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洲av成人无码久久www,爽爽午夜影视窝窝看片,午夜亚洲www湿好大,十八禁无码免费网站 ,使劲快高潮了国语对白在线

文案
夏秋交界,青黃相接,少年與成年間隙里的柳生比呂士與仁王雅治。
內(nèi)容標(biāo)簽: 網(wǎng)王 正劇
 
主角 視角
柳生比呂士
互動
仁王雅治
配角
幸村精市

其它:立海大附屬

一句話簡介:漫畫/舞臺向的平淡柳生仁故事。

立意:

  總點(diǎn)擊數(shù): 5139   總書評數(shù):21 當(dāng)前被收藏數(shù):82 文章積分:647,277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類型: 衍生-純愛-近代現(xiàn)代-東方衍生
  • 作品視角: 主受
  • 所屬系列: 夏無道
  • 文章進(jìn)度:完結(jié)
  • 全文字?jǐn)?shù):8484字
  • 版權(quán)轉(zhuǎn)化: 尚未出版(聯(lián)系出版
  • 簽約狀態(tài): 未簽約
  • 作品榮譽(yù): 尚無任何作品簡評
本文包含小眾情感等元素,建議18歲以上讀者觀看。
支持手機(jī)掃描二維碼閱讀
wap閱讀點(diǎn)擊:https://m.jjwxc.net/book2/484360/0
打開晉江App掃碼即可閱讀

[柳生仁]寧生一夏

作者:Lyndol
[收藏此章節(jié)] [投訴]
文章收藏
為收藏文章分類

    寧生一夏


     。y生秋冬)

      他在向陽的草坡上發(fā)現(xiàn)仁王雅治。那是夏夜慣于生螢的河岸草地,九月末最后的陣地,百合科豆科雜草于其上開花的土地,生長血紅色單花無葉曼珠沙華的土地,蘑菇自黑濕的腐殖質(zhì)中紛紛仰頭的土地,最先開始灰黃、最后完成枯萎的草地。仁王雅治順坡度躺在那里,坡頂?shù)臉浜吞祉數(shù)脑仆断聸鲲`颼的影子搖晃在他額前;嘴中嚼爛的苜蓿梗散出一股將死未死的蔫草味兒。有什么事情就要發(fā)生了,在極短的時間里——一個閃電、一場驟雨、知了忽然噤聲、呼吸忽然停止,是一個瞬間的事。仁王雅治挑挑眼眉,把草梗吐在遠(yuǎn)處。
      “吶,比呂,你說——有沒有女巫,會用水晶球做天氣預(yù)報?”
      柳生在他右邊坐下,調(diào)整眼鏡。
      “不是有句話說,‘六月的天,仁王的臉’……”
      仁王厚著臉皮噗地笑出來。
      “十月呢?”
      柳生像沒打算回答,只是微微一笑。仁王不一會便口哨吹起四季小調(diào),像已經(jīng)輕易地把他忘記了。

      “這些郵件是怎么回事?”
      “什么郵件?”
      柳生從胸口襯衣口袋中掏出手機(jī),扔在仁王肚子上。他像被瘙到了癢,嬉皮笑臉地一聲唉呀,卻不拿起來。
      “‘柳生,聽說今天是仁王的生日?不可能吧?騙人的吧?’”
      仁王又笑。
      “這條是胡狼發(fā)來的?”
      “沒錯。”
      “你怎么答他的?”
      “我告訴他,‘抱歉,如果他曾經(jīng)告訴過你別的日子,那么以前大概是你受騙了’!
      “你這滑頭,”仁王笑得一副很受用的模樣,“就是不告訴他這次也是騙他的……”
      柳生也笑了,合上手里的書本放在身側(cè)。
      “柳說,你的學(xué)籍檔案他看過……雖然檔案也不可信,但是今天是你生日的概率仍然不足0.2%。”
      “喂喂,連1/365都不到么……”
      “他說,作為紀(jì)念,他今天會把國中時候的合照拿出來,盯著你的臉看一會兒。”
      ……他們一時都沒有說話。

      “……我們部里,都是一群不好惹的家伙啊。”
      “……你明白就好!

