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節(jié)]
[投訴]
文章收藏
青燈怨
月江城郊,觀音庵。
一身素衣的尼姑站在院中有些出神。
桂香滿院,涼風(fēng)習(xí)習(xí),才恍然驚覺竟已是秋日。秋日。
白皙清麗的尼姑輕輕抿了抿唇,嘆了口氣。她年歲不大,大概二十七八。
“清依。”似乎有個人在身后輕喚了聲。
尼姑猛然回首,身后卻只是桂枝被風(fēng)吹動,落了點點桂花。
忽然就生出了想哭的沖動,一雙秋水眸中浮現(xiàn)一層水光,她慌忙擦了擦眼角,再次抿了抿蒼白的唇。
“大師為何在院中獨自流淚?”忽然傳來一道聲音,比起之前那聲幻覺來要清晰很多,聽上去像是個年紀(jì)不大的女子。
她一驚,轉(zhuǎn)頭望去,另一株桂樹下不知何時站了個紅衣女郎,明艷逼人。
“阿彌陀佛,施主安好。一介俗家弟子,稱不上大師二字!彼鬼,雙手合十行了一禮,“施主所來是為了何事?”她沒有回答女郎的問題,畢竟……有些事情,怎能說與他人聽。
“一介浪人,想在貴庵中借宿幾日,不知會不會擾了庵中清凈!迸梢矝]在意什么,微微笑著回禮。雖說自稱浪人,禮數(shù)卻是十分周到,挑不出半點差錯,似乎是篤信佛祖之人。
只是不知為何,尼姑看著女郎的樣子很難將她與佛教聯(lián)系在一起,總覺著這般女子,不適合與青燈相伴,帶酒逍遙天下山川才與她相配。
“施主客氣,請隨貧身來!蹦峁脺\淺揚唇,輕聲細語道。
“有勞小師傅了!迸蓮澚嗣佳,一笑便是千種風(fēng)姿。
真是位少見的美人兒。尼姑暗暗贊了聲女郎眉眼之明麗秀致。
天邊旭日初升,院中的桂花香氣濃郁清新。
尼姑走到院中,剛欲清掃一地的桂花便見到那紅衣女郎站在桂花樹下。她站在一地落花中央,唇邊含著縷淺笑,伸手去碰一簇桂花?v然她這樣濃墨重彩的女子不適合桂花這種素凈樸實的尋;,美人在花間輕笑,也是極賞心悅目的景致。
許是察覺到了尼姑的注視,女郎側(cè)過首,彎眉揚唇,分外明艷:“小師父早。”
尼姑回以淺笑:“施主早。施主這么早就起了!
“桂香怡人,我聞著這香味就想,這會兒花一定開得很好,想多看看,就起來了。”女郎回頭注視著盛開的桂花樹。
尼姑又有些出神,秋日的桂香醉人,她卻只覺得冷。一年之中,惟有秋日最令人感傷,無怪乎歷代都有許多文人騷客寫上幾首悲秋之作。尼姑清麗的眉眼間涌上淡淡的憂傷。
“小師父!迸傻穆曇粼俅雾懫,一雙明眸看過來,清清亮亮透著點笑意,“我覺著庵中有些冷清,從昨日開始只見到了小師父一人。”
尼姑回過神來,長睫輕輕顫了兩下,微微垂下去掩住眼中幾分愁緒。她唇邊蓄上清淺笑意,回道:“庵中人本就不多,庵主又喜靜,平日里不怎么出來。施主要是多呆幾日就能見到人了!
