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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年少時,他們一起創(chuàng)造了絕無僅有的靈魂召喚咒。

**第一人稱+第二人稱,第一人稱的主角是一張紙

**老蓋小鄧之間存在年齡操作,注意避雷

**我流HE
內(nèi)容標(biāo)簽: 正劇 召喚流
 
主角 視角
阿不思·鄧布利多
互動
蓋勒特·格林德沃
配角
一張羊皮紙

其它:GGAD,格鄧

一句話簡介:“我”的兩位父親

立意:年少時,他們一起創(chuàng)造了絕無僅有的靈魂召喚咒。

  總點(diǎn)擊數(shù): 1531   總書評數(shù):10 當(dāng)前被收藏數(shù):42 文章積分:375,975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類型: 衍生-純愛-近代現(xiàn)代-西方衍生
  • 作品視角: 不明
  • 所屬系列: 無從屬系列
  • 文章進(jìn)度:完結(jié)
  • 全文字?jǐn)?shù):19987字
  • 版權(quán)轉(zhuǎn)化: 尚未出版(聯(lián)系出版
  • 簽約狀態(tài): 未簽約
  • 作品榮譽(yù): 尚無任何作品簡評
本文包含小眾情感等元素,建議18歲以上讀者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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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P/GGAD] 三次你們召喚彼此

作者:獾式懵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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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0 我是一張魔咒

      我誕生于世界的那一刻,高錐克山谷上方正懸掛著橘紅色的天空,大片的火燒云壓在你和阿不思的頭頂上,高地上的風(fēng)吹拂著你們頸后金色的絨毛,也將我吹得嘩啦作響。

      “我們成功了!阿爾!”你高聲叫著,親了一口阿不思的臉頰,又親了一口我,幾乎將我親皺了。隨后你又親了阿不思好幾下,直到他咯咯笑著將你的頭抱在自己的懷里。你拿著我的那只手正巧夾在你們二人中間,于是我同時感受到了兩種溫暖的震動——那是你們的心臟,它們跳動得那樣熱切,那樣歡快,好像承載著世界上所有的快樂和希望。

      你們擁抱了一會兒,又接吻到氣喘吁吁,直到阿不思笑著推開你,說他要回家了。

      在路上,你們毫不猶豫地將我撕成了均等的兩半。

      “一人三次,不管誰用了,都不許隱瞞!卑⒉凰颊f。規(guī)矩向來都是阿不思定的,你只負(fù)責(zé)打破規(guī)矩,

      從這天起,世上有了兩個我。

      01 我是屬于蓋勒特的魔咒

      你在路上一直盯著我看,目光灼熱得像要把我燒出一個洞。我沒有理由責(zé)怪你,因?yàn)槲以缫褟哪銈兌藬鄶嗬m(xù)續(xù)的言談中了解你過往的失敗與沮喪。那些持續(xù)多年的嘗試和失敗,那些被短短的一行魔文所困擾的日日夜夜,即使我從未親眼見過,我也能通過我漫長的誕生過程進(jìn)行推斷。

      你走在路上,冷不丁又親了幾口阿不思的額頭。你那么愛他的聰明腦瓜,以至于你親得那么用力,以至于他額發(fā)散亂,滿臉通紅,一言不發(fā)地用湛藍(lán)色的眼睛瞪著你。

      “蓋勒特,我們在山谷的大路上!”他小聲說,揉了揉自己的頭發(fā),“我們約定過的,你不能大白天在山谷范圍內(nèi)親我!”

      可是你聽不進(jìn)去。此時此刻,你一點(diǎn)都不想聽他反復(fù)念叨你們的戀愛條約,只想吻他。你端起他的下巴,深深地吻了一口他的嘴唇,甚至很響亮地嘬了一口。

      報應(yīng)來得很快,某個蹩腳的魔咒將你打出了一個趔趄,令你因此咬破了阿不思的嘴唇。我說它蹩腳,是因?yàn)槲艺J(rèn)出了那道紅光——昏迷咒是我體內(nèi)魔文的一部分。

      你下意識地出手,沒忘記將阿不思擋在身后。不幸又萬幸的是,那是阿不思的弟弟,他那時還是個百分百純正的傻瓜,根本不是你的對手。

      阿不思立刻從你背后跑出來,試圖令他停止攻擊你。

      比他的言語更快的是你無聲的遺忘咒。阿不福思突然停止了揮動魔杖,傻瓜似地盯著你瞧,隨后打定主意要無視你。他轉(zhuǎn)過頭,別過臉,瞪著阿不思說,“你跑哪兒去了?今天該你做飯了。你的嘴怎么了?”

      阿不思板著臉,近乎凌厲的眼神掠過你故作無辜的雙眼,掃過你的眉峰,頭也不回地撇下了你。

      你們吵架了。我被夾在你的日記里,尚且未干的墨水印在我光滑的背面,于是我得以看到你在日記里大段的喋喋不休。

      “或許我也該生氣,”你寫,“阿不思·鄧布利多是個鐵石心腸的人。他不收我的信,將我的巧克力扔出窗外,甚至對著我的鼻子關(guān)上了他該死的窗?晌覛獠黄饋。這真奇怪,怒氣向來是我的朋友,可我現(xiàn)在卻找不著它了。

      我為什么需要這個鐵石心腸的人呢?因?yàn)槲铱偸菈舻阶约汉退谏狡律,而他正用一只舊奶瓶喂新生的羊羔,而我正拿著魔杖,在某只山羊新長出的羊角上刻橡樹葉。我們只是坐著,甚至都沒有說話,而我醒來卻要對著自己的褲子念清理一新!

      在大段的臟話和涂抹之后,你又寫:“操!阿不思·鄧布利多,你什么時候能原諒我?”

      一周過去,阿不思都沒有原諒你,但你絕不會永遠(yuǎn)被關(guān)在在他的窗外——你終于想到了我。

      作為一個靈魂召喚咒,我總是自命不凡,認(rèn)為自己的誕生必定要引發(fā)什么動蕩,或是要挽救一場生靈涂炭的災(zāi)禍。然而我的發(fā)明者卻在一個普通的夜里,在這間散發(fā)著鄉(xiāng)土味的狹小房間里,決定利用我來討好他的初戀情人。

      你用魔杖指著我的時候,我覺得一陣驚慌。梅林在上,穿越時空從來都是禁忌,不應(yīng)該被用在這種小事上。我為身為禁忌之咒而感到驕傲,但卻為你的篤定而感到慌張。

      誠然,這一系列復(fù)雜的魔咒和計算已保證一切萬無一失。靈魂的投影所受到的任何傷害都不會影響本體,你與阿不思在這幾次時間旅行中將不會受到半點(diǎn)傷害。但我們誰都不知道翻動人生之書的后果——你也許會看到自己的墓碑,會看到阿不思與別人組建的家庭,甚至看到你們成了一生的宿敵。命運(yùn)總是沒有定數(shù),而如今你卻要因?yàn)檫@樣毫無意義的理由去擾亂命運(yùn)的齒輪。

      然而,我的慌張并沒有什么用處。我雖然是一道精密得無與倫比的魔咒,但也只是一張背面印著一篇日記的羊皮紙。你聽不見我的聲音,也感受不到我的慌張,你甚至流暢地用魔杖寫下了未來的某個時間。

      你在寫空間時頓了頓,又一次環(huán)視了這間帶著鄉(xiāng)土氣息的屋子,最終寫下“對方的空間”。

      我身上的魔咒開始燃燒。那些六芒星,古代魔文都漸漸發(fā)燙,仿佛要燒掉賴以生存的羊皮紙。魔文扭動著撲向空氣里,像盔甲似的包裹住你的全身,最終將你從□□里剝離出來。

      你失去意識時仍多此一舉地緊攥著我,仿佛我會憑空消失。

      你降落在一座屋頂上,那里沒有人影。你開始同時懷疑,是不是什么步驟上出現(xiàn)了問題,導(dǎo)致我只將你帶到了另一個時空,而非阿不思的身邊。

      當(dāng)你琢磨到第十秒時,一個老頭在你身邊顯露了身形。

      我以為他要質(zhì)問你的來處,可他卻一言不發(fā)。他的頭發(fā)和胡須都白了,并不是什么不純凈的灰白色,或是顯得生硬的銀色,而是如同初生羊羔的細(xì)毛一般雪白。

      他盯著你,你盯著他,沉默在你們之間好像是一桿靜止不動的稱,等待著誰先加砝碼。

      你最終猶疑地開口:“阿不思?”