      “還有兩封,你自己看吧。”

      他熟練地翻開柳生的手機(jī)蓋。沒有保存任何機(jī)主資料,收件箱總是及時清空,沒有任何事件提醒,桌面是入學(xué)那年九月仁王仰拍的藍(lán)天白云。電話簿里所有姓名沒有分組,所有熟識的疏遠(yuǎn)的一面之緣的名字全都單調(diào)地按羅馬音序排列,好似所有人都等同輕重。和所有人的手機(jī)相同,沒有任何一個條目名叫仁王雅治。
      ……第一封郵件緩慢讀取,畫面上現(xiàn)出了站在白花花沙海交界線上的幸村。南加州標(biāo)志性的細(xì)膩的白沙灘,陽光像密織的線衫一樣滴水不漏,遠(yuǎn)側(cè)有干燥得像眼看就要裂開來的救生員板條屋。幸村肩上照舊披著長袖外套,棉質(zhì)織物輕巧地被風(fēng)托起,像面小而鼓滿了氣力的帆。腳尖浸沒在柔軟的沙子里,腳跟承受著溫柔的海浪的沖刷;腳邊看似隨意地堆放著玩具似的鏟子和小塑料桶,里面隱約探出什么甲殼類動物的鰲。最后才望向他的臉。太平洋微瀾一樣的卷發(fā)中間,照舊是他那柔和的、略帶點(diǎn)感傷味道的笑容,——笑得好像有團(tuán)模糊的光洇出了手機(jī)屏幕的界限,在十月初清冷的空氣里驅(qū)出一片輕暖;而那笑容里,雙眼中間,眉心處,有一片……怎么看怎么覺得瘆人的在光天白日烈陽氤氳之下也揮之不去的……鬼氣。
      郵件文本內(nèi)容:
      “聽赤也說今天是仁王君的生日,真是不得了啊國中以來他從來沒有告訴過我他的生日呢……可是從這邊郵寄禮物的話要很長時間,禮物寄到了之后,不知道會長出什么東西來……要是他騙我就不好了,是不是,嗯……?我該怎么辦呀比呂士>///<”
      仁王望著那個“>///<”和幸村腳邊水桶里支楞出來的小鉗子,一身惡寒。
      “誒,比呂,你說他打算寄什么……”
      “誰知道呢,也許是帶著刀的真田。”
      “嘁,真田有什么好怕的!
      “真田確實(shí)沒什么好怕的!
      柳生輕描淡寫地推眼鏡,仁王懷著微妙的情緒望著他。
      “……手機(jī)借我,我等一下打個電話給幸村。”
      他瞟了一眼幸村那勝利把握十足的笑容,快速把圖像關(guān)掉了。

      另一條郵件附賀卡來自丸井。內(nèi)容是不出所料的草莓冰激凌和肉乎乎手抓丸子一樣的天使,以及簡訊:
      “比呂士我聽說今天是雅治生日耶!代我跟他說恭喜喲!我會讓胡狼請我吃蛋糕的>w<”

      仁王哈哈笑起來。上方行將謝頂?shù)臉淠緭u下一片簌簌的降了溫的圓斑,灑上他自己的襯衣,灑上額前,灑上柳生手旁那本《科隆巴》的封面。封面上的女子笑得柔美而充滿殺氣。
      “赤也呢?你肯定不會放過他……”
      “噗哈!那當(dāng)然,”仁王打個響指,“我啊,去年的今天就騙過他了……今天清晨打電話過去,只說了一句‘你有沒有忘記什么’,就嚇了他一身冷汗。那孩子的聲音,聽上去就好像明知道要被狗追、被老師罰站、被技安揍、最后還要掉進(jìn)水溝,可是仍然不得不乖乖去上學(xué)的大雄一樣!
      “……真是可憐的孩子!
      “比呂你話說得一點(diǎn)憐憫的味道的都沒有哦!
      柳生微笑不語。

      “目的達(dá)到了?”
      ——他在膝上攤開書頁。不像猜到偵探小說的結(jié)局,像溫習(xí)已爛熟于心的劇本。
      “哈?什么目的?”
      仁王帶著怎么看都是在說“我在裝傻”的神氣蕩開眼神。
      “你開這個玩笑的目的,”柳生語音輕快,“好幾年不見了,讓大家彼此都記惦起來……的目的!

