屋子收拾好,已經(jīng)是傍晚了,實在是那個廚房太臟了,她計劃著出去買點酒精消消毒和一些生活必需品。
她跟著導(dǎo)航去附近的超市,周圍都是老小區(qū),很有生活的氣息。
天邊的最后一抹霞光還未淡去,和路邊的樹葉交織著,整個街景變得朦朧又溫柔,她腳下的這座城市不再喧囂冰冷。
終于,程明月感受到了久違的安定感。
她在這個偌大的城市有了一方屬于自己的小天地,即便有些簡陋。
程明月是個很沖動的人,典型的白羊女,愛冒險,不到黃河不死心,還有室友經(jīng)常說的“心大”。以前的她對這些沒感覺,現(xiàn)在回想來北京這幾天發(fā)生的事,真是“固執(zhí)的自我”
程明月和一個室友一起來的北京,兩人既沒工作在北京也沒朋友,就這么赤條條地來了,室友還是被她忽悠來的。
所以,室友在第二天找不到房后,第三天就回家了。
她理解那個室友的選擇,也沒立場責怪她,每個人的選擇都不一樣。
在青年公寓住了兩天后,就租了房,用借閨蜜的錢。
不好意思問媽媽要錢,也怕媽媽的追問。
媽媽和奶奶一再的勸說回家當個老師,女孩子要穩(wěn)定,將來也好照顧自己的家庭。
這是奶奶的心愿,程明月理解,但實在是不喜歡,不喜歡那一眼到頭的生活。
或許,50歲一事無成的程明月回首歲月的時候,會真誠地后悔。
記事以來,所有重大的決定都是自己做的,當年要上的高中,文理分科,要學(xué)的專業(yè)等等。
奶奶也在她面前說過:她是最不聽話的一個。
程明月像當年一樣決定了自己以后要走的路,先租了房子,不給自己留后路。
即便明確了生活的大方向,也會在經(jīng)過岔路的時候產(chǎn)生動搖。
支付寶的余額越來越少花唄越來越多;面試官用最溫柔的語氣說最殘忍的話;回到出租屋一個人的獨處……
每一個這樣的時刻襲來,程明月都會懷疑自己,質(zhì)疑自己的選擇。
質(zhì)疑過后,她選擇原諒自己,原諒自己短暫的懦弱和小小的自卑。這也是屬于程明月的東西,勇敢的懦弱的,自信的自卑的,她選擇和最真實的自己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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