      “晚上好,蓋勒特,”對方盯著你,面色依舊十分平靜,好似被17歲的初戀情人認(rèn)出也不是什么奇事。

      他念出這個名字時,表情有一瞬間的凝固,好像什么人捏住了他的心臟。然而你卻沒有注意到,你光顧著為自己的本事而欣喜——可見,“我永遠(yuǎn)認(rèn)得出你的藍(lán)眼睛”并不只是一句見鬼的情話。

      “你知道我要來?你是在等我?”你說,靠近了他。年老的阿不思愣了一下,似乎是想要后退,但卻沒有?赡苁且?yàn)樗辞辶四阈厍暗奈摇N冶荒阏墼谛厍,折得很小,只露出了最花哨的那個六芒星。阿不思顯然認(rèn)出了自己的手筆,他眨了眨眼睛,平靜的表情有所松動。

      你依舊沒有察覺阿不思細(xì)微的異樣,因?yàn)槌晒Φ南矏傉龥_擊著你的每一根神經(jīng),你一把抓住了老年阿不思的胳膊,像是摟你的阿不思一樣摟住他的脖子,“我沒想到這真的能成功,阿爾!我們真的成功了!”

      我又一次被夾在你們中間,像一周前的那次一樣。但這次,阿不思沒有笑,一言不發(fā),也沒有反摟你。阿不思的心跳得很快,甚至比年少時還要快,這與他平靜的表情顯然不太相稱。然而,那心跳感受起來并不有力,反而異常輕微,仿佛猛烈的跳動會觸犯它的戒條。更令我吃驚的是阿不思的氣味——他的氣味薄又脆弱,聞起來像一張即將崩裂的灰白色蠟片。盡管我仍舊能聞到糖果和羊皮紙的氣味,但它們都不再洋溢著溫暖的快樂,反而與那種灰白色的氣味纏繞在一起,顯得更加死氣沉沉。

      “你不激動嗎?”你問,沒有聞出他的特殊。你放開了他,也松開了他的胳膊。你似乎終于察覺到有什么不對了:就像是齒輪與齒輪之間并未吻合,你們的言行舉止間存在著生硬的摩擦聲。

      “這兒是哪兒?為什么你要一個人呆在屋頂上?”

      可能是你的問題太多,年老的阿不思選擇只回答了一個,“幾十年前,我也曾經(jīng)激動過,蓋勒特,我知道我們成功了!

      “是的,是的,”你說,輕易地接受并原諒了那些摩擦聲,“幾十年過去,你應(yīng)該什么都知道了!

      “是的,我都知道了!卑⒉凰驾p聲說,看向了你。他看向你的一瞬間,表情又一次松動了。可一旦對上你的眼睛,他就又回歸了平靜,好像我瞧見的眼神閃動不過是停留在他眼中的銀色月光。

      你和我都讀不懂他的平靜,因?yàn)槟銓⒁磺袣w于你還沒機(jī)會去體會的歲月流逝,而年老的阿不思沒有帶著剩下的一半我,所以我對他的愛恨一無所知。

      你還是很開心,即使阿不思有些奇怪。你拉著他坐下,猶疑了幾秒,依舊將他的右手抓在自己的左手里,放在胸口。

      “你,不,我們,我們過得還好嗎?”

      阿不思盯著被你放在胸口的手,似乎有一些不適,但他沒有將手抽回去。他看著你的眼睛,回答:“很好,你很好,我很好,我們很好,蓋勒特!

      “我們還住在高錐克山谷嗎?”

      “是的,”阿不思很快回答,“我們住在高錐克,放假的時候也去瑞士和奧地利。”

      你露出了嫌棄的表情,“所以我最后回家了?還帶著你一起?我是不是老了以后得了癡呆?”

      阿不思笑了,低下了頭,再抬頭時眼中有些柔光。

      “不,”他說,“我們是去旅行!彼麆e過頭,看了看腳下的萬家燈火,“因?yàn)槲蚁矚g瑞士和奧地利的屋頂。”

      “哦”,你困惑地答了一聲,“我從來不知道你喜歡看那個!

      “那些瓦片鋪成了魚鱗型,”阿不思如同夢囈般地說道,似乎已經(jīng)出了神,“每一天的每一個時刻,每一片的顏色都不一樣!

      “還有呢?”你問,“我現(xiàn)在什么樣?”

      阿不思在你的問話中回過神來,眨了眨眼,沒有出聲。打斷一個老年人的出神時刻不太禮貌,但你卻毫無顧忌,因?yàn)槟鞘前⒉凰。即使須發(fā)雪白,情商回歸三歲,阿不思也依舊不會因?yàn)檫@些小事生你的氣。

      “讓我們把驚喜留給時間吧,蓋勒特,”阿不思最后說,將右手伸過來,拍了拍你們緊握的雙手?赡苁且?yàn)槟昙o(jì),可能是因?yàn)檫@個動作有些艱難,他的動作很慢,與其說是拍動,更不如說是撫摸。

      “所以,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你在這兒做什么呢?我們找到圣器了嗎?”

      阿不思松開了你的手,站了起來,眼神中的柔光已經(jīng)不見了。但他對你笑了笑,說,“這應(yīng)當(dāng)是個秘密,蓋勒特,但我正在做一件還算是大事的事,不能耽擱太久了!

      “我知道嗎?”你說,“你是在找圣器嗎?”

      “你知道,”阿不思說,他別過了頭,看向黑夜中零星的燈光,“但年輕的你不該知道!

      “我為什么不一起來?未來的我沒告訴你,我曾經(jīng)見過你嗎?”

      “你有別的事要忙,”阿不思說,看著你,他臉上的笑容有些淡了,“至于第二個問題,你向來不愛遵守我們的約定。”

      你忽然想起了你來的原因,于是你又一次抓住了他的胳膊,“我們以后也會吵架嗎?我們是怎么和好的?”

      阿不思的笑容徹底消失了,他沉默了幾秒,有幾種情緒在那一霎時掙扎著想要躍上他的面容,但卻又被那幅不辨喜怒的平靜面孔壓了下去。他重新彎起了嘴角,笑得有幾分自嘲,“我想你已經(jīng)得到了答案,蓋勒特,你該回去了!

      你還想再說些什么,可阿不思已經(jīng)拿出了魔杖,驅(qū)逐了我們。

      我覺得身上一燙,下一秒我們就回到了溫暖的屋子里。

      你直起身,松開緊攥我的手,將我夾回日記本里,心情前所未有得愉悅,哼起了一鍋火熱的愛。

      “未來的阿不思是我見過最好的巫師,”你在歌詞的間隔里嘟囔,“我們會變得一樣好。”

      02 我是屬于阿不思的魔咒

      和蓋勒特分別后,你臉色陰沉地回到房間里,將我扔在桌上,深呼吸三次,拿出《當(dāng)代變形術(shù)的重要觀點(diǎn)》,試圖清空大腦。你在拿羽毛筆時又一次看見了我,將我提出房間,夾在了《神奇女巫的家用菜譜》里。我一度以為你氣壞了腦袋,但事實(shí)證明,這是鄧布利多家最為絕妙的藏匿地點(diǎn)。我在客廳的架子上待了整整7天,沒有人在我面前有過一秒的駐足,包括你。

      你每天半夜都跑出去,將貓頭鷹放出去又抓回來,在紙上稀里糊涂地添上幾筆。我知道你在寫些什么,曾經(jīng)我與你們那些信夾在一起,被那只如今頭昏腦脹的貓頭鷹叼著做短途飛行。從“從五大基本法和魔咒規(guī)則是不是早在第一個巫師誕生前就早已存在了”,到“巫師和麻瓜的區(qū)別究竟是外在因素的產(chǎn)物還是內(nèi)在因素”,你們在那些紙上言辭激烈地探討,爭得翻天覆地,落筆時情緒激昂,將墨點(diǎn)子甩得滿紙都是,但你們第二天依舊好得如膠似漆。

      我只是一張羊皮紙,并不懂你為何反復(fù)折磨那只可憐的貓頭鷹,你自己顯然也不是很懂。第七天的深夜,你將那本菜譜拿到臥房,將我取出來,對著月光照了沒有三十次也有五十次。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穿越時空有很大風(fēng)險,你應(yīng)當(dāng)慎重,不應(yīng)當(dāng)把我用在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情上,也許你們在羊皮紙上寫的“由少數(shù)人領(lǐng)導(dǎo)的革命”更需要我。

      最后一次,你將手伸向我,深呼吸三次,拿出了魔杖。

      我們著陸在一間過于奢華的屋子里;蛟S幾十年后人們都愛住在玻璃房子里,但眼前的這一切對于你我而言都過于令人驚詫。我誕生于七月初,并未見過雪,我只知道它應(yīng)當(dāng)是白的,就像你家的桌布和窗簾,像蓋勒特在河邊用魔杖催開的大片蘆葦花。我想你也未見過那么白的雪,因?yàn)槟憧戳嗣媲皝辛⒅难┥胶脦酌。它如此龐大,無窮無盡的白雪無法遮蓋他墨黑色的本體。它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我們,好像是一尊時間和命運(yùn)為你立下的戒石。