      仁王只輕輕牽扯了嘴角。
      “我可沒有想這么多喲!

      “是么!
      柳生垂下眼。

      仁王把視線向最遠(yuǎn)處蕩去。十月的天,樹木像抖落行裝上的灰土一樣,抖落自己枯竭的葉片。十月的天總有些像曾經(jīng)的舊事,越看越覺得漸遠(yuǎn)。

      他定定注視著被支走買午飯的柳生的背影。他盯著他邁著無聲卻不飄忽的步子沿磚石路行進(jìn),繞過草地盡頭零散的幾株合歡,像帶著某種宿命意味似的,溶進(jìn)了教學(xué)樓尚不深重的陰影。再沿著建筑物一轉(zhuǎn)彎,便看不見了。仁王站起來,踐踏一片尚屬青綠的秋草。尚且青綠著,不過一切都快要到來了——快了。
      他伸個懶腰,想,這將冷未冷的天氣最好,該去遠(yuǎn)足。再不趕快離開,等第一場雨下來,有些東西便無可挽回了。也許該趁早向南,去追太陽的緯度,到九州,到日本的最南端;或者,該在下一個夏季里逃往北極,自欺欺人地用半年度過一歲的白晝。
      ——他又望得遠(yuǎn)了一點(diǎn)。層層疊疊的房頂像冬季里一層又一層的衣領(lǐng),像他臉上一層又一層的笑容。他對著面前流淌緩慢得接近死水的河理了理稍微長了些的頭發(fā),看不出肚子里是在跳還是在笑。最終從褲袋里掏出柳生的淺銀色手機(jī),翻開蓋子撥通名為幸村精市的越洋號碼。

      接通的嘟嘟聲尚未響起,有另一片整個太平洋隔就的沉默空白。

      他忽然慶幸起這一秒自己和柳生都是平凡的二十二歲。沒有演不出的角色,但都有跨不過的距離。

      “喂……?”
      電子音終于消去,代之以幸村軟綿綿的聲音,仿佛里面也夾著個笑容。
      “噗哩——幸村,是我!”

      “祝你健康,部長。”
      柳生提著兩袋M記外賣歸來時,正好聽到仁王說完最后一句,掛了電話,順手便把手機(jī)塞回柳生的襯衣口袋里。他們什么都沒說,手指三兩次交錯便把彼此的食物分開。時近正午,太陽高了一點(diǎn),風(fēng)卻涼了一點(diǎn)。
      “喔……‘祝你健康,部長’!
      “怎么?”
      仁王對著學(xué)自己腔調(diào)說話的柳生撇了撇眼睛。
      “想起了你上一次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一模一樣!
      “呀哈?我早就忘了……”
      柳生微笑得不置可否。
      “你忘了?在真田家那一次,喝紅酒的時候……”
      他觸動了某個關(guān)鍵字。果然仁王噗地笑出聲,把手里擠去了半包的番茄醬朝他丟過去。他只得伸手抄下,然后有些無奈地拿紙巾擦拭一片黏膩的掌心。
      “晚上來我公寓吧,我請你吃晚飯!
      “哈?為什么?”
      柳生拈起熱咖啡遞進(jìn)仁王手里,卻一眼也沒有看他。
      “今天不是生日嗎?總想要慶祝一下吧!
      仁王什么也沒有答。漢堡的包裝紙全都硬生生豎了起來,掩起了他的臉。

