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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草的緣分
就像一個小丑,獨自幻想著愛情,可是,戲還沒有上演,主角已經(jīng)離開,匆匆謝幕,只剩下自己獨自悲傷。
當我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就從大人的贊美聲里知道,自己是個多么優(yōu)秀多么可人疼的女孩子。
面對著老師們不絕口的稱贊,面對著同學們的羨慕眼光,面對著親人們的嬌慣寵溺,我只能微微一笑,這就是我,凌曉曉,過著眾星捧月的快樂生活,卻只有自己知道,她們的愛,讓我窒息。
爸媽四十歲出頭的時候才有了我,這就更造就了她們對我的愛和寵溺勝于正常的父母。從懂事起,爸媽似乎就不曾離開過我的身邊,假如我不用去學校上課,估計就是二十四小時的形影不離了。
白天的接送,夜晚的陪睡,我就像一個高危病人一樣,被他們時刻照看著。
沒有與同學們一起郊游過,沒有獨自出門過,甚至簡單的去樓下超市買醬油,都會有媽媽的陪同。我想,她們一定恨不得把我像觀世音那樣,供奉起來吧。
在別人眼里,我是個多么幸福的小孩啊,可是,為什么想逃出這個環(huán)境的念頭,一天比一天強烈。
五月的天,空氣里面已經(jīng)開始彌漫夏天的味道,似乎在醞釀著,徹底顛覆春天。
媽媽出差了,爸爸陪睡,可是,他不能陪我上廁所的。
蹲在衛(wèi)生間里,窗外的星星那么明亮,一閃一閃,在訴說著另一個奇妙的世界。爸爸的腳步聲在門外響著,似乎已經(jīng)等急了,卻始終沒有來敲門。
推開衛(wèi)生間的窗,夜空下的草地,分外濃綠。樓下的路燈,已經(jīng)開始有小飛蟲盤旋。
心里暗暗記著,從二樓跳下去,要順勢打個滾,避免受傷?纯囱巯碌男鋮,摔到那里應該沒事吧。
以為像故事書里寫的那樣,會有風聲在耳邊盤旋,會有翱翔的快樂?墒钱斔さ降厣系臅r候才發(fā)現(xiàn),除了身子底下軟軟的,根本沒有那種飛翔的感覺。
回頭看看樓上那扇窗,心里隱隱的內(nèi)疚,可是很快就被逃出來的快感給湮沒,至于能逃多久,就不知道了,只能聽天由命了。
記得老師講常識的時候說過,當一個人失蹤48小時才可以報警,可是以爸媽的性子,估計48分鐘后就已經(jīng)報警了。
“哎!你打算在我身上趴多久!”
身子底下的草說話了!見鬼了!
趕緊閉上眼,跑了再說。
“回來,這樣就想跑啊,是離家出走的吧!”
聽著身后傳來的腳步聲,我確信,是人,不是鬼。
這樣嚷嚷,還不得被我爸發(fā)現(xiàn)啊,逃出來才幾分鐘就被抓回去,我多虧啊。
著急的上前去捂住他的嘴巴,示意他不要嚷嚷。
“干嗎不說話啊!”
我看著他,似乎是個跟我差不多年紀,月光下,一雙眼睛分外黑亮。
我想,即使打手勢,他也不會懂的吧。
對,我,凌曉曉,是個啞巴,因為爸媽的努力,我在正常人待的學校上學。
三歲那年的意外,讓我失去了說話的能力,即使醫(yī)生說有可能再說話。
他似乎發(fā)現(xiàn)了我是個啞巴,抬頭看看四周,像是在做決定的樣子。
擔心他會大喊,驚擾到爸爸。
突然他拉住我的手,走出了那片草地,走出了小區(qū)的大門。
第一次站在夜晚的街頭,彩燈絢麗,車流不息,依舊一片繁華。
我捂住嘴巴,驚嘆這么美麗的一切,自己卻一直沒有見過。
十六年了,第一次有了大喊的沖動。
“你沒在夜晚出來過嗎?”