      你小步挪動了幾下,但最終沒敢動彈——你生怕碰到些什么,看到些什么,平白無故地攪亂時間和命運(yùn)。你聽到房外有人在大喊大叫,但又聽得不真切,直至有人氣急敗壞地將門打開又摔上。他一眼就看到了你,在原地愣了一秒,緊接著大踏步走過來,提起了你的領(lǐng)子。

      “誰讓你來的?”他捏住你的下巴,力氣大得幾乎要將你摜到地上。

      你最終被推在玻璃上,艱難地喘氣。

      “蓋爾,”你說,你第一眼就認(rèn)出了他,“我是阿不思。”

      窗外烏云在遠(yuǎn)方積聚,深灰色的云層卷在我們的頭上,風(fēng)暴奪走了原本蔚藍(lán)的天空和比雪更白的云。未來的蓋勒特狠狠地扯著你的頭發(fā),撕開你的領(lǐng)口,用手指粗暴地擰你脖子上帶痣的那塊皮肉,“誰給你變的形?他嗎?”

      你咳了一聲,試圖推開他的手,而我隨動作從你胸前的口袋滑落。他看見我后停頓了一下,放開了你。

      窗外的風(fēng)暴開始散去,層層烏云像是被撕扯開的棉花般消散,露出高懸在烏云之上的一抹白色。陽光從那里露出來,照在你的臉上,令你的臉熠熠生輝。

      你喘了一口氣,試圖推開他走開,蓋勒特卻用無聲咒定住了你的兩只腳踝。他將我扔在地上,躬起身來親吻你,撕掉你襯衫剩下的那些扣子,解開你的褲子。

      你劇烈地顫抖,彎著腰,將跪未跪,卻一聲不發(fā)。我終于意識到蓋勒特封住了你的聲音。他箍緊你的手,將你壓在玻璃上。窗外陽光正盛,房間里的炭火噼啪作響,群山靜默無語,依舊俯視著我,你,還有蓋勒特,像俯視著碗底的三粒碎屑。

      我看到你大口喘氣的同時也在流淚,生理意義上的,也是情感意義上的。

      那一刻我明白過來,你曾寫下的那些略帶懷疑的日記片段,并不僅僅是你無端的不安臆想。暴虐、狂怒、控制欲,它們的的確確存在于蓋勒特的心間。

      未來的蓋勒特又在吻你了,他撫去你腮幫子上淚水的動作仍和你的蓋勒特一樣。只不過上一次你只是被他催開的荻花迷了眼睛,這一次你卻是真的在哭。蓋勒特脫掉了他的外套,朝我的方向扔過來。我什么也瞧不見了,只能聽見你的軀殼撞擊玻璃的聲音。

      我在這枯燥的聲音中睡著了,直到我身上的六芒星開始發(fā)燙,我才醒過來。你應(yīng)該知道你只能在這里呆上六個小時,現(xiàn)在六芒星的五個角已經(jīng)失去了光芒,你的折磨就要結(jié)束了。

      醒來后,我聽到蓋勒特在溫柔地對你低語,“阿爾,”他的聲音里夾雜著親吻的細(xì)響,“你是從哪兒來的?”

      在我沉睡的時候,你們顯然達(dá)成了某種程度上的和解。我能聽到被子的細(xì)微作響,所以我推斷他正在被窩里摟著你。

      “過去的某一天,”你說,聲音柔和,但是保持著警惕。

      “哪一天?”他問你,聲音里帶著笑意,“我打斷阿不福思鼻子的那天?”

      “你打斷了阿不福思的鼻子?”你一不當(dāng)心嚷了起來,聲音發(fā)抖。

      “看來你還不是我的未婚夫,”蓋勒特說,“不過不要緊,訂婚宴結(jié)束后,你又給他接好了!

      “這不對,”你說,“我還穿著夏天時的衣服,我們不可能在這么短的時間里訂婚!

      “我們是在秋天訂的婚,那年秋天特別熱,”他說,“不過這都將是時間的驚喜,你并不用知道!

      你懷疑地嗯了一聲,沒有再說話。

      “不過安娜很高興,”蓋勒特補(bǔ)充,“她成了最漂亮的伴娘!

      你笑了,他又親了親你,忽然語氣激動地嚷了起來,“啊哈!”

      你問他怎么了,他的聲音里洋溢起快樂,“我終于知道,為什么你給安娜買裙子的時候會那么篤定了!

      “為什么?”

      “因?yàn)槲視嬖V你,我狡猾的小狐貍,”蓋勒特說,“那是條墨綠色的紗裙,裙角繡著玫瑰花和蝴蝶。”

      “她一向想做伴娘,”你說,話漸漸地多了起來,“小的時候,她總是許愿說要永遠(yuǎn)做比新娘還要漂亮的伴娘!

      蓋勒特輕聲地笑了幾秒,才說:“她的愿望并沒有成真,”。

      “為什么?”你說道,“她做了新娘?她嫁給了誰?”

      “這是秘密,”蓋勒特大笑著說,“別指望我能告訴你!

      你們沉默了一會兒,一時間屋子里只有衣料與被褥摩擦發(fā)出的聲音。

      “我得向你坦白,”你說,“我剛剛用了攝神取念!

      蓋勒特沉默了一會兒,最后說,“我希望你沒看到她穿婚紗的樣子,那應(yīng)該是個秘密才對!

      “我沒看見,我只看到了宴會,”你第一秒便矢口否認(rèn),“不過我確實(shí)看到了她穿著那條墨綠色伴娘裙的樣子。對不起,我不應(yīng)該懷疑你!

      “這不要緊,”蓋勒特說,“這種事情發(fā)生太多次了,總是有人想要介入我們的關(guān)系,我們總是避不了要彼此試探。我們年輕時為此吵了太多次,這并不是什么大事!

      “這次我們是為了什么而吵的架?”你問,“我們是在吵架嗎?”

      “是,”蓋勒特說,聲音里帶著些歉疚,“我弄丟了我們的信物,所以你走了。”

      “走去哪兒?”你問,“我絕不會丟下你的!

      “你回家了,”蓋勒特說,“我們正在度假,你一言不發(fā)就走了。有的時候我覺得,很多時候,你都更想和別人呆在一起!

      “這不可能!”你嚷了起來,“我了解我自己,我絕不會移情別戀,絕不會喜歡上別人!

      蓋勒特沉默了,這次沉默比之前的哪次都長。他將我與所有衣服召到床上,修好你的衣服,治好你身上大片的青紫,親手給你穿好襯衫,將我重新放回你胸前的口袋里,摟著你,在你的腦袋上吻了一口,最后說,“我們出去走走吧!

      他穿上衣服,摟著你,將斗篷圍在你的身上。

      蓋勒特一開門就有位女士走上來,管他喊“主人”。蓋勒特將你的臉摁在胸前,用手遮住了你的大半個腦袋,似乎是防止別人看見。

      我透過你的斗篷,只能看到那位女士的裙擺。

      那是一條墨綠色的紗裙,裙角繡著玫瑰花和蝴蝶。

      我開始懷疑,或許蓋勒特說的一切,都只是對你無杖攝神取念的回應(yīng)。

      你的頭被蒙住了,你沒有見到那條裙子。也許他蒙你的臉,并不是想要在旁人面前維護(hù)未來的你的尊嚴(yán)。

      我們通過一把陳舊的鑰匙進(jìn)行旅行。將鑰匙做成門鑰匙,這似乎是個不錯的冷笑話。

      你們手牽著手站在一排狹窄的屋脊上,蓋勒特讓你坐在他的身側(cè),他的左手緊攥著你的右手。幾乎在你們坐下的瞬間,天空就飄起了雪。黃昏像一張無比巨大的捕蝶網(wǎng),將你們連同那些屋脊和即將亮起的萬家燈火一起一網(wǎng)打盡。面前的教堂傳出一聲鐘響,驚得幾只白鴿飛向你們。城鎮(zhèn)的屋頂在黃昏的照耀下透露出一種奇特的色彩,似乎有世間最濃烈厚重的紅,又似乎只是散發(fā)著柔光的普通屋頂。

      “這些瓦片鋪成了魚鱗型,”蓋勒特說,“每一天的每一個時刻,每一片的顏色都不一樣!

      “我們經(jīng)常來嗎?蓋爾?”