      仁王雅治一個人沿著文教區(qū)的柱廊快步地走,頭發(fā)被清冷的光影交替染上白色、茶色、白色、茶色。課表有課,他假裝自己忘記了。時間緊要,上課并不重要?傇撟鳇c(diǎn)什么,像在夏末就開始儲藏食物的松鼠?墒亲约簠s從沒有在做什么。太松懈了。該做點(diǎn)什么呢?
      他的腳步慢下來。被光影分割得斑斕的速度慢下來。最后隨意靠上一根柱子的一角不再向前走。明知做什么都沒有用,沒有用——也許,每次都是同樣的理由,讓他心安理得地、無所作為地放手。

      柳生提到的“上一次”,是在大學(xué)錄取放榜的那個夏天。他們尚不足年齡,卻籌劃了一場酒會——有一半原因是為了故意惹真田生氣;為了這個目的,甚至把場地選在他家的道場。真田自然交給了幸村來搞定;說著“他家的男人啊,就那么回事”的幸村,帶著必勝的微笑,按響了真田家的門鈴。那時,他,十八歲的仁王雅治,在街角的甜品店里和大家一起等待幸村凱旋。盛夏里的長街上行人鮮少,只聽見冷氣機(jī)轟隆地鼓噪。幸村推開玻璃門走進(jìn)來的剎那,仿佛聽見汗珠凍結(jié)成細(xì)微結(jié)晶的噼啪聲;他的頸子中一片光亮的水痕,像年少出游時,曾乘著白天鵝小船搖槳劃過的湖面。
      “呀哈!成功啦,老大?”
      幸村比出個勝利的手勢。
      “立海,常勝喲!
      大家都笑了,像全都記起了什么,像全都刻意忘記了什么。大家紛紛站起來,接下來就該前往真田家布置場地。丸井偷偷要了些糕點(diǎn)打包;仁王按習(xí)慣的順序,走在眾人之后、柳生之前,行至玻璃門口,只看見外面一片嚇得人睜不開眼的白亮暑氣。

      而酒會開始時,真田卻不知去哪里躲了起來。眾人望著場地中央和服盛裝盛氣凌人女主人氣場一浪蓋過一浪的幸村,都覺得真田的難處也頗容易理解……唯有仁王雅治,在此起彼伏的調(diào)笑間隙悄悄地從人群里消失。跟著,便看見真田出現(xiàn)在道場門口,和服穿得一本正經(jīng),卻有那頂國中時的老帽子扣在腦門上。全場哄堂。
      “雅治你比真田矮啦!一下子就看出來了……”
      他頂著真田的臉皮走過來笑著拍沒有長個的文太。欺詐的把戲從來都是用來拆穿的啊小鬼,永遠(yuǎn)不被挑白的騙局就像永遠(yuǎn)不被捉到的迷藏,有什么好玩?要么發(fā)現(xiàn)自己上當(dāng)時一臉痛心疾首,要么真相揭曉時錯愕到心肝俱顫,讓被騙的人知道自己被騙,才是愉悅中的至高。戲子都需要別人喝彩,我大概從來也是一樣。
      ——后來卸了裝束的他笑瞇瞇朝幸村走過去,卻被對方帶著更加可掬的笑容一個掃堂腿撂倒在地上。他打一個哈哈,若無其事地爬起來稍微撲打,便順手拿過柳生手里的矮腳杯向幸村的輕輕撞去,磕出一聲清脆的咣當(dāng)。
      “部長,祝你健康!