“原來如此,這幾日怕是要多有叨擾了!迸奢p輕頷首。
“不打緊,我佛慈悲!蹦峁秒p手合十,一禮。
“我佛慈悲!迸梢嗤峁靡话汶p手合十行了一禮,動作嫻熟,神態(tài)虔誠。
那女郎在庵中住了沒幾日便進城去了。尼姑偶爾想起來,會好奇那樣獨特的氣質(zhì)是誰家養(yǎng)出來的。
院中桂花已落了不少,香氣卻還是濃的,尼姑站在院中,又開始怔怔出神。
她白皙清麗的臉上隱有憂愁。
她本名羅清依,是京城人氏。
京城羅家的小女,當(dāng)年剛?cè)肓藢m做先皇的妃,還未見上先皇一面先皇便駕崩了。后宮的妃子該封的封,該出宮的出宮,她便自請到了娘親的故鄉(xiāng)月江城郊的觀音庵為尼,圖個清靜。
一晃也已經(jīng)快十六年了,庵主說她心還在紅塵,遁不得空門。她硬是不愿回去,執(zhí)意出家。庵主拗不過她,就留了她在庵中,卻說什么都不肯為她剃度。于是她雖自己舍了滿頭青絲,卻始終只是個俗家弟子。
只是庵主說得倒真一點都沒錯,此身仍心系紅塵俗世,縱身處空門,心卻在紅塵。
她知道自己向往成為女郎那樣自在瀟灑的女子,她知道自己心上從未忘記過一人。
羅清依輕輕念了句:“阿彌陀佛!蔽曳鸫缺。
就算身在空門,這顆心仍牽在十丈軟紅之中,掙不開脫不出,還在紫陌紅塵中苦苦掙扎煎熬。
佛啊,清依要如何才能一心向空門啊……
羅清依再次見到那女郎是在次年的初秋,桂花初開淡香盈袖的夜。
那日她去關(guān)院門,一只白皙的手抵住了院門。墨發(fā)披散,紅衣廣袖的女郎明眸朦朧,一身濃郁的酒香。“小師父,許久未見!迸擅佳蹚潖,唇也彎彎,笑意燦爛而柔和,不似上回所見那般明艷得近乎咄咄逼人。
酒香陣陣,順著吹來的風(fēng)和院中桂花的香氣混在一起,單單聞著就要醉了。
羅清依后退一步,面色平和:“施主,佛門禁酒!
女郎應(yīng)該是有幾分醉意的,但還沒有醉到不清醒的地步,她亦退后兩步,隔著一段距離注視著羅清依:“抱歉,是我唐突!
“無礙,施主可是又要留宿?”羅清依道。
女郎卻是搖首,微微一笑:“我今日為小師父而來!
“為貧身而來?”羅清依訝異道。
“我有一事想問小師父!迸煽粗须m蒙著層醉意,卻不改原本的清清亮亮,“小師父可能喝酒?”
“佛門禁酒!
“可小師父是俗家子弟!
羅清依啞然,像是被觸到了什么心事一般心中一痛:“即便如此,我身在空門,理應(yīng)恪守佛門戒律。”雖然女郎的話有些失禮,羅清依的語氣依舊保持著平和。
女郎十分遺憾地搖了搖首,她晃著一只手中提著的小酒壇,道:“可惜了這‘青燈怨’,所謂……身在空門,心在紅塵,這酒的滋味定是獨特!
羅清依猛然一震,身在空門,心在紅塵!碓诳臻T,心在紅塵。
羅清依怔怔地看著女郎,女郎微笑著看著她:“這是我送給小師父的禮物,某不才,所善之道惟釀酒罷了。小師父也不必勉強,這是小師父的東西,隨小師父處置。區(qū)區(qū)一壇酒,實在不成敬意,還請小師傅見諒!
羅清依嘆了口氣,伸手接過了。
女郎見她收下,心情格外好的勾唇。眉彎唇揚間的風(fēng)華萬千,一瞬晃眼。
“那小師父,抱歉多有唐突失禮處,我先行告辭!背跚镂龅娘L(fēng)吹起女郎的墨發(fā),她抬手捋過額前飛揚的發(fā)絲,行過禮便轉(zhuǎn)身欲行。
羅清依遲疑片刻,抿了抿唇,叫住了那女郎:“施主且慢!”
女郎一回首,依舊笑意盈然:“小師父有何事?”
“……身在空門,心在紅塵是何意?”羅清依垂下眼,竟有些不敢看女郎的眼。那眼太清亮,縱然醉意朦朧也掩蓋不了原本的清明。仿佛穿過十丈軟紅的塵世,仍不染纖塵,看透濁世紫陌紅塵。
“這句呀,”女郎笑意依舊,“我四處周游時曾聽過一個故事,頗有感悟罷了!