      “是的,我們住在高錐克,放假的時候就來瑞士和奧地利。”

      你將頭靠在他的膝蓋上,聽見了他的心跳。它篤定又有力,你深信他沒有在撒謊。

      我又開始了燃燒,六芒星的最后一個角在閃動,你直起身子,面向蓋勒特,張開嘴,卻沒有說任何話,只是摸了摸他的臉,又吻了吻他的嘴角作為道別。

      你不是一瞬間消失的,而是慢慢淡去,與其說是某個人在消失,不如說是某段記憶在褪色。

      一直洋溢在蓋勒特臉上的自然笑容消失了。如今他牙關(guān)緊咬,臉不自然地緊繃著,看著有幾分僵硬。他的眼睛一眨不眨,似乎一旦眨眼就會將自己暴露在某種風(fēng)險之中。他就這么接受你的撫摸和親吻,緊握著你的手,一動不動。

      我看到有幾顆雪花溫柔地落在他的睫毛上,一瞬間就融成了雪水。

      你消失時,他的雙手松下來,神色逐漸恢復(fù)平靜,那些雪水滴落在他的鼻梁內(nèi)側(cè),被他伸手抹去。

      你回到家中時感到精神疲憊,想要倒頭就睡,但是蓋勒特卻又來敲你的窗了。

      這次你沒有將他轟出去,而是為他開了窗,又倒在床上。

      “嘿,”他說,湊上來,興致沖沖地說,“阿不思,我來向你道歉。”

      你沒有說話,他連珠炮似的說,“你不是一直為沒有去旅行而遺憾嗎?我給我來時的門鑰匙施了個反向咒,我可以帶你出國去!你想去哪兒?德國?哦,德國沒什么好看的,瑞士?奧地利?”

      你沒有回答,蓋勒特已經(jīng)掏出了那把令你眼熟的鑰匙。

      你笑出了聲,蓋勒特?fù)P起了眉毛,而你說,“把一把鑰匙做成門鑰匙,這很幽默!

      蓋勒特笑得神采飛揚(yáng),你們把手放在鑰匙上,又回到了那個屋頂。

      這是一個仲夏的夜晚,與半個多小時前不同,你如今只能看到一片黑漆漆的景象。沒有教堂的鐘聲,沒有白鴿,沒有飛雪,此時萬籟俱寂,就連燈火也極度零星。

      “也許我們應(yīng)該白天再來,”蓋勒特猶疑地說,用魔法招來一盞黑色的小燈,“白天能看得清楚些!

      你笑了,將一顆扣子變作同樣的燈,拉著他坐下。你伸長了腿,倚靠在屋頂上,蓋勒特躺在了你的身邊,看著空中的星星,說:“如果是白天的話,你就能看到了。那些瓦片鋪成了魚鱗型,”他頓了頓,又說,“每一天的每一個時刻,每一片的顏色都不一樣。”

      你們兩個牽起了手,頭靠在了一起,輕柔的夜風(fēng)吹拂過你的臉,你疲憊的雙眼看到群星高懸,在頭頂安靜地閃耀。你又笑了,說,“是啊,不過沒關(guān)系,我可以想象。”

      “而且,”蓋勒特興致勃勃地說,“我們以后雖然要住在高錐克,但一到假期,我就可以帶你來。我們會有很多機(jī)會一起看那些瓦片!

      “沒錯,”你說,附和著,閉氣眼睛,內(nèi)心既安穩(wěn)又深信不疑,“沒錯!

      “其實(shí)也不是一片漆黑,”蓋勒特說,“我現(xiàn)在能看見教堂的尖頂和地面了。不過人在一片漆黑里其實(shí)能看清地面,因?yàn)椤?br>
      你的腦子在應(yīng)和蓋勒特,你想說:是的,沒錯,土地會發(fā)出磷光,那些煉金術(shù)師在制作魔法石的過程中發(fā)現(xiàn)了一種會發(fā)出同樣亮光的魔法物質(zhì),人們也管它叫磷,然而盡管他們看起來相似,實(shí)際上卻不一樣。人們本來以為土地隱隱發(fā)光是因?yàn)樗麄兟裨岵⑽樟耸篱g的一切骨骸,然而并不是這樣。土地并不會因?yàn)槿魏稳说乃劳龆l(fā)出紀(jì)念他愛恨情仇和偉大理想的光亮,人死了就是死了,被時間的律令無情地抹去,女兒和兒子會忘記他們的母親,被留下的那一個會忘記他們的伴侶,人們變成灰燼,塵埃,隨處漂浮。

      你想說這些,但嘴巴卻很沉,蓋勒特還在說什么,可你已經(jīng)聽不見了。

      你睡著了,也許會夢見那條墨綠色,繡著玫瑰和蝴蝶的裙子,也許會夢見蓋勒特胸前口袋里的那枝玫瑰。羊皮紙永遠(yuǎn)也不會將身上載著的文字當(dāng)作真理,可人總是不明白,那些令他們?yōu)橹撩缘膲簦瑥膩硪膊粚儆谒麄冏约骸?br>
      03 我是屬于阿不思的魔咒

      在你與蓋勒特的屋頂約會之后,我?guī)缀跻恢痹诔了5兄x梅林,我也沒有再回到《神奇女巫的家用菜譜》中,去和那些蜂蜜坩堝餅干的手繪圖片做鄰居。我被夾在那本昂貴的《當(dāng)代變形術(shù)的重要觀點(diǎn)》里,夾在你最愛的幾個魔咒公式之間。

      我是一個偉大的魔咒,可能是本世紀(jì)最偉大的魔咒之一,你和蓋勒特,我的創(chuàng)造者,將會變成本世紀(jì)最偉大也最富有的人物之一。你們會訂婚,會結(jié)婚,會住在高錐克山谷,會去奧地利和瑞士的某些奇怪鎮(zhèn)子上看屋頂。你們會吵架,會猜忌,也許還會打架,但這沒有關(guān)系,你們終將成為一體——我看著你與他吵架,看著你的快樂一點(diǎn)點(diǎn)消退,但我依舊如此深信。

      你有時會將我拿出來摩挲。起先,你總是想起那些過去與未來的快樂片段,表情愉悅且幸福,后來漸漸的,你眉頭緊鎖,充滿了懷疑。你很少想起屋頂,飛雪和鴿子了,你總是想到玻璃外的那座山,它帶著某種玄妙的微壓,靜默又嚴(yán)肅地看著你,還帶著一絲憐憫,仿佛它的舌頭下面正壓著一則呼之欲出的不幸預(yù)言。

      到了八月,你的臉上已經(jīng)很少有笑容了,你們雖然不會因?yàn)檠蚱ぜ埳系脑挾骱迣Ψ,但你們也再也不似過去一般如膠似漆。你可能想不起自己在六七月的時候是如何笑的了,也想不起六七月時你翻閱《當(dāng)代變形術(shù)的重要觀點(diǎn)》的表情,可我還記得。

      后來,你看我的頻率也逐漸減少,你總是很快放下我,開始翻閱其他大部頭,因?yàn)閵A著我的這本已經(jīng)被你讀完了。

      那場爆炸是在黃昏時刻發(fā)生的,炸飛了你的所有東西,除了一些你喜歡的書——你給它們上了防水咒,防塵咒和防火咒。感謝你這些體面的小習(xí)慣,它們是我得以幸存的原因。

      那場爆炸后的幾周,你被安置進(jìn)了政府給你安排的臨時居所。你不看我,甚至不看任何的書,所以我不知道你在做些什么。有時候,在夜里我能聽見你一個人坐起來,在書桌前,什么也不干,就這么無聲無息地坐著,好像在等待。

      后來,我們一起被搬進(jìn)了霍格沃茲的一間狹小的教工宿舍里。每一天的早上,勤勞的家養(yǎng)小精靈會用魔法清潔你的書架,他們用魔法變出的撣子掃過我的紙邊,撒下青草味的香薰。

      又是一個夏天,那晚你獲得了正式的教職,你喝醉了,有幾個人把你送回房間,他們和你說著醉醺醺的道喜話,你沒有笑,沒有說話,坐在書架面前的凳子上,聞起來像一瓶特級蜂蜜酒。

      他們一走,你就拿起我,給自己施了幻身咒,抓著我出了學(xué)校,踉踉蹌蹌地走到湖邊,拿出魔杖時險些吐在我身上。你用魔杖施咒,召喚另一個靈魂到你身邊來。一切那么熟練又迅速,仿佛你在夢里早已做了幾千遍。

