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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于是他知道自己只是個奇怪的人,不過這個世界奇奇怪怪的東西太多,他淹沒于其中,也就成了無。
天氣越發(fā)的熱起來,水井里的水卻一如既往的冰冷。不過,即使涼得讓人覺得連伸進去的手都要被凍住,齜牙咧嘴之后,卻沒有覺得任何不舒服。
并非異己的東西都會被排斥,可是就算可以接近,也不代表就可以接受,可以相互融合。
他從不去握那把道場的劍,即使他知道,那是屬于他的劍。
無論是道場的期待,還是父母日思夜想的等待,以及鄉(xiāng)鄰們期盼,甚至,她的憧憬,他也可以當作沒有看見。
是的,他們不是在等待著他,他們只是等著有一個人來把劍拔起,他們等待的是“那個人”。
一旦拿起了那把劍,他就不再是自己了。
人人的心中都有欲念,至于這種欲念,大抵是維持著人們對生活的期待。有的時候,即使再艱苦也好,一想到心中的期盼,為了實現(xiàn)那些,現(xiàn)在的苦又算的了什么呢?
——人就是這樣的傻。
夕顏花開的時候,他們告訴他花凋謝之后還會再開放,就如同太陽落下之后還會再升起。自然界的一切都會生生不息,人也便是如此。
他不明白,他實在無法明白。夕顏凋謝了之后,再度開放的已經(jīng)不是原先的那朵,即使有著相似的容顏,已經(jīng)死去的就不會再回來;太陽落下去之后,那一天的時光也不會再回來,當它落下去的時候,有無數(shù)的東西就那樣改變了,而且無法再回頭。
當一個人死去的時候,為什么還會有輪回呢?他實在不明白,無論再怎么轉(zhuǎn)世,他也不會再變成“那個人”了。
夜晚的時候,他胸口的悶痛一陣陣傳來,他輕輕哼了一聲,披了衣去了那石邊。握住那把劍的時候,他漸漸的沉靜下來,它還記得他……多少年前,當他握著這把劍的時候的日子。每當握著劍的時候,煩悶和躁熱就會慢慢退卻,他比任何人都熟悉它,而它也比任何人都了解他,在過去的日子,他們?nèi)缤斡安浑x的朋友。
可是他最后還是松了手,他低聲說:“你忘記了吧。”然后他轉(zhuǎn)身離去,只有露水的聲音還在石間嘀滴答答……那一聲忘記,也不知道是要說給誰聽。
……那種無法解釋的迷惑,到底應(yīng)該向誰訴說?
每天的日子過的有始有終,他并不想再回到過去。
都說過已經(jīng)無法回頭了。
有很多人還在苦苦的等,可是他知道,有些東西,會被忘記的。
那些只是因為未知而產(chǎn)生的希翼,人總是把種種的想象寄托于完全不知道的情況上,而這樣的想象卻又給他們很大的力量。這是一把雙刃劍。
是不是有些事情,還是自己承擔了就好。如果是傳說,那么就永遠成為傳說就好,總會有勇敢的孩子來創(chuàng)造新的傳說。
他只是個任性的家伙而已。
總有一些事情,最后只是浮塵。他只是心未盡,欲未斷,有太多東西,無論怎么也放不下。
難怪師父說他沒有仙骨,他也笑自己不可能無欲無求。
因為割舍不下,所以他漸漸變的沉重。
可是,無論怎樣,他和他們終究還是不同,即使是已經(jīng)接納了他,最后還是會離開他的吧?即使他們?nèi)绱藷崃业南M澳莻人”出現(xiàn),最后還是有一天會覺得,自己原先的想法都是沒有必要的事情。
那么他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呢……?
——不要逼我去想,不要逼我去做,不要逼我自己,去做讓自己后悔的事情……至少,等到我有力氣去做,有決心不后悔的時候再去……
——我需要時間。
夢醒的時候,他愕然發(fā)現(xiàn)枕邊一片淚水。她進來看見,卻笑話他這么大了還會流口水。
即使是兩小無猜的伙伴,其實也不是什么都會知道的。人不可能沒有秘密。
有些話不說,是因為沒有必要。有些話不說,是因為無法說出口。
究竟是怎樣的緣故,自己變成了這樣……有的時候他自己也很迷惑?墒侨杖粘燥堊呗,喝茶閑逛,有些事情,不用思考也還是可以一樣的活著。
其實自己也只是懦弱而已……可是,比起某些情況下,人心在日常中其實是最不牢固最不可把握的。
知道自己的心,卻不知道別人的,這種事情實在好恐怖。
如同茶壺里的水,即使?jié)M的要溢出,可是如果沒有人力去提起,或者因為加熱而膨脹,總之沒有外力作用,別人就根本看不出來。
那么連自己都把握不住的時候,還有什么力氣去保護別人呢……
動搖而不堅定的自己,實在讓自己覺得無力的可怕,雖然自己一向并不是什么可以靠的住的人,可是連自己都無法接受自己的時候,根本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辦了。
劍在石鞘,輕輕的鳴響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拔起了劍的時候,他不再后悔什么了。不論是什么原因,總之他已經(jīng)做了決定。之前沒有逃避過這一天的到來,只是在沒有到來的時候,他想愉快的度過剩下的日子。有些東西很沉重,他任性的讓自己在有限的日子過輕松的生活。當時間到了的時候,他也理所當然的接受。
現(xiàn)在,劍在他的手中,輕輕的鳴響著。
他笑了笑,輕輕的說了句“我回來了”。
天明的時候,男孩怔怔的站在門邊,看著石中劍,還有旁邊的夕顏花。清晨的露水打濕了他的睫毛,讓他覺得眼睛分外沉重起來。他看著劍,他知道那個夢會有來到的一天,為著那一天的到來,他會一直善待自己。對自己足夠的好,為著以后要做的事情。
太陽升起來的時候,一切都不再相同了。他低下頭去,以幾不可聞的聲音,低低的喚了一句。有很多很多的回憶,在如同那天一般普通的早晨中,慢慢的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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