我抬起頭,看看他的黑眼睛,搖搖頭。
“跟我來,我?guī)闳ネ!?br> 他從角落里推出一輛“鐵驢”,拍拍后座,示意我坐上去。
他把車開的很快,很快,快到只聽見耳邊的呼呼風聲。
忍不住張開雙臂,也許,這就是飛翔的感覺吧。
車停在了江邊,江風吹在臉上,一絲一絲的涼。
是我高估了天氣,以為夏天已經(jīng)來了,不得不瑟縮著身子。
我以為會像電影里那樣,男主角會把外套脫下來給女主角披上。
可是,生活永遠不可能像電影里演的那么美好,也許是因為,不是每個人都看過那些情節(jié)。
他找了個背風的地方坐下來,我也跟著坐在了他的旁邊他也不說話,只是抬頭看天。
滿天繁星,小蟲子在路燈的微光下?lián)潋v,偶爾有一絲風從身邊掠過,遠處傳來江水拍打堤岸的細微聲音,偶爾幾聲船鳴,一秒,兩秒,直至消失在空氣中,一切又恢復了寧靜。
這么美好,為什么爸媽不讓我去觸碰這些美好。突然有了以前的16年白過了的可笑想法。
也許是為了讓我感到溫暖吧,他像我身邊挪了一下,沒有被騷擾的感覺,沒有不安,卻有一絲安全感,對,就是安全感。
汲取著從他身體里散發(fā)出的一點點的溫度,直至困意來襲,直至眼皮徹底耷拉下來,安全感讓我放心的睡去。
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躺在自己的床上,床邊是爸媽焦急的目光。
看來爸爸連媽媽都驚擾了,媽媽肯定也是連夜從出差的地方趕回來的吧。
爸爸說,從派出所回來的時候,在門口的樓梯臺階上發(fā)現(xiàn)了我。
輕吁了一口氣,他們果然報警了,告訴他們我沒事,只是在廁所里睡著了,可能是夢游吧。
這些無力的解釋連我自己都覺得牽強,可是,實在不想說出實情,實在不想被他們看的更緊,實在不想他們的愛再度升級。
解釋完畢,看著爸媽將信將疑的表情,沒辦法,拍拍屁股,躲到衛(wèi)生間去了。
客廳里傳來爸媽的討論聲,又是在做什么決定吧。
故意把水放大,故意用水聲湮沒他們的聲音,不知道他們什么時候才會明白,我已經(jīng)開始長大。
第一次在上課的時候走神,一遍又一遍的想起那個男生,卻連他的名字也不知道,樣子也變得模糊,就像一個精靈,來滿足我的愿望的暗夜精靈,帶我享受了自然,享受了自由,卻又小心翼翼的把我送回現(xiàn)實。
開始學會了發(fā)呆,開始會幻想我的暗夜精靈什么時候再次出現(xiàn),開始有了再一次離家出走的念頭。
面對爸媽的疑惑,我只能以微笑來帶過,只是,他們看的我越來越緊了,我知道,他們不相信那晚什么事都沒發(fā)生,他們也不會相信。
吹滅蛋糕上的蠟燭的時候,才發(fā)覺,暗夜精靈已經(jīng)消失了兩年了,我甚至懷疑,那一夜是不是真的只是夢游,可是,那夜的星光是那樣真實。
暑假快結(jié)束了,我也要去另外一座城市,繼續(xù)我的學習。那所大學對我的特殊情況沒有歧視,接受了我。
聽著爸媽的嘮叨,我知道他們有多么舍不得我,可是,心里還是有種快要解脫的激動。
假如不是因為爸媽的工作正處于繁忙階段,我想他們一定會陪我一起去學校的吧,而不是把我交給一位認識的叔叔。
站在校門口,叔叔因為有事,留下我一個人。
站在新生接待處四處張望,學長們似乎很繁忙,或者是我真的很不起眼吧,至少沒有人來招呼我。
“你好,不好意思,因為是開學的第一天,比較忙……”
有些熟悉的聲音,似乎已經(jīng)是記憶里的了。轉(zhuǎn)過頭去,是他。
就像電視劇里演的那樣,兩個人終于相遇,離奇的相遇。
看著提著我的行李箱走在的旁邊的他,很想說,你不認識我了嗎,可是看著他的微笑,那么陌生,那么陌生,就像是我認錯了人,或者,真的是我認錯了吧。
新的生活環(huán)境,有些不適應,例如與同學們的交流,例如與室友的相處,例如面對他時的熟悉卻又陌生的感覺。
那張臉,那么熟悉,可是,為什么卻又那么陌生,連自己都懷疑,是不是自己認錯了人。
室友們一直都很熱衷于八卦,我想,假如我不是因為啞疾,我也會參與其中的吧,因為,她們一直在談論他。
因為她們,我知道了很多關(guān)于他的東西。
他叫奚杰,很少見的姓呢,反正我第一次遇到,是大三的學生,因為格外優(yōu)秀,被別人提起的次數(shù)也就多了,而我了解的也就更多了。
當室友告訴我他是跟我是老鄉(xiāng)的時候,心里已經(jīng)開始在確定,那個夜晚,那個帶著我離家出走,卻又把我送回家的暗夜精靈。
當我突然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的時候,遠處有個女生在叫他的名字。
早就聽室友們說他有女朋友了,可是真的面對的時候,還是有些尷尬。
他對我微微笑,摸摸我的頭,就像對朋友那樣,然后轉(zhuǎn)身向他的女朋友走去。