“原來如此。”羅清依笑的有些勉強,“天色已晚,施主不如在庵中住上一日?”她沒問那是個什么故事。
“多謝小師父好意,今日便不打擾了!迸沙尤灰恍,沒有猶豫地轉(zhuǎn)身遠去。“既已身在空門,又為何要心系紅塵,只得嘆一句,癡人!憋L(fēng)吹起她紅衣廣袖,吹起她三千青絲,她低低的聲音帶著淡淡的無奈,悠悠地消散在了風(fēng)里。
也不知是在為何人惋惜。
女郎的紅衣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之中,除卻羅清依手中的“青燈怨”,以及隱隱浮動的酒香,她沒有留下一點痕跡。難以想象,那樣一個鮮艷的人,要從眼前消失也不過只是幾息之間的事;秀敝g,羅清依有種女郎從未來過,一切都只是她憂思過重而產(chǎn)生的錯覺而已。
輕輕拉上門閂,羅清依看著手中的酒壇,再次陷入恍神之中。
沒有誰比她更能體會身在空門,心在紅塵的感覺了。
那年月下少年一笑,她便記了半生,再難忘卻。
曾以為兩情相悅,家世也算是般配,能就此相偕相伴一生。
只可惜一紙圣旨,打碎了所有的美夢。他是皇子,而她,是他父皇的妃。從今往后他們再無可能,若有,那便是亂.倫。
禮教綱常是天,她不能,也做不到打破她的身份帶來的這層桎梏。她不能見他,不,不敢去見他,那便……逃開這烏煙瘴氣的紅塵,去做佛坐下的信徒好了。去清凈的空門。
自此以后,這一生都不要再相見,就這般相忘吧。
然而她不能。
因為忘不了。
十七年前。
本朝皇子在定下太子之前是不得成婚的,這是太祖皇帝定下的規(guī)矩。
“清依!贝巴鈧鱽硪宦曒p喚。
“殿下?”羅清依一驚,忙打開了窗,“您怎么來了?”
窗外少年的臉在月色的映襯下格外俊秀,羅清依臉上微微一紅:“若是讓人知道您這么晚了來這兒……成何體統(tǒng)!钡钕隆
少年微微一笑,眼里的笑意滿的都快要溢出來似的:“我想你了,所以,過來看看你!鄙倌昴前銓W⒌乜粗,雙眼里沒有哪怕一絲輕浮,有的只是滿滿的認真。那么好看的眼,那么認真地看著她。
羅清依的心跳有些亂了。清澈的眼神,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就刻在記憶里無法忘卻。
“殿下……”她輕輕地嘆了口氣,說不清是無奈還是縱容,又或者是其他。
“嗯?”少年的聲音又低又輕,帶著點懶懶的意味,他趴在窗前,道,“不要叫殿下!
“好。”少年這話帶著幾近撒嬌的抱怨,羅清依忍不住彎了眉,“阿桓!
少年的一雙眼瞬間亮了起來,眼里的笑意毫不吝嗇地漾開,漂亮得讓她呼吸一窒。
“清依,再叫一聲好不好?”少年的眼一眨不眨,亮晶晶地看著她。
“阿桓!绷_清依被少年這樣看著,臉有些燒。她小聲叫了一聲,刻意轉(zhuǎn)開眼,眼神有些飄。
“再叫一次好不好?”
“……不好。”
“清依,好清依,最后一次。”
“……阿桓!
“父皇立了太子之后,我娶你好不好!
那年的月色很好,少年的眼神清澈而專注。那個時候她想,只要這一雙眼睛,就夠她記一輩子了。
羅清依聽見自己說了一聲:“好。”
瘋了,真是瘋了。她的臉又燒起來。
月色實在太好,少女含羞垂首低眉那瞬間的風(fēng)姿,少年的臉亦微紅:“清,清依,那……我先回去了!