      施完咒的那一刻,你清醒了。也許是施咒本身調(diào)用了你的大腦,也許是冰冷的湖風(fēng)在這漆黑的夜里吹散了你的醉意,總之你醒了。你想要阻止我的運(yùn)作,希望霍格沃茲完美的防護(hù)魔法能抵抗你一年前偉大的小發(fā)明,但這都沒有用。我身上的符咒已經(jīng)開始發(fā)亮,開始燃燒——一切都已無可挽回了。

      你很后悔,但我也知道你的內(nèi)心深處,在那些令你心跳加速,血脈上涌的龐大悲痛當(dāng)中,還殘留最后一絲微弱的渴望。那渴望就好像是一根柔軟的蠶絲,牽扯著黃昏,鴿子,飛雪,教堂的鐘聲,連接著同一個人在兩個時空許下的承諾,導(dǎo)向曾經(jīng)被人緊握的右手和溫柔撫過的臉頰。

      你緊握著我,手心出了大量的汗,半無意識地開始繞著湖行走,一圈又一圈,說不清楚是為了保持冷靜還是保持激動。

      你走到第二圈的時候,我知道蓋勒特一定已經(jīng)來了,因?yàn)榱⑿堑囊粋尖角已經(jīng)開始變黑了。我甚至能夠隱隱約約地感受他的氣息。

      你也感受到了,于是你不再繞圈了,開始往禁林里行走,你想要甩脫他,又想要他跟著你去往一個只有你們的地方。你希望他開口和你說話,但你又不希望聽見他的聲音。有種沖動在你心中,讓你想要面無表情地將一切惡毒的,復(fù)雜的,能致人于死地的魔咒扔過去,讓他死無葬身之地,但也有種沖動讓你想在他面前大哭叫,像你一年來一直渴望,卻無法做到的那樣。

      六芒星的六個角一個接一個的發(fā)黑,你一遍又一遍地走過同樣的道路,蓋勒特沒有現(xiàn)身,你也沒有出聲。你沒有將他驅(qū)逐出去,他也沒有主動離去,你們一個走,一個跟,那根蠶絲被扯得越來越長,成了某種繃得很緊的懸念,足足繃到六芒星的最后一個角開始閃動。

      最后一瞬間,你停住了腳步,你回過頭,環(huán)顧四周,張開了嘴。

      我以為你要說些什么,但你什么都沒有說。你張著嘴,直至最后一刻,直至那根絲線應(yīng)聲而崩,而一切被它牽連的過往和未來都墜進(jìn)深淵,摔得粉碎。你甚至沒辦法伸手去撈,因?yàn)槟忝靼,那一切都是謊言。伸手去撈一連串謊言,就好像是試圖握緊一捧沙,捏起一把水。理智的人不會去做那些事情,而理智是你如今僅存的東西了。

      就這樣,六芒星完全變黑,蓋勒特的氣息也不見了。你開始向城堡的方向走,這時我從你的手中跌落,落在某一處的草坪上。

      你沒有回頭,可能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自己的兩手空空,也可能沒有。

      盛夏時的霍格沃茲很美,城堡的燈火明亮又寧靜,我頭頂?shù)姆毙潜热ツ昴銈冊谖蓓斏弦娺^的更多,可你卻沒有一秒的駐足。我一直看著你,看著你如何一步步地遠(yuǎn)離我,步履不快不慢,身影逐漸模糊,最終消失在一片幽暗之中。

      04 我是屬于蓋勒特的魔咒

      在你與阿不思的屋頂約會之后,我一直被夾在你的日記本里。你向來只在無人可訴時才打開日記本,而既然你有了阿不思,且你并沒有和他發(fā)生更多的爭吵,這本日記本自然無人問津了。

      我希望另一個我知道那個夏天,你與阿不思之間究竟發(fā)生了些什么。盡管我對此一無所知,但我依舊能咂摸出原因來。

      你陷入了一種狂熱,即使你不拿起我,我也能感受得到。這種狂熱或許與阿不思有關(guān),或許與他無關(guān)。當(dāng)阿不思來你房間的時候,你們一起坐在床上,你在激烈地說著什么,阿不思偶爾反駁你,但很多時候都默不作聲。有一次你說到興起,猛地?fù)]了揮魔杖,弄塌了書桌上的架子。日記本跌到桌上,我的一角落了出來。透過書本的層層遮掩,我親眼看到了那種狂熱,也親眼看到了阿不思眼中的冷靜與自我懷疑。這讓我不安地想起了未來的阿不思。

      阿不思將架子修好,把你的書放在書架上。這段片刻的寧靜讓你閉了嘴,你們鎖上門,接吻,□□,而我重新陷入沉睡。

      這一覺的時間特別長,當(dāng)中我只醒過幾次,一次是你慌張地回房收拾行李,那時你沒有帶走日記本,也沒有想起我,你只是將你的其他寶貝塞入了箱子。一周后,你的姑婆,這個細(xì)心周到的老太太將你所有的東西打進(jìn)一個木箱,寄到了德國。我在那間老房子里逐漸變黃,變脆,甚至有一些發(fā)霉。這幾十年間,你從不回家過夜,我從未見過你。

      你又一次拿起我時,是在一個黃昏,你的頭發(fā)上還留有余雪。你用魔咒將我重新變得嶄新,用溫?zé)岬闹讣饷^那些符咒,你想起年輕時候阿不思的樣子,想起山谷和小溪,隨后笑了。盡管你和過去的樣子不太一樣了,但那個笑容中隱約還帶著幾絲少年的痕跡。

      時間隔得太久了,你回憶中的山谷和小溪都已模糊、破碎、不辨顏色。在那中間,阿不思的臉卻鮮活又可愛,令我花了幾天時間感慨人類愛情的長久。

      你給我加上了幾層魔咒,將我關(guān)在一個特定的房間里,和你其他一些奇奇怪怪的儀器放在一起。這房間很豪華,甚至可以說是奢靡。我花了幾天研究掛毯和壁畫,又花了好幾天盯著玻璃窗外的群山發(fā)呆。我想看看群山間的暴風(fēng)雪,但一連幾天都是萬里無云的好天氣。偶爾,一位美麗的女士會進(jìn)到房間里來,拿走我的鄰居,但卻又從不碰我。我沒有見過阿不思,也沒有見過你。

      又過了大約二十年,美麗的女士終于將我?guī)С隽朔块g。

      我被擺在一張長桌上,這張長桌與一切豪華的銀器都不相符合,卻又很眼熟。美麗的女士將桌上的一些報紙取走,于是我得以瞥見年份——1945年。這年份令我一時有些驚訝:夢醒夢深間,我竟已經(jīng)成為了一張年近半百的羊皮紙;秀遍g,我似乎又回到了高錐克山谷,聞見了鄧布利多老家的氣味。很快我便發(fā)現(xiàn),這一切并不是偶然,因?yàn)槲疑硐碌倪@塊刻痕如此熟悉——那是阿利安娜用叉子刻下的,每一次阿不思將我擱在桌上時我都能見著它。我的兩位發(fā)明者也真是出奇得念舊,居然把一張舊貨店收來的橡木桌子留到今天。

      你終于出現(xiàn)了,看上去有些陌生。誠然,你是老了一些,但令人感到陌生的是你眼中膨脹了幾百倍的狂熱,F(xiàn)如今,與其說是你眼中含有那種狂熱,不如說是那份狂熱吞噬了你,令人心中發(fā)慌。

      我看著你戴上一枚沒有綁定婚姻魔咒的婚戒,開始無端地猜測你使用我的目的。你和阿不思可能分道揚(yáng)鑣,老死不相往來了,而你借我聊解孤獨(dú)。梅林在上,我真的是一個值得被珍惜的偉大咒語。

      或者,阿不思已經(jīng)不幸離世,而你借我來思念伴侶。老天,這想法最好不是真的,它可真令我難受。

      “別進(jìn)來,”你對那位美麗的女士說,一眼都沒有瞧她,“讓所有人都不要進(jìn)城堡!

      她走后,你變出了一面鏡子,開始給自己施咒,將自己臉上的皺紋藏匿起來。你變回了上一次我見你時的樣子,甚至取出了和上次一樣的外套。

      “你有一些僵硬,”你的鏡子說,“放松點(diǎn)。”那柄鏡子立刻被變成了一張餐巾,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你將我移到桌子的正中央,拿出你的魔杖來給我施咒,我才意識到你換了魔杖。這根魔杖不如之前的那根友善,甚至它召喚靈魂時在我身上留下的印記也過于沉重,透著些異樣。

      你召來了年輕的阿不思,他顯得有些出乎意料,似乎沒想過會見到你。

      “我為昨天發(fā)生的事情道歉,”你開口說,率先拉起他的手,“我希望你別介意一開始發(fā)生了什么。我們有很多對手,他們總想著要破壞我們的關(guān)系,所以我才失控了!