      一飲而盡時他不忘瞥見幸村的眼睛溫柔地黯淡。這是勝出,他明白,在主宰對方情緒這一點(diǎn)上他極難失手。他明白是他導(dǎo)引著所有人想起了三年前,圍起格子圍巾的冬季,幸村在神奈川車站前倒下;又是同一年的夏天,幸村無聲地重新站了起來。卻像挽不住臺風(fēng)的尾一般,挽不回一個時代的嬗變。

      眾人果然像受到了感召似的紛紛舉杯,屋內(nèi)響過一串風(fēng)鈴樣的旋律。仁王輕輕吁一口氣,轉(zhuǎn)了半個身卻看見柳生;而自己探出手的動作,正好把空杯子遞進(jìn)他等候著的手中。
      他覺得自己中了暗算,朝柳生撇出個噗哩鬼臉。他真實(shí)地覺得柳生討厭,因為他不是觀眾,卻是同行。

      后來,很多年以來的后來,他看見柳生把紅酒捧在手心若有所思的模樣就覺得不爽,總要上前抽去他的杯子一口喝光。再后來,積年之后,他隱約地承認(rèn)比呂手上的紅酒總要好喝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他不知道為什么。

      那場宣示命運(yùn)的第一場雨下起來了。不算沒有預(yù)兆,卻仍是突兀地下起來了。一片遙遠(yuǎn)的塋地里豎起一塊又一塊小小的墓碑,再也活不過來。雨漏過花末季的合歡樹葉間隙,在一朵低垂近地的積雨云下,墓地淌出了它應(yīng)有的森冷。仁王沉默著,在亂葬崗的一隅豎下又一塊細(xì)小的墓石,上面鐫寫“仁王雅治的二十二歲”。
      他盤算著到什么地方去弄一把傘。忽然很冷,沒必要把身子弄濕!鷱膩矶紩鄮б话褌,但又一定會借給向他借傘的任一個人;他們的對話,仁王閉上眼就可以想象!傲瑢W(xué)有傘嗎?”“有!薄拔覜]有帶傘,一起回家可以嗎?”“我還有事要晚些走,請把這把拿去吧。不用擔(dān)心,我還有備用的!薄傲瑢W(xué)有傘嗎?”“非常抱歉,已經(jīng)借給井伊同學(xué)了!薄鞍⊙,真是可惜……”
      他一貫欣賞柳生的高超技巧。沒有一句話是假,卻也從不說穿真相。于是所有的雨天里,柳生總是像真的被雨困住了似的,坐在圖書館一處固定的位子里遲歸不去;而仁王也從來只是溜到窗口望望他,見到他確實(shí)在那里,便吹起口哨心情歡快地離開。柳生靜靜地讀書到天黑,收拾好附近散亂的書籍放上書車,整理罷桌椅,便撐開自己的傘回去。從沒有等到過仁王,一次也不曾得逞,卻好像也并不怎樣失落。

      降雨讓柳生誤以為天黑得早。小說的結(jié)尾是梅里美乏燥的語言學(xué)考據(jù)。第一把傘四點(diǎn)多時便借給了鄰座的女孩子;他握了握掖在包底的第二把,像確認(rèn)賴以存活的武器。
      圖書館的門廳如常的空蕩蕩只充滿回聲。門口昏暗的燈火向傍晚的黑暗里嵌進(jìn)兩三米,再遠(yuǎn)便混同在一起,分不清。兩個正要下班的女職員擠在角落,把嘰喳聲壓低在喉口。一個低年級學(xué)生路過門口的檢測通道,忽然響起刺耳的警示笛。高跟鞋啪嗒聲,是工作人員向他走了過去。
      柳生靜靜地出了門,便看見那個高挑的女孩子背對著自己站在那里。普通的牛仔褲和秋季短上衣,臉上一片曬不慣陽光的蒼白顏色;嘴角輕輕震顫,像在自語,臉上笑著,卻沒有溫柔的痕跡。眼睛盯向被雨霧籠起來的暗色建筑群,卻不聚焦在一處;像是等待了太久,已忘記了等待的緣起。
      柳生忽然少有地覺得有些控制不住表情。微笑便難以抑制地浮了上去。
      他知道等那個人發(fā)現(xiàn)自己,便會淡淡地笑著轉(zhuǎn)過身——“同學(xué),有傘么?”——輕易開口,輕易便占盡先機(jī)。
      所以這時自己,必須走上去。
      他無聲地掏出折疊傘,向那個清冷的背影伸出手。