“嗯。”羅清依低著首不敢看他。
“我心悅卿!彪S著在耳邊輕聲響起的聲音,有什么涼涼的軟軟的拂過額上。蜻蜓點水般一觸即分。
猝然抬首,少年的衣角已消失在墻頭。
羅清依臉上的紅暈一直燒到耳根。
良久,她輕輕地撫了撫額,輕聲道:“我亦悅君!
瘋了,真是瘋了。許是今夜的月色實在太好,照得她都有些不清醒。居然……連這種事都敢想了。
殿下,我心悅君,想和你白首不離,看遍這世上所有風(fēng)景。
羅清依只覺得眼眶酸澀的厲害。殿下……
“方才有誰來過?”溫和卻無悲無喜的聲音。
“庵主!绷_清依擦了擦眼眶,“方才有位施主來送……謝禮!
那聲音的主人掃過她手中提著的酒壇,微微有些猶豫,卻還是道:“你若是想喝便喝,別在庵中就好。”
“清依畢竟已是空門人,就算只是俗家子弟也不應(yīng)如此!绷_清依輕聲道。
“隨你。”聲音的主人嘆了口氣,“十六年了,你還是如此,苦嗎?”
羅清依默然垂首?啵趺纯赡懿豢。
“清依,今日容我多說一句。只有你,才渡得了你自己!
羅清依依舊默然。庵主說的不錯,佛來渡她了,是她自己還留戀著塵世間的那一人,甘愿在苦海里掙扎,誰讓她……就是忘不了他。那笑,那雙眼,是她這半生所見最難忘卻的風(fēng)景。
聲音的主人再次嘆息一聲,搖首走了。
羅清依站在院中,怔怔出神。
她啟程前往觀音庵那天,他帶人堵了她的馬車。
少年束著發(fā),豐神俊秀,唇卻抿得很緊。她坐在馬車中,不安地抓著手中的絲帕。
“殿下此舉何意?”她幾乎是拼盡全力才讓自己的聲音平靜下來。
馬車之外沒有什么回音。
忽的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光是聽著就能明白出那人已是盛怒。
馬車外的侍女驚呼出聲。
少年掀開馬車的簾子,一傾身便進了馬車。他緊緊地盯著車內(nèi)的她,四目相對之際,她覺得自己的心都在打顫。她近乎倉皇地別開目光,不敢看他。
“清依!鄙倌觊_口喚了她一聲,面色是平靜的。只是她聽得分明,他連聲音都是抖的!澳阋獊G下我嗎?”他聲音輕輕的,那么輕柔都掩不住里面的顫抖!唬皇堑,沒有。她下意識地就想要開口,但是不可以,她是他父皇的妃子,即便她連先皇的面都沒見過先皇就歸西了,可她確確實實是先皇的妃子。于是她開口,說出的卻是冷漠的話語:“殿下,自重!彼恢浪窃趺凑f出這四個字的。
“清依,不要走好不好……”少年的聲音放得很軟,軟得近乎哀求。
他是儲君啊,即將登基為帝的儲君啊,竟為了她將姿態(tài)放得這么低。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
眼淚在眼眶里蓄滿,順著臉頰慢慢滑下,她轉(zhuǎn)過臉去,倉皇而狼狽。
她能感覺到少年的目光一瞬不轉(zhuǎn)地落在她臉上,她知道那雙眼有多好看,有多清澈,她曾經(jīng)見過這雙眼睛里盈滿笑意的模樣,像是盛了滿天繁星。
少年的聲音再次響起,很低很輕:“清依,你知道我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很喜歡……”他說了多少次喜歡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的眼淚又不爭氣地往下掉,止也止不住。
“清依,我求你了……”少年的聲音很低很低,尾音里竟然隱隱帶入了哭腔。她感覺得到少年的靠近,感覺得到他的額抵著她的肩。這不合禮數(shù),可是她沒有推開他的力氣,心尖的鈍痛折磨得她整個人都近乎脫力,甚至已經(jīng)近乎麻木。
“我要娶你。”
她驚愕地轉(zhuǎn)過頭,少年抬起頭,眼眶微紅,目光卻堅定得近乎執(zhí)拗。
“殿下……”她有些怔怔地喚他。
“我要娶你,做我的妻子;实鄄蛔鲆擦T,就是隱姓埋名浪跡天涯,我也要跟清依一起!鄙倌暾f得很輕,可是特別堅定。
想答應(yīng)。很想答應(yīng)。答應(yīng)不了。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不可以!彼娴牟恢雷约菏窃趺凑f出這幾個字的。
少年定定地看著她,眼里有詢問。
“殿下,我怕!币幌伦悠届o下來,平靜到她都不敢相信,“殿下,您不能娶我,絕對不能……您是儲君,即將登基為帝。我是您父皇的妃子,您若娶了我,您的臣民會怎么看你,怎么看我?