      你這段話很長,與其說是發(fā)自肺腑,不如說是對臺詞,就好像是你曾經(jīng)對著日記本演練的致歉詞一樣,過于誠懇真實(shí),反倒不像是蓋勒特·格林德沃會發(fā)出的道歉。

      “我知道,”阿不思說,“你昨天已經(jīng)解釋過一遍了,我當(dāng)然不會怪你!

      你瞇起眼睛來笑了,看起來卻并不是那么真心,“我們還在吵架,”你說,“我只是想有個人說說話。”

      阿不思點(diǎn)了點(diǎn)頭,他似乎也察覺異樣,語氣里帶著幾分疏離的客氣,“當(dāng)然可以。”

      你們坐下來,你抓起我,感慨魔文的美麗,召喚魔咒的神奇,碎碎念了一些不重要的事,比如說你并不回他的信,又將窗戶當(dāng)著他的鼻子關(guān)上了,就好像年輕時一樣。阿不思沒有看你,他只是一直盯著那張桌子,盯著那上面的橡樹葉刻痕。

      你微笑著問他怎么了。

      阿不思猶疑地伸出手,摩挲著那片稚嫩的橡樹葉,“為什么這張桌子會移到這里?我以為這是我們度假的落腳點(diǎn)!

      你自背后摟住了阿不思,眼底閃過狂喜,就好像看到野獸入網(wǎng),魚兒上鉤。甚至,你略帶遺憾地開口時,都未想過要收斂眼中的狂喜。你問他,“你記不記得這張桌子是如何來的?”

      我敢說,我們都記得很清楚。

      那天上午,阿不思收到了坎德拉的撫恤金,他和你一起將這張嶄新的桌子搬回家。你們一起坐了很長時間的車,因?yàn)榘⒉凰疾幌攵嗷菐讉銀西可的冤枉運(yùn)費(fèi)。我被你塞在口袋里——顯然,在這種時刻,你也不想放過與阿不思一起探討召喚魔咒的機(jī)會。

      阿不思在路上顯得懨懨的,打不起精神。在密集的急剎車和司機(jī)的叫罵聲中,他破天荒地問起了你的家庭。

      你對于親情和愛情并沒有什么了不起的想法,你認(rèn)為那只是人生中的一點(diǎn)調(diào)味料,即使一時再熱衷,再動心,對人的一生來說也始終算不上什么大事。在這一點(diǎn)上,你像極了你的父母。你曾撞破過你的親生父親在衣帽間與某位女性短暫的纏綿,也曾目睹母親和門童在深夜相互調(diào)戲,他們在被發(fā)現(xiàn)時面色如常,之后的生活中也并未出現(xiàn)什么異樣。然而,就像你一直以來愛做的那樣,為了吸引阿不思的注意力,你出演了一個家庭不幸,被父母忽視的孩子。你的臺詞念得太動情,捏著我的那只手甚至滲出了手汗。

      阿不思被你觸動了,他抱著你流了一會兒眼淚,最后說,“你讓我明白,我擁有很完美的家庭,蓋勒特,謝謝你。”

      “他說的究竟是什么樣的傻話?”你在心中納悶道。你不明白他的眼淚,對他的家庭依舊滿心不屑:徒有犧牲精神的蠢蛋父母,一個傻瓜弟弟,一個默默然妹妹,只有阿不思是這只破舊雞窩中暫居的鳳凰。

      你們坐在一起,安安穩(wěn)穩(wěn)地吃了一頓午飯,就連阿不福思和你都沒有爭吵。盡管安娜說這張桌子看起來太新,和整個家格格不入時,鄧布利多家的兩兄弟沉默了幾秒。顯然,他們都想起了上一張桌子是如何破碎的。

      最終,阿不思將餐叉遞到安娜手里,說:“你還記得上一張桌子上的橡樹葉嗎?你把那片橡樹葉刻在這張桌子上,它就不再是新的了。”

      現(xiàn)在你依舊在演,就和那個騎士公交車上聲情并茂的演員蓋勒特一樣。你的演技在歲月流逝中變得精湛,你的臺詞中已不存在任何不恰當(dāng)?shù)耐nD,你安慰著阿不思,說著家庭的重要性,說你,安娜,阿不福思如何決心復(fù)制這張桌子,讓這張桌子成為鄧布利多家所有人的傳家財寶。

      “很多東西改變了,阿不思,”你柔聲說,“到了這個年齡你就會明白,我們現(xiàn)在就像被海洋逐漸湮沒的島嶼,但總會有某些東西會毫發(fā)無傷地立在水面之上。人生中的某些時刻會永遠(yuǎn)閃耀,會永遠(yuǎn)存有意義,對你,對我而言都是如此!

      你將他摟在懷里,說你想親他,希望得到他的允許。

      先吻你的那個人是阿不思,你們將桌面上的一切推到了地上,包括我。

      躺在地上時,我看到了隱藏在桌面下方的魔咒,它被刻在桌板反面的正下方,隱隱閃著銀光。那些圈圈套圈圈的魔文是熟悉——將近50年過去,阿不思仍在用這樣的筆跡書寫魔文。

      屬于這個時代的阿不思在一刻不停地監(jiān)視你。沒有人能發(fā)現(xiàn)那個精妙的魔咒,你也不行。它是那么精妙,在這萬千世界里,它隱秘得像是樹林中的一粒土壤,魚群中的一個泡沫,世上只有我才能感受到它,因?yàn)槲艺Q生于你們兩人的筆下。

      沒有正常人在明知道前男友要搞十九歲的自己時還想要監(jiān)視自己的前男友,也沒有正常人會放著想要監(jiān)視自己的前男友不管不顧,卻反而要轉(zhuǎn)過頭來搞自己十七歲時的他。

      作為一張羊皮紙,我完全弄不懂你們之間究竟在上演什么樣的好戲。或許你們都瘋了,或許才華橫溢的人說到頭來都是瘋子。

      你們轉(zhuǎn)進(jìn)臥室,將我與地面上的一片狼藉一起晾了幾個小時。當(dāng)六芒星的最后一角開始燃燒時,你用魔咒將我召到了床前。

      阿不思依偎在你的懷里,雙頰通紅,還在喘著氣,你笑著摟著他,親吻著他的發(fā)頂。

      “我把掛墜丟了,你就氣成這樣,”你說,“或者我該把這個也變成掛墜。”

      你將我變成了掛墜。于是我成了一支金屬制的紅玫瑰,阿不思親手畫的六芒星綴在最寬的那片花瓣底部,閃著銀色的光。

      “它很好看,”阿不思說,“但我更喜歡過去那個。”

      “我不會再把過去那個變回來了,”你說,將我別在胸口,與少年的阿不思作別。

      “明天見,”你說。

      “和我和好,”小阿不思說,“不然你和我都會后悔的!

      你摟緊他,直到他完全消散,不是因?yàn)閻矍椋亲陨隙碌膽z憫。

      他走后,你將我摘下來,對著日光仔細(xì)端詳。

      你捏著我的時候,我清楚地看到了你們之間無法逾越的的鴻溝。你們即將決斗,就在明天正午。你明白你們勢均力敵,誰都沒有自信能夠輕易取勝。這種勢均力敵叫你感到滿足的同時也感到不快,于是你就想到了,你要羞辱阿不思·鄧布利多;蛟S你知道他會在什么地方監(jiān)聽你,但你不在乎,你就是想要讓他在分析你行為的過程中看到年少的阿不思如何為你傾倒,你就是想要提醒他:曾經(jīng)在你懷里溫柔看著你的少年,你的第一個信徒,塑造你純臻演技的陪練,壓根不是別人,正是他自己。

      那張桌子下究竟為什么會出現(xiàn)阿不思的符咒?只是湊巧嗎?今天的一切對于現(xiàn)在的阿不思而言早已是過去。利用與反利用,這就是你們之間僅剩的東西。

      我看向玻璃窗外的群山。天氣晴朗,黑如深淵的懸崖峭壁在淺藍(lán)的天空下將皚皚的白雪撕裂,自上而下地睥睨著我和你。

      我是一個偉大的靈魂召喚魔咒,我誕生于本世紀(jì)最偉大的兩個巫師手中,感受過當(dāng)時他們蓬勃而又充滿愛意的心跳——這曾是我最為自豪的事。而此時,我為我的誕生感到恥辱。如果我不是一枚掛墜或是羊皮紙,而是一只鴿子,我此時可能會渾身發(fā)抖,鳴叫到泣血,隨后飛出這座城堡,在群山中撞到頭破血流。