      洗完澡一身霧氣的仁王自里間走出來,一丟手把毛巾扔了過去。柳生接住,看了他一眼,有些無語。
      “你連浴衣都隨身帶著?”
      “哈——女裝都有,為什么不能帶浴衣!
      柳生扶額看了看仁王丟在沙發(fā)上的并不算大的旅行袋,怎么看也不像有什么哆啦A夢式的機(jī)關(guān)。
      “這浴衣還是夏天的,我拿條毯子給你。”
      柳生捧著薄毯出來的時候,仁王已經(jīng)把自己蜷進(jìn)小沙發(fā)里,團(tuán)成狐貍毛皮似的一團(tuán)。柳生微笑了,把他裹好;關(guān)了頂燈,只留豆黃的兩盞壁燈。窗闔了半扇,風(fēng)吹不進(jìn)去。屋子里升騰起一片曚昽的暖氣。
      柳生從玻璃柜里拿出酒杯,輕輕在小幾上擱下蒼紫色Vermouth。幾次鉆井般的螺旋擰動,他把瓶口軟木塞取下來,放進(jìn)仁王的手心。他一臉理所當(dāng)然,懶懶地看著他做一切。
      “吶,比呂!
      “嗯?”
      “怎么又被你認(rèn)出來了?”
      柳生照舊微笑。
      “誰讓你隨便發(fā)呆了!
      他斟酒進(jìn)矮腳杯,跟著補(bǔ)了一句。
      “很早以前蓮二就告訴過我,我走在路上會注意到的人,有75%以上的概率是你。”
      “啊哈?我就那么惹眼?”
      “投我所好而已。”
      “有沒有把別人認(rèn)成過我?”
      柳生微笑著望他。
      “不去認(rèn)就不會錯,你知道!
      仁王把手里的軟木塞拋起來,接住,越過漂浮的昏黃壁燈光,再拋起來,接住。忽然從手里脫出來,骨碌碌沿著地毯紋理滾到柳生腳邊。
      “算了,比呂,咱們誰也贏不過誰。我們明著暗著互相較勁,只不過是不想輸?shù)锰珣K而已!
      柳生再把木塞遞過來時,他一把抓起它扔到遠(yuǎn)處黑暗的角落。收手時卻握過柳生的指尖,放進(jìn)嘴里輕輕的咬。

      “雅治!
      “嗯?”
      “要禮物么?”
      “什么禮物?”
      “比如我公寓的備用鑰匙什么的!
      “不要!
      “嗯?”
      “生活習(xí)性被人摸透了,不就更沒戲唱啦!
      “又沒有讓你過來住。找我更方便而已!
      “那也不要。如果需要的話,去找你騙鑰匙!
      “騙不過我怎么辦?”
      “噗哈,騙不過?怎么可能!
      “你哪來的把握?”
      “除非你不再自愿上當(dāng)了!
      “……啊呀,原來我這么老實(shí)!
      “得了吧,你這壞人!
      “也只有你了啊……我表現(xiàn)得這么好,還說我是壞人。”
      “你啊,是本質(zhì)有問題!
      “你有資格說我嗎?”
      “噗哈……”

      “——噓——!