沒有辦法去形容自己的憤怒與無奈,就像一直期待著,卻發(fā)現(xiàn)現(xiàn)實與幻想是那么那么的遙遠。
原本以為,即使沒有過言語,沒有過承諾,至少會去記得,記得那晚的星星,記得那晚的江水拍打岸邊的聲音,記得那晚絢麗的路燈下,我們相依。
可是,我在他的眼睛里看不到熟悉的一切,而我之于他,更像是個陌生人,一個從未謀面的陌生人。
像大聲質(zhì)問他,卻無法開口,只能默默的猜測,猜測著這兩年發(fā)生了什么事,讓他忘記了我。
不知道為什么,媽媽的消息很靈通,知道了我有個學長跟我是老鄉(xiāng),竟然托別人帶東西過來。
當奚俊笑嘻嘻的把東西遞給我的時候,看著他身旁漂亮的女友,暗自嘆息,他們是那么的般配,甚至讓他對我完全沒有印象。試圖去捕捉他的一絲不自在,以證明,他還是記得我的?墒俏⑿Φ哪樕希瑳]有任何可疑的跡象。
日子悄悄的流逝著,不知道是不是我媽拜托的奚杰,當我還在為回去的車票怎么搞定而煩惱的時候,他送來了票,而且約定一起回去。身邊依舊是他的女友,就像連體一樣,形影不離。
我想,可以趁回家的路上問些什么吧,對于他,心里有太多太多的疑問,太多太多的迷惑不解,太多太多……
不明白自己,明明可以很簡單的問清楚,為什么要一拖再拖,為什么非要把一切都搞的那么復雜。
當奚杰告訴我他完全不認識我的時候,才明白自己是多么愚蠢,非要把他當作是誰。一路上的尷尬,即使他刻意的與我說些什么,卻還是睡著了。
夢里,我的暗夜精靈再一次帶我去江邊……
假期的枯燥,爸媽的嘮叨聲不絕耳,偶爾有同學打來電話要我去參加派對,都被爸媽拒絕了。
站在窗口去想念,想念那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人,在想他是不是也在想我,或者,想起過我。
窗外的青草依舊,只是,一切回不到過去了。
自己可以認錯他,也許自己真的開始遺忘了吧,記憶里,月光下的身影,身上衣服發(fā)出的好聞的味道,一切都已經(jīng)是那么朦朧。
假期快結(jié)束的時候,奚杰問我要不要跟他一起走,他可以讓他哥來接我。
他有哥哥,第一次知道,也不曾聽八卦的室友們提起過,原本想拒絕的念頭也被打消了,心里有種奇妙的感覺,覺得自己越來越覺得自己像個花癡了,明明自己的感覺老不對,卻還是控制不住的去猜想,去感覺。
奚杰發(fā)來短信,說他們已經(jīng)到樓下了的時候,心里一陣緊張,老媽只顧著提我的行李箱,沒有發(fā)現(xiàn)我的不一樣。
拐角處,熟悉的“鐵驢”,熟悉的聲音,與記憶中的一切慢慢重合,突然不知道要怎樣去面對,是該微笑,還是該裝作形同陌路。
看著媽媽進了樓梯,慌亂的我更加不知所措。
“你好啊,翹家女,還記得我嗎?”
“我叫奚俊,奚杰的哥哥!
多像一個笑話,一個凍到了北極的冷笑話。
見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問道了那股熟悉的味道。
奚杰告訴我,他們是孿生兄弟。兩年前,奚俊也考進了我們的學校,可是,他為了幫奚杰解氣,參加了一場斗毆,因此被學校開除了,他也從那時起不愿意繼續(xù)學習,早早的參加了工作,然后結(jié)婚。
結(jié)婚!第一次感覺到了什么叫晴天霹靂,天空那么藍,太陽那么辣,心里卻陣陣的寒。
原本以為,我跟他的再次相遇,是為了以后的更好發(fā)展,會有越來越多的交集,卻不想,還沒來得及開始,就不得不結(jié)束了。
向奚俊揮揮手,與奚杰一起進了車廂,徹底的選擇了沉默。
回到學校沒幾天,奚杰送來了一束花,說是奚俊送給我的。
我氣憤的質(zhì)問,質(zhì)問他把我當成什么了。
奚杰看著我,眼睛里閃爍著憂傷,以為自己看錯了,可是,憂傷那么濃,彌漫了他的眼睛。
“這是櫻草,哥哥說,他記得你的,只是你有你的生活,就像當初把你送回了家一樣,他還說,當你枕在他的肩頭睡著的時候,他也曾經(jīng)猶豫過,可是,有了污點的他,還是覺得離開才是對的。”
奚杰把花塞進我的手里,“請你一定要收下,因為它代表著平等,是屬于朋友的!
我知道,奚杰有句話不曾告訴我,那就是,櫻草代表著有緣無份。
瞧,自己多像個小丑,幻想著自己的愛情,一切還沒開始,就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開始決定去遺忘,遺忘那晚的一切。
開始決定繼續(xù)沉默,在沉默中慢慢滅亡。
開始決定,讓時間把一切湮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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