      只可惜我不是。

      05 我是屬于阿不思的魔咒

      那一晚,在你召喚蓋勒特之后,我被風(fēng)吹入了湖中。我隨著湖水沉沉浮浮,被一只貓頭鷹銜去谷倉,又在某個深秋被狂風(fēng)吹起,刮進(jìn)了格蘭芬多的學(xué)生塔樓。

      拾到我的女生翻閱了幾本書,才讀懂我身上一小部分的防護(hù)咒語。她將我折作一張護(hù)身符,每到魁地奇大賽就將我戴在身上。于是我又一次看見了你,你戴著防風(fēng)的帽子和耳罩,和所有人一起歡呼驚叫。

      也許我確實(shí)有些奇妙的用處,也許只是好運(yùn)眷顧那些可愛的孩子,攜帶我的人總是會安安穩(wěn)穩(wěn)地呆在掃帚上。校園傳說總是將一些微乎其微的小事夸大,我就這么莫名其妙地成了格蘭芬多魁地奇隊(duì)隊(duì)長代代相傳的寶物。那些孩子為我做了個鋼制的外殼,訓(xùn)練時會將我掛在脖子里。男孩的汗臭有時令我覺得窒息,但我也因禍得福,得以越來越頻繁地透過衣領(lǐng),堆疊的書本,以及書包的縫隙窺見你的身影。有時是在教室,有時是在走廊。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你不再步履匆匆,臉上開始出現(xiàn)微笑。你身上曾有過的那種光芒似乎又從那一夜的幽暗之中返回人間,你已不再是夏日時奪目的驕陽,成為了春日和煦的日光。

      日子一天天過去,你成了格蘭芬多學(xué)院的院長。某次獲勝之后,幾杯火焰威士忌下肚,你的魁地奇隊(duì)長行走不穩(wěn),跌進(jìn)了黑湖里。你的人魚朋友將他撈出來的時候,他脖子上還纏著幾根水草。你趕到湖邊,假裝嚴(yán)肅地警告他們,扣了微不足道的分,罰他們?nèi)ゴ驋吣愕霓k公室。

      人魚將我交給了你。畢竟,這個世上不只有單純的學(xué)生,很多魔法生物能察覺出我的氣息。打開那個廉價的鋼制外殼時,你滿心歡喜地猜想你的學(xué)生究竟偷偷創(chuàng)造了什么精彩的小發(fā)明。

      可是你看到了我。

      你打了個激靈,幾乎是下意識地將外殼合上了。那一瞬間,我看見你眼中的光芒黯淡下去,好像我是一把劍,一氣斬破了你花了幾十年才建立起來的外殼。

      我被你藏入了一個房間,那里鮮有人光顧,只有成堆的垃圾。盡管我有時會懷念格蘭芬多休息室的爐火和學(xué)生間的八卦,但我一點(diǎn)也不想責(zé)怪你。我有什么立場責(zé)怪你呢?我同這一屋子的垃圾一樣,都曾被人視為珍寶,但最終還是要在這里被人遺忘。也許它們的主人前來藏匿它們時,也都和你一樣倉惶。我知道,我將同那些破銅爛鐵一樣,在世界毀滅前永不見天日,但這并沒有什么不好。就像你曾想對蓋勒特說的那樣:一切總是要被時間的律令無情地抹去,變成灰燼,塵埃,隨處漂浮。世間一切都是如此,你與蓋勒特的過往也不會免俗。

      我是被疼痛喚醒的。如果我不是載在羊皮紙上的魔咒,我可能會因?yàn)檫@撕心裂肺的疼痛而嚎啕大哭,可能會扯著嗓子罵你老糊涂了。阿不思·鄧布利多,你是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巫師之一,你創(chuàng)造過這個世界最頂尖的魔法,但你卻被一個并不十分高明的魔咒算計得丟去了性命。更愚蠢的是,出事之后,你第一時間找尋的是我,而不是尼可·勒梅的魔法石。

      你已到了這個年紀(jì),你焦黑的右手穿過你的白發(fā)和胡須,在我面前顫抖了許久,才最終觸碰到我。我被你戴在胸上,和你一起,在疼痛中踉踉蹌蹌地回到辦公室。一只巨大的火鳥飛到你身邊,挨著你的手哭泣。我很快反應(yīng)過來,那是你曾與蓋勒特討論過的鳳凰。然而,鳳凰的眼淚在此時此刻也只是徒勞。你要死了,不僅是我,就連你的鳳凰也知道,所以它才一刻不停地在流淚。

      那一劑魔藥救不了你的命,只能延緩你的死亡時間。你將鋼制的殼子打開,將我取出來,對著月光照看。一瞬間,我在你布滿皺紋的臉上看到了十九歲的阿不思的臉。那個阿不思在月光下將我看了幾十次。那晚的月光和現(xiàn)在的月光一樣,照耀在他的臉龐上,在那雙湛藍(lán)的眼睛里撒下銀光。我身上的每一筆都如舊,每一道折痕都能因?yàn)橐坏阑謴?fù)魔咒而消失,可沒有什么魔咒能將你再帶回高錐克的那個夜晚。

      我不知你為什么要在這樣一個夜晚想起年少時的蓋勒特。你用一輩子將他,連同那個快樂的你,那個在黑湖邊徘徊一夜的你一起埋葬在了記憶深處,可你如今卻在想他。你在想飛雪,白鴿,教堂的鐘聲,想永不存在的訂婚宴,一條墨綠色的紗裙和一張刻了橡樹葉的桌子。最終,你想起了蓋勒特的手如何穿過你雪白的胡須和頭發(fā),抓住了你的手,如何將你的右手放在他的胸前。

      我明白過來,就在幾個小時前,年少的蓋勒特穿過數(shù)十年的時光,見到了現(xiàn)在的你。你說不準(zhǔn)這是命運(yùn)的恩賜還是嘲弄——如果他將時間往后推一年,他只會找到你的墓碑。

      這就是為什么你會被那個并不絕世精妙的魔咒所擊中——年少的蓋勒特接起了你心中那根崩裂的絲,將那一系列成為謊言的實(shí)話全都從深淵中撈了起來。你心里有一絲莫名的期待。你想,復(fù)活石可能真的有效,它可能并不是帶回靈魂,而是扭轉(zhuǎn)時間。如果你能扭轉(zhuǎn)時間,那么一切的一切都可以被修復(fù)。你的父親,你的母親,你的妹妹,還有年少的蓋勒特,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被修復(fù)。

      你當(dāng)然清楚地知道,沒有什么東西可以扭轉(zhuǎn)時間。哪怕是在那個令你智昏的夏日,那些徒費(fèi)紙墨的爭辯中,你也理智地相信,沒有什么東西可以改變命運(yùn),因?yàn)槊\(yùn)就像法則,早在第一個巫師誕生之前就已被世界規(guī)定了大體蹤跡。

      你沒有蠢到戴上那枚戒指,可那片靈魂依舊察覺到了你的動搖。它像蛇一樣地竄起,飛向了你的指尖。你看著被17歲蓋勒特捂熱的指尖和手掌一點(diǎn)點(diǎn)變得宛如焦木,并不難過,只是覺得可笑。那枚戒指并不難毀掉,而你在自嘲下過于用力,所以在復(fù)活石上留下了劃痕。

      你用魔杖點(diǎn)了點(diǎn)我,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你已承載不了這樣的靈魂魔法,我已不再完整。你要死了,我也是。

      你將我展平,給我配上了銀色的鏡框,將我放在桌面上,隨后又很快移走。最終,我和你的冥想盆成了鄰居。我一直呆在那個位置上,一直到你死去。

      你死后,他們將我連同你舊時的書信和衣物一起焚燒。在我被點(diǎn)燃前,焚燒爐的火光壓在我的頭頂上,就像我誕生那日的火燒云。

      06 我是屬于蓋勒特的魔咒

      在那場打得云愁霧慘的決斗之后,你被戴上鐐銬,關(guān)進(jìn)了紐蒙迦德。你的魔力受限,所以我身上的變形魔咒也消失了。我又變回了一張載著魔咒的羊皮紙。那位美麗的女助手撿起了我,將我夾在她空白的日記本里,帶進(jìn)了紐蒙迦德。于是,一個深夜,我被遞進(jìn)了你的牢房。

      那位漂亮女士后來也入獄了,就關(guān)在你的對面。沒過幾年,她就死于一場風(fēng)寒。病死的前一晚上,她坐在凳子上,朝著你的方向說了一晚上的胡話,而你一句不落,都應(yīng)了,即使很多時候,她只是在大聲地說她要回家。