      死活不肯在別人面前入睡的仁王雅治一個人爬上自己黑洞洞的公寓樓,卷著一股潮濕的穿堂風(fēng)刮進(jìn)居室。他回來時雨已停下,他花了半個小時跟蹤一只流浪的貓;總覺得貓是從韋伯的歌劇里溜了出來,競賽著前往天堂的資格。而不久他便想起今夜沒有月亮。于是去拿千元鈔買了一包煙,在一盞電壓不穩(wěn)的黃光路燈下抽了四支。剩下的塞回了自動販賣機(jī)的出貨口。爬上樓梯的時候,找來的大把硬幣在口袋里叮當(dāng)?shù)仨憽?br>  他四面開窗令自己的房間褪熱。秋天很快就有了秋天的樣子,他不一會就打著噴嚏爬起來拉上百葉簾。燈始終沒有開,外面的街光蒙著一股水氣的暈色。只有電源插座上一個小小的紅點(diǎn),不帶生命地亮著無機(jī)性的冷芒。
      他把那半瓶從柳生家里拎回來的紅酒移到面前,又像小姑娘入睡時抱洋娃娃一樣,把玻璃瓶子輕輕摟進(jìn)懷里。隔著襯衣涼氣一絲絲侵襲進(jìn)去。他像個站在柴堆上的殉教者一般,等待著自己面前的世界以一種危及性命的方式走向溫暖。

      紅酒的秘密拆穿得偶然。那是去年的十月初,跡部的生日宴,時在東京的他和柳生也一同受邀。嘈雜當(dāng)中只聽見跡部高亢而具穿透性的聲音一次又一次拔高——
      “喂!冥戶你這笨蛋!餐刀能放在手指頭上轉(zhuǎn)著玩嗎!你們在高腳杯里倒了什么東西啊喂!給本大爺聽好了,高腳杯只能放白葡萄酒!而且4℃時口味最好,所以一定要加冰,拿杯子也要拿杯腳的部分!桃城你在干嘛?矮腳杯不需要冰塊,矮腳杯要用來裝紅酒,最適溫度是體溫,所以拿杯子的時候都給我用手托住杯肚!好,忍足你姿勢合格!去那邊給我做示范!……”

      仁王沒有轉(zhuǎn)頭去看身后不遠(yuǎn)處的柳生,——他已暗地觀察了許多年的柳生,一定正把白手套懸在胸前口袋里、右手為他暖著紅酒的柳生。他想,咬牙切齒地想,怪不得,每次酒宴柳生都站在那里,在那個他幾經(jīng)看厭的位置,一轉(zhuǎn)身一伸手就能夠偷過酒杯的位置!缰肋@也不過是一個等待揭穿的把戲;而他竟從未深究,是出于一種根深蒂固的自信——自信不管真相如何,揭曉時自己也能把所有的手足無措、以老練的處變不驚來藏匿。

      騙我總比愛我好。他曾把這句話寫在所有的照片背面,一遍遍念著念著,假裝沒注意到自己想哭。

      如果總是說謊,就可以偶爾夾雜兩句不會被發(fā)現(xiàn)的真心話。他本來覺得這種殘忍的喜悅只有他一個人懂;可是這一刻忽然明白,原來不分對象地對任何人都好,也只是為了掩蓋一兩份溫柔的特別。
      而他竟然隱約相信柳生能識破他的謊話。而柳生竟然也隱約相信,自己遲早會發(fā)現(xiàn)被刻意隱瞞的溫存。
      他不無悲哀地想到底是從何時開始,詐者如此信任一個身外旁人。又是從何時開始那個人竟如此信任一個詐者。——他一咬嘴唇伸手再次去奪柳生手里的玻璃杯,卻被他輕輕握住了冰涼的手指。

      他想起國中時最后的夏季。曾有那么一次,他只是微微彎了半晌腰,柳生就悄無聲息地遞過來胃藥和熱水,跟著一言不發(fā)悄無聲息地離去。誒呀,胃藥是哪里來的呢?找隔壁場地上青學(xué)的大石借的。比呂怎么知道大石有胃藥呢?問蓮二就知道了,蓮二什么都知道?墒鞘钦l告訴他我胃疼的呢?
      柳生俯下身遞給他藥盒和水杯的時候投下一片陰影,那個一生里最燥熱的夏季的陽光都被他遮去了大半。由那時起他便開始了記恨柳生;而記恨的理由,恰好就是討厭日曬的他自己走出地下道的瞬間、記恨起刺痛了眼睛的太陽的理由。