殿下,您會成為一位明君,您應(yīng)該是能名留青史的,不能把您的人生浪費在我這種人身上,不值得的。我懦弱,膽小,自私,我不配,也沒有勇氣站在您身旁!
她忽然又開始哽咽了:“殿下,不值得的,您不能娶我,絕對不能……”
少年抱住她,聲音溫柔:“在我心里,清依就是世上最好的姑娘!
淚水再次決堤,她在少年懷里無聲地流淚,心痛到快無法呼吸。禮教綱常是天,民間人遇到這般情形尚且不敢輕舉妄動,何況是有無數(shù)雙眼睛暗中注視的帝王家。她好歹也是大家族出身,自然明白少年此刻僅僅是出現(xiàn)在這里就會受到多大的非議,她拖累他夠多了,她不能再拖累他了。
她狠下心,一把推開少年:“殿下,不可!
少年沒讓她推動,他微啞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就讓我抱一會兒!彼募庥质且活潱降讻]舍得拒絕。
這是她喜歡的少年啊,她怎么舍得。
“清依,你若回心轉(zhuǎn)意,不管多久我都等你!鄙倌暝谒叺袜,不知道是在對她說,還是在對自己說。
她閉上眼,眼淚不斷滑下。
不知道過了多久,少年慢慢地松開她。她沒有睜眼,也沒有再開口。
她聽著少年下了馬車,聽著馬蹄聲漸行漸遠,直到再沒有多余的聲音。然后她下了馬車,望著那少年遠去的方向一拜,久久沒有直起身。
結(jié)束了,全都結(jié)束了。
殿下,你會是個好皇帝,而清依這輩子都不會從空門踏出一步,不會再同你見上哪怕一面。從此橋歸橋路歸路,清依不奢望奈何橋上能見你,不奢望來世能有什么,只求你我若是還有哪怕一丁點緣分,就讓清依來生能再遇見你一次,求你一個回眸就夠了。
風(fēng)吹來隱有涼意,不知道什么時候已是紅了眼眶泣不成聲。
多少年了,從來不曾忘卻,從來不敢去觸碰。就算是身在空門,這顆心在紅塵里翻滾得遍體鱗傷,也從未想過要回去。
他真的做的出來,他真的敢把她娶回去,無所謂別人怎么看,怎么說。因為他就是那樣的人。
可是她不敢。她既不敢站在他身側(cè),怕給他,給自己招來罵名,也忘不了他,每一日都在念都在想。她就是這么懦弱,這么自私的一個人。
所以啊,就在這清凈的空門中躲上一輩子好了。
恍惚之間又聽見少年的聲音,那聲“清依”。她淚流滿面,卻還是揚起唇角笑著應(yīng)聲:“殿下!卑⒒。
少年在月色之下微微一笑,是這世間的所有風(fēng)景,是她的劫。
風(fēng)吹來桂香陣陣,涼意芳香襲人,隱隱約約間夾雜著那紅衣廣袖女郎的一聲低嘆。
“癡人……”
殿下,那年你在月下一笑,傾倒紅塵。
清依愿意,為那笑那雙眼做一輩子的癡人。
“身在空門,心在紅塵!
清依愿意。
我愿在十丈軟紅中掙扎,在紫陌紅塵中煎熬,做一輩子的癡人。
在清凈的空門中,心系一輩子紅塵。
“我心悅卿!
“我亦悅君!
插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