      紐蒙迦德不是什么適合睡眠的好地方。在這里,一年四季都同樣潮濕和寒冷。一開始的日子并不算難捱,你吃得飽,穿得暖,有機(jī)會讀自己的書,只不過是無聊。這里還算熱鬧,你整日都要接受各種部門的檢查和問話,依舊整日活躍在報紙上。

      那段日子,你偶爾會拿起我,一秒后又將我狠狠丟到地上。我以為你會撕掉我,或是將我從狹小的窗戶口扔進(jìn)大海,那時我恨不得你立刻這么做,但你沒有。

      后來的日子變得很不容易,塔里的犯人一個接一個地死去,老鼠和蟑螂一窩接一窩地出生,再也沒有哪個國家的魔法部官員要來調(diào)你問話,因?yàn)槟愫^的那些人,以及跟著你害別人的那些人,不是已經(jīng)死了,就是已習(xí)慣了新生活。

      很長一段時間,恨意支撐著你過活,我每天被你撿起,又重新扔在地上。直到某個夜晚,你醒來,看到一只老鼠在啃噬我。你氣得用德語大聲咒罵,將枕頭和毯子統(tǒng)統(tǒng)砸向他,甚至耗費(fèi)本就不多的魔法,將它整個碾碎在墻上。我被那只老鼠咬去了小半張羊皮紙,你抓起我的時候,還有一些碎屑落在你的手上。

      你將所有體內(nèi)殘留的魔力聚集到指尖,戳了戳我。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你的魔力早已枯竭,而我作為魔咒已不再完整。你曾是最偉大的巫師之一,我曾是最偉大的魔法之一,但到如今我們都已沒用了。我不知你為什么沒有撕掉我,就連你自己都不明白。迷茫中,你的手指在紙上一筆筆地重繪阿不思繪下的那個六芒星,直至它散發(fā)出魔法特有的微光。只要阿不思沒有死,這六芒星就不會消失。

      在那之后,我被你夾在幾份報紙里,放在了枕頭底下。每天睡前,你會就著月光看一眼我。我得以久違地直視你的眼睛——那些狂熱已經(jīng)消失了。

      你漸漸散發(fā)出了一種和我們多年前見過的老年阿不思一樣的氣味,那種灰白色,如同即將崩裂的蠟片一般的氣味在你身上日漸濃厚,夾雜著監(jiān)獄的霉?jié)駳,令你比那時的阿不思更加死氣沉沉。

      你有時會突然醒轉(zhuǎn),坐起來,就著月光摩挲我,于是我就知道,你在夢中夢見了阿不思。有時是他在草地上大笑時的側(cè)臉,有時是他在你掌心中不斷褪色的雙手。還有時,你只是夢見他在黑夜里的背影,他在森林和湖畔來回徘徊。你們一個走,一個跟,靜默無語地經(jīng)過數(shù)不完的草木和小徑。有幾次,他的名字在你的嗓子眼里盤旋,呼之欲出,卻隨著你的呼吸一起消失不見。你也會夢到?jīng)Q斗那日的他。他禮貌地同所有人問好,不論敵我,卻唯獨(dú)對你保持冷漠。可能是因?yàn)槟銓⑽覄e在了斗篷最顯眼的位置,也可能是因?yàn)槟闱耙惶斓钠垓_和羞辱。你們打得地動山搖,沒有過片刻的相互直視。

      阿不思死的那天,天氣很晴朗,你正透過小窗看著月光。那天清晨你有過不良的預(yù)感,所以在一天內(nèi)看過我好幾次。直到你因困頓而睡去之前,阿不思的六芒星都一如往常,沒有任何的異常。那副鐐銬消磨了你的魔力,也讓你的預(yù)言能力不再可信,所以你沒有多想,將我放在枕邊,沉沉睡去。你醒來后,那枚六芒星就消失了。你用顫抖的雙手將我舉起來,對著日光翻來覆去地看,看得太認(rèn)真,甚至辨認(rèn)出了舊時印在我背面的潦草字跡。

      “操!阿不思·鄧布利多,你什么時候能原諒我?”

      那一刻你心感受到了心臟的疼痛,你想要大喊大叫,大聲咒罵,卻又感到無力。你的咽喉焦灼得仿佛是在燃燒,大腦深處嗡嗡直叫。你抱起腦袋,蜷成一團(tuán),過了片刻,又坐起來,將我撕了個粉碎。

      我曾以為你早已忘記了阿不思,恨他勝過恨世上的一切。然而不是。在那些你編織的謊言深處,藏著你最天真的深信不疑。命運(yùn)多么可笑。即使你可以做出準(zhǔn)確的預(yù)言,你也看不透它到底準(zhǔn)備怎樣捉弄你。你沒有率先毀掉誓言瓶,從不踏入英國,是因?yàn)樵谀愕男闹,你堅信你年老的阿不思并不曾哄騙你。而你之所以曾對那段話深信不疑,是因?yàn)樵谀銉?nèi)心的最深處,阿不思從來不是什么你必將攻克的仇敵,而是等待你去收獲的珍寶。

      我不知你是何時醒悟過來的?赡苁鞘难云勘粴У臅r候,你意識到自己受到了欺騙,你意識到自己錯過了大好時機(jī),而你天真的信任給予了阿不思大把籌謀的時間。你憤怒地仇恨著阿不思,這種仇恨為你的狂熱添了一把柴。你迫切地渴望勝利,因?yàn)槟憧释呷杷,渴望看到他敗在你的手下,渴望報?fù)那個白發(fā)蒼蒼的阿不思的欺騙。結(jié)果,到頭來,輸?shù)哪莻人是你。

      即使你從來清醒地認(rèn)為,愛情對于人生而言不值一提,最后毀了你的卻是你的愛情。就好像那則白頭偕老的謊言,它由年老的阿不思提起,最后卻成了你的創(chuàng)造。

      那一日你一直蜷縮在床上,從清晨到深夜,看著老鼠將我的碎片帶去監(jiān)牢的幽暗深處,一動不動。

      那些老鼠將我叼走,將一些碎片帶進(jìn)下水道,那些碎片中的一部分跟著那些污水一起流入大海,緩慢地溶解在又苦又咸的海水里,其余則被微風(fēng)吹散,去到在紐蒙迦德的各個角落。

      最終,我化為塵埃,伴隨著雨雪和霧氣,在說不出姓名的城市與流淌的時間里飄散。

      07 我無處不在

      格林德沃所坐的火車駛過高錐克山谷,經(jīng)過那些他們走過的和沒走過的小道、他已想不起屬于誰的房屋、鄧布利多家的老宅、巴希達(dá)·巴沙特奇異的六邊形小屋、通往谷外和谷內(nèi)的道路、山坡、森林、兩旁長滿蘆葦?shù)暮拥馈4巴夂芸斐霈F(xiàn)淺綠色的大片田野,一只執(zhí)著的羊正奮力追著火車狂奔,用角撞擊著他身側(cè)的窗玻璃。格林德沃側(cè)過頭,清晰地看到了羊角上刻著的像樹葉。

      像是被什么燙到,格林德沃坐直了身體,收回了他的目光;疖囃A,車廂的門在他身后打開。

      他又一次看出去,那只羊已不見蹤影,窗外是個不知名的站點(diǎn),高懸在站臺上方的太陽是空中一塊巨大的光斑。

      冷風(fēng)從小腿后方涌過來,裹挾走一些屬于他的溫度。他瞥了一眼車站外的休息室,那里仿佛屬于另一個空間。他不奇怪地發(fā)現(xiàn),他曾經(jīng)熟悉的身影端坐在那里,像是在等待欣賞一場審判。

      另一個空間的陽光穿透過車窗,照在他的臉上。這一瞬間,格林德沃深信鄧布利多看不見他,因?yàn)殛柟庠谒樕狭粝碌臒崃渴侨绱颂摕o,如此不真切,仿佛屬于又一場飄渺的,咀嚼過去的夢境。

      然而那個人轉(zhuǎn)過頭,摘下帽子,站起身,拿起行李,走出了休息室。陽光使他瞇起了眼,他將手擋在額頭上,轉(zhuǎn)眼又放下。

      “日安,”他說。

      格林德沃覺得這一切很可笑,他即將去往地獄,或是類似的地方,而鄧布利多卻和他說“日安”。他別過頭,試圖要將窗簾拉下來,卻動不了。

      “你想要在這輛車上坐多久?你不是要我原諒你嗎?”那個人問他,語氣懶洋洋的,“你還要不要和我去奧地利和瑞士看屋頂?”

      相隔著大片稀薄溫柔的陽光,站臺休息室干凈無塵的玻璃門,以及火車冰冷的,夾帶著霜花的窗玻璃,格林德沃猛地抬起頭,與那人彼此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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