      時間尚不晚,他在四圍黑暗里等午夜的鐘響。而秋季第一日的鐘遲遲不響。他想該起身去查郵件,——他這唯一半公開的聯(lián)系方式,只為故作姿態(tài)地保持不回復(fù)的自由。也許會有生日祝福,也許有打印版的糕餅優(yōu)惠券,也許有真田一本正經(jīng)掃描上來發(fā)給他的祝辭裱字,也許有一大包“我知道你想我嘛”的幸村的生活照片,也許有他一直想得到手、一年前拐彎抹角向蓮二送出暗示的網(wǎng)戰(zhàn)游戲資料集;也許會像去年一樣,郵箱被那個總是被他逗著玩、口口聲聲喊著“仁王前輩我要報復(fù)你”的赤也手動撐爆。這事故笑得他肚子疼了一下午;他5G容量的郵箱,赤也一封封郵件全部人工發(fā)送,第一封與最后一封信時間相隔四小時。事后他不顧三天直不起脖子來的赤也的感情,簡單地申請了新的郵箱地址。
      而下一時刻他又沒來由地想起小學(xué)時,臨近畢業(yè)的那個冬季,因為害怕收不到賀年卡,而在通訊簿上寫下了錯誤的門牌號碼。
      他想也許會有什么東西,也許什么都沒有。都只是也許。而不管什么余孽都應(yīng)當(dāng)趕在這一天完結(jié)前處理;夏季的殘渣流進(jìn)秋天,只會留一道灼焦的傷疤而已。
      可他懶得站起來。不想站起來。最后的十分鐘時間被他用于一個不悲不喜的幻想。在那里,他劃著小船緩慢蕩下清澈的溪流,兩側(cè)是春天的樹,夏天的樹,衰老尚未大過生長的青年的樹,矮灌木,白茫茫的頭發(fā),所有斑斕像教堂的彩色玻璃一樣,在水面上投射下富有喻示的色塊。小溪慢慢地蕩進(jìn)小湖,柳生就倚著株櫟樹,坐在湖岸的草地上;膝蓋上攤開《紅與黑》,可并沒有在讀;陽光跳宕在湖水里,在柳生的鏡片邊緣,在他帶著一成不變微笑的嘴角。仁王也笑起來,伸手去撈漂浮在水面上的黑黢黢的漿果。泉水清冽,指尖攪亂了倒影里白茵茵的發(fā)梢。
      他想他和柳生是什么身份都無所謂,什么都不是也未嘗不好。三十六度手溫,被捧在手心里九十余秒,已被暖出了醇厚香甜——紅酒自己,最遲知曉。
      他不再在乎鐘什么時候會響。他摸出沒有人知道號碼的、自己也常不知道拿來做什么用的手機(jī),似乎第一次以惡作劇之外的目的接通撥號。單調(diào)的提示音重復(fù)起來沒完沒了,他有點(diǎn)得意地想比呂一定不知道他什么時候保存了這個名為“號碼無法顯示”的條目,有些想笑。

      “喂,比呂,我們結(jié)婚吧。我可以扮成女人去教堂。”
      那頭的聲音仍是不變不驚,一股笑意盎然的味道。
      “被上帝識破了怎么辦?”
      “噗哈!那無所謂,”仁王笑起來,吹個口哨,“只要騙過你的心就夠了!

      FIN.
    插入書簽 

    ←上一篇  下一篇→
    作 者 推 文


    該作者現(xiàn)在暫無推文
    關(guān)閉廣告
    關(guān)閉廣告
    支持手機(jī)掃描二維碼閱讀
    wap閱讀點(diǎn)擊:https://m.jjwxc.net/book2/484360/0
    打開晉江App掃碼即可閱讀
    關(guān)閉廣告
    ↑返回頂部
    作 者 推 文
     
    昵稱: 評論主題:


    打分: 發(fā)布負(fù)分評論消耗的月石并不會給作者。

    作者加精評論



    本文相關(guān)話題
      以上顯示的是最新的二十條評論,要看本章所有評論,請點(diǎn)擊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